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西禾找到赫连昭的时候，赫连昭正在与周萌等人商量接种疫苗的事情。
夏西禾一路小跑过去，看到赫连昭，不禁大喊一声：
“阿昭！”
赫连昭闻声转头，便看到那个青年身上披着金色的日光，从金銮殿外跑进来。
他发丝飞舞，笑容满面，眼睛亮晶晶的。
一如他们刚成亲不久时。
夏西禾的出现引起了朝臣们的注意，尤其是这一声“阿昭”，更是让不少人感到惊异。
这里面有不少都是夏国人，未曾见过夏西禾与赫连昭相处的状态。
只觉得如此称呼天子，未免也太过不敬了些。
然而看赫连昭，却没有任何反应，全然不觉得对方冒犯不敬。
原来传说中陛下宠爱皇后是真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宠啊。
“慢点儿。”赫连昭起身一面向夏西禾走去，一面笑着说，“都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
跑到赫连昭身前，夏西禾激动地抓着他的手：
“我听说疫苗试验成功了？”
赫连昭含笑点头：“是。”
除了周萌，其他医术精湛的老太医都说这疫苗能防天花。
赫连昭便是不信周萌，也得信那些太医。
何况，他们此前已经做试验给赫连昭看过了。
接种了牛痘的人便不再惧怕天花。
“这回多亏周萌。”赫连昭转头看向周萌，“朕答应你的都会办到。”
周萌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为了救人。”
“周爱卿心怀苍生，朕甚是感佩。”赫连昭道，“念你研制疫苗有功，挽救亿万百姓，特赐免死金牌一枚，擢太医院院使。”
说到这里，赫连昭顿了顿，笑道：“不知你还有何要求？且说来听听，朕都满足你。”
想到此前三番四次被赫连昭威胁恐吓要砍脑袋，再看看眼前“和蔼可亲”、“如沐春风”的赫连昭，周萌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他出息了，竟然能得到赫连昭的嘉奖。
但是……
周萌问：“陛下，做这个太医院院使，是不是特别忙啊？得每天上班打卡？”
赫连昭：“上班打卡？”
夏西禾替他解释：“点卯。”
赫连昭点头：“那是自然。”
周萌立马皱起了眉头，连连摆手：“不不不，那我不要做院使，我只想做条咸鱼躺平，陛下赏我一些银子就好了，别的我都不想要。”
赫连昭大笑。
朝臣们也纷纷笑了出来，赞周萌“不慕名利，令人钦佩”。
周萌心道：真不是不慕名利，我就是懒，不想上班。
能躺着花钱，干什么还要上班？
他已经受够九九六了！
不，医生可没有九九六，比九九六还惨。
笑罢，赫连昭道：“金银自然有，但只是金银这种俗物，如何能配得上周爱卿济世救民之功？”
“配得上，配得上。”周萌笑呵呵的，“我就是个俗人，只想要金银。”
赫连昭便问夏西禾：“西禾，依你之见呢？你二人是知交，你以为当如何赏赐周爱卿？”
夏西禾抿唇笑道：“阿昭，你就依了他吧。”
赫连昭道：“也罢，那便先赏周爱卿黄金万两，白银万两，再赐锦缎千匹，夜明珠十斛。”
赫连昭噼里啪啦报了一大串，听得周围的大臣们眼皮子直跳，眼热得很。
这么多赏赐……可是平生第一次见。
不过周萌确实配得上，他所做的一切，又岂止是这些金银珠宝能衡量的？
当然，除了周萌，那些跟着周萌一起研发疫苗的太医们，也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赏赐。
来这个年代也有一年多了，周萌知道这些数字的概念，听着便心花怒放：发了发了，发大财了！
谁曾想到来到古代，他会发这么大财呢？
如果在现代，他不知道几辈子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想到这里，周萌突然一呆，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考虑过回去的事情了。
“陛下。”周萌忽而又开口，“臣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可否答应。”
“讲。”赫连昭道。
周萌搓搓手，说道：“臣想找些方士一起修仙。”
夏西禾：“？”
这孩子怕不是修仙小说看多了吧？
赫连昭显然也被这个请求给搞蒙了，不过这个年代是医道不分家，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爽快道：
“想修就修，此事不必过问朕。”
周萌大喜：“多谢陛下，陛下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贤之君！”
“把你那些马屁收一收，”赫连昭一哂，“你心里怎么想的，朕还不知道？”
周萌有点尴尬地挠挠头，转身奉命下去了。
他得去安排接种疫苗。
而夏西禾也慢慢回过味来，周萌想修仙是假，想回现代是真。
兴许，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寻找回家的路吧。
