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蒋蕊没能回答崔缇的疑问。
蒋蕊盼着顾辞入学盼了十天,本以为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昨夜竟然收到宫里的旨意,说不必她去伴读了,还是太子哥哥的意思。
蒋蕊一时人都傻了,蒋国舅更是气得不轻,将蒋蕊叫去书房逼问了一个时辰,也没问出蒋蕊到底在女学犯了什么错,竟惹的太子如此生气,连伴读都不让她做了。
要知道,她可是太子的亲表妹。
虽然宫里的意思是蒋蕊年岁不小,即将待嫁,于是放她回家,但谁都能听出这不过是个给她留体面的借口。
蒋蕊从父亲书房出来已是冷汗涔涔。
她当然猜到了原因,但打死也不敢告诉父亲。
但要隐瞒老谋深算的蒋国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蒋蕊全程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勉强撑住没有被父亲直接问出来。
但之后蒋国舅能不能查出来,蒋蕊也不敢确定。
因此只觉得更加后怕。
原因其实就是那日蒋蕊在时漾手中看见的那方手帕。
蒋蕊自作聪明的以为那手帕是时漾与顾衍藕断丝连的证据,言语中装若无意地想要“提醒”温听倪,孰料温听倪竟早知手帕之事。
并且顾衍就是在女学里堂堂正正给了时漾手帕,不仅温听倪,课室里的其他女学生也都看见了。
这事便成了蒋蕊恶意揣测有心挑拨。
温听倪看起来虽柔弱善良,但能俘获太子的女人自然不是简单的人,她不仅没当面揭穿蒋蕊,还装出一副感激她的样子。
但转头就设法让顾衍得知了此事。
顾衍震怒。
蒋蕊便失去了入学的机会。
蒋蕊自然不知道,顾衍最近正因时漾心神不宁,蒋蕊这件事无疑踩到了他的痛脚。
对顾衍来说,就像是内心隐秘又阴暗的一面被人看穿,还当着温听倪的面揭开了。
当然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恼羞成怒的真实原因的,他只说恼恨蒋蕊挑拨他与温听倪的感情,心术不正。
谎话说的很真,真到他自己都信了。
蒋蕊才不管顾衍怎么想,她现在只恨自己进不去东宫,无法见到顾辞,这让她如何攻略?
这游戏分明与她作对。
当时选这个副本的时候,她明明是冲着这副本评级只有d级来的,但一个d级副本,怎么难度比以往s级的还要大?
蒋蕊只差一个d级副本的积分,就能彻底离开这个游戏了。
她实在不甘心。
时漾也不知道蒋蕊已经自己挖坑将自己埋了,见课堂上少了蒋蕊,还开心地与时佳佳八卦了一番,听时佳佳说蒋蕊八成是得罪了顾衍,时漾心中竟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得罪了顾衍就能不来上课,要不,她也去试试?
时漾眼珠子一转时佳佳就看出了她打的什么主意,忙低声提醒她:“别做梦了,要是有这么容易,我早就拉着你这么干了。但是咱们跟蒋蕊不同,蒋蕊可是太子的亲表妹,她得罪太子,太子也不会责罚她,还会找个体面的理由让她归家。但咱们的父亲都不是皇后一党的,若是咱们在宫里得罪了太子,岂不是往皇后手里递刀子?”
时漾觉得时佳佳说的对,点了点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古代的生存环境,比现代实在是恶劣了不少啊。时漾因为时佳佳的提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在宫里惹了什么祸。
万一连累到顾辞,她可是要后悔死的。
于是这一上午她连瞌睡都没打,硬是听着那些之乎者也听到头昏,中午下了学还有些懵懵的。
但她还记得要去找顾辞。
因此没有跟时佳佳一起走,独自去了弘文馆男学。
然而才穿过游廊,就被崔缇堵在了半路。
时漾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柳眉倒竖,瞪着崔缇:“崔公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饶是崔缇提前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还是被时漾不客气的语气弄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说:“崔某只是觉得时小姐对崔某有些误会,想与时小姐说清楚。”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时漾说着,就要越过崔缇走开。
崔缇却又横挪一步,拦住了时漾:“时小姐,你别急着走啊……”
时漾气的小脸都黑了,瞪他:“让开。”
崔缇不仅不让,还伸出手要去拉时漾,时漾猛地被人抓住手腕,吓了一跳,甩着他的手就要挣脱。
崔缇的手劲儿却不小,铁钳似的,紧紧箍在时漾手腕上,将她捏的生疼。
时漾皱眉,正要喊人,便听哐的一声,崔缇松开手,身体软软地倒向了一旁。
时漾惊讶抬头,便看见顾辞正站在方才崔缇站的位置上,面色森寒,幽黑的眸子透着几分杀气。
“他伤着你了?”
