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是一个小世界。
娑由一直这么觉得。
玻璃,展示台,用来烘托的灯光——
伫立在流动的人群中,像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
里边盛放的东西——娃娃,洋裙,蛋糕,蓝宝石,用蝴蝶翅膀贴出的艺术品……
死寂,安静,又漂亮的东西。
她想要得到,就能得到——
只要是与钱有关的东西——
阳光淡淡的午后,娑由走在街上,站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前。
时间是1981年。
她第一次踏上日本的那一天。
倒带,重播,其中的残樱被碾碎。
岁月折合出苍白的缝隙。
她在泛黄的画面中,抬手,仰头,认真地看着那个早已模糊了面容的男人:「早川,我想要这个。」
被她叫唤的人抬眼,顺着她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了一扇玻璃窗。
玻璃之外,彼世之端,那里边静躺着一颗漂亮的蓝宝石。
被柔软的红毯铺就,其棱角在阳光下如同无数折叠的镜面。
就此,她看见了倒映的蓝天与白云,世界的光华在流转,疏影绰绰,将她的影子尽数纳入其中,叫自身的墨色几乎与其重叠。
娑由不禁上前一步,低头,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放轻了呼吸。
那一刻,娑由想,她要得到它。
——将其占据,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那个年代,刚从战场退下的士兵并没有那么多钱。
娑由也不恼,相反,她非常冷静,还笑着向早川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她说,没钱的话,她就去偷。
那个时候,监控还没普及,以她的身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偷走它。
当然,就算被发现了,她就抢,阻拦她的店员都杀掉,哪怕被通辑她也可以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她想得到它的程度,致使她可以这样去做。
但是,最后她依旧没能得到那颗蓝宝石。
因为早川不允许,还就那个方案严肃地训斥了她。
于是,她决定不理早川了。
因为奇犽都没有那么凶地训斥过她。
所以早川真讨厌,最讨厌了!
……然而,最讨厌的早川在事后买了那个年代里颇贵的波子汽水哄她,笑着说今后有钱了会再买给她的。
他还说:「对了,我带你去看富士山吧。」
而她在他的笑声中,看着汽水中浮沉的蓝色玻璃珠,决定将形容早川的前缀去掉一个「最」字。
同时,她觉得早川真穷,她一定要好好赚钱。
到时候,她就可以买下那颗蓝宝石了。
当然,早川要买来送给她的话她也会好好收下的。
但回首望去,等到他们都有钱的时候,等到早川都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失了轮廓,往后的岁月中,她却再也没有见到那颗漂亮的蓝宝石了。
只有富士山,只有那座漂亮的雪山依旧伫立在那,埋葬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切。
而时间继续往前跑。
2000年的友克鑫。
娑由面向半掩的玻璃窗,看那朦胧的窗帘飘扬掠过五条悟的六眼,像雾一般迷蒙了少年的影子。
一时间,她竟感到了些许恍惚。
她想,如果那个时候,能得到它就好了。
如果……
……
“……如果能得到,就好了。”
娑由这么说时,已经是在一辆列车上了。
当下,娑由头顶大大的洋帽,穿着洋裙,踩着带跟的靴子坐在一辆通往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列车上。
她手上拿着一把洋伞,伞尖刚好叩着地,也挨着身旁人的鞋尖。
冬末将过,新年将至。
气温隐约回暖,风吹起来也很温柔。
阳光从窗外投来,在桌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有乘客拿着报纸路过她,匆匆一瞥,便见那些文字正以平板的口吻陈述前几日有关于友克鑫机场的那场事故。
死伤无数,机场被毁,友克鑫的交通瘫痪一半。
犯人至今还未找到。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不是最重要的。
出现在许多人身上的红色印迹消失无影,生命不再受到随时死亡的威胁,那场几乎可以撼动整座城市的暴动因此被平息,市长选举得以继续进行——这或许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但是,娑由并不在意这些。
距离她离开友克鑫也已经过了四天。
那天,奇犽打完电话回来后说要带她离开友克鑫。
对于奇犽的决定,她向来没什么异议,也没有问要去哪里。
从小到大,都是他去哪她就想去哪,所以理所当然的,她被他牵着踏上了旅程。
一起的,还有前几天才醒过来的阿路加。
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四哥,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比任何人都来得天真单纯。
年愈几十载,就算许多年未见,可当他从睡梦中脱离,站在旅馆的阳光中再次看见娑由时,也能如过往一般,弯着嘴角笑眯了干净的蓝眼睛,像个孩子一样,朝不知所措的娑由张开双手,发出第一个撒娇请求:“娑由,让我摸摸你的头。”
阿路加是个很厉害的人。
尽管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接受过任何杀手训练,即便他柔弱得好像稍稍一用力就能被折断脖子。
可是,只要满足他提出的三个撒娇请求,就能被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娑由一直这样认为。
于是,娑由安静地低下头去,任由对方踮起脚尖,笑着抚摸她的发顶。
她看见眼帘中,黑发蓝眼的人被窗外的阳光切割。
记忆模糊的雪花褪去,曾经被她打上「死人」标签的哥哥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再次抚平了她的噩梦:“娑由,让我抱抱你。”
这是第二个撒娇请求。
她心中如此计算。
然后,她看见他嘴角翕合:“娑由……”
耳边,是他说出的第三个撒娇请求。
言毕,他歪着头,眨着眼睛,笑着问她:“娑由,不许愿吗?”