想到这一点，夏西禾有些怅然，说不清是希望周萌找到，还是找不到。
倒不是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回不回去，他现在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赫连昭身边了。
只是周萌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真正的老乡，若是周萌走了，他就剩孤家寡人一个了。
不，他不是孤家寡人。
夏西禾看向赫连昭，他还有……赫连昭呢。
他有爱人，有孩子。
他的家在这里。
夏西禾微微地笑起来，凑到赫连昭耳边低声道：“阿昭，你现在有空么？若是有空，便跟我回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赫连昭挑了下眉，以为夏西禾是玩心上来了，也没放在心上。
他虽然想和夏西禾亲近，但想到自己还有不少国务要处理，只能暂且忍着，揉揉夏西禾的头发道：
“今夜我去找你，你先自己玩儿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一方面，此次天花肆虐，虽然没有扩散到京城之外，但仍然死了不少人，善后工作要处理。
接下来的疫苗接种也是件大事——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不愿意配合。
另一方面，隔离期间他积累了不少的政务未曾处理，现在都得一一处理。
赫连昭望着那堆成小山一样的奏章，叹了口气。
真希望女儿快点长大。
这样就能帮他分担政务了。
赫连昭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待女儿长大后，能独当一面时，他就传位给赫连曦，早早地当太上皇，陪着夏西禾游山玩水去。
没当皇帝时，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当皇帝后，累得每天都想退位。
偌大的夏国，要处理的事务实在是太多了，跟北凉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暗地里，还有些心怀不轨之徒企图挑事，赫连昭必须小心应对，否则这大好的局面，很容易崩盘。
夏西禾闲来无事，便与周萌一起去民间处理疫苗接种的事了。
不出意外，当人们听说要接种牛痘时，绝大多数人都很抗拒。
一是不信任，在胳膊上划个小口子涂上牛痘液，就能预防天花？开什么玩笑，该不会是想给他们下毒吧？
大周刚建朝，又是北凉的草原人入主中原，难免遭到百姓们的怀疑。
二是不了解，天花流传数千年，人人谈之色变，从未有过这种说法。
夏西禾便与周萌到处宣传天花的知识，牛痘的预防效果，还以身作则，在人来人往的市场，率先给自己接种。
在上臂划个十字形刀口，涂抹牛痘液，之后就会起一个疱疹，流出脓液，待伤口愈合之后，会留下一个小小的疤痕，便不再惧怕天花了。
百姓们看到连皇后、周萌都亲自接种牛痘，心中的怀疑散了些许，便有不少人决定试一试。
反正是免费的，万一真成功了呢？
这样的人三三两两地来接种，不过几日，就发现牛痘疫苗真的有效，接种后即便接触天花病人，也不会感染。
于是，来接种的人更多了。
夏西禾心情很不错地回了宫，吩咐绿竹去准备几只新鲜的鸡，他今天要亲手做点炸鸡，来犒劳犒劳赫连昭。
绿竹将鸡准备好后，看夏西禾在厨房中忙碌，欲言又止。
夏西禾见了，便笑问：“你跟了我这么久，有什么话想说，直说便是。”
绿竹咬了咬唇，低声道：“娘娘，萱姑姑她……”
“她怎么了？”
绿竹声音更低了一些：“她……发烧了。”
“发烧？”夏西禾仍未反应过来，“那就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年纪大了的人，要多多注意。”
“对了，她接种疫苗了吗，会不会是疫苗的排异反应？”
听到疫苗二字，绿竹再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娘娘，萱姑姑感染了。”
夏西禾一呆，手里的鸡肉落进油锅里，热油溅起来，烫伤了他的手。
他疼得叫了声，后退几步。
“娘娘小心。”绿竹连忙招呼小厨房的人过来做，拉着夏西禾去清理受伤的烫伤。
冰冷的水冲在灼痛的手背上，夏西禾却完全顾不上，呆呆地反问了句：
“你说什么，萱姑姑感染了？感染什么了，天花吗？”
绿竹忍着眼泪道：“是。”
绿竹和萱姑姑一起生活了两年，萱姑姑为人和蔼慈祥，做事又利落，从不苛待下人。
绿竹和她之间，还是很有感情的。
如今萱姑姑突然感染了，绿竹心中难过不已。
偏偏萱姑姑还一直隐瞒，不想告诉夏西禾，怕夏西禾为她难过。
“她在哪儿？”夏西禾问。
“在房里。”绿竹说。
夏西禾立马抛下绿竹，一路飞快地跑向萱姑姑的房间。
一推门，发现布什拉在里面照顾。
夏西禾大步跑到床边，见萱姑姑的脸上已经起了疱疹。
“姑姑……”夏西禾失语。
见夏西禾过来，萱姑姑本想遮挡自己的脸，怕吓着夏西禾。
“娘娘，您还是离我远点儿吧。”萱姑姑哑声道，“小心传染给您。”
