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谣起了个大早,正盯着被自己顺回来的野鸡精发愁。
他昨夜本打算把它丢到鸡圈里养着,等到养出毛来再偷摸摸扔回灵兽阁,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可那野鸡精以自己已经秃了为由,说什么也不愿在那群小母鸡跟前丢人现眼,大有要跟祁谣撕破脸皮一拍两散之意。
祁谣大呼“恩将仇报”,态度强硬地拿来个篓子,将人家罩在了鸡圈最深处。
野鸡精被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吵了一夜,再也没有昨夜那股子鱼死网破的气势,一双幽怨的小眼睛盯着祁谣,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祁谣语重心长瞎掰道:“兄弟,我这是为你好,灵禽园养鸟图什么?就是图个好看罢了,你说你要是这副尊容回了灵禽园,不被看管弟子拎出来炖了,也被其他鸟兽欺负死,还不如安安心心在我这儿养养毛,长出来最好,长不出来我也想办法养你一辈子,有我一口饭就不缺你一粒米……”
他把昨夜的干馒头掰了一半,揉碎了些,塞进倒扣的篓子里,边絮絮叨叨,边把鸡圈的门重新关上。
“对了,你有名字吗,要是没有我给你现取一个,既然你翅膀秃了一半,那我就叫你阿秃吧,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简单又好记?不用谢谢我。”
野鸡精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争辩,大头一倒便去见了周公。
祁谣欺负完了鸡,神清气爽,见东方既白,算了算时间,打算今天上工前,把没处落脚的院子给收拾了——反正是自己以后也要住的院子,当回田螺姑娘也无妨。
昨夜他送完仅剩的那桶鹤金水回来后,也没人安排他吃住,只得在灵囿园那边蹭了顿饭,又在后山一间破破旧旧的杂物房里窝了一晚,现在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收拾出一间像样的住处来……还好那天仙似的内门师兄塞给了他一张净衣符,不然连洗澡的地方都找不着。
话又说回来,一天之内能连着碰见两次……啧,甚是有缘。
他心情忽然又甚好,一路哼着荒腔走板的歌,蹦回了院子,听见西屋传来鼾声震天响。
前院井边杵着另一位师兄,一大早正端着铜盆洗头,正试水温。通天阁小说
祁谣抬手招呼:“隆师兄,一大早好兴致。”
祁谣没来之前,灵兽阁后山一共就两个常驻弟子,一个叫杨春来,乃是一位十二个时辰里能睡上十一个的奇男子,眼下躺在西屋里睡得正酣。
另一位便是这位隆师兄,大名隆峻伟,正是昨日指使祁谣送鹤金水的那位。鉴于昨日因两桶鹤金水发生的离奇种种,在祁谣单方面看来,两人之间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隆峻伟翻了翻眼皮,当作打过招呼,转眼便颐指气使道:“祁谣是吧?你去田里挖两篓子红薯回来,送去灵囿园。”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收拾的事只得先搁置起来。祁谣在院子里兜兜转转,拎了个造型还算端庄完整的竹篾篓子,当着隆峻伟的面故作打抱不平地套近乎:“整个灵囿园人和畜生的吃食,全都得由咱们后山收拾吗?师兄,咱这活儿算起来,人手是不是有些少?”
两束目光从油乎乎的头发丝中钻出来,隆峻伟披头散发地看着他,数落道:“少贫嘴,多做事!”
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祁谣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悻悻离去。
……
今日书苑休学,天气又甚好,午后,南溯珉被两个游手好闲的好友拉到蹑风湖南岸钓鱼晒太阳。
蹑风湖荷塘万顷,北岸乃是各长老及其弟子们居住的亭台水榭。湖心除开书院所在的芙蕖台外,隔壁还立着一栋长老们议事集会的海棠居,一般无事的弟子都不会轻易靠近,生怕被自家长老抓见,挑自己练功修习的毛病。
南岸则属本门外门弟子练功歇憩、日常起居之所,湖岸边万叠翠茵,莺雀声声,较清规戒律的北岸,人气的确是稍微足些。
此刻正是外门弟子练功的时候,没多少人来往。三人寻了个少见人迹,但刚巧能晒到太阳的角落,搬了三张小马扎排排坐下。背后不远处是一棵几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巨大银杏,明明是个枝繁叶茂,浓荫蔽日的模样,树干里边却跟被虫蛀了一般,一整个空心,甚至可以容纳一两个成年人在里边席地而坐,倒是一大奇观。
曲剡溪望着银杏树痛心道:“还不是几年前,你们蹑风堂殷长老渡劫时,给天雷劈的。”
南溯珉悚然:你们修仙世界被雷劈,是什么家常便饭的事吗?
