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能迷惑人的。

  人也十分奇怪。

  一个人待你好,好得久了,就能叫你把过去的不好全都忘记个干干净净,好似那些不好都从来也没有过一般。

  小七险些忘记了,这里是桃林新宅,却也是青瓦楼旧地啊。

  桃树之下,亦是暴室之中,终究没有什么分别。

  这日复一日,珠流璧转的,因为这一片山桃,竟就忘记了那一室的刑具了。

  “好”能麻痹人,但忘记是最不应该的。

  她早就该清楚,魏国的桃林就是魏国的桃林,燕国的兰台也终究是燕国的兰台,看起来是一样的宅子,外头是一样的模子,内里却有着天地的差别。

  那人声中复杂,微凉的指腹轻轻去拭她的眼泪,“小七......不说了.......”

  不说了吗?

  可她说到兴起,怎能不说呢?

  她还有更多的话没有说完,怎能不说呢?

  今日不说,来日又该什么时候说呢?

  今日不说,来日不还是要无穷无尽的诘问、天罗地网地诱杀吗?

  怎么,原先不想说的时候,一个个都来逼着她迫着她。

  如今想说,竟不想再听下去了吗?

  不,得说啊。

  她压在心里许久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要说给他听。

  小七笑道,“大公子的人一次次追杀,杀光了我表哥的人。那些魏国好儿郎原都是要沙场征战的,但他们都死了,都枉死在了追兵剑下,只剩下了我表哥一个人。表哥为我来,他没有丢下我,他一人一骑杀了回去。他对我说,‘小七啊,不怕,朝着大梁走!’他跳下马车前还要叮嘱我,他说,‘小七,永不要回兰台!’都不要我回兰台,我却回来了。”

  那日疾风割脸,暴雪如瀑,那日的赴死与厮杀好似将将就在屋脊之上重现。

  这夜的围杀,与从前每一次的追杀,并没有什么分别。

  “真高兴啊,我表哥和魏国从来没有抛弃我。因而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他。若不是为了我表哥,我才不会回兰台!”

  “小七,不说了.......”

  那人声腔微颤,开口时已带了几分哀求。

  他平生最恼恨旁人欺瞒,却又最听不得这摧心剖肝的真话。

  怎么,真话不好听,真话剔肤见骨,如万箭攒心罢?

  不,得说啊。

  还有那么多他不曾听过的真相,还有那么多他不愿听见的真话,长夜未央,不如全都说完。通天阁小说

  “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想起表哥和谢玉来。冷的时候,总想起表哥给我的棉衣和毡帽,他总把我裹得厚厚的,他总要我吃鱼眼,他说吃了鱼眼,就能眼明心亮,分辨好人。可我吃了他给的鱼眼睛,吃了那么多年,也没能擦亮眼睛,仍旧过得糊里糊涂。他不许我跪,不许我轻贱自己,他总要我站起来。”

  是,大表哥总要她站起来,兰台的主人却一次次命她跪下。

  “若不是被燕军俘了,我是要嫁给我表哥的,我喜欢他身上的木蜜香,我在那么冷的鬼天气里窝在他怀里的时候,尤爱他身上的木蜜香。大公子还不知道,我表哥喜欢我的脖颈,他亲近我的时候,总去亲......”

  “够了!够了.......”那人仓皇打断了她,“小七,不说了。”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这才说了一丁点儿,她还有一肚子的秘密,她要从头说到尾,一个字也不落,完完整整地说给他听。

  看着那人失态,她心里有种报复的欢喜。

  她想起从前,从前那人一次次地斥她是“娼妓”,这便叫他开开眼,好好地瞧一瞧娼妓是什么样的。

  疯吧,疯个痛快,规规矩矩地活着太累了,安安分分地活着也太累了。

  不要这条贱命了,不活了,日子也不过了,死个干净,死得神灭形消。

  “我怕冷,冷的时候就想起谢玉来。我和他睡在一张火炕上,大公子不知道那张火炕有多好,底下铺着灰狼皮,被子里絮满了芦草。谢玉把火炕烧得热热的,他给我煮姜汤,烤番薯,就在那间小屋子里,他做了萝卜炖鸡,他抱着我睡,我从没有什么时候,是那么安稳踏实的。”

  有水滴吧嗒吧嗒垂在腕上,温温热热的,是下雨了吗?

  那也不奇怪,蓟城的七月是常下雨的,数日前不还下了一场泼天大雨吗?

  她转头望天,天色依旧沉沉黑着,不见一颗星子,但夜虫啾鸣,是个晴天。

  她笑了起来,“大公子的卧榻价值千金,却远不及那张火炕狼皮。那一柜子昂贵的华袍,也远不及谢玉那件脏了的白袍......”

  腕间的水滴断珠似的落,听见那人说,“小七......你累了.......去睡一会儿吧。”

  不,不呀。

  她蜷在这地上多时,早就把身下的土焐热了,起身干什么呢?去哪儿呢?

