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天光泛起萤绿,香奴隔着窗棂蹲踞在炕头,觉得好生奇怪。
这天光有时泛蓝,有时泛红,却从未见过泛绿的。
她凑到薛钊身旁,抬头不曾言语,薛钊就摇头:“我也不知道,等明日打听一番罢。”
“哦,好。”
外间又闹腾了一阵,唯有相邻的两个院子难得清净。一个是隔壁枪圣章邵的居所,没人敢触枪圣的眉头;另一个就是薛钊的小院,因着没人进得来。
吵吵嚷嚷,终究归于平静。转天清早,十来個江湖客便拾掇了行囊,退了房,随即各自匆匆离去。
不论昨晚是何人所为,那三个惨死的江湖客,都在提醒众人一件事,此间事宜已脱离了寻常江湖,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强自留下来,说不得也会步了那惨死三人的后尘。
于是薛钊辰时到得大堂里,就只见一僧一道,以及那章邵身旁的几名弟子。
薛钊熟门熟路点了饭食,等候时干脆在一旁落座,让伙计沏了一壶热茶。
目光扫量,那一僧一道年岁都不大,僧人生得唇红齿白,好似唐时专门勾引贵妇人的知客僧;道人生得浓眉大眼,背负一柄法剑,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气度。
他与那道人对视一眼,笑着略略颔首,那道人便稽首回应。薛钊抬手倒了一杯茶,随手丢过去,暗中弄了小挪移术,那茶水便稳稳当当落在道人面前,不曾洒落一丝一毫。
“天寒地冻,请道长喝一杯热茶。”
那道人是个识货的,知道这手段绝非寻常江湖把戏,定是暗中用了术法,可偏偏不见薛钊掐诀念咒,他心中狐疑,面色一紧,起身稽首道:“谢过这位道友。在下崂山胡元生,不知道友上下?”
“在下无门无派,名谢安。”
谢安?没听说过。
胡元生疑惑着落座,薛钊便笑着起了话头,说道:“听闻昨晚闹了半宿,有人死了?”
胡元生颔首道:“不知谁用了遁地手段,潜入房中将那三人一一斩杀。谢道友早来,可知这客栈里先前还来过何人?”
薛钊摇了摇头:“我不过早来一二日,一直守在客栈里,哪里记得住那般多?不过,此前倒是逮住了一只老鼠精。那厮打洞打到了在下居所,被在下拿住,我看他不曾为祸,便将他放了。”
“老鼠精?”胡元生连连摇头,那定然不是凶手。
老鼠精擅打洞,可打洞与遁地分明是两回事。那三人房中别无旁的痕迹,定是被人穿墙、遁地潜入袭杀。
只是好生奇怪,有穿墙遁地这般本事的,何苦去为难三个苦哈哈的江湖客?
薛钊又问:“道友可见了昨夜那绿光?”
胡元生诧异的点了下头。
“不知道友可知内中缘故?”
胡元生心下更纳闷,反问道:“敢问谢道友此来何故啊?”
薛钊认真道:“我是来找东西的。”
胡元生点点头:“贫道也是。”
这……薛钊觉得没法儿继续聊了,总不能明说自己找的是龟甲,与对方所求全然不同吧?
再看那僧人,鼻观口、口观心,偶然一瞥却隐隐泛着敌意。薛钊心忖,只怕在此间是打听不到什么了,莫不如去街上转转。
饭食做得,薛钊提着食盒回返,与小女娘吃了一餐,便有如同寻常一样出去游逛。
广顺太小,四下都没瓦子,茶肆倒是有两间。他游逛一阵,中午时便去了茶肆里打听消息。
茶肆里闲人不多,他略略扫听,便得了不少有用的。
广顺在寇河之北,再往北就是响山。这响山也不知是自生灵韵,还是天生造化,游人登山每次落足,都会引得山体空空作响,于是得名响山。
这山上本是柳仙道场,内中有万蛇洞。广顺百姓大多供奉柳灵素,因其有求必应。
事情自今年年初生了变故,春日里不知缘故,响山忽而放出绿光,那光芒遮天蔽日,引得百姓纷纷登山寻访,却并无结果。
其后这绿光就成了常态,起先是每月一次,到近来就成了三日一次。秋日里有百姓登山,百多人竟只十来人回返。
且归来者无不疯疯癫癫,只说冒犯了柳仙,要遗祸家人。过得半月,这十余人果然尽数都死了,却死得各有症状。
有阴阳先生看过响山绿光,断言其中必蕴含天材地宝,这却不是寻常凡俗能得的了。
薛钊听得迷惑不已,天材地宝?灵物倒是可能,说天材地宝就有些过了。他看过道藏,又寻访过了不少人,知晓修行都是先巫后道,一点点演变来的。
天生神祇或许有,但天材地宝是真没有。
那绿光好似极浓郁的灵机,远远看着都诱人,偏生薛钊以为此事反常。常言道,事有反常必为妖,说不得那绿光是陷阱也说不定。
喝了一肚子茶水,薛钊施施然回返。
刚进客栈,就见个极高挑的身影在与掌柜的吵嚷着。
“客官,本店店小利薄、概不赊欠。”
“我不过是银钱不凑手,又不是没银钱。喏,这张符少说值二两银子,便宜你了,抵上这一餐如何?”