顾辞说着,上前拉起时漾的手腕,垂眸看去。
时漾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注意到顾辞竟真的在“看”自己的手腕。
“他……不会死了吧?”
时漾忍不住想起梦里顾辞大杀四方的画面,忍不住心提了起来。
她倒不担心崔缇,只是这里毕竟是东宫,顾辞如今还没有筹谋好,就这样在东宫打死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的正事。
而且时漾不希望顾辞杀人,也不想他为了她杀人。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现代公民,时漾对杀人这事打从心底里难以接受。
“暂时没死。”
顾辞的声音带着寒意,握着时漾发红的手腕轻轻摩挲着:“疼吗?”
他问的温柔,只两个字,却满是心疼。
声音里含着水似的柔情。
时漾心头一甜,忍不住有些害羞,唇角也浮起一抹浅笑:“不疼。”
虽然时漾说不疼,顾辞还是变戏法般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轻轻地帮时漾涂了一层药膏。
凉凉的药膏被顾辞温热的指尖打着圈融化在时漾手腕上,痒的时漾缩了缩手,却没收回去,低头认真地看着温柔给她涂药的顾辞,漂亮的杏眼里满是碎星般的柔情。
游廊拐角,顾衍带着内监站在廊柱旁,默默看着,眉心不知何时微微蹙起,眼底沉沉,似有暗流涌动。
那样的时漾是他没见过的。
温柔妩媚含羞带怯,全然没了任性刁蛮,眉梢眼角戾气全无,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顾衍自小便听长辈夸时漾长得好看,从前奶奶在世时,甚至赞时漾有国色天香之姿,堪当国母。
但他那时只当她是个小孩儿,可爱有余,美丽欠奉。
可不知何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竟已经亭亭玉立,确有国色天香之姿,顾盼生辉。
只是她眼中不再只有他的影子,她心里眼里,如今只有一个顾辞。
顾衍不知何时攥紧了拳,骨节发出一声脆响。
远处的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浑然未觉。
内监的太阳穴却忍不住一跳,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太子这是上心了。
“殿下,崔公子……”
顾衍回过神,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犹自昏迷的崔缇,想起他方才抓着时漾手腕那令人厌恶的模样,眉心的褶皱更深。
“让人送回崔府,就说崔公子身体不适在课上晕倒,着他在家休养,以后不必入弘文馆伴读了。”
顾衍说完,又盯了时漾和顾辞一眼,转身离去。
内监敛声屏气地跟在顾衍身后,暗自心惊。
太子先是为时漾遣走了表妹蒋蕊,如今连崔将军的儿子也要撵出去……
小内监心思电转,只觉得这位时小姐日后的恩宠怕不止是做个妃子这么简单,只怕温姑娘的地位要保不住了。
想来也是,温听倪不过是寒门女子,宫中侍女,怎可与清远侯府的嫡小姐相提并论。
就算时漾嫁过一次,但只要清远侯府不倒,将来顾衍当了皇帝要她做皇后,也没人敢公然反对。
顾辞给时漾涂好了药膏,余光扫见远处游廊拐角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明黄色锦袍,垂下眼眸,心中有些意外。
顾衍应该看见了他打晕崔缇的一幕,但他竟然没出来训斥。
顾辞本以为顾衍当了太子会不一样,却没想到他还是如以前一样,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清冷矜贵模样,看到什么都不闻不问。
就像以前,他明知道蒋国舅要对付顾辞,也从来不置一词。
后来,宫里的人欺负顾辞,顾衍又真的没看见吗?
顾辞眼底的寒意愈盛。
顾衍看起来光风霁月,其实骨子里跟顾青云一样,不过是个冷血自私的伪君子罢了。
早晚有一天,他要将顾衍那虚伪的面具揭开,让世人看清他的嘴脸。
顾辞想着,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时漾敏锐地感受到了顾辞周身气场的变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她紧张地勾住顾辞方才给他抹药的两根手指,小声唤他:“顾辞?”
