几个兵士相互搀扶着入城,林疏桐与谢照乘跟在他们身后,走不到几十步,林疏桐忽然间有些胸闷,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怎么了?”谢照乘敏锐发现他的不对,偏过脸问询。

  林疏桐轻轻按着心口,蹙起眉头:“不清楚,就是很难受,这城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

  谢照乘闻言,眼神闪烁几下,扶住林疏桐的手臂,轻声道:“需不需要寻个医修来瞧瞧?”

  “只是有些胸闷眩晕,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林疏桐摇摇头。

  “说来,倒有些奇怪。”谢照乘半垂眼帘,若有所思:“妖族为何突然打起了青门关的主意?”

  林疏桐稍作沉吟,道:“或许是攻不破四方山,才想自青门关着手,好借此进犯人族。”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总觉得他们有些着急……”谢照乘抿了抿唇:“弑渊所炼的法器再如何了得,也只是法器,需要人来催动。”

  “要流放一城,妖族必定也付出了不轻的代价,是想做什么呢……”

  林疏桐见他思索,也不催促,默默站在原处等待,片刻后谢照乘开口道:“去找祁将军问一问,近来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他轻轻点头,两人调转方向朝城门走去。

  祁寒独自站在城门上,望着晦暗的天色怔怔出神,连谢照乘与林疏桐近前也不曾发觉,还是林疏桐唤了声将军,才叫他回神。

  “两位有什么事么?”

  祁寒露出探询之色。

  谢照乘开门见山:“我来是想问一问,青门关近来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祁寒闻言,错愕一瞬,仔细回想过后摇了摇头:“青门关除了战事便是战事,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倒也不是。”

  十步外的守卫忽然插了话,见几人一齐望来,心中有些发虚,声音不由得也小了下去:“最近城里的确有件新鲜事。”

  祁寒一头雾水,诧异道:“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将军心中只有战事与修炼,并不关心这些,自然就不知道。”另一个守卫要大胆得多,接过话头:“这事在城内闹得还挺大。”

  谢照乘一抬下巴:“说来听听。”

  守卫立刻出列,向几人行过礼后道:“城北有一家富户,依仗远亲势大在城中作威作福,不少人都怨声载道。”

  “这家富户半月前压价在一农人处买了口井,说来也奇怪,那井一到富户手上就香气四溢,井水更是清冽甘甜,一日便远近闻名。”

  “前几日更是捞出一颗两尺大的玉球,那富户美其名为神明馈赠,举家搬迁到井旁,还将井水命名为神明水兜售,一杯便要人五十两。”

  “这事弟兄们至今日都还再说,骂那神明是瞎了眼睛,竟赐福与这样的人家。”

  祁寒眯了眯眼睛,看向谢照乘:“这事倒确实蹊跷,公子可要去看看?”

  谢照乘不假思索便道:“反正也无事,只当是去凑个热闹,瞧瞧那神明有什么名堂。”

  祁寒迟疑片刻,卸去身上披着的甲胄,交给那守卫:“寻个人领我与公子同去,若破霜军再度进犯,立即给我传讯。”

  “是。”

  那守卫捧着甲胄退下。

  半盏茶工夫,一少年带着他们往北城行,很快便寻到了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确如守卫所言颇为富庶,红墙黄瓦,门宽院深,门楣上还贴着写有神明井的红纸,

  这条街道上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唯有这家门前排起长龙,人人手中皆捏着把香,还有妇人的声音在吆喝。

  “我家这可是神明赐福过的井,瞧瞧外面的战事,妖怪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攻进来了,拜一拜这井,流亡路上家里都能多活几个。”

  “都来瞧瞧!一两一炷香!”

