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漾安排完顾辞的住宿,看着听画麻利的带着一众下人给顾辞搬家,觉得十分满意,回去的路上甚至有心思欣赏这座院子了。
时漾的生母谢氏是不愧是世家嫡女,审美果然在线。这院子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花鸟点缀其中,每一条小路都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不仅兼具了美观,也给了院中每个房间足够的隐私空间。
时漾顺着石板路下的小溪,绕到一处荷塘边上,一阵风吹来,荷塘边的垂柳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招手一般。
时漾看的入了神,干脆走过去随性地坐在了树荫下的石凳上。
问琴见状,默默地前去帮时漾拿软垫来。大小姐娇气,最是坐不惯硬的椅子凳子。
而时漾却想着,要是没有这么多仇家,没有即将发生的顾辞造反之事,能和他生活在这样风景优美的地方,也是很不错的吧。
时漾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想起如今的顾辞可并不是那个愿意与她长相厮守的小王子辞辞。
她的笑容于是落了下来,明艳的脸上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却美的越发梦幻起来。
远远看去,宛若荷花塘中顾影自怜的仙子一般。
“我道是谁在那里,原来是废太子妃啊。”
一个公鸭嗓打断了时漾的思绪,她微微蹙眉,向对面看去,只见几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正站在荷塘中的桥上,纷纷向她看过来。
说话的那人摇着折扇,一脸挑衅,正是那尖嘴猴腮的孙俊宇。
时漾不由暗自咬牙,再来一世孙俊宇这个颠公竟还揪着她不放,真是狗皮膏药。
时漾想着,忍不住冲孙俊宇翻了个白眼。正起身要走,问琴拿着软垫赶了过来,看见桥上的几位公子,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有些紧张的上前:“小姐,想必是堂公子的朋友们吃了鹿肉在园子里顽。这里离前院近了些,小姐要是想看荷花,奴婢命人采来几支插瓶如何?”
时漾想起自己在现代曾拿荷花插过瓶,最后无一例外全黑了,看着着实有点糟心。
于是摆了摆手:“不必,我也看好了,咱们回去吧。”
时漾说完,起身要走,对面的孙俊宇见这主仆两个兀自讨论着花花草草,全然当他是空气的样子,十分不满自己被无视,竟又高声道:“废太子妃因何满面愁容,难道是因为太子即将大婚?”
孙俊宇话音一落,周围的几个公子顿时忍不住发出几声窃笑。
孙俊宇用折扇一拍脑袋,似乎刚想起来似的:“奥,我忘了,废太子已经被贬为庶人,这声太子妃你是当不起的。我应该怎么叫你呢?顾二娘子?”
顾辞若是庶人,按家中排行确实行二。孙俊宇这话却也没错。
时漾想起家中仆从还都喊着自己“大小姐”,想来原主对这门婚事不满,自然也就不愿意被人这么称呼。
时漾毕竟不是古人,也是不喜欢这个称呼的,况且上一个世界,她就喜欢听顾辞叫她“大小姐”。
时漾想着,冷冰冰地一眼扫过去,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孙公子的话我却听不明白。我身为太子的弟媳,太子大婚,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倒是孙公子你,听到这个消息,恐怕辗转难眠吧?”
孙俊宇闻言一怔,顿时从后背生出一股凉意来。
他觊觎温听倪,他一直以为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秘心事,时漾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温听倪始终是一个东宫小宫女也还罢了,以他的家世身份,将来若是立了功,向太子讨要一个宫女,太子仁厚定不会不允。
但温听倪即将成为太子妃,觊觎太子妃可是大罪。
孙俊宇被道破隐秘的心事,一时间心神大乱,脸上青白交加,但还没等他想出反驳的话,时漾便已经带着婢女扬长而去了。
一旁的同窗疑惑地问时漾的堂哥时坚:“你这位堂妹倒也不似传闻中一般刁蛮啊?”
时坚尴尬地点点头:“毕竟成婚了,堂妹也成熟了不少。”
开玩笑,那可是他堂妹,时家嫡长女,他伯父清远候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一个堂兄弟,还是在清远侯府的地盘,还敢说时漾不好?