“你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闻言,她瞳孔颤动,看向了阳光倾泻的地方。
那里,纱质的窗帘飘扬,蓝色的郁金香掉了两片花瓣,飘浮在杯中冷却的糖水之上。
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无关紧要。
唯一叫她感到别扭的,只有那罐没盖上的白砂糖。
而没有盖上盖子的五条悟,也不见了。
早些时候,他撑着脸颊,以近乎敷衍又散漫的态度,冷淡地拒绝了她:“你就不能要点别的吗?”
就此,她伸出的手一顿,连同微笑都卡了壳。
那一瞬,所有的期待和欢喜都被打碎,像玻璃碎片一样噼里啪啦落一地。
同时,她也不敢再往前一步,就像害怕自己赤|裸的脚底踩在上边会被割得皮开肉绽一样。
也是那一刻,娑由安静了下来。
她感到困惑。
她想,他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要拒绝她?
这是有些无理取闹的想法。
但她并没有说出口。
相反,她很平静。
所有的悲欢都脱离此身,她自己的心底涌上了某个答案。
……为什么呢?
心中有个声音在问,伴随着她嘴上吐出自己的言语:“我没有什么想要了的,五条悟。”
此话一出,她自己率先感到了茫然。
仔细想想,她要什么没有呢?
裙子,蛋糕,钻石,房子……这些她现在都已经能自己得到了。
就连奇犽,她现在也已经找到了。
那么按理来说,富士山于她而言也再没有多余的意义了。
……那么,她能从五条悟身上得到什么呢?
她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娑由一时间没能得到答案。
而这般困惑致使她呆愣在原地。
她茫然地看着五条悟,看着他似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恰逢微风拂来,桌上蓝色的郁金香晃荡,堪堪落下一片花瓣来。
某一刻,阳光擦过花瓣飘转时的边缘,娑由眼中的眸光一瞬清明。
下一秒,她盈盈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她收回了手,道:“我不借你钱了。”
言毕,她头也不回,赤着脚哒哒哒地跑出了房间,一边道:“自己想办法赚钱吧,五条大少爷。”
娑由说:“然后回去。”
她想,五条悟回去后要什么没有呢?
五条家的大少爷,是那个世界的天子骄子。
就像星星绕着月亮转——糖果,钱,昂贵的皮鞋和大衣,甚至是身份,地位,权利,人脉……他又有什么得不到呢?
——所以,何必在这里向她借钱呢?
思及此,娑由像得到了答案的孩子,一身轻松地笑了起来:“回你的世界去吧,五条悟。”
她说:“这样我们谁也不会欠谁。”
而她也不会再乖乖跳入他的圈套中了!
如果无法将其占为己有,那哪怕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她也不想和五条悟系起。
所以……
“请你回去吧。”
她说:“我希望你回去。”
“……”
娑由这么说后,五条悟就真的不见了。
从那一天起,他就在她的身边消失了。
时至今日,已经过了好几天。
当然,娑由没有去找他,更没有问奇犽和阿路加,只当他像美人鱼一样,化作了一场泡沫的梦,梦醒就破碎了。
毕竟,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至少现在,她还能平静地坐在列车上听奇犽为阿路加念书中的故事。
黑发蓝眼的孩子趴在她腿上,撑着脸,眨着眼睛笑。
念着念着,当娑由抬头,便见坐在她对面的奇犽的眼睛看向了外边虚晃而过的景色。
哐当一声。
列车晃动了一下。
桌面上的花摇曳了一瞬。
她的眸光晃荡,眼帘中,奇犽头上正戴着一顶帽子。
白昼的阳光偏倚,在穿过玻璃窗而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红色的鸭舌帽款式稍稍压平了他乱翘的发尾,小少年挑而锐利的眼角被帽檐投下的阴翳打暗。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目光寂然,以致于面上有种忧思的静谧感。
但下一秒,他似有察觉,抬眼来看她。
见阳光在她的指尖游离,他脸上便扬起了些许柔意。
他继续念书中的故事。
可是,阿路加却突然起身,高兴地贴近了窗户,指着窗外的一隅,打断了他:“哥哥,看!是我们家的火山!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回家了吗?”
