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江心没有白雪皑皑的景,只有凛冽袭人的风。秦时远裹着厚厚的长大衣,一身萧索的走出警局,他本来想按时去接妻子下班,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岳父的电话。
"时远,下班了吗?有没有空来一趟我家?"
"爸,我准备去接棉棉,正好我们一起去。"
"不,你自己来就行。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秦时远在瑟瑟寒风中挺立着身子:"那我先去接她,我再和您单独谈好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接她?"赵父口气有些漠然,"她的单位离你们家又不远。再者,之前不一直是她自己回去的吗?"
"这段时间太冷了,"秦时远低声说,"她走回去会冻到的。"
"就几步路,没那么娇惯。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来跟她说。"
秦时远沉默了一会儿,坚持道:"那您让她直接去你们家,我就不用接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再一起回家。"
"没必要。她想回哪就回哪。我只问你能不能过来?"
秦时远心一沉。
"好吧,我过去。那您能不能帮我跟棉棉说一声,下了班就回家,不要到处乱跑?我怕找不到她……"
"我女儿不是你的犯人!"赵父有些恼怒的说道,"你现在给我自己过来!"
秦时远到了赵家,岳父不苟言笑的迎他进门。见岳母不在家,他便问道:"妈呢?"
"出去逛街了。"赵父冷淡的说,"我把她支开的。她性子比较急。"
秦时远低下眼,大概也知晓了岳父想要和他谈些什么。
赵父与他一同坐下,又沏了杯茶给他:"我上次看你就憔悴的很,怎么今天脸色更差了些?人也瘦了不少,"他打量了一下女婿,"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吧?"
"棉棉一跟我吃饭,就闹脾气,"秦时远涩然一笑,"看她吃不了几口,我也就吃不进去。"
"既然如此,你干嘛非逼着她跟你一起吃饭?"赵父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我们是夫妻,就应该每天待在一起。"他固执的说。
"有意思了,你们一年前就是夫妻,去年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赵父冷冷的说道。
秦时远被戳到了痛处,不再吭声。
"我上次就跟棉棉说,儿女过的不好,父母最操心。也是我们疏忽了,要不是你妈妈上周打电话过来,我们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什么地步?"秦时远抬起眼,"爸,我和棉棉只是闹点小矛盾,很快就会和好。你们别多心,"他有些急切的说,"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过几天就好了,真的!"
"这叫小矛盾?"赵父皱着眉,"都要离婚了,这叫小矛盾?"
"我们不会离婚。"秦时远坚定的说,"棉棉只是闹小孩子脾气而已。她是在乎我才会闹脾气。"
赵父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我还真是不够了解你,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固执的性子?你们现存的问题有多大,你心里没数吗?是真没数还是自己不愿意承认,你说说!"
赵父气的咳嗽起来,秦时远忙拿起温水递给他。
赵父喝了半杯水,气顺过来。
“我当初就觉得,你们都还不够了解彼此,就这么潦草的结了婚,总怕你们出什么问题……”他不想再看这个女婿,站起身走向窗边,沉沉的叹了口气,“哎!!!也怪我没有及时阻拦,任由你们两个年轻人胡来!”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在静默的客厅里,这声音被衬的格外清晰。
秦时远低头盯着地板,只能听到自己有些重的呼吸声。
赵父转过身,眼睛有些红,他又走到秦时远身前:“婚姻中出现问题两个人多少都有点责任。我女儿自有她的错。你的问题我也不去指责。现在你们两个过成这样,光后悔也没什么用。今后有什么打算?”
秦时远慢慢抬起头,面前头发白了一半的岳父面色凝重的看向他。
“我从未后悔过。”秦时远仰头直视着他,“能和她共度一生我很开心。”他缓缓摇摇头,“我没有后悔。”
“这话你留着自己去跟她说。”赵父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颓废感的女婿,“我只想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就这么一直冷下去?能冷的了一辈子吗?”
“我们会和好的。”秦时远轻声说道,“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啊!”赵父摇头,又坐回桌子边的沙发椅上,“我记得当初结婚是你提的,你一个快四十的人,做事应当是深思熟虑的,你既不喜欢我女儿,跟她结什么婚?”