  再说她也不累,一点儿都不累呀。

  何况说到了兴头上,巴不得把什么都告诉他。

  听也要听,不听也要听,话头子一打开,哪有中途停下的道理。

  她的眼泪哗得又开始往下掉,“我不喜欢这座假桃林,这不是我小时候的家......大公子,我不想嫁了......”

  那人将她揽在怀里,捂住了她的嘴巴,“小七,你累坏了,快睡吧!”

  她不想嫁了,这样的小七,他也不该再娶。

  他想要的真相,如今大多都知道了。

  虽不曾亲眼所见,但到底亲耳所闻。

  只是不曾想到真相撕开之后,竟是这般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这是他想要听的话吗?

  大抵不是,不然他就不会仓皇捂住了她的嘴巴。

  忽听院外有人低声来禀,“公子,裴将军回来了。”

  果然粗重的脚步声近,来人进了庭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瓮声瓮气地禀道,“公子,末将无能,又叫那厮跑了!”

  那厮,那厮还能是谁,他们口中的此獠。

  小七心头一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自己一直紧紧地绷着。

  好啊,好啊,谢玉活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那人仍旧出神,没有说话。

  是暗恼,是不甘,还是什么样的心绪?

  不管是什么心绪,随他,由他,听之任之,不去管他。

  楚人谢玉武功极高,任谁都休想杀死他。

  来人很快又笑了起来,“那厮也没捞到好,末将砍了他一刀!”

  小七心头一跳,又听那莽夫得意道,“公子看,这上头的血,都是那厮的!末将都没舍得擦干净,专程要请公子过目的!”

  借着灯笼的光,能看见那三尺余的大刀上尽是殷红的血渍。

  小七心如刀刺,鼻尖一酸,眼泪哗地一下滚了下来。

  那都是谢玉的血啊。

  那人仍旧默着,没有开口。

  裴孝廉又道,“末将砍中了那厮的腿,任是再能飞檐走壁,看他还能往哪里逃!只需再有这么一回,末将必能将他拿下!”

  难怪这一夜一直不曾见过裴孝廉,原来他与虎贲一起隐在屋脊暗处,专去伏杀谢玉了。

  你想,一个多次栽在谢玉手里的人,必定早就切齿拊心,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怎会不逮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痛下杀手,以牙还牙,去报了这切骨之仇。

  良久过去,那人摆了摆手,说起话来亦是无气无力的,“去罢。”

  那莽夫这才察觉此时情形不对,不敢再多嘴邀功,赶紧躬身退下了。

  她怔怔地出神,那人已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廊下走去,“去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步伐慌张,语无伦次,小七极少见他这副模样。

  她的脑袋在那人臂弯外仰着,看这夜色黑沉沉漫无天际,就似这吃人的燕国,要把人一口口地全都吞噬进去,吞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儿骨头渣都不剩。

  她望着那株山桃,她想,那是今夜吊起她的地方。

  她望着那碎了瓦当的屋檐,她想,那是今夜伏杀谢玉的地方。

  她望着这不见清明的庭院,心中怃然叹息,这就是曾经的青瓦楼啊。

  一个囚过她、折辱过她的地方。

  她喃喃道,“我不喜欢燕国,我想回家了。”

  水珠兀自垂着,垂到了她的脸颊,与她自己的眼泪汇成一处,咕噜咕噜滚了下去,顺着脖颈,滚进了领口,很快就把领口洇湿浸透。

  进了屋,屋里也并不暖和,案上还放着那满满一托盘的虾仁饺子,这大半夜都过去了,想必饺子也早就漏了汤,破了皮。

  一时透骨酸心,眸中悲凉浮漫。

  她想,小七,这辈子也不再包饺子了,再也不包了。

  那未完成的里袍也不再做了,再也不做了。

  身下一软,被那人放上了卧榻。她过惯了穷苦的日子,那厚厚的茵褥原本也是她十分喜欢的,那暖和的衾被亦是她十分贪恋的。

  然而今夜再躺在这里,却是困心衡虑,郁郁累累。

  额间一热,被那人抵住了,那高高的鼻梁触至她的鼻尖,他的脸颊水渍弥漫。

  总会许久过去了,都不见那人说什么话。

  她说,“我祖母想念我,我要回家去侍养她。”

  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祖母,但既是父亲的生母,想必会待她好的。

  至少谢玉口中的祖母是一个慈蔼可亲的老人,谢玉是霁月光风的君子,他的话不会有错。

  那人兀然哽咽,“小七,不走。”

  不走,留在这里却也没了什么盼头。

  但人活着总得有盼头啊。

  没有盼头,活着还有什么劲呀?

  不就是行尸走肉,似个釜底游魂么?

  那人仍旧抵在她的额间,但她已背过身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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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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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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