要知道他那位大伯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另一位公子是刚考进国子监的,以往没有见过时漾,也没听过她那些纨绔劣迹,只痴痴地望着她袅娜的背影,满心遗憾道:“明珠蒙尘啊,如此美人,怎么就嫁给废太子了……”
孙俊宇方才平复心神,暗自庆幸众同窗公子并未听出时漾的言外之意,但听见这位同窗的感叹,还是不屑地“切”了声:“明珠蒙尘?就她时漾?她那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妄想攀高枝却失手攀错了藤。”
时坚闻言脸色一变,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道:“孙兄慎言,这里可是清远侯府。”
孙俊宇话头一滞,虽面色不悦,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只留那个一脸迷茫的学子,还在痴痴地回忆方才与时漾的惊鸿一瞥。
时漾被孙俊宇扫了兴致,虽怼了他,但还是心气不顺,待回到屋里,看见那个憋闷的千工拔步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问琴,叫人把这床给我换了。好好一间屋子,敞敞亮亮的不好吗?非得在房子里头套房子,夜里憋的我都喘不上气。”
问琴闻言一怔,看着时漾欲言又止片刻,见她气呼呼的扇着扇子,一副不换了床不进屋的模样,只能垂头应了。
不多时,问琴便带着一队工匠前来,叮叮哐哐地拆起了床。
东厢房里,刚出浴的顾辞才穿好衣服,就听见正房那里的动静。他有些疑惑地侧耳听了听,一旁的小厮时敢见了,便上前道:“小姐闹着要拆床,嫌弃夜里憋闷。”
时敢是问琴按照时漾的吩咐精心为顾辞选出来的小厮,他们家是时家的世仆,忠心自是不必说,时敢幼时因聪慧,还得老爷点拨读过些书,虽矮小瘦弱了些,但是机敏细心,比起听画这样的女孩子还要细致。
时敢虽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派他来照顾姑爷,但小姐说了,要把姑爷当主子,那他自然要听小姐的话。
时敢说完,拿起干净的棉布就要帮顾辞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顾辞有些不习惯的冲他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孔祭酒在世时,顾青云也曾锦衣玉食的将顾辞养在东宫,但自孔祭酒去世后,顾辞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对于旁人的亲近一时之间很难适应。
时敢也不勉强,见主子不用自己服侍,便躬身退了出去。
顾辞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侧耳听着院中的动静,心中疑惑。
……
都说时漾那张千工拔步床是她外祖在她出生前就为她备下的,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所造,其工艺之精美,用料之奢靡,只怕皇宫里的公主都睡不到如此华丽的床。
时漾一直将其引以为傲,甚至一度扬言要做个娇养的小姐,声称两脚不沾地,除了在拔步床中行走之外,去哪里都要人背着。
虽然好动贪玩的她没能坚持多久,但还是时常玩性大发以此作弄下人。
新婚那夜,她便是如此要求他,要他背着她满院子转。
顾辞看不见路,却也不敢将她摔了,每一步都走的很是紧张忐忑,还因走的慢挨了她好几鞭子。
然而走到那张拔步床门口,她却不许他再进去,说他流着泥腿子的血,是污秽之人,不配碰她的床。
从那以后,顾辞就被时漾命人送进了马棚。
顾辞想着,手下的动作不由得有些重,轻微的断裂声传来,他摸了摸,感受到自己手中有几根断发。
时漾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顾辞手中攥着几根断发坐在床边,白色的里衣还有些水渍,他枯黄的发梢还在滴着水。
洗过澡的顾辞终于露出了时漾记忆中牛乳般的雪白肌肤,只是这肤色少了几分气血,隐隐泛着青,看着就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裸露的手腕脚踝上,遍布红紫相交的痕迹,有鞭痕,也有蚊虫叮咬的。
时漾看的心里酸酸涨涨的,半晌,才调整好情绪,按了按发红的眼角,拎着几个药瓶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顾辞的耳朵动了动,朝向门口转过来。
时漾看着他空洞幽暗的黑眸,心中更加酸涩,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将药瓶放在桌上,搬着凳子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顾辞一直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见对方一直不出声,就猜到了不是时敢。
但不是时敢,会是谁呢?
