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阁小说 > 言情小说 > 剑隐诀 > 第 74 章 二十七、摧翎筑槛
  土境西南角临海处。十二年前,这里原是土境与金境之间三条凌海道中最南面的一条所在,此时凌海道却已荒废消逝,这处大陆之角也得了自己的名字:“雾沼隅”。

  十二年前,越氏幸存长老越隙名带着年仅七岁的越君还,经受四势力追杀,奔逃至土境西南角时,海色无边,后有强敌紧逼,不得不走凌海道逃向金境。然在渡口的等待终究空耗了时间,敌人很快追上,将二人逼至海岸边。

  凌海道开放时,起道平台处必是无一例外的人满为患,彼时普通人与修者共集于此,见如此大批强者欲为难一对老小,自然都有心相护。没想到修者们还没表现出明显的偏帮之意,那帮恶徒便已率先发起强攻,不放过渡口处的每一个人。

  更未想到的是,以他们的实力,确实有将在场之人尽皆灭口的资本。sttgxcl.com

  而他们唯一想要生擒的越君还,却在目睹此状后,不知是因害怕还是不忍,脚下一跌,摔落入海。

  场中唯一的九羽强者越隙名,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如此数众的精英强者,非但没能保护好越君还,更无法保护当时无辜被牵连的凌海道过路人。

  只是不料敌人亲眼目睹越君还落海,仍不肯罢休,反而更疯狂地进攻起来,越隙名战至力竭,也只不过重创对方的力量,最后狼狈遁入金境,未能阻止那帮恶徒血洗渡口,生灵涂炭。

  几乎没有放过一个逃出生天的活口。

  此后,此地便血雾弥漫,光照不进、风驱不开,浓稠如枝蔓缴缠,无人敢于穿行试闯。这条凌海道也就因此废弃,主建的皇室也未多过问,只在稍北一些的位置又出资请阵师新建了一条。

  数年后,雾气血色消褪,却依然浓稠,只是人们的畏惧也随血色而消减下去,难免有好奇心重的胆大之人想要一瞧究竟。

  然而,进入雾中者,无一能活着出来。

  偶有拼死挣扎逃出来的人,却俱是躯体残缺、鲜血淋漓、皮肉糜烂、白骨森森,张口欲向等候在外的同伴求救,却是连舌头都化为了满腔血水,随着发不出什么声音的喉咙不断向外呕沥。同伴见状早就吓了个半死,哪还有几分清醒和气力救人?

  而这些侥幸逃出的人,若未能被及时带走,不出几刻也就毙命了,但尸体从不会在外留存到让他人发现,仿佛每每都有人尽职尽责地及时清理去这一切。

  这噬人雾气的传闻荡开五境后,人们对其畏惧复生,比以往更甚。却没想到,虽没人再敢挑战此雾的威严,这雾却宛如猛兽苏醒,一旦有人路过时不经意触及了雾气,便会被纠缠吸入其中,挣脱不得,越挣扎陷得越深。

  “雾沼隅”之名,正是由此而来。久而久之,非但生人不可近之,连周遭花木鸟兽也渐渐死灭而尽,成了生机灭绝、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虽有驻居附近的修者门派尝试过解决这害人的异雾,却是将自己的人手都折损了进去,也没摸出什么端倪。而有七羽以上强者坐镇的大宗门与势力,却都无暇去管顾小小的一隅,饶是皇室与星棋盟都打着“为民谋利”的旗号,在此一事上,竟是出奇的一致冷面瞎眼。

  就这般,虽不算横行肆掠,这“异雾”也成了盘踞雾沼隅十二年未曾让步的霸主。

  这一夜,月光凄冽,明寒如霜刃,却也划不破这一隅诡雾,只能沦为无力柔附其怀中的碎雪轻絮,平白为其添了一分高洁。

  与这层叠粉饰的纱白格格不入,一黑袍人缓缓来到雾沼隅,在雾外驻足默观了片刻。

  白雾似有感人气的靠近,如栖伏的猛兽骤然嗅到血腥气,只见几缕白雾如藤蔓从中抽出,张牙舞爪地向黑袍人激射缠来。

  黑袍人却不为所动,仍直直伫立原处,任由藤蔓似的雾气缠上自己四肢脖颈,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分尸。