倒也不敢问出口,他抬眼看了看碧绿树冠上方万里无云的天色,阳光不算太烈,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暖意,映得水面浮光跃金,教人眼花缭乱。
三人抓着鱼竿半天也没动静,大抵是湖底的鱼也被这波光粼粼闪昏了眼,懒得出来觅食,只有几只色泽艳丽的蜻蜓,将竿头当作荷杆歇脚,不一时便又开始上下翻飞。
南溯珉从前世起就对钓鱼这一活动不感兴趣,索性收了竿,打了个哈欠,道:“有些困了,我去休息一会儿。”
正是午后最叫人困乏的时节,曲剡溪和江荇之自己也迷糊着,随便应了一声。
南溯珉看了看大片的树荫,觉得那树洞里倒是十分宽敞,没有阳光刺目,正好可以当个午休的好去处。恰巧困意来袭,没嫌弃青苔虫豸,钻进树洞里,背靠在坚硬的树皮上就地打起了盹。
大约片刻后,他怀中那条没找到机会藏起来的双玉吊坠,忽然隐隐地散发出微光来。
……
这个盹打得不是很安稳,闭上眼后,一连串的梦境都与原主的记忆有关。
他梦见自己作为幼时的南赤鸷,在北地一个不知名的边陲小镇出生,在一场战争中成为孤儿,混迹在一群同他一样半大的孩子们之间,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地缓慢成长着,日复一日地饥肠辘辘,只求残羹冷炙填饱肚子,不至于跟那野战场上的流民一般落得个陈尸荒野的下场。
梦中的南溯珉依旧保有自己的意识,作为旁观者看着原主挣扎求生的时日。他的确未曾想到,原主竟也有如此不堪的时候。毕竟在他少有的记忆中,原主在人前永远是不卑不亢,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在会让人误以为,他自小便在超然物外的仙门中长大,如此才未沾染上世间沧桑和红尘浊气。
可他此刻所见的,竟是一段颠沛流离的岁月。
此地战乱频发,虽哀鸿遍野,饿殍满地,却盛产砂金,因而多有商贾铤而走险,大多周身罗锦,一掷千金。
孩子们饿得实在活不下去时,有时也会打一打他们的主意。
当一个人连活下去都成奢望的时候,什么道德,什么律法,统统都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更别说他们只是一群不畏天命,不畏大人,不畏圣人之言的乞儿。
小一些的,难当重任,便负责乞讨哭闹来吸引过路人的注意,而大一些的孩子则会在商人们或心生恻隐,或厉声喝斥时,顺走他们挂在腰侧的钱包。没有人会把全部身家都挂在身上,那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大钱,多数时候,顶多只够棚子里一大群孩子们吃半顿饱饭。
南赤鸷那时还不叫南赤鸷,只是被大些的孩子们唤作“阿虹”,阿虹从小生的招人喜欢,经常是被推出去演戏的那个。
他演得逼真,与他搭档的孩子们几乎从未失过手,但他却成日恐惧着——他曾亲眼看过一个同伴,在被某个富商的家丁抓住后,富商下令打断他的双手和双腿,那个同伴才十岁,奄奄一息地被孩子们救下,在棚子里滚烫地躺了三天后,再也没有醒来。
他总是记得棚子里那双无神的眼。
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实在没有什么好被提及,直到那天,他遇上南槐。
那时,镇子周边的砂金矿脉见底,小镇也随之逐渐地没落下来,孩子们已经数月不见商贾车队。听闻临城城主即将出兵至此,许多居民选择了拖家带口地逃离。
但乞儿们却无处可去,没有盘缠,没有粮食,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他们这群时刻饥肠辘辘的孩子出逃的东西。
再后来,一个久违的新面孔踏进镇子里。
那人年纪已经不轻,身着藕灰色道袍,风尘仆仆,身无长物,只有腰侧一对碧玉和白玉并坠的吊坠,做工精细,看上去还能值些钱财,换些吃食。
阿虹和其他几个年幼的孩子一起,被年长些的同伴授意,在巷中堵住那道人的去路,哭闹着向这避世的修行之人求要粮食,好让少年们有机会将那吊坠得手。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那道人长叹了一声,看着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主动扔下藏于衣服里的半袋子钱财,神色悲悯道:
“枭者无道,征地以战,破城隳邑,杀人盈野……哀哉!你们这些小子,既无力于乱世自保,不如快些离开此处罢。”
没人听懂他前半句说了些什么,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一句“快些离开”,孩子们心生退却,一个个地飞快逃离,可他却忽地死死钳住了离他最近的孩子——阿虹骨瘦如柴的手腕。
阿虹心生惧意,他心中又闪过棚子里那个十岁少年毫无光亮的双眼,他不愿落到同样地步,惊惧间红着眼睛死命向那双手咬了下去,一道鲜血的痕迹自道人手指间延展,他尝到满嘴的铁锈味,即使那滋味并不好尝。
道人只挣扎了一下,便再未动作。阿虹恍惚间抬起眼,竟忽然发觉那道人的眼睛里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那更像是一种往事不可追的遗憾,只不过幼时的孩子尚且理解不了那百感交集的无奈。他怔怔地松了口,回过神来,发现同伴们早已弃自己而去,不见了踪影,而眼前那个那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的道人,却反过来温和了神情问道:
“你愿,跟我走吗?”
一对岁月留痕的眼睛,从此印刻在南赤鸷心底。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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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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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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