顾辞正想着,手中的头发被一只温热细腻的小手抽走了。
“怎么分这么多叉,看来得给你多吃点黑芝麻黑豆,明日我就让小厨房每日给你熬五黑芝麻糊喝,早晚各一碗,这头发一定会养的油光水滑的。”
时漾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又从顾辞手中拿过棉布给他擦头发。
顾辞先是愣住,随即微微蹙了眉,周身肌肉紧绷,似是与时漾待在一起极为痛苦,他在竭力忍耐。
时漾见状,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虽然明知眼前这人没有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她还是难免有些情绪。
凭什么啊?
凭什么两世相遇他都要提防洪水猛兽一样提防她,凭什么每次都得是她先攻略他?
这么想着,时漾下手就微微有些重。
顾辞轻轻嘶了声,终于忍不住对时漾道:“大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
好端端的她不会就是要跑来薅他的头发吧?
顾辞这么想着,有些防备地将自己的头发小心地从时漾手中拽了回去。
时漾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干脆捉弄他:“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妻子来找夫君,还能有什么事?”
顾辞闻言顿时愣住,攥着头发的手往后一缩,下意识的攥住了衣襟。
这么一攥才意识到自己刚沐浴过,身上只得这么一件衣服,顿时有些慌了,从耳朵到脖颈都红成了一片。
少年本就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如今眉梢发尾还带着水珠雾气,剑眉微蹙,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如此画面,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看到了满意的画面,时漾挑唇一笑,可惜顾辞如今双目有伤,看不见他眼波流转的模样。
不过……
时漾回忆了一下顾辞最初看他的眼神,emmm……那种恨不得把她扒皮剥骨的眼神,还是看不见的好。
“小姐不是说我是污秽之人,不配与小姐圆房?”
时漾的回忆被顾辞冰冷的声音打断,时漾抬头望去,就见顾辞已经镇定下来,脸上的惊惶已经不见,余下的则是一种轻蔑的冷静。
他攥着衣襟的手已经松开,坦然地放在膝上,显然是已经接受了今晚要被时漾“糟蹋”的命运,但他的语气森寒隐隐带着杀意。
时漾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人是又开始在心里记仇了。
如果她今晚真把他怎么样,他将来大权在握真的会活剐了她的。
时漾只觉得浑身一阵刺痛,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抛开方才那些把顾辞先这样再那样的脑内调戏画面,决定徐徐图之。
于是她拿过那几个药瓶,一边打开一边对顾辞说:“你小姐我也没说要跟你圆房啊?妻子来找夫君,就不能是给他擦擦药,聊聊天,顺便借个床睡一觉?”
顾辞闻言又是一怔:“借床?睡觉?”
时漾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说来说去不还是圆房?
时漾挑唇一笑,从药瓶里剜出一块药膏来,拉起顾辞的手臂,把药膏抹在他小臂处的伤痕上。
药膏冰凉的触感和少女指腹温热的温度同时落在顾辞的肌肤上,顾辞仿佛被烫了一般,想要收回手,却被时漾紧紧抓着。
“别乱动,这力度怎么样?疼吗?”
顾辞因眼盲,听觉味觉和触觉便格外灵敏,少女肌肤细腻温热,将药膏逐渐软化均匀地涂抹在他的手臂上,每一下的动作都轻柔的像是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不觉得疼,只觉得一阵酥麻由手臂传向四肢百骸,甚至有些,痒。
时漾见他不答,不由放轻了力道,又问:“这样呢?舒服吗?”