  然而,在白雾发力的前一瞬,它们就已从黑袍人的身体开始,寸寸化作银灰的石。

  石化的速度很快,像是灵巧至极的细蛇沿着畅通无阻的直道滑行而来,时隐时现,随时能从暗影中扑上血肉,刺入尖牙与毒液。

  待石化蔓延至雾藤根部,将触及其本体时,白雾似是终于服了输,一阵剧颤,将雾与石的连接处生生震断。

  黑袍人仍未动作,只灵力一荡,满身石块便簌簌碎落在地。

  随即雾中又射出几道攻击,或明或暗,或急或缓,终于逼得黑袍人动了身。

  却只是抬掌在前,灵力作漩,无一错漏地接下迎面而来的每一道攻击。

  一支支白雾撞在灰白的灵力漩上,但见其人黑袍猎猎飞扬,似乎受到了极强烈的冲击;身前指掌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每一支白雾下都绵延着刺耳的嘶叫,却始终穿不破这层单薄的屏障。

  不多时,劲力耗竭,这些白雾又纷纷石化,零碎一地。

  面前的大片白雾一时没了动静,似乎确认了此人实力高强不好对付,放弃了对他下手。

  然而白雾想就此罢休,黑袍人却没那么好打发。

  “叫你们头目出来见我。”他语声沉暗,自带一种上位者的不容抗拒。

  白雾中静寂了一瞬,随后传出一道声音:“阁下有事何不进来一叙?”

  黑袍人低低地冷哼了一声:“先把你布置在雾内的人手撤下去。”

  那声音的主人一听此人已看穿他的算计,也不觉尴尬,立刻翻脸道:“你是何身份,也配见领首?有话快说,不然就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们动手。”

  这些人一旦认定目标,便是不死不休,黑袍人并不怀疑他们有能力悄无声息地做掉自己,并令自己尸骨无存。

  “垂雾叟,任务失败还有脸苟活在此就罢了,现在还要本皇子为你们续这烂尾,竟还如此趾高气扬?”黑袍人非但无惧无乱,声音中还带了些自若的讥讽玩味。

  “你是……?”那人一听此人叫出自己名号,顿时惊疑不定,思绪急转,不片刻便想到此人可能的身份,更是大惊失色,“你是五皇子?!”

  黑袍人只是轻而冷地一声哼笑,默认了垂雾叟的猜测。

  “当初四势力下的令便是不成不归,越君还死了,任务注定失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垂雾叟很快平下心潮,厉声恨恨道,“除了在这海边抱着渺茫希望指望打捞上越君还的尸体或者宝物,还有何处可去?你是皇子,此番莫不是代表皇室来将我们灭口的?”

  垂雾叟口中所言的宝物即为水匙,只是此物只有四势力顶层人物才真正知晓其来历与用途,对于这些下属,也只知是越君还身上有一件至宝,才引得四势力顶层派出人手追捕。

  黑袍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只觉跟这怨气积满肺腑而无甚理智的人实在难以沟通。

  好在还未用他多思虑该如何让自己的意图表达得更清楚些,雾气中适时又传出另一个声音:“让他进来吧。”

  黑袍人难得有些意外,因为这声音无论怎么听,都是一个不足豆蔻的稚□□童的嗓音。

  然这语调又极淡极漠,感受不到起伏,甚至有些生冷,让人有觉此女心智绝非孩童,或许还颇为老辣。

  那垂雾叟听闻此人发话,下意识欲发作,却不知忽而想到什么,竟就这般服了气一般,冷哼道:“那你们退下吧,让他进来。”

  黑袍人感到高墙般的敌意自雾内退散,便也无惧雾中还有何机关暗算,大大方方步入其中。

  海岸边的土地荒芜贫瘠,碎石白骨错落半埋其间,白雾筛下几缕凉薄的月光,海面暗蓝若矿晶,一起一伏,潮声悠远又澎湃。

  二十余人,或近或远散布在雾沼隅,或严阵以待,或横眉冷目,或散漫玩味,或淡然莫测,但无一例外地都将目光投注在自雾外渐显身形的黑袍人身上。

  这样的阵势,反而让黑袍人心中一定。

  当初四势力派出捉拿越君还的人手俱是精英中的精英,纵使冒着损失惨重的风险,也要下“不成不归”的铁令,足见四势力对越君还身上重宝的志在必得。而之后越君还投海“身亡”,无一势力完成此任务,这群人也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到自己的势力,为了苟全性命,索性就在这大陆一隅生活下来,其次也是不死心,欲在海边守株待兔,就是只能捞到越君还的尸体,也是好的。

  而黑袍人身为暗生城新任的玄武门门主,二来也是帝王有意考验,便接手了他们未竟的任务——捉拿越君还,或者说,带回水匙。

  然暗生城作为世人眼里的独立地下组织,本就不该与外界势力有除债务以外的恩怨情仇,暗生城拿不出追捕越君还的理由,是以黑袍人并未带出玄武门的人手辅助自己,出行在外也尽少使用暗生城门主的身份;而皇室那边,明面上帝王膝下只有四个皇子与一个公主,除了身份地位足够的人,几乎无人知晓这位五皇子的存在,至于垂雾叟的消息,也是来自于皇室内的一位大人物;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帝王不会为他分配太多明面上的力量;而直属帝王自身的暗中势力,虽可动用,却因他对后代的考验之心而按了下去。

