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叶辞柯而飘落,扰了扰误入此间的少年的发丝,便软软垂落,偎于那白衣的肩头。
停步驻足之时,足下靴底微陷入松软的土壤,素白的衣摆随之覆来,恰抚过一旁疏篱中探出柔叶的几株灵草。
一道纤细的清流自足边潺潺而过,分隔开两旁绿意盈然的篱落药圃,目光顺其蜿蜒而寻其源,便见大片大片形姿各异的药草灵草如画卷在眼前铺开。
而视线尽头,一间朴素的茅草覆顶的独屋掩映在灌木花叶之中,门前晾晒有药草衣物,想是有人居住之处。
孤竹回首看了看身后,只见一片茂密的翠竹林,向两侧环伸,似是将这片洞天包围掩护在内,而翠竹林中锁着淡淡的迷雾,便是以孤竹还算不俗的念力,要看穿这雾也颇有些费力。
孤竹沿着清流缓缓前行,细看了看诸多药圃中的灵草药草,果然许多都是不曾见过更不会识得的陌生异草,其他她能分辨出来的,若非极常见的,便是极有名的。
而暗暗细数一番,孤竹有些惊讶地发现,这里的药草灵草至少有上百种。
正自辨草辨得入神,忽听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叫住了她:“阁下可是误入?”
孤竹循着声音来处看去,便见左侧药圃间立着一个人影。
虽是伺候花草的匠人一职,此人却仍穿着淡蓝的丝绸长衣,长长的青丝以青绿的丝绦随意束在脑后,而其衣上发上竟纤尘不染。
那人一步一步向孤竹走来,步子虽慢,却是片刻间就来到了孤竹面前。看清他面容之时,孤竹不禁暗赞,又是一个美人。
“实不相瞒,在下原想从后山离开北宗,却不知为何误入此地。不知是否侵扰了阁下,实在抱歉。”孤竹向来人解释道。
来人眸中流露出些许讶色:“想从后山离开北宗,倒是极易误入这片迷竹林,然能在迷竹林中找到此地之人,却是极少。想来阁下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不敢当。”孤竹摇了摇头,“可否蒙阁下指教出去和离开北宗的路?”
来人却只是轻轻一笑:“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开?”
他抬了抬手,轻盈的广袖顺着白皙的腕臂滑落些许,露出其臂上挂着的盛满药草的竹篮。
他将竹篮取下提在手中,道:“若是不弃,不知可否邀阁下与我同饮几杯?”
有酒。这二字瞬息之间就跳入了孤竹的脑中,然而不由自主抽动的眼角却让她隐隐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只是预感的阻挠对孤竹而言就如儿时长辈训斥的耳旁风,但见她几乎想也不想:“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沿着清流来到那间掩映在木叶之中的小屋前,匠人推开篱栅门,将孤竹请入这方朴素的院落中。
这位匠人虽容貌不俗,皮肤也没有常年做粗活之人的粗糙而干皱,居所却与普通的乡野村夫无异,无论是院落还是屋内的陈设都无甚突出特殊之处。
正如散着淡淡花叶气的轻风、空山中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茅檐下隐约入耳的低低鸟语,眼前朴拙的一切都令人感到难以言明的宁静闲适,让孤竹不可遏制地忆起心中那个隐居山水的梦。
匠人将篮中的药草在摊置的一长席上铺开晾好,便将空了的竹篮随意搁在角落中的木架上,而后自屋中取了酒和杯盏,一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孤竹细看了看长席上晾置的药草,约莫数十种,形态各异,灵光氤氲,看着便觉不是凡品。
可惜她只认得其中几种,或可活血化瘀,或可调息顺气,或是治疗内伤之良药,或是温补之物。
“山中无他物,不过花果木叶,是以这酒想来也不比外界浓厚香醇。”匠人在石桌一侧的石凳上坐下,启开酒坛,斟满两杯,果然有淡淡的花叶芬芳轻轻飘来,“只是心正之人,总能从此中品出些难以忘怀的滋味来。”
石桌旁只有对面而置的两个石凳,却皆是光亮无尘,想来此间虽只匠人独自居住,却常有外人到来。
然而此间外有迷竹林做障,如何能常有他人误入?
孤竹在匠人对面拂衣坐下:“世外之酒,自然不同凡俗。饮之,如饮清风。”
“阁下果然有过人之处。”匠人微微一笑,如春风和煦,“酒在面前,尚未入口,便知其味?”