顾辞觉得有些痒,但又不好意思说,只能点点头,低声应:“嗯。”
此时门外连听了好几句的刘嬷嬷和问琴面面相觑,问琴冲刘嬷嬷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嬷嬷你看,小姐的确是……在忙。”
刘嬷嬷也笑起来,将手中的汤盅交给问琴:“那就劳烦姑娘把这消食汤交给小姐了,老爷夫人特地吩咐的,小姐今日吃多了鹿肉,定要让小姐喝了消食汤才能睡,切不可积了食。”
问琴点头:“嬷嬷放心,我一会儿拿去小厨房温着,小姐……小姐忙完我定会看着她喝了的。”
刘嬷嬷这才笑着走了,问琴看向顾辞屋里闪烁的烛光,也有些脸上发热,端着汤往小厨房去了。
……
正院里,王氏正喝着安神汤,听刘嬷嬷回话。
“问琴说,小姐昨夜噩梦魇着了,今儿再看那拔步床便总觉得坐卧不宁,因此才叫人换了的。”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噩梦?说不准是我那短命的二姐儿来拿她了罢。”
刘嬷嬷闻言忙向门口看了一眼,见门口值守的都是王氏陪嫁的人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低声劝解王氏:“夫人这话以后可休要再说,万一让旁人听了去可怎么了得?大郎如今才三岁,那位可是连宫中饮食都敢下药的混不吝。”
王氏闻言咬紧了牙,但还是忍下一口气。
她娘家不过是王氏旁支,能嫁到清远侯府做填房都算是高嫁了。
时远华任兵部尚书,深得皇上信任,他虽从不苛待王氏母子,但对时漾却十分纵容。
她的成儿已经三岁了,但时远华并没有为成儿请封世子的意思,虽说大晋从未有过女儿袭爵之事,但王氏心中总是不安。
早几年她还盼着时漾及笄嫁人后,家中便可安生些。
但谁知时漾竟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嫁出去,还给时家弄了个烫手山芋废太子回来。
但也是因为这件事,王氏终于确定时漾在时远华心中超然的地位,他不惜颜面和时家的未来,也要保全女儿,让时漾与顾辞完婚。
若换了别的勋爵世家,出了这样的事,最不损家族颜面的处理方法就是将这个女儿送去庙里做姑子,好一些的会修个家庙,让女儿在庙里青灯古佛度此余生。
但时漾不仅没有去做姑子,还整日里在家作威作福,丝毫不知收敛。
时远华也只是扶额叹息,却从不曾狠心责罚她。
王氏越想,心中就越冷,那股恨意也渐渐淡了。
她的娘家靠不住,丈夫也不站在她那边,她此刻只能隐忍蛰伏,只求好好养大她的成儿。
她于是呼出一口气,喝完了安神汤,对刘嬷嬷说:“大姐儿拆了那张床,屋里怕是要缺好些东西,你明日拿了钥匙去开库房,让陈嬷嬷去选吧。”
刘嬷嬷闻言又道:“夫人,大小姐已经处置了陈嬷嬷,如今她的院子是她身边的问琴在管着。”
王氏又是一愣:“陈嬷嬷可是她生母的陪嫁嬷嬷,她以往不是最信赖她吗?”
刘嬷嬷低声:“据说是陈嬷嬷阳奉阴违,将大小姐赏给姑爷的早食和鹿肉吃了。大小姐不仅把陈嬷嬷送去了庄子,还罚了送食的听画三个月月钱呢。”
王氏疑惑:“就因为一盘鹿肉?”
