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回到长公主府的第二天,宫里就来了人。

  周嬷嬷敲门进入堂内,屈身说道:“殿下,太后懿旨,请嘉年公子进宫。”

  皇甫梧桐问道:“传旨的人呢?”

  周嬷嬷笑着回答:“老身让她在外面候着呢。”

  这长公主府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别说你一个太后身边的女官,就是太后亲临,没得到允许,也得在外面等着。

  皇甫梧桐看向嘉年:“怎么样?”

  嘉年起身道:“去看看。”

  皇甫梧桐问道:“用不用我跟你一起?”

  嘉年道:“不用。”

  皇甫梧桐明面上还是支持皇帝的人,如果她跟着一起去,即便真是太后抓走了元猎他们,恐怕也不会承认。

  “这个你拿着。”皇甫梧桐递给嘉年一片梧桐叶,“要是遇到危险,就将灵气注入里面,里面有我一道分身。”

  嘉年收下梧桐叶,朝门外走去,背对着她摇了摇手。

  “谢谢了。”

  与周嬷嬷来到门外,又是一辆明黄色的车辇,从车顶放下的黄色帘布上用红线绣着一只腾飞的凤凰,凤凰的羽毛用金线描过,闪着生动的光。

  车辇旁有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眉清目秀的女官,与周嬷嬷施完礼后,屈身娇声道:“请嘉年公子登辇。”

  嘉年一看到这玩意儿就有些头疼,他问女官,“咱走着去行不?反正也没多远。”

  女官笑道:“一切听凭公子喜好。”

  嘉年有点意外,还以为她会拒绝。

  不过既然人家已经同意了,嘉年也不再犹豫,与周嬷嬷道了个别,转身朝皇宫走去。

  女官向周嬷嬷欠了欠身,快走两步追上嘉年,落后他半个身位,辇车就行在他们身旁。

  长公主府到玄武门会穿过一条热闹的大街,街上百姓见到太后的车辇纷纷主动让开一条路,站在路的两边,小声议论。

  嘉年道:“能不能让他们驾车先走,要是担心太后怪罪,就让他们在玄武门前等我们也行。”

  女官笑道:“公子多虑了,娘娘从不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人,不过既然公子开口,婢子就让他们去前面等着。”

  她挥挥手,辇车迅速远去。

  打发走了多余的人,嘉年问道:“太后找我有什么事?”

  女官道:“柱国之子身死一案闹得京城沸沸扬扬,娘娘心忧社稷,寝食难安,忽闻公子洞若观火,断案如神,短短两日之内,便已侦破此案,心下甚是欢喜。又听闻公子是长公主的贵客,山上的年轻俊杰,喜爱之情更盛,所以特意派奴婢前来邀请您入宫,予以嘉奖。”

  嘉年点头道:“原来如此,娘娘太客气了。”

  女官笑道:“娘娘一向愿意礼待对我南齐有功之人。”

  嘉年问道:“给钱吗?”

  女官一愣,说道:“奴婢不知,不过,不论娘娘嘉奖何物,都定然能让公子满意。”

  嘉年微笑道:“那我就期待一下了。”

  两人走到皇宫玄武门,见门前的两名侍卫,打了声招呼。

  “哟,我又来了。”

  两名侍卫抱拳道:“大人好。”

  这几天嘉年来来回回好几趟,门口的人都已经记住他了。

  女官道:“奉太后懿旨,邀嘉年公子进宫。”

  侍卫抱拳放行。

  “大人请,赵尚宫请。”

  赵灵韵引着嘉年去往东边的长春花园,再往上就是太后的寝宫——长春宫。

  长春花园有一座水榭,水榭里有一群人。

  有几个看打扮是宫里的宫女太监,分列在一张椅子左右两侧。

  椅子上坐着一名衣着华美,头戴凤冠的宫装妇人。

  妇人对面有五六名女子,只有两人有座位。

  她抬了下眼,见水榭外曲桥上走来的两人,微笑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先下去吧。”