掌柜的面上扭曲,强笑道:“客官真会说笑,小的又不是道士,要这符咒有何用?”
“不要符咒,丹药行不行?还不行?要不要我把双剑押给你啊?”
“这……”
薛钊快行两步,站定那女子身侧,但见一袭红衣,背负双剑,桌案上还放着挂了面纱的斗笠。
“师姐?”
女子转头,瞥见薛钊错愕了下,随即喜道:“钊哥儿?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来来来,快先帮我会了账。”
薛钊就冲着掌柜的笑道:“挂在我账上就好。”
掌柜的唯唯应下。
薛钊干脆坐在了一丈红李无虞的对面,笑着说道:“师姐这是自青城山来?”
李无虞摇了摇头:“夏末时去了一趟南疆,与妖魔斗了月余,随后四下游历。听闻此处出了天材地宝,就过来瞧瞧。”顿了顿,揶揄着笑道:“放心,无姝小师妹一切都好,回山就破了化神境,如今境界也稳定了下来。你发的两封信她都收了,我瞧着她私下里给你写了回信,只可惜不知寄往何处。”
薛钊顿时放下心来。
李无虞又道:“只等着那老不死的一死,小师妹就能下山与你团聚。虽说那老不死如今病入膏肓,可张家人最是小心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以师父就没让小师妹下山。”
薛钊点点头,左右也不差一年半载的。先前就听张桂蟾说过,张天师时日不多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年都两说。若张天师年后死了,自己又寻全了七块龟甲,那就去青城接自己的道侣。
他问:“师姐……钱囊被偷了?”
一丈红瞪眼:“顽笑话,何人偷得了我?前些时日刚出关,寄宿一道观,瞧着那些坤道每日吃糠咽菜的实在可怜,我于心不忍,便将银钱大半留给了道观。本想寻个土豪恶霸打打秋风,不想这辽东地界地广人稀,穷不到哪儿去,富也富不到哪儿去。亏得今日遇了钊哥儿,不然师姐我没准就要去给人家做法事赚钱了。”
薛钊当即自演真图里取出二百两银票,推到李无虞面前:“师姐既然开了口,那便见面分一半。”
“咦?钊哥儿好生富庶啊。”
李无虞喜滋滋收了银票,半点推拒的意思都没有。薛钊极为欣赏这位师姐的行事作风,处处都透着爽利。
他便道:“我就住在后院,师姐若是吃过了,不若到我那里小坐?”
“好。”李无虞起身,忽而说道:“好些时日不见香奴了,那贪嘴的小东西一准吃成了胖子。”
薛钊笑而不语,心道香奴的食量是个迷,每次都暴饮暴食,从不停嘴,却偏生吃不胖。也不知那些吃食都吃到了何处。
是了,李无虞还不知香奴早就化了形,待会定要吓她一跳。
二人丢下残羹冷炙,说笑间过了穿堂,径直进了居停的小院。甫一进了院子,李无虞便感知到四下避让开来的透明氤氲,她心下大惊:“法阵?”
“算是吧。”
李无虞道:“钊哥儿实在豪横,不过住个客栈,何至于在此地布下法阵啊?”