  祁寒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排队上香的民众中也有曾见过祁寒的,此时看到他登时拱手问好。

  一传十十传百,祁寒不过刚到,就被传成了堂堂青门关守将也来上香祈福,三人一时无言。

  祁寒头疼欲裂,直接越过众人推开宅门,那吆喝的妇人立马上前,满面堆笑:“大人也来上香?那哪能让大人等……”

  她话还未说完,祁寒一记眼刀便飞了过去,妇人登时噤若寒蝉。

  “我来,是瞧瞧你家的井。”

  祁寒淡淡道。

  妇人松了口气,赶紧为他们带路:“大人们这边走,小心脚下的石头……”

  那是口破败的井,此时却满缠红绫金铛,井前还摆着供案香烛,极是不伦不类。

  谢照乘只扫了一眼,就行到花里胡哨的井边,垂眸向内望去,那妇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林疏桐也凑近看了看,这井水出乎人意料的清澈,甚至能瞧见水下井边多年生长的绿苔。

  祁寒问道:“如何?”

  谢照乘一指点出,牵引着几滴水浮至祁寒身前,祁寒低头嗅了嗅,不确定道:“这气息……倒是同昆仑山下那几个村落里的灵泉颇为相似……”

  “是地脉之气浸染的缘故?”祁寒福至心灵,豁然抬首看向谢照乘。

  “不错。”

  谢照乘收手,道:“九州地脉虽然转移缓慢,但无时无刻不在变动,从一地转移到另一地是常事。”

  “这井水忽然变得清冽甘甜,应当是其下有地脉变动至此的缘故,不是什么见鬼的神明馈赠赐福。”

  “昨夜的事,应当还没来得及传播,祁将军大概不知道。”

  祁寒果然摇了摇头。

  “古妖帝借昆仑地脉之力温养残体,企图死躯重生,正好撞上凌云台的人,没叫他得逞。”

  谢照乘顿了顿,方才续道:“但几处村落里只发现了古妖帝的躯干、四肢与心脏,头颅至今不知所踪。”

  “古妖帝…是同道君争斗,打碎昆仑山脉的那个么?”祁寒皱眉不已:“幸好没叫古妖帝复生,道君已然离世,他若复生,谁能压得住他?”

  林疏桐反应过来后瞳孔一缩:“两尺大的玉球,是可以藏住一颗头颅的!”

  “的确如此。”

  谢照乘重重颔首,神色有些凝重:“疏桐入城便感觉不适,应当也与此有关,你昨夜被古妖帝心附过身,是以对古妖帝的气息极其敏感。”

  林疏桐按着心口,他进这门时,确实是觉得更难受了些。

  祁寒气息不稳,转头便同那妇人道:“还不快去将那神明珠取出来!有了什么问题,你担待得起吗?”

  妇人被骇得两股战战,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大步奔向屋室,边跑边喊:“不得了啦!”

  不一会儿,那妇人就战战兢兢地捧着颗硕大的玉球出来了,将其放在香案上时,双手都在发颤。

  玉球近前,林疏桐压力陡生,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谢照乘回眸瞧了瞧他,和缓下语气:“你站远些吧。”

  林疏桐应声,稍稍退远些。

  谢照乘按住玉球,提刀随意一划,便将整个玉球剖成两半,现出其中的事物。

  方才拖着它的妇人望见,大叫一声,两眼翻白,直接被吓晕过去。

  来上香的群众好奇的自门外探头去看,一眼便丢下手里的香,落荒而逃,只余一句:“这拜的是哪门子的神?魔神?嫌命长吗?”

  玉球中赫然是一颗肌骨完好的头颅,宛然若生,有鼻子有眼,却不能说是像人。

  在那双睁得如铜铃般的眼瞳下,还生着两对眼睛,一颗脑袋,却有六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你,其间还有狰狞的妖纹纵横,诡异非常。

  “地脉变动,将古妖帝头颅送了过来,妖族怕是有所察觉,才急着攻下青门关,好迎古妖帝头颅回族。”

  谢照乘将冰刀一折,断刃化作十几道寒气将古妖帝头颅封存在内,如生的肌骨登时覆上层霜花。

  林疏桐此刻方才好受些。

  “绝不能叫古妖帝头颅落进妖族手里,”祁寒目光坚定,铿然道:“眼下死的或许只是我青门关五万人,若古妖帝回归,怕就要以百万数来计。”

  门边竟还有几个看热闹不肯走的,祁寒随手扯下块红布,覆在那头颅上,道:“这东西,我就带走了,待她醒转,你们同她说一声。”

  那几人忙不迭点头,见祁寒要出门,赶紧避开,生怕出什么事。

  古妖帝头颅放于桌案正中,萧绎、商衡、莫醒声几人盯着它瞧了许久,叹气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最终还是商衡先说话:“本皇子也只是出来走走,怎么就碰上这等要拼上命的事情了?”