  几名女子屈膝行礼,被太监领出水榭。

  在那群女子中,嘉年还看到了一个熟人,陆承焉。

  她的气质容貌实在是太出挑了。

  即便她旁边的几名女子也称得上是一代佳人,可跟她一比完全成了陪衬,所以前后几名女子都与她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免得被她的美貌误伤。

  这是公开处刑么?嘉年心想。

  双方擦肩而过,陆承焉向嘉年微微一笑,嘉年点了下头。

  走在队伍最后的一名精致女子眼神微动,将二人动作收入眼底。

  赵灵韵领嘉年进入水榭,屈身行礼道:“回禀太后,嘉年公子请到了。”

  “好。”太后荣阳微微一笑,转眼看向嘉年。

  嘉年打了个稽首,俯身道:“山野闲人嘉年,参见太后。”

  荣阳笑道:“道长无需多礼,请坐。”

  有太监搬来一张凳子,放到嘉年身后。

  嘉年抱拳道:“多谢。”

  他坐下后,一直垂着目光。

  太后上下打量了嘉年一番,道:“灵韵,给道长看茶。”

  “是。”赵灵韵娇声应了一声,端来茶水放到嘉年手边。

  嘉年道:“多谢太后。”

  他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水茶叶都不错,可没有皇甫梧桐泡得好喝。

  太后红唇微弯,笑道:“道长是从长公主那里过来的,长公主又是我们南齐有名的茶道大家,喝惯了她的手艺,想来其他茶水都再难入口。”

  嘉年道:“我对茶道一窍不通,昨天她请我喝茶,我还以为是要我漱口呢。”

  太后笑道:“长公主茶道高,眼光更高,南齐尝过她手艺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哀家都没这个福气。”

  嘉年道:“各有各的缘法,说不定哪一天,只要您开口,她就给你尝了呢。”

  “那就先借道长吉言了。”太后笑道。

  嘉年道:“不用客气。”

  太后笑了笑,摆摆手让身边人都退下去,只留下赵灵韵在一旁侍奉。

  太后说道:“方才道长说自己是山野闲人,但自打您进入韶康以来,可没闲着。”

  嘉年感慨道:“是呀,谁让我交友不慎,上了贼船呢。”

  太后道:“道长就不想换一条船,亦或者下船?”

  嘉年道:“我这个人怕生,认床。好不容易适应下来,就算是贼船我也认了。至于什么时候下船,等到了对岸再下吧。”

  太后道:“海上风急浪大,道长真能到得了对岸?”

  嘉年道:“若是船翻,就下船游泳,我水性还不错。况且风雨雷电乃是天时,天道无私,不会因为我坐哪条船,就打翻哪条船,危险都是一样的。所以在我看来,害人的不是风浪,而是对面撞过来的船。”

  太后淡淡道:“二者相撞,必有一伤。道长乘的船小,就不怕被大船碾压?”

  嘉年道:“是小,但是结实。当然也有可能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谁是渔翁?”太后问道。

  嘉年道:“太后何必明知故问,当然是站在岸上那个。”

  迄今为止只有怀疑,却没有丝毫证据能够证明谋反的泰安王。

  太后眯起眼道:“本来我也该在岸上,却被某人拖下了水。”

  嘉年无辜道:“这不能怨我啊,谁让我这是条贼船,您那儿还不点灯,误伤难免。”

  太后盯着嘉年良久,忽然笑道:“不过好在人还在我手上。”

  嘉年摇头道:“您手里的那几个人现在就是没封口的毒药,要是还继续在手里握着,会被毒伤到。”

  太后道:“我可以换个瓶子,或者换个人来拿。”

  嘉年笑道:“弃车保帅?这可有失天家颜面。”

  太后淡笑道:“目的达到就行。”

  她看了眼赵灵韵,女官心领神会,从腕上玉镯中取出一把剑。

  见面的时候,嘉年就知道她是一名修士,她腕上的那个,还是件储物法宝?

  至于那把剑,嘉年有点眼熟。

  是元猎带走的那把。

  当初嘉年洗劫他的时候,曾让他任意取走三样东西。

  元猎分别取回了剑、篦子和竹笛。

  太后笑问:“道长可认得这把剑?”