顾辞回神,收敛了周身的杀气,握住时漾的手,微微一笑:“涂好了,还疼吗?”
时漾松了一口气:“不疼了,我们去饭堂吃饭吧,再晚又要吃冷饭了,饭堂的饭菜味道本就一般,冷了就更难吃了。”
“好。”
顾辞从善如流地应着,跟时漾携手往饭堂去。
“你若是觉得饭堂的饭不好吃,其实可以花钱让弘文馆的小食堂单独做些菜。”
顾辞提醒时漾。
毕竟他曾在宫里生活过那么多年,又在冷宫住过,因此深谙宫中的生存之道。
这宫里看着规矩森严,但其实只要有钱,吃穿这种东西,都是买得到的。
时漾穿越而来,自然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眼睛顿时亮了:“还能点菜?”
顾辞微笑点头:“宫里美食其实不少,只要有钱,就能吃得上,你可以今日下学的时候去一趟小厨房,留下些银子定好明天中午的菜。”
时漾连连点头,觉得这个方法甚好。
她贵为清远侯府的小姐,自然是不缺钱的,宫里的饭菜再贵,一天一顿她也随便吃得起,又不是要吃龙肝凤髓。
就算真的要吃,一两顿也是吃得起的。
于是时漾十分豪气,中午吃完那没滋没味的盒饭之后,便拉着顾辞去小厨房定明天的菜。
她和顾辞都没有申请宿舍,也不能带着顾辞去时佳佳那里休息,还不如中午把该做的事做了,晚上便可早早回家去。
这东宫多一刻她都不想待,总觉得处处是陷阱。
时漾拿出了银子,自然得到了小厨房的盛情款待,当下就买到了一块鲜香的卤牛肉,她一边吃一边选着明天中午的饭菜,顺便给时佳佳也订了一份。
顾辞说吃饱了饭闻不惯厨房里的味道,便独自在院中等她。
时漾选完菜出来,便见一个小太监从顾辞身边走开,她疑惑地走过去问:“那是谁?”
“新来的内监,不认识我,便查问一下我的身份。”
顾辞答得随意,时漾也没往心里去。
顾辞第一天入学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时漾担心崔缇醒来会来找茬,又不想顾辞为难,回家后便偷偷去了趟正院,找时远华告状。
时远华乍闻崔家的小儿子竟然敢骚扰自己的女儿,顿时黑了脸。
时远华是兵部尚书,崔缇的父亲是镇南将军,两人在朝中关系素来不错,崔家对时家还多有倚仗。
这崔家的臭小子,疯了不成?
时远华心底哼了声,不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心里这么想着,时远华对时漾却依旧是温声安慰:“没事,此事有父亲呢,你让顾辞也放心,不过就是打晕了那臭小子,有父亲在,你们就是打断他一条腿,我谅他崔恒也不敢如何。”
得了父亲的保证,时漾的心才放了下来,对时远华这个便宜老爹多了几分感激,又关心了一番时远华的身体,叮嘱他不管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这才在时远华满腔的欣慰中走了。
王氏晚饭时便听时远华一直在夸时漾,听得她忍不住胸闷。
于是趁时远华不在家便反复教育儿子,要时常关心父亲的身体,做个孝顺的孩子。
时成小朋友听了母亲的话,第二天一早便跟在老父亲身后,先是询问父亲为何多了几根白发,又问父亲脸上的皱纹可能修复?