  “古妖帝这老不死的要是又活了,我灵族也会成为覆巢之下的那颗卵,真叫人没脾气。”

  萧绎斜睨他一眼:“怎么?三皇子终于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了?”

  钟期则以手支颐,哭丧着脸:“还没同白烬烛来一局呢,祁寒想死我可不愿意……”

  祁寒正要说话,忽有人裹着冷风入门,匆匆道:“禀将军,我等在外巡逻,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并非是驻扎守军中人,身上也没有凌云台的信物。”

  “先带进来。”祁寒且将他事搁置在一边。

  兵卫称是,片刻后推搡着一个人入厅,林疏桐抬眼去瞧,脸皮抽动几下,脑壳突突地疼。

  正是不久前刚碰过面的景瑜。

  他知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没想到哪怕自己脱离主线,整天跟着白月光四处晃荡,还能这么频繁的撞见男主。

  简直了。

  景瑜第一眼便瞧见了谢照乘,朝着他轻轻一笑,林疏桐额上的青筋跳了跳,端起茶咕嘟咕嘟往肚里灌。

  “不必怀疑我是细作,那位可以替我证明。”景瑜指了指谢照乘,后者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不咸不淡道:“凡事还是精细谨慎些好。”

  萧绎的视线在景瑜与谢照乘间来回梭巡,最后落到了林疏桐身上,几乎是瞬间,他眼冒精光。

  祁寒也瞧出些不对劲来,顿了数秒,道:“外界应当无门入此,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在练习刻制空间玉符,想试验下练习结果,没料到会被传送到这里来,只是个普通的意外。”

  这倒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景瑜摊开手,直视祁寒的目光,不闪不避。

  而后他又道:“若将军不信,大可以查看我所携带的物件是否掺杂有妖气。”

  祁寒向押他进门的守卫点头示意,守卫旋即上前取过景瑜的储物袋,翻看后回禀道:“确实如他所说,都是些空间灵玉料之类的东西。”

  “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景瑜收回储物袋:“不知诸位可否告知我该如何出去?”

  谢照乘不说话,一把翠玉刀在他手中被抛来抛去,上下翻飞,林疏桐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外事。

  祁寒缓缓道:“三天之内,你都出不了这幻域放逐。”

  景瑜微微一怔,祁寒本已经准备好解释,他却没再问缘由。

  倒是钟期起身打了个哈欠:“将近两天不曾合眼,一把老骨头真不怎么能撑得住,入定休息去了。”

  剩下几人纷纷告辞,半刻钟后,桌案边只剩下谢照乘、林疏桐、景瑜与想看戏的萧绎。

  萧绎摩拳擦掌,激动异常,完全忘记了外面将至的腥风血雨,哪知谢照乘幽幽道出一句:“如此无趣,找个地方画画去好了。”

  谢照乘一起身,林疏桐也跟着离开,萧绎眼睁睁瞧着他的乐趣凭空生出双腿,哒哒跑走了。

  “你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谁招惹你了?”谢照乘坐在案旁,挥毫泼墨绘着什么。

  林疏桐捏着只瓷碟,在里面放了把兵卫们随手送的瓜子,闻言腹诽道,谁特么看到情敌会高兴啊?