闻言,弥漫开来的就是漫长的沉默。
窗外,连绵的山峦此起彼伏。
列车咔哒咔哒地响。
耳边有其他乘客的笑声,娑由没有去看窗外验证阿路加的话。
自始至终,她都只看着奇犽。
眼帘中,奇犽的影子几乎没有多大的起伏,只有斑驳的光晕在他身上呈现出些许晃动的轨迹变化。
然后,她看见他轻轻地笑:“是啊。”
这时,列车驶入一截漆黑的隧道。
日光瞬间被遮蔽,隧道墙面上刺眼的暖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玻璃窗分割成黑与金的两色。
其中,她和奇犽两人的侧脸隐约倒映在上边。
她在错落的光影中听到了她哥哥的声音:“想回家吗?娑由,想见见老妈和老爸吗?”
可是,没有说想或不想,回答他的是娑由这样的声音:“我还可以回家吗?”
就此,眼帘中的人一顿,连带的还有微微紧缩的瞳孔。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她才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当然可以,娑由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比方才轻松不少的语气,带着刻意扬起来的笑意,致使她轻轻眨了眨眼:“因为……”
可是,奇犽说:“娑由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家人。”
这话叫她微微张了张嘴。
而她的哥哥在冬日的影子中拥住她:“就算是离我们很远,就算分离多年,哪怕对我们的感情淡漠了也好,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妹妹。”
“所以……”他说:“不要这样想。”
“明明是家人,明明你们应该都是我们最重要的家人……”
娑由安静地贴着奇犽的颈项。
以这个角度看去,奇犽纤细而苍白的后颈一览无余,其银白的发尾耷拉在那,像富士山上淌下的雪。
下一秒,视野昼亮。
耳边的喧嚣远去,日光再次涌来,隧道被前进的列车甩在后边。
余光中,窗外直入云天的山脉伫立在远处的彼端,蓝天之下,烟云缭绕,她微微瞪大眼,看见了那座总是出现在她梦中的火山,在她的记忆中清晰了所有的脉络。www.sttgxcl.com
然后,落在娑由耳边的,就成了这样不再故作轻快的声音:“哥哥会保护你的……”
“不管是你还是阿路加……”
哐当。
列车又晃动了一下。
她的心跳快了一拍。
娑由张了张嘴。
……可是……
她想说。
但是,打断她的是另一个拥抱——
小小的人儿,张开双手覆上来,将她和奇犽都搂住。
阿路加低垂着眼,蓝色的眼珠子圆润又温和。
娑由能感觉到他的鬓发垂落在她的耳际,伴随着他轻拍他们背时柔软的哄声:“不怕,不怕……”
怕什么?
娑由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有什么好怕的?
奇犽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只是回家而已。
就算是已经对家人感情淡薄,可是她也不想再逃避。
想见他们,想和他们说说话——
就算,就算可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可是,那些血脉相连的家人,她曾经在那度过的时光,她都想再次去触碰。
她现在只要想到能回家,就觉欢喜。
……所以——
奇犽又在怕什么呢?
虽然是很模糊的感觉,稀薄得宛若错觉,但是娑由从一开始就是能隐约窥探出来。
这几天的旅程,他们搭轮船离开友克鑫,碾转至另一座城市坐飞艇,现在又来乘列车——这期间跨越了好几座城市好几片海域甚至好几个国家,才终于踏上了巴奇托亚共和国的土地。
可是,娑由却一直觉得奇犽不是很高兴。
总是稍稍蹙起的眉头,好像被沉重的忧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填充的眼神——
这些天,奇犽总是露出这种表情。
这叫娑由感到些许不安。
为什么呢?
她想。
为什么不高兴呢?
大家都喜欢奇犽,哪怕是仆人或管家,奇犽永远都是揍敌客家闪闪发光的那颗星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家」这个存在,让奇犽露出那种表情的呢?
娑由不知道,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她应该从哪里开始问起呢?
还是直接戳穿他?
他有什么顾虑吗?
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娑由陷入了混乱的沉思。
眼帘中,巨大的火山像墨水泼上的黑块,被玻璃窗延绵出柔软的轨迹。
还没思索个所以然来,她就看到阿路加的口袋里轻飘飘地落出一张照片来。
娑由一愣,率先将其捡起,但下一秒,她就指着照片上一个人问奇犽:“这是谁?”
被她指着的人是个着一身绿衣的小少年。
大概同奇犽一般年纪,有一头看上去就扎人的黑发和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同他的打扮那般生气蓬勃。
是个第一眼叫人觉着普通的少年。
可是,这样的人,却在游乐园的背景里,和奇犽、阿路加并肩站在一起拍照。
就算是她,至今也没有同奇犽和阿路加去过游乐园,更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他是谁?”