最后在父亲脸色黑如锅底的同时,还不忘提一句时远华日渐弯曲的脊背。
直扎的时远华心口漏风,恨不得脱了鞋子将这混小子的屁股拍肿。
王氏只觉得胸口更痛了。
时漾在正院的鸡飞狗跳中跟顾辞一起上了马车,窝在顾辞怀里睡着回笼觉。
她一坐车就犯困,没想到坐马车也这样。
顾辞最近终于长了些肉,肩膀不那么硌了,虽还是单薄,但靠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鼻息间满是顾辞身上清新的青草香,时漾睡得舒服,小猫儿似的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顾辞被她蹭的有些痒,唇角微微翘起,没察觉自己脖颈上被时漾蹭上了一片嫣红的口脂。
他皮肤本就白,那一抹嫣红便格外醒目,颇有些香艳。
弘文馆里一众伴读最大的不过也才二十出头,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还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辞虽曾是太子,毕竟已经被废为庶人,身份上便不及这些世家公子们尊贵,他们说起闲话来便毫无顾忌。
“啧,看来传闻是真的,那侯府小姐果真是个不知餍足的小野猫。”
“才十几岁就这么欲求不满,到了三十只怕顾辞那身板要受不住。”
“三十?我看他能撑到二十就不错了,你看他瘦弱的,怕是已经被榨干了。”
众人荤话不断,哄笑不止。
顾辞静静地坐着,听着他们的话,一张脸寒若冰霜,心底杀意肆虐。
没多久了,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尔等在孤的弘文馆里读圣贤书,就学了这些?”
顾衍的声音少有这么冷的时候,众人闻言顿时噤若寒蝉,纷纷疑惑他今日为何突然护着顾辞。
虽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皇室之中,哪有什么兄弟亲情。
更何况,还是现任太子和废太子。
两人不说你死我活,也必是势不两立的关系才对。
不仅这些人心中疑惑,就连顾辞都有些意外。
顾衍不动声色地转向顾衍,视线不留痕迹地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惊讶地见顾衍确实面带怒色,眼底的寒意不似作伪。
就连顾辞都看得出,顾衍在生气,非常生气。
尤其是,当顾衍的视线扫到顾辞脖颈上的那一抹嫣红之后,顾衍眼底似有一团黑色的火轰然点燃。
顾辞似有所感,抬手摸了一下脖颈,入手有些黏,他装作看不见,闻了闻指间的味道。
淡淡的玫瑰香。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不仅常闻到,还每日都会吃到一些。
是时漾的口脂。
想起她在车里睡觉时在自己脖颈上蹭的那一下,顾辞面色柔和下来,心中却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他拈着指间的口脂,视线再度若有似无地扫向顾衍。
顾衍这是,在吃醋?
呵。
顾辞指间被他搓的热烫,犹如他心底重新燃起的杀意。
敢肖想时漾的人,不管是谁,都该死。
时漾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会让顾家两兄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变得更加危险,她见顾辞入学之后一直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还满心期盼着顾辞和顾衍的关系能就此缓和呢。
又是一天休沐,时漾本还想拉着顾辞去京郊玩一玩,却恰好赶上月事,只得老实猫在了家里。
她月事倒并不太疼,只是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这里出门又只能坐马车,没有卫生巾,长时间颠簸,总归是难受的。
时漾恹恹地躺在顾辞怀里,由着他一勺一勺的给自己喂苹果炖红糖水,唉声叹气地。
顾辞看着心疼,喂完一小碗,抱着她哄:“下次休沐我们再出去玩儿。”
“还有十天呢!”
时漾撇着嘴,只觉得上学的日子也太难熬了些。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去打量顾辞的面色。
每天上课,时漾这个晚上睡得足的人眼下都有些发青,顾辞脸上竟然看不出半分疲惫。
这就是传说中的精英基因?
时漾腹诽着,想起有几次夜里醒来,都发现顾辞不在身边。
她忍了又忍,还是轻声试探:“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时漾问的模棱两可,但顾辞却听得明白。
他也知道,时漾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实际上聪明的很。
自己那些动作瞒得过别人,却决计瞒不过时漾。
索性他也并不想瞒她。
只是事情尚未成,她知道的越多,便多一分危险。
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想拉她下水。
“快了。”
顾辞用下巴蹭了蹭时漾柔软的发顶,安抚地说。
时漾悠悠地叹口气,心里有许多话想劝说,但未经他人苦,如何能劝他人善?
纵使她与顾辞如此亲近,她还是自问无法对他过去受过的苦感同身受。
时远华再怎么老古板,都还是疼爱孩子的。
纵使他曾被王氏蛊惑,与时漾的原主生了嫌隙,但他疼爱时漾的心并没有因为娶了王氏就彻底改变。
他还是愿意在时漾惹了大祸之后豁出老脸去帮她补救。
对比之下,顾青云根本不配做父亲。
他眼中仿佛只有顾衍一个儿子。
又或者,在顾青云眼中,顾辞的太子身份,不过是顾青云当年没有实权在手,不得不被孔祭酒等一干老臣胁迫的证明。
可就算如此,他可以在重掌大权后不让顾辞当太子,又何至于将自己的儿子弃如敝履?