  他往嘴里丢了颗瓜子:“阿照信景瑜的话么?刻错玉符将自己传到幻域放逐里来了。”

  “景瑜不会这样不小心,他来幻域放逐必然是有所图谋。”谢照乘漫不经心答道。

  “而且我不觉得随意刻的空间玉符能够将人传送到幻域放逐来。”

  林疏桐凑过去瞧他在画什么,看见纸上一个小人正端着个碟子嗑瓜子,线条极其简单,却栩栩如生。

  画的正是他方才嗑瓜子的样子。

  林疏桐看着那画,失笑道:“还在想你会画什么呢。”

  说着,林疏桐放下手里的瓜子碟,抬袖抓住谢照乘的手,在那嗑瓜子的小人边又画了个正襟危坐的小人。

  他并不擅长用毛笔,画简单的兔子还可以,但稍嫌复杂的小人就有些吃力了,同旁边那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纵使如此,林疏桐还是越看越喜欢。

  谢照乘突然轻咳两声,林疏桐侧目去瞧他,这才发现同他近得不像话,自己几乎要将人整个都拥进怀里去了。通天阁小说

  林疏桐只觉得牵着谢照乘的手隐隐发烫,他赶紧移开视线,慢慢松手,乖乖巧巧坐好,假装什么都不曾有过。

  房间忽然静得出奇。

  半晌后,林疏桐偷瞧一眼谢照乘,少年垂眸提笔,似乎正沉吟着要再画什么,偷瞧不自觉就变成了明看。

  因着是在幻域放逐之中,青门关的天色至现在也与黑夜一般无二,所以桌前点有烛火。

  烛焰不住腾跃,橘色的柔光映在少年面容上,他眉宇间的锋利被一点一滴消磨掉,反倒现出些温软来。

  林疏桐如此瞧着,心口突然有只小猫爪在轻轻抓挠,扰得他不得安宁。

  “阿照。”

  他忽地出声唤谢照乘。

  “嗯?”

  谢照乘下意识抬眼,还没来得及瞧清,就被人蒙住了双眸,视野中只剩一片黑暗。

  正当他迷茫时,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贴上右颊,温热的气息旋即凑近,蜻蜓点水般一触后便退开了。

  瞧不见,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谢照乘能听清那人逐渐沉重的呼吸,缓缓与他的心跳声重合。

  几息后有以极小的声音唤道:“皎皎。”

  谢照乘瞬间觉得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烧,他舔了舔嘴唇,轻轻应了声。

  覆在眼睫上的手缓缓放下,谢照乘还没瞧见林疏桐的神情,林疏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道:“似乎有人叫我,我先出去看看。”

  谢照乘一愣,一张白纸自他右肩掉落,悠悠飘到地上。

  他垂眸看了那纸张一会,很快便反应过来,登时忍俊不禁,这家伙难得大着胆子非礼人,蒙着眼居然都不够,还要隔张纸。

  古妖帝头颅被祁寒妥善收在自己房内,还派了几队侍卫来回巡逻,但如此也没拦住有心人。

  黑衣人悄无声息穿过睡得七横八歪的侍卫,冰封的古妖帝头颅便放在桌上,抬袖就可以拿到。

  他自袖袋中摸出只雪白的小鼠,轻轻放在桌上。

  那白鼠双眼有翳,只能无脑瞎走动,不出十几息就一头撞上了古妖帝头颅。

  古妖帝头颅下忽地现出一道法阵,瞬间发动,放出刺眼的光芒,白鼠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一捧灰烬。

  只那一眼,黑衣人便记下了整座法阵的阵图,开始在心中默默推演,盏茶工夫就将那阵图破解得七七八八。

  确保稳妥后,黑衣人才伸出手去取放在桌案上的古妖帝头颅,哪知他刚抬袖,就有刀光劈头而下。

  黑衣人也并非是毫无准备,灵活扭身避开刀光,他仰头望去,房梁上不知何时坐了个少年,正以一把巴掌长的冰刀修整指甲。

  “都到现在了,景师兄不必再装了吧?”谢照乘放下左手,右掌缓缓摊开,冰刀在掌心旋转。

  黑衣人轻笑出声,扯下蒙面黑巾,露出张极清俊的面容。

  果真是景瑜。

  景瑜瞧着他,摸了摸右眉,抱怨道:“我等了好一会,阿照此刻才来。”

  “不过还不算晚,正好可以同妖帝头颅一并带走,只是不知道阿照喜欢什么模样的麻袋?”