“依老奴看,大小姐许是借题发挥,陈嬷嬷定是做了什么事惹着大小姐了。不过那个陈嬷嬷心思阴毒,惯常教唆着大小姐欺凌作弄人,她走了也好。”
王氏点点头:“也是,我近日苦夏,越发睡不安稳,她院里少点搅风弄雨的人我也能清静些。”
主仆二人刚说完话,时远华穿着官袍走了进来。
立刻便有丫鬟上前服侍他更衣,王氏便吩咐刘嬷嬷:“厨房里温着的鸡汤给老爷端来。”
时远华换了轻薄的衣裳,总算能透出口气,摆摆手:“这么热的天,喝什么鸡汤,弄点酸梅汤喝吧。”
刘嬷嬷正要应声退下,时远华又道:“吩咐厨房多做点,给大姐儿和大郎也送点。”
刘嬷嬷退下,王氏嗔怪地迎上去亲自给时远华打扇:“这天都黑了,怎么好给孩子吃这么冰的东西,再吃坏了肠胃。”
时远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哪里就有这么脆弱,大姐儿也就是在我眼前能肆意些,过些日子进了宫,我想给她送碗汤就难了。”
时远华说着,叹了口气,从王氏手中接过扇子,自己呼呼的扇着。
王氏闻言心头不由暗喜,这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忙问:“进宫?大姐儿要进宫去?皇上这是要他们搬回宫里去住?我就说嘛,哪有出嫁的姑娘带着姑爷住在娘家的……”
时远华见她把话题扯偏,连忙摆手止住她的话头:“跟姑爷无关。”
王氏疑惑:“跟姑爷无关?那大姐儿进宫做什么?”
“今日陛下召我等进宫,商议的是太子大婚之事。”
“太子大婚不是礼部的事,怎么还拉着你一个兵部尚书聊了这么久?”
时远华叹道:“太子大婚虽是礼部的事,奈何圣上并不满意这位太子妃,因此以教导太子妃礼仪为由,命太子在弘文馆内开设女学。”
王氏闻言几分骇然:“圣上这是想,让大姐儿去给太子妃做伴读?可是大姐儿对太子的心思……她若是去做伴读,只怕要惹大祸!”
时远华点点头,十分头痛:“虽说大姐儿对太子的心思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皇上不知道,他只知道我有个顽劣的女儿。”
王氏眉心跳了跳:“老爷的意思是,圣上并不想让太子妃学好?”
时远华警惕地扫了一眼门窗,才压低声音道:“圣上虽未明说,但他今日点名的几位伴读小姐都是顽劣的主。礼部尚书的女儿温顺知礼早有贤名,圣上却以她已是待嫁之年为由,拒绝让她进宫伴读。”
王氏心中更是紧张,这种涉及皇室阴私的事,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偏时漾又是个不怕事大的主儿,她对太子存着那样的心思,若真让她去伴读,闹出点什么事来,害了她自己倒罢了,要是一个不慎搞出什么要株连全家的麻烦来……
王氏越想脸色越白,竟破天荒地帮时漾求起情来:“老爷不能想个法子回绝陛下吗?就说……就说大姐儿病了?”
时远华见妻子竟知道护着女儿了,心中一软,安抚地拍了拍王氏的手,却依旧摇头叹道:“我也不愿让大姐儿进宫,但你别忘了,大姐儿如今虽然是我的女儿,更是皇上的儿媳。”
王氏顿时没了话,按常理,时漾现在已经是出嫁女,凡事由夫家决定是正常的。更何况,这个夫家还是皇家。
皇上若是铁了心要让时漾去搅混这汪水,时远华是无论如何也护不住她的。
时远华幽幽地叹一声:“只盼着大姐儿成了婚,心中能有些成算。”
……
此时的时漾对于皇上拿她当刀使的事一无所知,正轻手轻脚地将顾辞手臂上最后一块伤涂好药,想起下午顾辞背上挨的那一马鞭,又伸手要去解顾辞的里衣。
顾辞方才习惯了时漾在他胳膊上的摩挲,正舒服的缓缓放松警惕,猛地被人解开了衣襟,顿时全身的肌肉又绷紧了。
时漾见状不由得眨眨眼:“没想到你这么瘦,竟然也有胸肌。”
时漾说着,还伸出手在顾辞的紧实却显得有些单薄的胸肌上戳了戳,然后她又回忆起以往和顾辞缠绵甜蜜的时光,不由自主地就摸了上去,语气十分怀念,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猫儿见到了新鲜的鱼,声音都有些梦幻地感叹着:“手感真好啊……”
顾辞甚至还听见她咽了口口水。
顾辞憋在胸中的一口气顿时走岔了,不由得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时漾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嘴里还念叨着:“你不要害怕,我今天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不急,我可以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顾辞,还是在安慰偷不到腥的自己。
顾辞被她这么一说,本就涨红的脸更红了,他好不容易顺过了气,手指攥了攥,干脆抬手就将里衣脱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对时漾道:“小姐想做什么,就请尽快做吧。”
时漾眨眨眼,看着顾辞单薄的身体上一条条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叠的覆盖着,因皮肤太白,便衬的许多新落的伤疤更显狰狞。
时漾忍不住一阵心疼,轻轻抚上他脊背上那条新伤。
顾辞吃痛,背部肌肉骤然绷紧。
时漾将冰凉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见他被药膏刺痛,背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竟俯下身,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吹了吹。
少女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流从她的口中掠过他的伤口,如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酥麻,成功的缓解了伤口的疼痛,却让少年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来。
时漾终于给顾辞涂完药,这才起身,轻轻擦了一下自己额上的薄汗,笑道:“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啊。”
顾辞一愣:“嗯?”