“饮酒在意,不在味。”孤竹看着眼前倒映园田景色的清洌酒液,眸中微光流转,“意生在人,不在酒。此酒既是酿于山中之物,自然自有山间清风留驻。”
匠人深邃沉凝的双瞳也因此话而明亮了几分,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孤竹身上,似意外,似欣赏,似期许:“倒不知,何谓如饮清风?”
如饮清风尚未想好如何解释,孤竹倒明白了什么叫“明眸善睐”,那明媚的目光让她也禁不住为之浑身一酥,实在无怪古人会对美人束手无策、言多溢美了。
不知是为美人眼中的期许所惑,还是仅为发泄一番突如其来的技痒,孤竹探出一手,握住面前满盛的玲珑瓷杯,五指缓缓摩挲着杯壁。
未几,便见瓷杯中的酒液极缓极缓地少了下去,仿佛在金阳的辉耀下一点点蒸发干涸。
而与此同时,孤竹垂落悬于瓷杯上的几缕乌发忽开始不断飘摇,好似杯中生风,丝丝缕缕翩飞而出。
仿若是瓷杯中的酒从孤竹轻抚杯壁的指缝间化作一缕缕清风,而在她有意控制下,这些清风尽皆拂向对面的匠人,每一缕都似有着自己的意识,或纠缠他的发梢,或拨弄他纤长的睫毛,而后拂过唇齿鼻间,从最细微处将五感一一挑动。
每一缕清风中,都深入酒味,着鼻可嗅芳香,着舌可品甘醇,着唇可感清冽,着目可见朦胧。
匠人垂眸细细感受着,直到缭绕周身的满杯清风都逐渐散去,他才如梦方醒,看了看孤竹面前已然空了的瓷杯,瞳色明亮:“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真能见到有人用异术行如此风雅之事。”
孤竹道:“小小花样,入不得眼,权当报答阁下邀饮之情了。”
匠人摇了摇头:“阁下方才露这一手,非灵力精深而控制精妙之人不能做到;且清风与酒,相异相离却又相辅相成,我已是完全体味了何谓‘如饮清风’——今日之见识,实乃三生有幸。”
“我观阁下双眸覆有莹白明光,凝而不散,覆而不入,想是近来有甚奇遇,使得心眼去尘或开拓,却还未能突破而进入下一境界。”匠人说着,抬手向孤竹心脏处虚指一道,便见莹绿光芒如春风般自其指尖飘出。
而孤竹却感到一粒硬物从那绿光中飞射而出,直直嵌入自己胸口的皮肉里;下一刻它便生根发芽,嫩绿的茎蔓直到攀上自己肩头才停止生长。
这么一根孤直的茎蔓上,却开着三朵白花,花蕊纤长,正中的雌蕊柱头低垂,荧荧发光,宛如一盏手提的灯笼。
这颇有特点的花蕊让孤竹顷刻间想起了这灵草的身份,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灯草?”
便是在孤竹故乡的那一界,灯草也是极为难得之物,素有“心眼明灯”之称,因其能助修行之人提高心眼修炼的速度,而且同时能温养心眼、增强根基,是以并不会有拔苗助长的副作用。而于孤竹所来自的那一界的修者而言,灯草还能养育、助长心火。
“心眼”类似天元,乃是修者自己所筑的念力之源,按域界通用的标准,有“萤”、“烛”、“电”、“日”四个阶段,每进一境,念力不但更强,也会有质的改变。
而在孤竹故乡的那一界,除心眼之外,修者还可修炼“心火”。心火有保护心眼、增强念力,并为念力附加其他特殊属性的效用。
心火只能在心眼的基础上筑成,并在筑成后随心眼进境而进境,不可单独进境;心火亦有萤、烛、电、日四境,初成之时不论心眼何境,心火皆是萤境,是以于修者而言,自是越早筑成心火越好。
匠人点了点头:“阁下技艺超群,心境亦是不俗,此草,就当是传达我的谢意了。待阁下心眼突破进境,它便会枯萎,不过会留下一枚花种,而这花种于阁下自身不会再起效,届时阁下愿将其赠人还是出售,都可自便。”
按捺了一番激动的心潮,孤竹郑重道:“多谢阁下!若有在下可帮忙之处,必尽力相助。”
念力不同于内力,非但更难进境,而且随思想的变化,还有衰退的可能。
孤竹六年前便已进入心眼如烛境界,而今仍在此境,且因遭逢家族覆灭的大变,念力便有所衰退,心眼甚至险些自我封闭、再无法进境。
好在来到悬隐域后心境开放了许多,又经过幽绝谷一番历练,念力经过磨砺而增强不少,所以孤竹眸中才会有代表心眼进境的征兆的莹白明光。
而心眼与心火若是经过灯草的温养,完全稳下根基,便不会再有衰退和自封的风险了。
若说内力不过是与人拼强弱较高下、插手世事的力量,孤竹对此全不必在意;那么念力便是窥探法则、洞察世事的力量,这种力量,她虽并非一心追求,却是她认为值得获取、值得修炼的力量。
此时,檐下忽然飞来一只毛色淡黄的鸟儿,绕着孤竹胸前的灯草飞了飞,便叽叽喳喳着飞进了匠人怀里。