顾辞恨顾青云,恨蒋皇后,恨那个冰冷皇宫里的每一个人,时漾都能理解。
所以她没法劝他。
但杀人真的能将他从仇恨中救赎吗?
时漾也不确定。
于是她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握住顾辞的手,她轻声说:“能少杀点人吗?”
她的声音极轻,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惶恐。
仿佛不是在跟自己的爱人说话,而是在跟一个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上位者说话。
顾辞听得心中忍不住一痛。
他知道她能猜到些事,但没想到她竟然知道的这么多。
顾辞眨了眨眼,微微垂眸,便对上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
他心底忽然有些慌。
对于自己筹谋多年要做的那件事,他忽然有些没底。
人说帝王一生称孤道寡,那王座便是世间最孤独之处。
在遇到时漾之前,他甘愿孤独,只为站到权利的顶峰,将曾经轻视他、辜负他之人,全部踩在脚下。
但如今,他有了时漾,他本以为,有了时漾,他即使走到那万人之巅,也绝不会是孤独的。
时漾会陪着他,永远在他身边。
但这一刻,看着时漾眼底的小心翼翼,顾辞忽然有种时漾离他很远的感觉。
他总觉得,时漾的眼睛看着他,却又仿佛透过他,看着别人。
顾辞的心底骤然一片冰凉,他手臂不由得用力,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急切地问:“漾漾,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永远陪着我的,对不对?”
顾辞的手臂如铁链般紧紧箍着时漾的腰,时漾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痛的蹙眉,忍不住推他:“顾辞,痛……”
听着时漾的声音连名带姓的叫他,顾辞忽然觉得很委屈。
明明她这些日子来一直这么叫他。
但他却怀念起最初的日子,她叫他“辞辞”的时候。
顾辞固执地不肯松手,蛮横地将人又往怀里按了按,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漾漾,别叫我顾辞。”
时漾愣怔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唇角微挑:“求我。”
少女语气满是傲娇,纤纤玉指点着顾辞的唇,一脸狡黠,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那种疏离的感觉骤然淡了,顾辞松了口气,手臂也稍稍松了些。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鸦羽般的黑睫微颤,薄唇轻启:“求你了,漾漾。”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撒娇的意味,撩拨的时漾心底软成一片。
没想到他求的这么干脆。
时漾又有些心疼他,忙反手抱住他:“辞辞,我以后都叫你辞辞,好不好?”
少女的语气温柔,哄着他。
顾辞心中仿佛有暖流淌过,浑身的毛发都让她哄得熨帖,轻轻地嗯了声,细密的吻便如雨点般落在她的唇畔颈侧。
因着她身子不便,顾辞忍了又忍,只能在她锁骨边流连啃咬,咬的她痒的向后仰着躲避,哀哀求饶。
时漾怎么也想不到,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
第二天下午,他与顾辞下学回来的路上,顾辞中途突然就下车了。
临走时说让她早早休息,近几日不要出门,他已经让人给她在女学告假了。
时漾震惊,在他下车前慌忙拉住他的手:“这么快?你的眼睛……”
时漾分明记得,梦里他是眼睛彻底恢复了才起事的,怎么现在眼睛还没治疗呢,就提前了?