“结婚是我提出来的。娶她是我此生做过最美好的事。”
"我爱绵绵,我早就爱上她了。之前的事……我悔不当初,我会弥补。"秦时远揉了揉眼睛,"爸,您能帮帮我吗?您帮我劝劝她,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整天绑着她看着她啊,"赵父蹙着眼,"先不说她受不受得了,你自己吃的消吗?你难道工作也不要了?整天就在家盯老婆?"
秦时远双手捂住脸。
"我也不想,我甚至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放她走,我怕她真的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头。"
"那这个办法有用吗?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适得其反了?"赵父也不忍看到女婿在他眼前痛苦的样子,"就算要留住人心也不是你这么干的。"
"那我该怎么办?"秦时远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岳父。
赵父也看着他,平日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精神萎靡,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唇边泛起了胡须,头发也长了。
"你先收拾下你自己吧。"赵父无奈的叹了口气,"别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
秦时远茫然的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今年三十六了,"他凄然的一笑,"都快到不惑之年了,家都守不住。"
"我跟棉棉说过了,你们两个就是真要分,也是好聚好散,别弄的跟仇人似的……你先听我说完,"赵父看着秦时远惊惧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不要再这个状态过日子了,不然身体迟早要垮。有问题就好好谈,谈开了才能解决,明白不?"
"可是她好坚定,"秦时远嘶哑着声音,"她一定要离开我,我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坚决。所以我才惊慌失措,我才会这么看着她。"
"我也看出来了。"赵父背着光端坐在沙发上,"她跟我说……嗯,她大概对你,嗯,感情尽失吧。所以她不想,不想再继续下去。"
赵父这段话说的有些艰难,他实在看不下去秦时远悲怆的眼。
"哎,时远啊,我不是想去责备你什么,"赵父想到之前的事,又开始心痛女儿,"但是棉棉一开始对你的心意,你不该那么糟蹋啊。"
"这是我的报应吗?"秦时远喃喃着说,"可是她真要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再娶一个就是,这对你来说也不难吧?"赵父斜睨着她,"以你的条件?你能找个比我女儿好太多的。"
秦时远呆呆的看着岳父,僵硬的摇着头:"不行,我受不了,我一想到就受不了。爸,您帮帮我吧,棉棉最听你们的,求求你……"
"行了!"赵父转移目光,"明天,棉棉的堂哥和奶奶都要来江心。她跟她奶奶最亲。我在你来之前也跟她说过了,这段时间你们两个都消停点,行吧?老人家有心脏病,别让她以为孙女过的不好!"
秦时远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谢谢爸,真的谢谢!"他疲惫的笑了,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求人,他倒觉得求的不亏。
秦时远从岳父家出来时,夜色已经笼罩住整个江心。在回家的路上,透过车窗观望这座城市,八街九陌,软红十丈。他在江心长大,只有当年上大学时,在南州待了四年。秦时远自认为热爱自己的家乡,但也从未觉得江心是个多么让人心向往之的地方。从前的赵无棉,就时常与他分享在江心看到的别样风景。这些景让赵无棉怦然心动,却让秦时远日久忘怀。
停好车,秦时远上了电梯,电梯上闪烁的数字从负二楼跳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赵无棉一脸漠然的出现在电梯门外。
两人对视了三秒,赵无棉依旧目光清冷,面无表情的上了电梯。
"怎么才回来?"秦时远低声问。
"加班。"
"你们很少加班到这么晚。"
"嗯。"
电梯还没到地,夫妻俩已经无话可说了。
进了家门,赵无棉放下包就去餐厅倒水,秦时远默默的跟着她走到桌前。
赵无棉喝了口水,眼神询问的看着他。
"没什么事,"秦时远走近了她一步,"奶奶明天什么时候过来?"
"下午。"
"几点?我去接。"
"不用,我哥哥开车一起来的。"赵无棉把杯子放下,又倒了些热水。
秦时远勉强笑了笑:"那晚上下了班我们一起去爸妈家行吗?"