闻言,她注意到奇犽的表情上多了几分笑意。
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然后,阿路加笑得非常开心,说:“这是杰!”
他说:“是哥哥的好朋友哦!”
言毕,娑由愣住了。
她的第一想法是,为什么每个人的朋友都叫「杰」呢?
「杰」难道是「朋友」的代名词吗?
第二想法就是,原来伊尔迷大哥说的是真的……
……奇犽真的交到朋友了……
可是,这个结论叫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低下头想,身为杀手的奇犽是怎么交到朋友的呢?大哥他们没有阻止他吗?
为什么不阻止他呢?
她面上一片死寂。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呢?
这个想法叫她猛然一惊。
如同从危险的蛛丝间剥离,她近乎惊惶,抬起头时连说话都磕碰:“真、真的吗?”
这一刻,娑由觉得自己就是个骗子。
明明一点都不开心,面上却能笑着说:“奇犽真的好厉害,竟然真的交到朋友了。”
但是,娑由并不觉得惊讶。
因为奇犽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她最爱的哥哥,无所不能,只要想做的事,总能做到。
所以,就算交到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但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更令她膈应的,是她自己面上的嘴脸:“呐,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现在在哪里呀?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撑着脸颊,笑得眉眼弯弯:“奇犽是不是很喜欢他呀?”
回答她的是小少年蓦然提高的声音:“哪、哪有!”
但下一秒,许是意识到自己激动了些许,奇犽立马安静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说:“那个家伙,神经超大条,有时候又太冲动,总是要我给他善后,可麻烦了,这次也是,自己说着什么不关你的事就往前冲,把自己搞成那副鬼样子……”
说到这来,奇犽的声音轻了许多,若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
与此同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他的眼睛黯淡,连神色都晦暗不明。
那是,能称之为难过的表情。
对此,娑由一愣。
因为除了家人之外,这是奇犽第一次为别人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可是,奇犽很快就隐去了那样的情绪。
他挑了挑眉,以嫌弃的口吻道:“总之,是个超麻烦的家伙!”
“所以,奇犽和他分开了吗?”
娑由歪着头问他。
“什么?”这话叫他一愣。
娑由却笑了起来:“因为是个很麻烦的家伙,所以还是趁早离开得好对吧,最好什么交集都不要再有了,奇犽和他相处的时候会时常感到困扰吗?或是因为他陷入危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得赶紧分开才行呢,反正又不是像我们一样和你有血缘关系这样的人,我感觉他和奇犽你绝对合不来。”
她看着奇犽的表情因为她的话而逐渐平静下来,但并非生气,也不带认同,而是一种由无奈与怜惜杂糅成的温和感。
可是,率先回答她的,是阿路加带笑的声音:“就像娑由你明明喜欢那个漂亮的大哥哥,却不见他一样,是吗?”
此话一出,娑由微微紧缩了瞳孔:“诶?”
“他麻烦到这种程度吗?”
偏巧阿路加还在问。
他歪了歪头,带着天真得如同孩子般的笑容道:“不然当时娑由为什么要向阿路加许愿,说要将那个大哥哥送回去呢?”
伴随着这个问题,某个冬末的阳光中,她同阿路加的对话随之而来:
——「娑由,不许愿吗?你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那请你,将五条悟送回他的世界去吧。」
而这会,阿路加却说:“这样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哦,娑由。”
以此为节点,车厢里有谁轻念故事的声音正与其重叠:
“他表情凝重地看着我,用双臂搂住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他狂跳的心,像中弹濒死的小鸟……”
“他对我说,你修好了机器,我很高兴,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2000年,阳光悄然,记忆漫来。
几天前,那个坐在窗边的少年也在翕合嘴角。
[你怎么知道的?]
故事中迷路的人在问。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却又说——”
[今天我也要回家了……]
就此,娑由一惊。
她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刻,她像一只被林间骤亮的月光晃花了眼的小鹿,抬眼在车厢里找声音的主人。
而声音仍在继续:“然后,他黯然神伤说道——”
[我的家太远了……很难才能回去……]
“我感觉到要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我把他轻轻搂进怀里,就像他是个小孩子。”
也是这一刻,娑由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斜对面的位置上。
记忆中的故事仍被轻轻诉说着:
[最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到的……]
“他说——”
“花朵就是这样,如果你喜欢上一朵长在一颗星星里的花,夜里看看星空,你会觉得幸福,所有的星星都像开了花……”
这是《小王子》中即将返回行星的小王子与迷路的飞行员的对话。
可是,2000年,站在颠簸的车厢里,娑由却失望地发现,念这段对话的人并非自己想象中的人。
就此,她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她真的再也见不到五条悟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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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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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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