顾辞闻言微微一笑,长眉微挑,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她,眼底分明有光。
时漾顿时愣住,惊得微微张开了嘴,一时不知说什么。
顾辞看她惊讶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垂首便覆上了她的唇,这个吻热烈又霸道,直把时漾吻的嘴唇红肿发麻,顾辞才松开她的腰,转身下了车。
时漾透过车窗看着顾辞的身影消失在街边的一家并不引人注目的店铺里,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她是现代人,没经历过什么打仗政变的事,以往只在电视里看过,演出来的危险紧张跟亲身经历到底是不一样的。
时漾只觉得脑中全是轰鸣声,回家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她将自己关在屋里,极听话的不出门,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几天,隐约只听说前院最近多加了护卫,父亲忙的不回家,也勒令王氏看紧内宅,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朝中似乎出了大事,府中人心惶惶。
听画几次来送饭,面色都有些白,想问时漾什么,却又在问琴的视线下闭上了嘴。
其实时漾也想问问问琴的,毕竟问琴似乎总是什么都知道。
但到底没问。
她还是怕的。
担心的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时漾这么安慰自己。
但当天夜里,时漾正睡着,忽然觉得床前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那种感觉十分诡异,让时漾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眼皮颤了颤,抓紧了被子,不敢睁开眼。
这人不是顾辞,她能感觉到。
他身上没有顾辞的香气。
时漾正鼓足了勇气要睁眼,忽然吸进一股有些呛人的异香,整个人便瞬间昏沉起来。
听画深夜醒来,便看见一个黑影从小姐房门口一闪而过,仿佛扛着什么东西。
听画连忙要去叫醒问琴,却哪里也找不到问琴。
她跌跌撞撞闯入时漾房中,却见小姐的床上空空荡荡,床铺都冷了,时漾不知所踪。
听画慌了,只得去找陈嬷嬷。
陈嬷嬷早就养好了身子,只是小姐不召见她,她也不敢轻易在小姐面前露面。
听闻顾辞如今很受小姐宠爱,陈嬷嬷以前没少磋磨顾辞,自然不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但她心里坚信,小姐不会一直被那妖艳贱货迷惑的,早晚小姐醒悟过来,还是会重新重用自己。
陈嬷嬷于是坚定信念,日夜等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然而她没想到,机会没等到,却等到了小姐失踪的消息。
时漾不见了,清远候府顿时乱了起来。
王氏本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时远华,一来她觉得时远华知道了势必要拿她作筏子发脾气,二来她觉得时漾不过又是任性地不打招呼自己跑出去了。
毕竟关在院子里这么久,以时漾的性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待着。
但陈嬷嬷却不知怎么排除万难,硬是将消息送到了时远华那里。
忙的几日不曾回家的时远华铁青着一张脸便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听说女儿已经失踪两日,恨的他牙龈都咬出了血,狠狠一巴掌将王氏掴倒在地,咬牙切齿地咒骂:“王氏!若我女儿少了一根头发,我时远华必休了你!”
王氏没料到时远华会这么生气,膝行上前便要抱住他的腿哭求,时远华却没给她机会,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时漾。
如今朝中大乱,以时漾跟顾辞的关系,时漾不管落在谁手中,都凶多吉少。
然而时远华翻遍了晋安城,也没想到时漾竟然在崔家。
崔恒远在边关,崔家的几个大儿子都已在军中任职外放,家中男丁只有崔缇一人。
崔缇的母亲随父亲去了边关,家中长辈只剩一个老眼昏花又溺爱孙子的奶奶。
因此崔家便相当于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上下全听崔缇一人调遣。
府中密室藏了一个女人,崔缇房中的丫鬟小厮都知道。
只是没人认识时漾,也更没人敢把这事往时漾身上想。
谁能想到他们家公子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将父亲上峰的掌上明珠绑回家关起来当禁脔?
话虽如此,时漾却并未沦落到禁脔那么惨。
她只觉得崔缇此人诡异的很。
时漾初被崔缇绑来时,也以为他是追求不成恼羞成怒,想霸王硬上弓,因此吓得不行。sttgxcl.com
然而两日来,崔缇只是将她关在密室,每日好吃好喝的顿顿亲自送来,不仅温言软语地对她,甚至还怕她无聊,给她准备了不少话本游记。
最离谱的是,崔缇还试图弹琴舞剑取悦时漾。
时漾只觉得这人简直是个变态,但毕竟落在人家手里,时漾也识时务的不敢再激怒崔缇,因此只是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肯跟崔缇说。
崔缇也十分无语,他花了大量积分,才在系统里查到这个世界马上要政变,届时顾辞要成为新一任皇帝。
有了这个线索他便不敢再耽误,不然等时漾成了皇后,他还怎么攻略时漾?