时漾狡黠的笑:“我说了,我是来给你擦擦药,聊聊天,顺便借个床睡觉~”
时漾说着,甩掉鞋子爬上了床,自己占据了里面的位置,还拍了拍床边:“你不困吗?”
顾辞听着床上的动静,隐约猜到时漾已经躺下了,有些愣住:“你……你不是要……”
时漾突然凑近他,在他耳边不怀好意地低声问:“我说了擦药、聊天、睡觉,三件事,为什么你只关注这一件啊?还是说,其实是你想……”
时漾说着,手指不安分的从顾辞的腰侧轻轻抚过去,停留在他整齐的腹肌上,轻轻地点了点。
顾辞本就敏感的触觉神经,在今日时漾的再三撩拨下越发的紧绷,时漾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所过之处点起一片火花,在顾辞的脑中炸开。
顾辞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住了那被她撩拨起来的悸动,翻身便躲开了她的手,侧躺在了时漾身边:“小姐既是来睡觉的,那便睡吧。”m.sttgxcl.com
时漾小小的得逞了一把,嘴角浮起一抹胜利的笑,心头窃喜,也心满意足地在顾辞身边躺了下去。
时漾说要聊天,就是真的要聊天。
于是她躺下之后嘴就没有停过,就算顾辞不理她,她一个人也说的有声有色的。
先是絮絮叨叨的抱怨顾辞现在太瘦了身体不好,又信心满满地计划着怎么将顾辞娇养的白白胖胖溜光水滑没有烦恼。
毕竟要让顾辞成为被她宠爱呵护的最幸福的小王子,这是时漾一直以来的心愿。
顾辞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漾念叨着给他制定的“科学娇养计划”,直到听见时漾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他才呼出一口气,翻了个身躺平,正准备入睡,时漾的胳膊腿便如藤蔓一般将他整个缠在了怀中。
顾辞一怔,想要扒开她,她却缠的更紧了,还在睡梦中嘀咕着:“我的,辞辞是我的,到哪个世界都得是我的。”语气委屈却很坚决。
顾辞眉心跳了跳,终于放弃挣扎,在她规律而绵长的呼吸声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时漾是在顾辞怀里醒来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幔洒在顾辞脸上,窗外只有蝉鸣鸟叫,时漾窝在顾辞怀中,仰头专注地看着他,一根一根数着他乌黑的睫毛。
没多久,那睫毛微微一颤,时漾便记错了数,懊恼地轻叹一声。
顾辞的睫毛又颤了颤,感受到肩颈上的压力,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睁开了空茫的眼睛,开口道:“小姐,我要起身了。”
刚睡醒,顾辞的嗓音有点哑,时漾听着却觉得十分诱人,不由红了脸,她害羞地低下有些发烫的脑袋,甜甜的回他一个字:“好。”
然而下一秒,时漾只觉身下一空,自己连着被子被翻了个个儿,像春卷一般被裹在了床的里侧,刚刚还躺在她身旁的少年却已经起身了。
顾辞起身后许是胳膊酸麻,站着动了动胳膊缓了缓,才要往外走。
时漾急了,忙叫:“你去哪儿?”