匠人接过鸟儿,任它倚在自己臂弯里:“我倒没什么忙可帮,只是阁下若有闲暇,不妨多来此看看——能与阁下品酒论道,实是难得的快意之事。”
孤竹略一迟疑,还是点头道:“日后若有幸再到得北宗,定赴阁下邀约。”
恰在此时,匠人忽然面色微变,作垂眸细听状,片刻后方抬眸无奈道:“似乎有人在找寻阁下,看来是该送阁下离开了。”
孤竹不免大为疑惑,她明明什么也没听到,这匠人怎么就说有人在寻她?
……
按匠人指引的方向出得迷竹林,孤竹便看见了百无聊赖靠在一根翠竹上撕着手中竹叶玩的千合。
不止孤竹见他感到些许惊讶,千合见到孤竹时则立刻瞪圆了眼,像是怀疑自己这用于视物这么多年的双眼是假的一般,手中破碎的竹叶也瞬时散落一地,张了张嘴,是强忍着的骂娘的口型。
孤竹自然知道他在震惊什么,她虽然草草藏了藏灯草,但对于千合这样的强者而言,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掩饰。
只是还没来得及挑眉,就听千合近乎咆哮道:“灯草?!他竟然送你这个?!”
孤竹挑起眉,在千合瞬息间窜到面前觊觎灯草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位前辈既然赠我,就是我的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千合清醒了几分,干咳两声,便不动声色地挣脱孤竹的手,后退一步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他竟然随随便便送给外人。这么败家,宗主莫非不知道?”
孤竹听得有些疑惑:“那位前辈是何人?你们北宗的药草,都是他一人种植照料?”
说起那匠人的身份,千合又不由啧啧起来:“白衣阁下不如猜猜看?”
这如何猜?
孤竹下意识想反驳千合无端刁难,脑中却忽然闪过迷竹林中那方洞天的景象。
石桌旁的两个石凳、朴素的居所和不普通的衣着,以及匠人美好的容貌,加之方才千合的言语以及他此时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虽觉荒唐,孤竹还是下意识说出了口:“难不成他是你们宗主的相好?”
果然见千合脸上闪过惊奇和赞赏之色,甚至忍不住抚掌:“白衣阁下果然机敏过人,不需提醒,竟就看穿了一切,真是叫我好生佩服。”
孤竹自己倒也吃了一惊:“想不到你们宗主竟是如此……风流之人。”
千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孤竹离开迷竹林,声音低了几分:“可别恰好遇上宗主来这里,他倒是不在乎他人议论,可要是让他看见你身上这棵灯草……你猜你会怎么样?”
孤竹不禁背脊一寒,只觉这话题似曾相识,下意识想再道一句“告辞”,却被千合拉住:“藏好不就行了?何况白衣阁下还不一定有机会见得到宗主。”sttgxcl.com
孤竹故作正色道:“既然尝过了美酒,不虚此行,在下也当早早离去,以免留下来徒增麻烦。”
“哦?”千合亦故作翻脸,“得了我宗的灯草,将步行云那毛小子扔到我宗,就想走人?”
步行云?说得好像自己是他爹娘一般——孤竹有些愕然:“不是你们北宗说要他……”
“我不管——”更令人愕然的是,这堂堂北宗护法竟突然玩起无赖的把式来,“在尝草会结束前你若是敢走,我就把那小子扔到海里去喂鱼。”
“……”孤竹彻底无话可说,只好长叹一声,无奈地揉起了额头。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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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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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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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十七、酌目饮万态免费阅读.https://www.sttgxc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