他还指望着通关了这个副本离开游戏呢。
自从误打误撞进入这个游戏,他已经在游戏里困了几十年了。
虽然游戏里的时间跟现实世界不同,但什么游戏玩几十年也早就恶心了。
但不知道这游戏是不是故意的,最后一个副本竟然这么难。
崔缇想到这里,不由得嘴里犯苦。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时漾从清远侯府偷出来,本想将她关起来慢慢培养感情。
女人么,心都是软的,日子久了,哪怕是让她斯德哥尔摩,她也能动心的。
但是偏时漾软硬不吃,被抓来就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而崔缇每每去给她送饭,无论怎么讨好恐吓,都只能听见好感库库的掉,如今已经突破负二百了!
崔缇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难缠的攻略对象。
今日也不想再去看时漾了,只觉得闹心的不行,独自去了万花楼饮酒作乐。
还是这里的美人善解人意。
“你倒是心大。”
蒋蕊的声音响起,崔缇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一抖,一杯酒全洒进了怀中美人的怀里,引得美人一阵嗔怪。
崔缇只好赏了对方一锭银子,才将人送了出去,黑了一张脸看着戴着帷帽坐在他对面的蒋蕊,冷笑一声:“我至少已经将人控制在手中了,你呢?顾辞当了皇帝,你还怎么攻略他?别忘了,他跟你们蒋家可是有仇的。”
这话戳到了蒋蕊的痛处,蒋蕊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咬着牙喝骂:“崔缇,你别把我惹急了。”
崔缇本来还想讽刺蒋蕊几句,但回味了一下蒋蕊的话,忽地笑了,他视线重新钉在蒋蕊身上:“怎么,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说说看。”
崔缇这人虽然嘴贱,但脑子确实还行。
因此蒋蕊还是忍着恶心来找他合作了,毕竟npc要的积分太多了,她如果一个人负担,就算通关了这个副本,也还是无法离开游戏。
她知道崔缇跟自己一样,也急着出游戏,所以两个人合作是最好的。
于是她忍住跟崔缇吵架的冲动,尽可能冷静地说:“我找到了可以交易的npc。”
崔缇眉梢一挑:“是主系统npc?”
蒋蕊点点头。
这个游戏的npc分为主系统npc和副本npc。
通常每个副本只有一到两个主系统npc。
主系统npc与副本npc不同,他们通常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物,大部分是由人工扮演的,还有一些甚至是通关过的玩家,因为另有目的,留在了游戏中。
这些npc因为权限高,掌握着整个游戏的数据信息,还有些特殊的技能。
他们通常隐藏的很好,因为按照主系统的规定,他们是不可以暴露身份的。
但总有一些主系统npc在游戏里时间长了,能找到系统的bug,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他们会主动找到玩家,暴露自己的身份,与玩家交易来换取高昂的积分。
对于崔缇和蒋蕊这种玩家来说,积分的作用就是换取提示消息,还有就是攒够了积分离开游戏。
但是对于主系统npc来说,积分能做的事似乎很多。
不过没有一个主系统npc会把积分的秘密告诉玩家。
这对玩家虽然不公平,但玩家没有选择。
崔缇也曾经在副本中遇到过愿意交易的主系统npc,只是当时他已经确定自己可以拿下攻略对象,所以没有与对方交易。
但是这一次,他似乎真的很需要主系统npc的帮助。
“我不要信息,我要技能。”
崔缇做出决定。
他已经花了那么多积分从系统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了,再多的信息对他来说用处也不大。
时漾这根骨头太难啃了,他需要主系统npc的技能加持才能通关。
蒋蕊蹙眉,显然崔缇跟她想要的一样。
蒋蕊已经知道顾辞即将当皇帝,介于两家的仇恨,想用正常的方式攻略他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她也需要技能加持。
她略微沉吟,便答应了。
虽然两人都要技能可能对方开出的积分会更高,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至少有人分摊积分,总比自己一个人花积分要强。
两人说定后,当晚便一起乘坐马车去了京郊,与主系统npc见面。
如今晋安城动荡,城门封锁,出城是不可能的。
主系统npc选的地方距离内城很远,却也尚未出城,是个京郊的庄子。
蒋蕊带着崔缇趁着月色走小门进去,径直走进了厨房。
一个穿着青布长裙的女子背影,正侍弄着灶台的炉火,空气中弥漫着烤红薯的香气。
听见脚步声,女孩拿起身边的一个盘子起身,将一盘烤红薯递给两人。
“吃吗?”
崔缇看清对方的脸之后,瞪大了眼睛。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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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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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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