  谢照乘眼皮一跳,冰刀瞬间自掌心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景瑜颊边,景瑜预料到他会出手,侧脸避开。

  擦身而过的瞬间,冰刀崩裂开来,四碎的残刃有两块撞在景瑜脸上,划出道不浅的伤口。

  景瑜摸了摸受伤的脸颊,轻轻叹息道:“阿照不愿选的话,我便随意了。”

  “你找死。”

  谢照乘从梁上一跃而下,镇海波同时出现,不留半分情面,连剑带鞘直击景瑜面门。

  景瑜平平淡淡抬起衣袖,随意拨开镇海波,反手去抓谢照乘的手腕:“从前你我试剑时,我就在等正面对上这一刻了。”

  “这算什么正面?”谢照乘嗤笑一声,哪怕景瑜进境颇快,但眼下仍只是立命四阶,他从未真正出手过。

  景瑜剑眉一扬:“在此处自然不能同你久耗,等抓你到风波府,机会与时间便多得是了。”

  “我看你是不清醒。”

  谢照乘抬袖在眼前一拂,却猛然发现自己周身经脉不知在何时被封住,无法再调动灵力。

  景瑜支颐含笑看着他,道:“阿照自己也曾经说过,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应当不会忘记吧?”

  “早在青庐分开时,我就盘算着如何能将你抓住,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么个办法,看来成效还颇为不错。”

  谢照乘闻言,神色有些古怪。

  “他实在喜欢你,原本我也觉得奇怪,现在瞧来,你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景瑜边说边去捉谢照乘右腕,却没料到一道剑气自谢照乘指尖飞出,哪怕他避得快也被削去了半缕长发。

  想杀谢照乘的人这许多年来不知凡几,他对于经脉被封早就有所准备。

  谢照乘逼退景瑜,镇海波锵然出鞘,景瑜一凛,整个人紧绷如琴上弦,随时准备抵御攻击。

  正当此时,有人听见屋内的动静,抬脚破门而入,是恰好路过此地的林疏桐,望见谢照乘与景瑜有动手态势,下意识拔剑。

  “看来今天是不能带你走了,只能改日再说。”

  景瑜偏头,牵唇一笑,身影逐渐开始透明:“阿照千万记得,只有你我才是一样的人。”

  林疏桐看他消失在原地,呼吸一滞:“他竟能随意进出幻域放逐?”

  下一息,林疏桐反应过来景瑜说了什么后,豁然抬首,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方才景瑜说要带走你?”

  谢照乘点了点头,没注意到林疏桐的眼神有一瞬阴沉,人已经离开,便还剑入鞘,回想着景瑜刚刚说过的话。

  他细细琢磨过后道:“景瑜有些不大对劲,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性情。”

  林疏桐旋即想起在睡前翻的最后那几页,隐约记得彼时自己有了些疑惑,是关于景瑜的性情变化。

  只是当时实在太困太累,便合上了书没再看下去。

  “景瑜有一句提到了他。”谢照乘蹙起眉头,喃喃道:“这个他指的究竟是谁…”

  林疏桐补充道:“他还让你不要忘记,只有你和他才是一样的人。”

  “奇怪。”谢照乘伸手揉了揉眉心,甚是烦躁。

  林疏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不想他的事情,等下次见面时再说吧。”

  谢照乘微微颔首。

  “谢照乘进了幻域放逐,我瞧你的模样,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啊。”

  越洛尘双手皆抓着几串烤肉,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他身前的人还在替他张罗着其他食物。

  将息跪坐在书案前批阅各地传信,闻言笔锋一顿,墨色于纸上洇然开来:“他手上有那东西,等闲的都要绕着他走,自然不须太过担心。”

  “这倒也是。”越洛尘咬下块烤肉,边呼气边吞进腹中。

  “已经入冬,这天气也是越来越冷了,不知道时候会落初雪,我记得那毛头小子想与谢照乘同看初雪来着?”