"好。"
"晚饭吃了吗?"他开心了些,眉眼也绽开笑容,"今天想吃什么?"
"吃过了。"赵无棉把水喝完,放下杯子忽然抬眼看向他。
秦时远被她突然直视的目光惊了一下,身子也跟着一僵。
"去理个发吧。"她淡淡的说,"胡子也该刮了。"
秦时远紧张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好,我现在就去理发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怪不得你不喜欢看我……"
赵无棉没去听他后面的话,脱了厚重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第二天傍晚,赵无棉跟着丈夫,驱车前往父母家。马上要见到奶奶了,她再压抑不快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些。为了不让奶奶和妈妈看出什么,赵无棉在车上开始主动和秦时远搭话。
"奶奶眼睛不好,心却很细。"她轻声说,"跟爸爸一样。"
"那你对我要好点,多跟我说几句话。不然,奶奶就要担心了。对不对?"秦时远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握住她的左手。
赵无棉抖动了一下睫毛,还是忍着没有推开。
"棉棉,奶奶是怎么看我的?"秦时远柔声问,"我们就去年结婚时见过一次……我觉得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是我多心了吗?"
赵无棉没说话。
奶奶确实不喜欢他。
去年结婚前,两家一起吃了顿饭。奶奶在餐宴上一直沉默不语。临走前才摸着赵无棉的手说:"小棉花,你该找个疼你的。不然再好的条件又有什么用?"
"他对我挺好的呀。"赵无棉撒娇的抱着奶奶的手,"奶奶,他就是这个性格嘛,喜怒不形于色。他喜欢我但是不会表现出来……"
最后一句她说的有些虚,奶奶沉着的凝视了她好久,才摇摇头:"你既已认定这个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您觉得他怎么样嘛?"
"我不喜欢。"奶奶沉下脸,"你若是跟着他好好过,在他们家不受委屈,我也算谢谢他了。"
赵无棉闭上了眼。
"棉棉?"秦时远稍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困了吗?昨天没睡好?还是今天累了?"
"没有,"赵无棉依旧没睁眼,"她挺喜欢你的。"
"嗯?"秦时远偏过头看她,"你说奶奶吗?她真的喜欢我?"
"对啊,她就这个性格,"赵无棉睁开眼,平静的说,"喜欢你也不会表现出来。"
秦时远笑了。
"让奶奶多待一些时候,"他的脸上有了些神采,"我们之后每天下班都回去和奶奶一起吃饭好不好?”
“不用每天,你工作忙,有空来看一眼就行。”赵无棉看着路边的一排排香樟和路灯一闪而过,想见奶奶的心也有些迫切了。
“我不忙,开年事情还不算多。”秦时远对她笑了笑,收回右手,“这一年比较严重的社会事件就两个,除夕晚的车祸和去年九月份的医闹……”
“医闹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你很关心这个呀,之前也问过我。”他唇角藏着笑意,双手把住方向盘,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妻子,“已经审查完转交给公诉部门了。”
“他们会重判吗?”
“应该会。虽然受害者无大碍——就是那名医生,他恢复的很不错,早就回岗了。但是这件事的社会影响实在恶劣。”眼见快要到达目的地,秦时远还有些不舍,他放慢了速度。
“车没油了?”赵无棉看了眼仪表盘问道。
“不是,”秦时远将车开进小区,“难得你跟我说这么多话。”
赵无棉没接话,继续看着窗外。
刘宛英早年与丈夫居住在台湾,后被子女接回大陆。如今儿孙满堂,她最疼爱的还是小孙女赵无棉,不仅是因为她是家里年龄最小的一个,还因为她出生的九十年代,正是祖国大陆信息化与知识经济蓬勃发展的一个年代。那时的刘宛英远在台湾,和丈夫一心期盼早日回到大陆,正是在赵无棉出生后的半年,她如愿回到了故乡宛东。她是看着小孙女长大的,看着襁褓婴儿在经济腾飞的新中国中茁壮成长。
赵无棉刚进家门,就看到奶奶站在阳台上的背影,她的嘴角扬起了一道大大的弧度,飞奔向老人:"奶奶!!"