  嘉年道:“认得,不值几个钱,所以就还给了他。”

  太后摇头道:“道长不该还给他的。”

  嘉年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主要是元猎拿走的三样东西又不值几个钱。

  太后道:“道长还给他的东西不止这一把剑,还有几样,道长可以猜猜看去哪儿了。”

  嘉年沉思片刻。

  赵灵韵笑道:“太后接见选秀女子时,会赐下几样东西,以示恩宠。”

  陆承焉!

  嘉年抬眼道:“不觉得这个说法,太勉强了么,方晓田可还在我手上。”

  太后说道:“可他也是我的人,荣凝与王定稍也在我手中,你找不到元猎,事情就没有结束,我还可以从头再来。”

  嘉年道:“这些不一定能说服元兴,更无法使百官信服。”

  太后笑道:“当初元兴下令追捕道长的时候,不也没有充足的证据,不然也不会让道长轻易洗清罪名。”

  “朝堂之上,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立场。哪边的好处更大,他们就会站在哪边。我是先帝的正妻,南齐的太后,这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但是另一头的,却只是一名容貌尚可的女子。陆琅宣的出阙调令,依旧被吏部压着。孰轻孰重,大司寇自有公断。”

  嘉年道:“皇帝不会同意。”

  太后笑道:“我那皇儿一直想要提拔几个人来补朝上的几个缺,每一个都比吏部侍郎重要,我恰好能在这上面说些话。”

  宋端祥想要重整朝廷尚武抑文的风气,坐稳皇位,吏部侍郎的位置的确重要,但又不是不可取代。

  倘若太后把罪名栽赃到陆琅宣他们头上,元兴的矛头就会被转移。

  一边是支持武将的太后,一边是皇帝想要制衡武将的棋子,关键是这枚棋子根本没有绝对的份量。

  哪头更容易得手,更容易攻击,是个人都能判断出来。

  而且一旦祸水东引,还能再把嘉年拖下水。

  嘉年觉得那个对自己观感极差的元兴,一定乐见其成。

  好一招釜底抽薪。

  太后胜券在握,笑眯眯道:“道长还有什么话要说?”

  嘉年拊掌笑道:“我无话可说,太后既然把一切都筹划好了,那就实施吧。”

  “嗯?”太后柳眉微蹙。

  嘉年抬起头,第一次直视这位后宫之主,南齐权力最大的女人。

  她面如银盘,唇若涂脂,两道柳眉修长微弯,自有一股雍容华贵。

  精美衣衫下的身体凹凸有致,透露出一股成熟妇人该有的丰腴绰约。

  嘉年神色冷漠,目光淡泊,太后却从他的表情中感受到一丝不适。

  这股不适并非源自于他直视自己的目光,而是一种超出掌控的不自在。

  “道长莫非以为破罐子破摔,就能吓到本宫?”她淡淡道。

  嘉年笑道:“罐子本来就不是我的,摔不摔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我只是个外人,南齐朝政与我无关,您想对谁动手都没关系,我不在乎。”

  他的目标只有元兴府的史科朗,或者说可能跟史科朗有联系的那群人。

  皇甫梧桐昨日说过,她跟自己寻找的是同一样东西,南齐中混入的异物。

  追查元兴与宋胤,只是他们为达到目标必须走过的一段路。

  至于这段路好走难走,会不会泥巴沾鞋,他们都不在乎。

  就像先前太后说的,能达到目的就行。

  嘉年笑道:“您可以弃车保帅,我也可以明哲保身,与陆琅宣他们撇清关系。有皇甫梧桐为我担保,我想这并不难。”

  太后笑道:“道长是要下船了?”

  嘉年道:“换一条船乘罢了,就算这条还是不行,我游也要游到对岸。”

  太后惊愕,“道长为何如此执着,还是说长公主许给了道长天大的好处?”

  嘉年道:“我认识她以来就没得到过什么好处,都是在给我找麻烦。但我与她都想弄清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有通过元猎才能找到答案。”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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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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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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