  将息额上青筋不住跳动,他将手里的书信一扔,道:“你一定要说些明知我不爱听的事么?”

  越洛尘一挑眉,但笑不语。

  那笑里掺杂有恶劣意味在其中。

  “殿下!”

  侍从快步流星行过游廊,匆匆向将息一抱拳,急声道:“巫医派人来报,说陛下病势更沉重了,希望殿下赶紧回宫瞧瞧。”

  “什么?!”

  将息当即起身,将桌上的书信一收,扯过挂在旁边的大氅便走,留下越洛尘一人独自烤着火炉,望着檐角梅枝,悠哉悠哉。

  一只单薄的小麻雀飞掠过檐瓦。

  谢与暮自鸟雀身上收回视线,手中拿的是刚从前线递来的战报。

  燕归兮不疾不徐沏好茶,出声唤道:“风寒天冷,殿下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怕是只能喝这一杯。”谢与暮伸手,战报无火自燃,化作灰烬被风吹走:“四方山战况激烈,我兄长终于松了口,答应与人族结盟,共抗妖族。”

  燕归兮一喜,道:“这是好事,四方山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但此事暂时不可公布,小衡为通风报信亲自去了青门关,在他安全出来前,这都是个秘密,灵族也不会对妖族出手。”谢与暮淡淡道。

  燕归兮点点头:“这是自然。”

  谢与暮负手入亭:“所以我也得尽快回列周碑领军,准备随时对破霜余军发动攻击,照照那边就无暇顾及了,你且替我盯着。”

  “不必殿下说,我也会时时注意着的,殿下且放心。”

  燕归兮朗然一笑,和声道:“近来明丹霞也在荒域中行走,如有必要,我会请他出手。”

  谢与暮一皱秀眉,眸中的戾气压也也压不住:“明丹霞……”

  “叔叔,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转转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敛敛想去人多些的地方。”

  小女孩踢踏着破鞋,仰头看着衣衫褴褛的明丹霞。

  明丹霞掀唇:“人多的地方才是最没意思的,这荒域反倒乐得自在。”

  敛敛皱了皱小鼻子,微不可闻地叹气,明丹霞耳力极佳,自然听得清楚,开口道:“这样,等叔叔再找几件好宝贝,咱们就去花重城玩。”

  “没准还能撞上元夕的灯会,敛敛觉得怎么样?”

  敛敛欢呼一声,揪着明丹霞破损的衣袖,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明丹霞眼睛始终含笑,却不带林疏桐所见的讥诮之意。

  一大一小没走两步,忽有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明丹霞神色一冷,正要发作,那人摸出张金笺递给他,恭恭敬敬道:“我家主人请您去寻一件东西。”

  “若您成功找到,您眼前要找的宝物皆是囊中之物。”

  明丹霞翻开那金笺,随意扫了眼便丢开,低首与敛敛说话:“你不是想去人多的地方么?咱们这就去!”

  敛敛眼睛一亮,不住点头。

  拦路人目送他离开,勾起唇角,拍了拍手道:“如像你若说予明丹霞重宝,要他离开荒域,反而会叫他生出提防之意。”

  “也有三个月了,做事依旧毫无长进,实在是扶不上墙。”

  “报!破霜军来犯!”

  一声高吼划破长空,整座青门关立刻苏醒过来,无数支火炬亮起,有条不紊汇聚在一处。

  祁寒按剑登城,目力尽处,有片厚重的妖云迅速靠近,钟期站在他身旁,背对着妖军,仰头去看黑暗的天空。

  “为难你了。”

  祁寒叹息。

  “真觉得为难我,待此间事了,同我下三天的棋,”钟期偏头,下一瞬又将自己给否了:“不对,万一你死了我岂不是很亏?”

  “不如你现在修书一封给我带着,劝白烬烛同我下局棋?”