刘宛英闻声转过身子,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孙女。
"我的小棉花哟!"刘宛英年事已高,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在看到小姑娘时,放出了光彩。
秦时远站在阳台的玄关处,看着夕阳余晖洒在祖孙俩的头顶,绚丽又柔和。
刘宛英看向秦时远,笑着点点头:"小秦也来了。"
赵无棉扬着脸,蹦跶着把奶奶拉进屋子。
秦时远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这是在这么多天中,他真正发自内心的一笑。
赵无棉进了客厅,才看到堂哥正坐在沙发上和父亲说话。
"哥哥。"赵无棉腼腆的打了个招呼。
她和哥哥赵无悔从小一起长大,本应该是关系亲密的,却在上了大学各奔东西后,联系少了很多。之前每年春节还能熟络一阵子,现在她嫁到江心,过节几乎也不再与哥哥相见了。
赵无悔话也不多,他来江心主要是出差,顺便就将奶奶带来看孙女。他站起身与妹夫客气了几句,就坐了下来。
一家子吃完晚饭,秦时远进厨房想帮岳母一起洗碗,结果被赵母赶了出来:"哎呀不用啦,你一个大男人老待在厨房多不好,叫绵绵进来,你跟她爸爸哥哥去聊天就行……"
赵无棉默默的走进来,卷上衣袖,又碰了碰秦时远:"你出去吧,这儿我来。"
秦时远不愿意:"那我和棉棉一起,妈你出去歇着。"
刘宛英坐在餐厅,闻言便转头道:"小秦啊,你来陪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吧,我和你还没谈过心呢。"
见奶奶发话了,秦时远也不好再坚持,只能走出了厨房。
赵母把厨房门掩上,打开水龙头问女儿:"你俩和好了?"
"嗯……"赵无棉带上洗碗手套,"我俩本来也没怎么样。"
"且说呢,时远他妈妈上次一个电话打来,我都急死了。"赵母摇摇头,"后来你爸又说已经问过你俩了,没什么事……所以你俩到底是为什么事啊?吵了架了是吗?"
"没有。"
"什么没有,你就是什么事都不愿意跟我们说,跟你爸一个性子,有事都憋在心里。"
"本来就没事,我跟你们说什么?"赵无棉烦躁的说,"他妈妈也真行,不问自己儿子,打电话惊动你们。"
"你怎么这么说呢,"赵母不满道,"人家也是着急。夫妻之间就是要互相磨合,哪有事事都顺意的呢!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任性的!事事都以自我为中心……"
"妈妈,你能不能别说了?"赵无棉不高兴的说道,"今天我好不容易高兴一回!"
"行行行,"赵母无奈道,"反正你俩没事就行!我们长辈就是希望儿女过得好。你们俩过得好我们就不操心了。"
赵无棉没说话,她把洗好的筷子放进消毒柜,转头时迅速用胳膊抹了一下眼睛。
奶奶的到来让赵无棉暂时搁置了自己的婚姻问题,但她内心中仍然坚持着离婚的想法。秦时远没再像前段时间一样整天看着她,但上下班仍是坚持接送,姚主任还在办公室调侃过一次:"小赵,秦局长对你可是真尽心啊,你家离的这么近,还风雨无阻的接送。好福气哦,嫁了个好老公!"
办公室的王老师也接话道:"小赵这段时间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我怎么看你瘦了一些呢?气色也不大好?"
赵无棉尴尬的喝了口水:"哦,我容易冻着,他有空就顺便开车接送。"
来办公室串门的周平捧着茶杯也跟着说:"怪不得秦局长这一阵儿突然又接又送呢,你说你年纪轻轻,身体还没我们这些中老年人结实!"
"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有时候看到秦局长站在那等你,他好像也瘦了不少,脸色好像也有些差。"
姚主任话一出,大家都疑惑的望向赵无棉。
"哦,"她抿抿嘴唇,"天气冷嘛,他也容易生小病。"
"不应该吧,"周平嘟囔道,"他到底是名警察,身体素质应该过硬的啊。"
"被我传染了。"赵无棉勉强的笑笑,又开始发愁,自己以后真的离婚了,同事们知道了又会怎么说她呢?