  也就是说,黑袍人此行是真真正正的独身一人,唯一可用的人手只是同明颜别换来的火境情报网和阻拦力量,虽有了越君还的消息,却还没有绝对碾压的力量。

  雾沼隅这群如今无主无宿的虎狼之众,无疑是他可利用的上好人选。

  故此,在看到经年的胧雾并未消磨去他们的狂厉,反而似增添了许多精警时,黑袍人心下颇为满意。

  这样的人,何愁不足搅起一城喧乱?

  不过,要想利用虎狼的利齿,首先需防自己为其所伤。

  黑袍人走入雾内时,已然提防好了可能来自身周各个方向的偷袭。

  可让他心中警意破顶的,却是一道纤细的无形之袭。

  这道攻击太过缥缈,纤弱到纵使他也只能极力捕捉到一些十分模糊的轨迹,看上去艰难而迟滞地闪避开来。

  实力的感知让他明白,虽还摸不清来路意图,这道攻击他却绝无法接下。

  但他的应变之快,让在场不少高手都不禁露出几分惊艳之色。

  只见黑袍人猝不及防受此一击,有些勉强地堪堪躲过,接下来那一道无形纤丝并不收势,头部一转继续袭向黑袍人,他便身形疾退,若遇障碍便点足飞身,再顺势翻绕过将要缠卷上自己身的纤丝。这般边躲边退,兔起鹘落间就从白雾处深入了雾沼隅内部。

  衣袍翻飞,烟尘扬荡。

  风停尘定时,黑袍人仍似来时的姿势孤挺地立在众人视线中,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此时正死死地锁着一截纤瘦的脖颈——一个女童的脖颈。

  那女童站在他身前,头顶不过刚齐他的腰腹,此时被一手扣住转不得身,独属孩童的整块宝石似的双眼中此时并无几分灵动稚气,有的只是静定与冷漠。

  “领首!”

  见女童被黑袍人制住,周围不免传出几声急切的呼唤。

  众人纷纷动身上前,将黑袍人与女童环围得水泄不通。

  女童乌黑长发披散,一袭湛蓝衣裙,颇似古远传说中的巫师打扮——正是这群亡命之徒口中的领首。

  女童黑明珠般的瞳微移,看了看周围的护众,眸色仍然淡漠如初,仿佛毫不忧惧身后的黑袍人随时会扼断她脆弱的咽喉。

  在方才应对的过程中,黑袍人已然意识到自己终究躲不过这攻击,但它又非是灵力所形成,而是念力,他无法利用灵力反击开它,又不通念力外放凝成击力的技法,所以无论如何,他终是要受这一击的。

  与其被动闪躲,黑袍人选择了率先还击。

  ——在他制住这女童,也即发出攻击之人的同时,那道攻击也穿透入体,深埋入了修者的念力之源——心眼之中。

  黑袍人本欲以此胁迫女童撤去无形纤丝,没想到女童面不改色,递了众人一个定然的眼神后,便忽然抬手,如用力紧握着什么一般,随即缓缓将双手向两侧拉开。

  黑袍人见她此时还敢妄动,本想加重钳制的力道,不料欲收紧的手指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阻力,非但分毫动弹不得,还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外舒张开来。

  “!”

  黑袍人心中大为震惊,他已看出这女童施展的是傀儡操控之术,却不敢相信她能这般轻易地控制如自己这等境界的强者,而且令自己没有半分可反抗的余地。

  周遭众人见黑袍人的手渐渐松开,随后身体僵硬地向后一步步退开来,便解了危机感,又恢复了各自散漫的模样。

  ——毕竟,在场二十余名强者就算一起上,也拿这女童毫无办法。否则以他们的心高气傲,又怎会甘心认一个小女孩作领首?

  退到一定距离,黑袍人的身形才停了下来,石像一般僵立着,悬空的手仍作抓势,进退不得,纹丝不动。

  女童这才转身看向他,略显苍白的细嫩脖颈上还有几道泛红的指痕,稚嫩的声音透着漠然的凉意:“对不住殿下,这样谈判,会让我们比较安心。”

  “你是……”黑袍人少见地有些压制不住语中的惊疑之意,似是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测,却又难以置信。

  女童也不故弄玄机,漠然的幼音大大方方道出自己的名字:“淬邪。”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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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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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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