  祁寒倒也不恼,只是道:“棋痴,请吧。”

  林疏桐与谢照乘同萧绎商衡聚上一处,这两人还在争论首战谁杀的妖将更多,见缝插针损几句对方,丝毫没有要上战场的紧迫感。

  谢照乘低声嘱咐道:“一旦开战,务必保护好自己,适应好力量后再越阶挑人,知不知道?”

  虽说林疏桐此时有能战羽化中期的可能,但他陡然一步登天,根本不能掌控好力量,连简单的术诀都可能施展失败。

  林疏桐点头应了:“你也要多加小心。”

  三两句话的工夫,那片妖云就已经抵达青门关下,祁寒粗略地扫视过后,脸色隐隐发青。

  他不想说的事,钟期替他开了口:“好家伙,这阵仗,七个羽化中期修士,这群疯子是真不想给我们留活路啊……”

  林疏桐几人也发现了这件事,商衡一撇嘴,有所预料:“幻域放逐在妖族手上,我们的人无法进来,他们的人没有上限,真叫本皇子恼火。”

  “要是早知道景瑜那家伙有出幻域放逐的办法就好了,逮起来审他丫的……”

  萧绎拆台道:“早知道这些都算是废话!”

  他话音未落,琨天的声音就自妖云上递来:“这一回我倒要瞧瞧你们如何挡,那喜欢下棋的家伙,还能借力几次?”

  琨天的话语正好戳中了祁寒最忧心的问题,一旦钟期不能再入棋魔状态,谁又能拦得住琨天呢?

  钟期咧嘴笑开,用只有祁寒能听清楚的声音道:“这次就已经是极限,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祁寒低低应声,心口如同压了块巨石。

  “哟,这么喜欢提我,我这不就来了吗?”钟期冲琨天远远笑了笑,琨天望见,火气登时就涌上了心头。

  他在妖界横行多年,少有敌手,被低阶修士逼退的经历更是屈指可数,哪怕被逼退是两人联手也叫琨天极愤怒。

  其中这只羽化八阶的家伙首屈一指。

  “破霜军此来,共有七位羽化修士,不若且先来场对擂,战败便退,换下一位,直到一方人尽为止。”

  琨天冷冷一笑:“如何?这给你们拖延的机会要是不要?”

  祁寒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

  钟期吹了吹指缝间的棋子:“答应了吧,能拖一会便是一会。”

  “琨天必定首发出战,正面冲突,无人相助,阿期你撑不了多久的,那时还有谁能扛住?”祁寒扶额,面上满是疲惫之色。

  钟期却不如此想,出声道:“即便是群战,破霜军有七位羽化妖修,我们只五位,必然抽不出人手助我,弟兄们也是被屠戮的结局,到底都是一样的。”

  “一对一没什么不好,我很看好那羽化巅峰的年轻人,不必只当我是救命稻草,九州英才辈出,比我优秀的比比皆是,琨天也不是天下无敌。”

  祁寒眼神一暗,踌躇几息后,抬首高声应下。

  果然琨天先自妖云中行出,转了转脖颈手腕,骨节扭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一抬下巴,轻蔑道:“下棋的家伙,出来吧!先收拾了你,我再去修理那羽化巅峰的小子。”

  “您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呢?”

  钟期足下流光一闪,纵身飞出青门关,停在琨天对面几十丈开外。

  琨天随意抛了抛右手的巨斧,哂笑道:“虽给了你们拖延的机会,但若不小心叫你们成功拖至援兵到来,我岂不是要向妖帝陛下以死谢罪?”

  “这七场总不可能打到七天后去,你未免太过谨慎了。”钟期放出一记□□,模糊妖族所得到的信息。

  最多只需三天,白烬烛便可以破开幻域放逐,这话未必有用,但总是要试一试的,且死马当活马医。

  琨天眸光微闪,道:“我哪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当然还得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真是假,等到那一天,你就知道了。”钟期淡淡道。

  “少废话了!拳头底下见真章!”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林疏桐谢照的我靠吃白月光软饭过日子三十六山风最快更新

第 116 章 屋漏连雨免费阅读.https://www.sttgxc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