顾辞脚步一顿:“净房。”
时漾顿时又把气憋了回去,冲着顾辞离去的背影喊:“叫时敢服侍你!”
顾辞的眼睛看不见,虽然他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时漾却总担心他伤着。
问琴和听画听见房里有动静就赶了进来,正好看见小姐艰难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整张床十分凌乱,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脸红。
问琴便上前压低声音问时漾:“小姐,要沐浴吗?”
时漾眨了眨眼:“昨晚不是才沐浴过吗?”
虽然她也爱干净,但是早晚都洗澡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了,尤其这里还没有吹风机,这么长的头发,天知道时漾昨天等它干等的脖子都痛了。
时漾想到这个,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洗脸刷……。”
时漾说着,想起这时代没有牙刷,有些闷闷不乐:“给我拿点盐水来,我要漱口……”
听画便应声出去打水了,问琴却看了一眼床,又看一眼时漾,欲言又止,心里想着屋里还是得有个嬷嬷才好。
那些话她们这种大姑娘该怎么跟小姐开口呢?
……
时漾是不知道问琴的那些担忧的,她叫来听画,吩咐她去找个做毛笔的工匠来,并画了个大概的牙刷样子,要工匠照着做两支。
而问琴刚想着嬷嬷,打水时就听到了陈嬷嬷的消息,虽然知道定是陈嬷嬷刻意让人说给她听的,她想了想以往小姐对陈嬷嬷的信重,心中不由有些纠结。
于是服侍时漾洗漱时便有些心不在焉,时漾见她神色纠结,便问:“你怎么了?”
虽然只跟问琴相处了两天,但时漾总觉得问琴是十分稳重的,见她神不守舍,不免有些好奇。
问琴看向时漾清澈的眼睛,见她眼中只是好奇关心并无严厉不悦之色,便下定了决心。
小姐变了,却也有成算了,陈嬷嬷的事,还是让小姐自己决定的好。
“小姐,奴婢刚去打水,听小厨房的人说昨儿陈嬷嬷跌了一跤,又受了惊吓,夜里竟发起烧来,这会儿还有点儿糊涂呢。您看,还急着送她去庄子上吗?……”
时漾看向问琴,见她一脸的不忍,又想起前世的陈妈来,也不由得心软下来:“陈嬷嬷年纪大了,生着病去庄子上只怕要不好,让她现在院子里养着吧,问琴,请人找大夫来给她看看。”
问琴闻言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时漾回忆起陈妈,觉得陈嬷嬷跟陈妈之所以不同,皆因陈妈虽然固执的cos容嬷嬷,但绝不会不听她的话。陈嬷嬷却敢阳奉阴违,只希望她病过这一场能改了这个毛病才好。
时漾洗漱完毕,正要梳妆,想起顾辞,这里是他的屋子,她在这里洗漱梳妆,那顾辞去哪儿了?总不会还在净房吧?
时漾估摸一下时间,微微蹙眉,吩咐听画:“最近让小厨房多准备点绿叶蔬菜,让姑爷多吃一点,便秘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也很难受的,还是要调理一下。”
顾辞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一句,一时有些无语地站在了门口。
时漾透过铜镜看见顾辞的身影,立刻关切地问他:“辞辞你回来啦?你饿不饿?洗漱了吗?先吃饭还是先洗漱?”
顾辞对时漾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不由退了半步才冷静地回答:“饿,洗漱过了。”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就连问琴和听画都有些不满地看向这位冷淡的姑爷,时漾却一脸幸福地笑,辞辞回答她的问题了呢!
“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吃早饭。辞辞想吃什么?”
顾辞眉心抽了抽,终于没忍住,还是说:“请大小姐唤我全名。”
时漾闻言笑容顿时垮了下来,撅起了嘴。但还是不甘不愿地应了句:“好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顾辞要是那么容易就对人心动,那就不是时漾喜欢的顾辞了。
可是看着顾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时漾还是难免有些不开心。
不开心的时候怎么办呢?