二月下旬,已到了初春,气温渐渐回暖了些,但风还是很大,吹的人心烦意乱。这天赵无棉刚排完一首曲子,一看表都过了下班的点了,还有手机上秦时远的微信,告诉她今天警局加班不去接她了。赵无棉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结果又被艺术团的负责人堵在了门口。
"小赵,又有任务来啦,"周平乐乐呵呵的说道,"四月下旬,市总工会要组织一个关于劳动节的文艺演出,也基本都是由各单位各界人士组成的合唱团,上台表演混声合唱。"
"那我们这次准备出什么节目呀?"赵无棉问道,"我需要做哪些工作?还是钢伴吗?"
"是的哇,除了你还能有谁。"周平端着一踏谱子,"我选了三首曲子,你来看看哪一首比较好……"
正讨论着,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赵无棉看到来电显示,是哥哥赵无悔的,兄妹俩平时从不联系,看到这突如其来的来电,一丝不好的预感像乌云般缓缓笼罩住在心头。
"哥,我在单位呢。怎么了?"
"绵绵,奶奶刚刚忽然说心脏不舒服,我刚准备带她回你们家,结果现在……她一直在喘气,我现在叫不醒她了……"赵无悔颤声说道,"我现在转路去医院,我们在孝冬路,哪个医院最近?"
"江二!我家附近那个!"赵无棉顾不上跟周平解释,慌慌张张拿着外套就跑。
"好,你别急,我们现在正在路上,你赶紧打电话给你爸妈。"赵无悔说着,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慌。
赵无棉挂了电话,边往单位大门外跑,边胡乱的穿外套,还来不及拉上拉链,也顾不上刺骨的寒风,她露着空荡荡的脖子在路边拦出租车。
往往越着急的时候身边的人或物越容易添乱。这出租车也一样,平日招手就来,今天却怎么也等不到空车,赵无棉心急如焚,也有些等不及了,于是匆匆打了个电话告知了父母,然后一路跑到了医院。
赵无棉在诺大的医院中一头乱麻,她又打给了哥哥。
"哥,你们到哪了?奶奶怎么样了?"
"刚到,急诊部……"电话又没了声音,赵无棉顾不上许多,疯狂奔到了急诊部。
急诊部门的医生护士们动作迅速的推着病床跑过,赵无棉一眼看到了哥哥,于是冲上去对着病床上的人叫到:"奶奶!奶奶!"
刘宛英没有完全睡去,她皱着眉,青着脸,呼吸困难,右手一直搭在胸部。
"可能是肺动脉高压……大概需要马上手术了……"两个医生的声音在杂乱的环境里有些听不清,"通知一下心内科的值班医生……"
赵无棉呆呆的坐在走廊处,赵无悔蹲在她对面。
赵父赵母刚刚已经到了,现在又去了前台缴费签字。
"病人已经推进去了……"
"林主任马上就到……"
"家属都在……"
赵无棉躬着身子,手脚冰凉。
奶奶中午还和她一起吃饭,没有任何不好的征兆,没想到下午就突然发病。
几位医护人员出现在走廊内,站在手术室门口的一位护士迎过去,对为首的医生道:"林医生,病人在里面。"
"好。你们去换手术衣。"
赵无棉一直拽着自己的衣摆,在医生经过她身旁时,她忽然伸出右手拉住了医生的袖子。
"林医生。"她缓缓抬起头,"对不起。拜托你……"
林衍微微偏过头,垂下了目光。
赵无棉的眼泪滑落下来。
林衍顿了顿,半蹲在了赵无棉身前。
"请你相信我。"他轻声说道。
赵无棉泪眼婆娑的看着对面的人,他面容憔悴,眼神疲惫,头发也长了不少,细碎的刘海落下来遮挡住了眉毛。
"拜托你。拜托。"赵无棉涨红的眼眶不断的涌出泪水。
林衍凝视着她冻红的鼻子和脸颊,也伸出了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
"绵绵,"他为她拉上衣服拉链,"你不相信我吗?"