“师姐误会了,实则这是我偶然得的一间法器。”
李无虞眉毛一挑:“法器?莫要哄我,这哪里是法器,只怕是法宝吧?”
薛钊实话实说:“先前的确是法宝来着,到了我手中,就跌落成了法器。”
李无虞顿时好一阵无语。虽不知具体情由,却心中艳羡不已。她修行二十几年,在修行界闯出偌大名号,法器也不过随身的两柄飞剑罢了。这钊哥儿下山不到一载,竟得了一件自法宝跌落下来的法器!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挑开帘栊,推开门,二人进到里间。
小女娘听见脚步声,忙不迭跑过来相迎:“道士,晚上咱们吃……额……”一双圆眼倏忽瞪大:“一丈红!”
“金屋藏娇?”李无虞先是恼火的瞥了薛钊一眼,继而回想起小女娘的声音好似听过,于是犹豫着试探问道:“香奴?”
香奴咬牙切齿:“道士,你怎么把一丈红引来了?”
“哈?还真是香奴,伱竟然化形了!”一丈红迈开步子扑上去,抬手一叉便将小女娘高高举起:“哟,小模样生得停俊俏,可还记得我?”
“记得,化成灰我都记得,放我下来!”
一丈红笑得眉眼弯弯:“香奴好冷淡,多日不见,我可是一直念着你呢,快来让我稀罕稀罕。”
不容分说,一丈红将香奴抱在怀中好一通挼。
香奴力气极大,却偏生挣脱不开,转瞬就被软得发髻散乱。急了眼的香奴干脆咬了李无虞一口,这才逃出魔抓。
落地后紧忙跑到薛钊身后,歪头气呼呼道:“恶女人,你离我远一些!”
却见李无虞笑吟吟自随身百宝囊里掏出个酒囊,拔了塞子晃了晃:“正宗的吓煞人香,香奴要不要来一口?”
“额……嗯……也不是不可以。”
李无虞就大气道:“拿去,算是久别重逢的礼物。”
小女娘顿时巴巴凑上去,任凭李无虞胡乱摩挲,捧起酒囊喝了一口,顿时眉开眼笑。她还不忘一旁的薛钊,举着酒囊道:“道士要不要尝尝,果然是青城吓煞人香。”
“你喝几口就好,莫喝多了耍酒疯。”
薛钊在李无虞身侧落座,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一年的过往说了个大略。
听得撞见谢安,李无虞就皱起眉头来:“你还真不是华蓥山传人啊?”
薛钊苦笑道:“我先前一直实话实说,奈何师姐一直不信。”
“不是……这也太过凑巧,这天下间哪有一模一样的先天符法?”
“不太一样,那谢安的术法看着的确神异一些。”
不过真打起来,那就不好说了。在薛钊看来,谢安显露出的术法许多都是花架子,蒙骗凡俗百姓在行,对付同道只怕就蹩脚了。
李无虞心下微动,她先前只道薛钊是华蓥山玄元观传人,如今却的确不是。这倒是好事一桩!
不说旁的,单是传给燕无姝的那化去魔炁的手段,若知晓薛钊是个没根脚的,说不得天下间的道门都要来争抢。
好在小师妹抢先一步,与薛钊成了道侣。这道侣一个在青城,另一个顺势加入青城,岂不是名正言顺?
她越想越开心,于是薛钊问起话来,自然是知无不言。
薛钊便问起这响山绿光的缘故,一丈红这会儿正经了些,说道:“你不知?古怪,既然不知怎么还来凑趣?”
“因缘际会,实则我是来寻旁的东西。”
李无虞也不追问,说道:“响山哪儿来的天材地宝?成了精的蛇妖倒是有一个。那一僧一道与劳什子枪圣,便是来寻那蛇妖的晦气的。”
“哦?这是何故?”
“钊哥儿可知灵蛇化蛟?寻常妖物,或修行圆满去忘川洗去妖身,化而为人重新修行,或是维系妖身证大圣。蛇妖却还有一条路——”
“化龙?”
“正是。这响山的蛇妖起码五百年道行了,不知是发了癔症还是何故,去岁下山与凡人苟合,如今身怀六甲偏要化蛟。若化蛟顺遂,自然没旁的话;若不顺遂,只怕那降生的胎儿便是孽胎!我此来,便是奔着那孽胎而来。”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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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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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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