“我接种疫苗了，”夏西禾说，“不会感染的。”
他坐在萱姑姑身边，握着萱姑姑的手，转头吩咐布什拉：“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啊！快去！”
布什拉鲜少见夏西禾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答应一声，马上就风一般跑了出去。
布什拉走以后，夏西禾眼圈里的泪珠便忍不住了，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姑姑，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萱姑姑叹口气，看着夏西禾的目光很是柔和：“前几日娘娘心里挂念着太子，挂念着陛下，挂念着天下百姓，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奴婢不想再给您添麻烦。”
“奴婢私下里有吃药，但是没什么用，便是告诉您，也不过徒增您的烦扰罢了。”
即便是现代，天花也没什么特效药，药物只能缓解病症的痛苦，而痊愈则全靠人的抵抗力自己扛。
现在亦是如此。
萱姑姑说着，低低咳嗽两声，痛苦地蹙起了眉毛。
咳嗽完，她喘匀了气，低声说：“娘娘，日后没有奴婢照顾您，您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
“胡说！”夏西禾道，“你肯定会没事的，说什么丧气话！”
萱姑姑唇角翘了翘，脸上笑容有些无奈。
“奴婢也舍不得您。”萱姑姑说，“我还没看到太子长大呢。”
“是啊，阿曦还要你来照顾，”夏西禾说，“你还要看到阿曦长大成人，生儿育女，到时候阿曦的孩子也得你来帮忙照顾呢。”
“还有那么多年，姑姑，你得坚持下去啊。”
萱姑姑笑了笑，反握住夏西禾的手：“娘娘，你听我说。”
“我感觉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据说人死前是有感觉的，现在萱姑姑知道了，是真的。
她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不久就要撒手人寰。
夏西禾的眼泪唰地又落了下来：“不会的……”
“你听我说。”萱姑姑费力地说。
夏西禾闭上嘴，听着萱姑姑讲。
只听萱姑姑道：“奴婢这一生，无悔。”
她注视着夏西禾的眼睛：“奴婢最骄傲的，就是这些年一直服侍着您，想必小主生前，或许也很难想到，自己的儿子最后竟然会成为皇后……咳咳咳……”
萱姑姑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
“但无论、无论您是皇后也罢，不是也罢……我和小主最希望看到的，都是您能够幸福快乐。”
“娘娘，你以后要和陛下好好过。陛下待您好，您也要……要多体谅他。”
“他是皇帝，不容易。”
“我知道的。”夏西禾连连点头。
“还有太子……”萱姑姑道，“奴婢知道您疼爱她，但她一个女子之身，却被立为太子，您和陛下还有她本人，都会遭到非议。”
“待局面稳定下来，会有不少人反对，依奴婢看，您也不必过于坚持。毕竟、毕竟对于她而言，遭到这么多非议和反对，未必是好事，或许……会给她带来危险。”
萱姑姑考虑得很周到。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话，萱姑姑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
夏西禾连连答应：“我会好好考虑的，姑姑，你不用担心。”
“你好好休息，太医马上就来了，一定可以治好的，一定可以的。你看阿曦那么小，都治好了，你也可以的。”
萱姑姑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不多时，太医来了。
太医打了疫苗，不怕传染，上前为萱姑姑把脉，检查病情。
这一检查，眉头便皱得死紧。
随后，赫连昭也来了。
“西禾？”赫连昭忙完后回来，想听听夏西禾的“秘密”，却听闻萱姑姑出事了，连忙赶过来。
“阿昭……”夏西禾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赫连昭时，心中的难过便更加止不住了。
他哗啦啦地掉着眼泪，哽咽道：“萱姑姑她、她感染了……”
如果能再坚持几天，就坚持几天，便好了。
可惜……
赫连昭搂住夏西禾，心疼得揪在了一起。
“别哭，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赫连昭替他擦去眼泪，“有这么多太医在，一定会没事的。”
夏西禾哽咽着点头。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终究还是成真了。
夏西禾不眠不休地在萱姑姑床前照顾，就像曾经萱姑姑照顾他一样。
但萱姑姑还是没能挺过去。
天花的致死率太高，夏西禾能把赫连曦从死神手上抢回来，已经是上苍保佑。