对于时漾大小姐来说,当然是买买买了。
于是跟顾辞一起吃了一顿她说话他沉默,她提问他嗯啊哦是的早饭之后,时漾小手一挥,跟问琴说她要出门大采购。
问琴闻言赶忙道:“今天一早刘嬷嬷来传话,夫人见小姐屋里拆了拔步床,想来屋里应该缺不少陈设,特让管家开了库房,任由小姐挑选,小姐不如先去选一选,若想要的库里没有,再去买了便是。”
时漾一听顿时笑眯了眼睛,如果说有什么是比购物还开心的,那当然就是零元购了!
时漾于是兴高采烈的拉上顾辞,就要去时家库房大扫荡一番。
顾辞无语:“小姐,我就不必去了吧。”
时漾反应过来,顾辞看不见,她摸了摸鼻子,又说:“没事,我帮你一一描述,你只需挑你喜欢的就行。”
顾辞却依旧冷漠:“我对外物没有欲求,小姐自己拿主意便是。”
说罢就要走,时漾见状也气恼起来,强硬的拉住他的手就往库房拽。
“本小姐就要让你选你自己喜欢的!我的辞辞想要什么我都要给你弄来!”
“顾辞。”
顾辞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手上却未曾用力,任由时漾将她拉着,只是冷不防地提醒了她一句。
时漾闻声一抿嘴,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顾辞就顾辞。”
哼,将来有你求着我叫你辞辞的时候!
时漾在心里撂着狠话,整个人如上岸的河豚一般气鼓鼓地带着一众下人朝库房去了。
王氏听见刘嬷嬷回话,有些疑惑:“带着废太子一起去了?他……他不是看不见吗……”
刘嬷嬷也一脸不解:“老奴听说自从前天夜里大姐儿被噩梦魇了之后,对那位就变了态度,看着仿佛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似的。”
“真的?”
刘嬷嬷看看左右,低声道:“老奴本也不信,但昨日在房门口听见,两人似乎确实如新婚小夫妻一般,只是大姐儿强势了些……”
王氏闻言挑眉:“若她能将心思转到废太子身上倒是好事,省的入了宫在做错什么事,连累家里。她愿意对顾辞好,就由着她去吧,库房里的东西不必吝啬,由着她选。只是入宫伴读的事,先不要透漏给她。省的她又生出什么妄念来。”
刘嬷嬷应声退下。
有了家中主母的首肯,库房这边便无所顾忌的敞开大门,欢迎时漾带着顾辞开始零元购了。
时家不愧是勋贵之家,库房里的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稀世珍宝琳琅满目,看着时漾忍不住啧啧惊叹。
虽然她一直有钱,但是现代的有钱人跟古时候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是现代有钱也买不到的。
这些世代积累下来的稀世珍宝,才是世家大族的底蕴。
但是出于现代人对文物的珍重,时漾并不想把那些珍惜的古玩字画往自己房里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摔坏了一个,那不仅是时家的损失,也是历史的损失。
于是她只挨个欣赏把玩了一遍,便又老老实实放回原位了。
但只是她拿起来看一看的动作,都让管家看的抹了一把汗。
虽然夫人说了任由大小姐选,但她若真把这些宝贝都选了去,只怕老爷都要心痛的睡不着觉。
毕竟以大小姐的性子,这些东西让她拿了去,也就是新鲜两天,指不定哪天她气不顺了,就一股脑儿砸了撒气呢。
时漾也并未在这些东西上停留太久,只选了一对暗紫色的水晶窟送给顾辞。
那水晶窟不小,左右两块,形状看起来有点像人的肺。
时漾看见它们便想起来,梦里有个画面,顾辞被陈霑找来的神医治好眼睛时,他屋里正摆放着一个紫水晶窟。
不管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总之先给他拿去放着,省的他将来还要费力去找了。
这一对儿可比梦里那个还要好些,颜色更深,个头也更大,还是两个,想来效果会更好?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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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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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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