林衍起身,和同事们一起进了手术更衣室。
赵无棉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赵无悔已经站了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林衍的背影,又看向赵无棉。
走廊入口处,目睹了全过程的秦时远立于昏暗的灯光下,身子站的挺拔又僵硬。
手术室门前红色的灯持续的亮着。赵父赵母交完费用又匆忙赶了过来。
"叔父,叔母,手术的时间比较长,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赵无悔走过去,"我和棉棉在这就行。"他又看了眼妹夫,"嗯……时远也来了。"
"我们哪里放得下心啊,一起等吧。"赵父摇摇头,坐在了椅子上。
"可是你们俩毕竟也上了年纪了,"赵无悔劝道,"别老太太这边刚好,你们俩又累着了。"
秦时远走过来,皮鞋在寂静的走廊中发出清晰的脚步声。
"爸,妈,你们回去等吧。我们三个人在这守着也够了。"
赵母看了眼女婿。
"时远,你去陪着棉棉吧,"她小声说,"这孩子跟奶奶亲。"
秦时远点点头,坐在了妻子身旁。
"奶奶没事的,"他抓握住赵无棉的手,"那位主治的林医生,"他顿了顿,"医术高明。奶奶不会有事的。"
赵无棉没动弹。
手术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赵家人来说,像是经历了一整年。
林衍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几个人都一窝蜂的围了上去。赵无棉刚被吓的腿有些软,导致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仰头望着身着手术服的林衍。
"手术很成功,但需要观察一周的样子。"林衍的双眼透着疲态。
"谢谢谢谢,"赵父点头,"谢谢您。"
"不用客气。"林衍稍稍侧过头,看向了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赵无棉。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对视着。
秦时远往右移了一步,挡住了林衍的视线。
"林医生,谢谢你了。"他沉沉的说。
林衍平静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脸上。
"秦局长,不必客气。"他温和的回到。
赵无悔走到两人中间,对秦时远说道:"今天我来守着,你们都回去吧。"
"一个人守着不方便,我和你一起吧,"秦时远说道,"爸妈和棉棉回去。明天我再和棉棉一起,后天再换你。"
"我也要在这,"赵无棉吸了吸鼻子,嘶哑着声音说道,"我要看着奶奶。"
"绵绵,你明天还要上班,熬不住。"秦时远走过去柔声说道,"听话好吗?我和哥哥在这你不放心吗?"
"我不要。"她红着眼说,"回去了我也不安心。"
林衍走近了她一步。
"如果人太多可能会打扰到病人休息。"他的声音不大,但听的很清晰,"一到两个家属守夜已经够了。"
秦时远眼神一冷,直直的看向林衍。
赵无悔又走到了两个人中间:"林医生,辛苦您了。您休息去吧,我们家属会安排好的。"
林衍也没再多说,点点头便随着同事们一起走出了走廊。
秦时远盯着他的背影,又缓缓看向赵无棉,然后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后槽牙。
"小棉花,回去吧,啊?"赵无悔拍拍妹妹。
赵无棉低下头。
"那要不今晚我和棉棉一起,明天换时远和我?"赵无悔询问着妹夫。
秦时远冷着眼:"不行,她这几天受了风寒,昨天就没睡好。"
赵父也走了过来:"你们是看不起我们这老年人还是怎么着?你们三个明天都要上班,我一个人看这就行了,正好明天周五,周末再换成你们几个!就这么定了!"