萱姑姑离世后，照例，尸身也应当焚烧火化，以免疫病流传出去。
赫连昭怕夏西禾伤心，特许不必火化，夏西禾拒绝了。
一方面，现代本就流行火葬，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疫病再次传播出去。
将萱姑姑火化后，骨灰装在一个小坛子里。
夏西禾按照养母的规格，将萱姑姑厚葬。
出殡那日，夏西禾抱着赫连曦去送灵，走到京城郊外，看到春天已至。
迎春花开满了小径，春雪消融，凝结了一个寒冬的湖面解冻了，湖面几只野鸭子在里面无忧无虑地游泳。
河岸旁的柳树长出了嫩芽，树下亦生出了嫩草。
这一天，春回大地。
就好像是萱姑姑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天国后，为他们带来了春天。
夏西禾抱着赫连曦站在萱姑姑坟前，注视着墓碑上那一行字。
这字是他亲自写的，包括墓志铭。
萱姑姑一生，待朋友义薄云天。夏西禾母亲死前将孩子交给她照顾，她就这么照顾了一辈子，到死都还挂念着。
待主人忠心耿耿。身为夏西禾的仆人，她离乡背井，追随夏西禾去了北凉，又跟着夏西禾回到夏国。万事以夏西禾为先，没有半分私心。
作为夏西禾半个母亲，她更是尽心尽力，尽显慈母之心。
想到自己收拾萱姑姑遗物时，几乎没有金银财宝，都是与夏西禾有关的东西，夏西禾便忍不住心中酸楚。
他对萱姑姑的关心太少了。
天花肆虐时，他念着女儿丈夫，念着百姓，独独忘了萱姑姑，这个始终对他不离不弃，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人。
夏西禾把赫连曦交给赫连昭，给萱姑姑磕了三个头。
其他人见了，都十分吃惊。
从名义上说，夏西禾可是主子，主子给奴才下跪磕头……皇后待这位老奴的心，真是世间少有。
赫连昭虽然没跪，但也给萱姑姑拱手作揖。
其后，他又给萱姑姑追封为一等诰命夫人，让萱姑姑在死后风光了一把。
可惜她再也看不见了。
回宫以后，夏西禾一直闷闷不乐，愁眉不展。
就连逗女儿都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赫连昭看着心疼，却也没有办法。
人力在死亡面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赫连昭几乎能做到世间一切事情，却也无法扭转阴阳，无法让人死而复生。
越是这样，他就越明白自己要好好保护、照顾夏西禾和赫连曦。
他们要一起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或许是被萱姑姑的离开吓到，夏西禾这些日子显得很粘人。
一会儿不见赫连曦，就担心女儿出事了。
一会儿看不到赫连昭，就想哭，想见阿昭。
因此，赫连昭即便是上朝时，都带着夏西禾，让夏西禾坐在他身边，抱着女儿。
这也成了朝堂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今年春雨水甚多，连日的阴雨天让人的心情更加抑郁。
夏西禾总是时不时会叫萱姑姑的名字，没人应答时，才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离开了。
他还有些不习惯。
连雨不知春尽，一晴方觉夏深。
等到天气终于放晴，夏西禾才恍然发现，又到夏天了。
而他也终于从失去萱姑姑的痛苦中回过神来。
这一日午后，夏西禾坐在紫藤花下的秋千上，抱着女儿发呆。
男人忙完国务回来，便看到紫藤花落在夏西禾发间，阳光落在他脸上，青年神情恬淡安宁，岁月静好。
赫连昭上前去吓了他一下。
夏西禾一怔，转过头，便发现赫连昭来了。
他一笑，拉着赫连昭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边。
“你看阿曦，”夏西禾低头看着安睡中的女儿，“今天早上，我好像听到她叫爹爹了。”
赫连曦在感染天花前，一直活泼好动，聪明伶俐。
感染天花后，或许是身体受损，现在都一岁了，还没有开口说话。
夏西禾有些担忧，女儿该不会被烧坏了脑子吧？
不过好在赫连昭为女儿找来上好的药膏，小姑娘脸上并未留下疤痕，看着还是漂漂亮亮的。
“来，我抱一下。”赫连昭伸手道。
这时赫连曦突然睁开眼睛，吐字清晰地说道：
“要爹爹抱，不要父王抱。”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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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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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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