赵母也坚持道:"我们今晚是不会走的。你们三个也就别犟着了,等周末有你们孝顺的。"
赵无悔看着两个长辈坚决的态度,想想他们的话也有道理,便说道:"那这样也行,我们三个回去。等明天过来换班,好吧?"说着他拽了一下妹妹的衣服后的帽子:"起来回家,你本来身子就弱,要是熬出什么病奶奶醒了还要担心你。"
赵无棉软软的起了一下身,秦时远顺势搂住了他。
"那我们回去吧,"秦时远说道,"如果明天能请到假,我就提前过来。"
赵无棉一整晚都迷迷糊糊的,秦时远不放心她一个人,于是进了卧室在一旁陪着她。其实几每晚,他都会在半夜或凌晨醒来,然后悄悄走进卧室借着月光或星光看着妻子的睡颜,看到天快破晓,才会回到客房继续入睡。
赵无棉在翻身时,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哄她进入梦乡。
第二天上午,刘宛英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儿子儿媳倦乏的脸。
"妈醒了?"赵母放下心来,赵父按铃叫来了护士。
刘宛英还没劲说话,双眼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绵绵和无悔刚走,"赵母给她拉上被子,"还有时远,我让他们看完就回去上班,明天周末,明天再来守你好了。"
刘宛英露出赞同的目光。
"刚开始还死活不愿意呢。"赵父走过来说道,"我说我们两个正好没事,干嘛非让你们请了假过来呢。总算是说通了,孩子们都没耽误工作呢。"
刘宛英呈现出放松的状态,又放心的闭上了眼。
赵无棉在单位一上午,也是坐立不安,她本想请假陪着奶奶,一是父母不同意,二是周平一大早过来又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小赵,你上次的市文艺汇演可真是露了个好脸啊,"周平用手背拍了一下钢琴,"吶,这次工会和妇联两家单位的合唱伴奏也准备请你呢。"
赵无棉轻轻揉了一下倦怠的眼:"为什么请我?"
"大概是上次你的演出很精彩吧?"周平端详着她,"怎么,没睡好啊?"
"是有点,"赵无棉无精打采的整理着谱子,"那现在需要我做什么?除了我们团的曲子,还要给他们排是吗?"
"他们是找到的我,让我问你来着,你要是同意了我就让他们自己联系你咯?"
"可以,谢谢周老师。"
赵无棉在心不在焉的上了一天的班后,晚饭都没心情吃,就匆忙赶到了医院。好在奶奶恢复的不错,虽然还没坐起身来,但已经有劲和大家对话了。
赵无棉放下了心,坐在奶奶床边又开始说个不停。
刘宛英听到孙女熟悉的声音,眼角又笑出了皱纹。
不一会儿,秦时远和赵无悔也赶到了医院。赵父赵母守了一天一夜,也有些累了,于是收拾好东西欲把老人交接给孩子们。
"晚上用不着三个人吧?"赵母说道,"两个人就够了,明天再来换一个。"
"其实一个人就够了,"赵父也跟着说道,"奶奶恢复的很好。"
"今晚就棉棉在这吧,"赵母拍了一下趴在奶奶手边的女儿,"奶奶晚上要上卫生间什么的也方便些。时远和无悔晚上就回去睡,明天白天再来好了。"
"我中午问了医生,说是顺利的话,后天就可以出院休养了。"赵父把衣服扣好,"那妈,我们先回去了,让棉棉陪你。"
刘宛英慈爱的看着赵无棉,欣然点头。
赵无悔也同意道:"行,那明天晚上我守着,看这情况,等到明后天奶奶都能下床走动了。"
秦时远站在妻子身后,轻轻揽着她的肩:"棉棉,今晚让我也留下来好吗?"
"不用啦!"赵无悔忙说,"看这恢复情况,守夜是不需要你咯。"
刘宛英也虚弱的笑笑:"时远啊,这次确实不用麻烦你了,我这也不算太大的手术,其实我自己觉得,明天就能站起来了。"
秦时远低下眼看着赵无棉,手指不舍似的摩挲着她的肩。
刘宛英躺在床上,眼睛却看的仔细。其实在江心待的这几天,她早就看出了端倪。她了解自己的孙女,赵无棉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对一个人的感情,都能写在脸上,画在眼中。赵无棉刚结婚时,一说起秦时远就满脸的笑意,和满眼的欢喜。而现如今,刘宛英一向她问起秦时远,她总是敷衍两句就转移话题。尤其是秦时远一跟着她来到赵家,赵无棉就是在长辈面前掩饰的再好,但脸上的冷淡和眼中若有若无的不耐总是能被刘宛英捕捉到。
"时远,你这个样子,是一晚上都舍不得分开啊,也不至于吧?"赵无悔眼里一丝闪过疑虑,但脸上还是调侃的笑着,"没想到你俩感情这么好呢?"
秦时远听到后一句话,嘴角也扬了起来。
刘宛英也慈祥的笑着:"时远啊,辛苦你照顾我们棉棉了……"说着又有些累了,"这孩子从小就没吃过苦,也没受过委屈……"
刘宛英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渐渐睡去。
赵无悔见状,便示意了一下妹夫,两人都默契的没再出声。
赵无棉趴在床边也开始犯困,她有些迷迷瞪瞪,于是也闭上了眼。
赵无悔瞪着她,又走到秦时远身旁小声说道:"我说她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跟着奶奶一起睡着了。晚上哪靠得住她啊。"
秦时远把放在她肩上的手转移到了她的头顶,轻柔的抚着:"让她睡着吧,这几天都没睡好。晚上我留下来陪她。"
赵无悔挑挑眉:"行吧,我去个洗手间,你帮忙看着。"
赵无悔刚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他拍了拍妹夫的后背:"时远啊,我忽然想到棉棉应该是没吃晚饭,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小吃给她带一份吧。我也不知道她现在都爱吃些什么。"
秦时远一直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听到他的话,于是答应道:"好,我现在出去看看,有事叫我。"
赵无悔看着他走出病房,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又蹲下身轻轻把妹妹叫醒:"棉棉,医生来查房了。"
赵无棉惺忪着眼睛抬起头,揉着脸站了起来,结果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发出不小的响声。
病房随之也响起了两下敲门声,接着门被推开,两位医生走了进来。
刘宛英被吵醒了,但她的精神很好,眼睛眨了几下就逐渐清明。
林衍径直走向了老人,他俯下身子,柔声问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刘宛英看着她,脸上生出笑意:"挺好的,就是说多话就累,其他没什么。"
"右心管导术本身就不是大手术,所以不用紧张,"林衍也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抬头对赵无悔说道,"每天早晨记得测量血压,心率和体温。"
"知道的,谢谢您。"赵无悔点头道。
林衍又低头对老人轻声说道:"那我走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跟家人说。"
刘宛英笑着点点头。
林衍直起身子,赵无悔走过去想送送医生们。
几人走到门口时,林衍的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又说道:"家属自己也要也注意点,这段时间乍暖还寒,抵抗力差的人容易感冒。"
赵无悔愣了一下,他快速瞥了眼安静的站在一旁的赵无棉,然后毕恭毕敬的对林衍笑了一下:"谢谢您啊,我们会注意的。"
医生们走后,刘宛英也没了睡意,她侧过头看向孙女:"囡囡,你傻站在那干什么呢?"
赵无棉垂着眼走了过来,把被子给奶奶掖好。
"怎么又不说话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刘宛英浅浅的笑着。
"没有啊,"赵无棉坐在了床边,"哥哥,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明天你再来。"
"我不累,"赵无悔也跟着坐了下来,"你没吃晚饭吧?你老公给你买吃的去了。"
"嗯?"赵无棉撑着下巴淡淡的说,"他还没走吗?让他回去好了。"
赵无悔和奶奶交换了个眼神。
"小棉花,刚刚的林医生,你认识他的是吗?"赵无悔问道。
赵无棉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刘宛英打量了一下孙女的脸色。
"那你刚刚怎么不跟人家说话呀?"她慈爱的碰了下赵无棉放在床边的左手,"没礼貌哦。"
"他人挺好的,很敬业负责。"赵无悔由衷的说道,又悄悄看了眼妹妹。
赵无棉了眼窗外,搭腔道:"嗯,他真的很好。"
"你看什么呢?"刘宛英也跟着她的目光转头。
"今晚有月亮。"赵无棉淡淡的说。
"还是个圆月,"赵无悔漫不经心的抬头瞟了一眼,"真难得。"通天阁小说
"这个天气,确实很难看到满月哟。"刘宛英感叹道。
"中秋的满月是最好看的。"赵无棉自顾自的说道。
赵无悔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去年中秋是不是和他们家人一起过的?过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赵无棉冲哥哥笑了一下,"跟那天的月亮一样圆满。"
三人都静了一会儿,赵无棉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夜空。
孤圆月正中,长向别时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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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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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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