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阁小说 > 言情小说 > 春莺啭 > 第二十六章 林苑
  蔡缨抱着琴到了祁子家中,还未上堂,忽然望见屋檐下放着好些东西,祁子的妻子扈氏并着两名家人,正在进进出出地从屋里搬出些物什来。

  发现蔡缨在看,扈氏停住动作,面色微讪。

  蔡缨走过去,向她一礼,笑笑,问:“夫人这是做甚?”

  扈氏看着她,似有犹豫,片刻,面上浮起苦笑,“不瞒女君,家中长子明日来锦城,接老妇与丈夫离开。”

  蔡缨闻言,一怔,“为何。”

  扈氏道:“我二人老了,儿子总不放心。”她干笑了两声,看看蔡缨,没有说下去。

  蔡缨了然,没有言语。

  自从朝廷颁布新盐政,各种猜测就纷纷起来,越传越重,甚至有了朝廷与濮阳王不日将战的说法。虽只是传言,巴郡百姓仍是开始不安起来,前不久,又闻郡西的土人抗税作乱,一时更是人心惶惶,锦城中每日都有百姓迁走。

  祁子夫妇的儿女都在外地,蔡缨料到他们兴许也要走,却不想竟是这么快。

  “可是蔡女君?”一个长长的声音从堂上传来。

  蔡缨答道:“是。”说罢,向扈氏一礼,抱琴上堂。

  祁子端坐,一张琴放在膝上,正慢慢地试着琴弦。抬眼瞥见蔡缨进来,没有说话,只信手拨弦。

  “子。”蔡缨向他一礼。

  祁子还礼,悠悠道:“都知道了?”

  蔡缨颔首,望着他,“今日可是缨最后一次受教?”

  祁子叹口气,没有答话,只慢慢调琴。

  一堂琴课上得平平淡淡。

  日中时,蔡缨拜别祁子,乘车返回丞相府。

  不料,还未到堂前,却见蔡畅正送一人出来,面容俊雅,正是谢臻。

  照面之下,蔡缨怔了怔,行礼,“谢使君。”

  谢臻看看她,温文还礼,“女君。”毕了,他又向蔡畅一礼,笑道:“今日得与丞相对弈,臻幸甚,期以后会。”

  蔡畅含笑还礼,“使君技艺高深,老朽亦是甚望。”

  谢臻谦逊再礼,向他告退而去。

  “父亲与谢使君弈了整朝?”望着谢臻离开的背影,蔡缨向蔡畅问道。

  蔡畅抚须颔首。

  蔡缨皱眉,“如今之境,父亲勿再与他来往才是。”

  蔡畅诧异,看向蔡缨。

  她双目直直地看着蔡畅,毫不避让。

  蔡畅苦笑,望向门前,低声道:“正是这时,才该多与他来往。”

  白杰在锦城外骑马归来,刚下马,背上忽然被人一拍,有人声音喝道:“好个白杰!”

  他猛然回头,见是甘五。

  白杰剜他一眼,“大白日里,咋呼甚!”

  甘五却满面嘻笑,看着白杰,“听说你们巴南九镇的盐井,全收回来了?”

  白杰目光稍怔,笑了笑,转回头去悠然地捋捋马鬃,“是又如何?”

  甘五见他淡定,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眼珠转了转,又笑起来,“那日你还斥我卤莽,不想你们竟是抢先的。”

  白杰让侍从将马匹拉走,看向甘五,慢条斯理地说:“朝廷都说了盐井归了土人,怕甚。”

  “就是这话!”甘五兴奋地搓搓手,片刻,却又觉得迟疑,看看周围,向白杰道:“可濮阳王失了肥肉怎能甘心?我等在锦城,他可会……”说着,做了一个割颈的动作。

  “他?”白杰挺胸负手,唇边露出轻蔑的笑意。

  “公子可知朝廷与濮阳王的纠葛?”那日在繁英馆的厢房中,盐务使谢臻饮一口茶,缓缓道。

  白杰瞥瞥他,“略有耳闻。”

  谢臻淡笑,不紧不慢地说:“濮阳王欲与巴郡为盾,私兵中又多有土勇,公子以为濮阳王敢动土人毫发?公子当下不索盐利,却待何时?”

  正是此理。

  那日回去,白杰整夜未睡,将谢臻的话反复思索。待拿定了主意,天刚亮,他就派人快马返巴南传讯。

  白杰望向远处,锦城如画的飞檐和楼阁伫立在天幕下,教人如痴如醉。

  “放心好了,”白杰笑了笑,道,“巴郡盐利,此后一分也不必让与濮阳王。”

  锦城外西山的翠苑中,清泉潺潺,鸟鸣声声。

  长史李复在王府家人的引领下,走入苑中,穿过依山而建的回廊,来到一处莲池前。只见菡萏初落,白鹤翩翩,池畔,一座精致的水榭临池伫立。

  濮阳王王钦坐在胡床上,闭目养神,旁边,次子王瑾正在煮茶,动作优雅。

  “王公。”李复上前,恭声行礼。

  王钦睁眼,见是李复,“嗯”地应了一声。

  “何事?”王钦问。

  李复一揖,却抬起眼角。王钦身后,一名年轻男子正为王钦捶肩,秀美的脸上,白粉淡扫,朱脂点唇。

  王钦看看男子,略一抬手。

  男子得了王钦示意,一礼,转身离开,施施然走下了水榭。

  “说吧。”王钦将身体坐正,淡淡道。

  李复颔首,道:“王公,土人各部皆回了话,无人肯易盐井。”

  持壶的手微微停顿,王瑾垂眸,将一只茶盏斟满,放在王钦案前。

  “哦?”王镇笑笑,似早在意料之中。

  李复微微皱眉,“臣闻京中那些土人世子甚不安分,此事与他们似有些干系。”

  王镇没有接话,端起茶盏来,缓缓抿一口。

  “谢臻这几日有甚动静?”他忽然问。

  李复一愣,答道:“并无甚异动,每日或在府中焚香听琴,或与郡中士人往来,聚在一起不过清谈。”说完,补充一句,“今晨,他去了丞相府。”

  濮阳王颔首,片刻,道:“那些土人不必理会,要盐利全占,给他们便是。”

  李复愣了愣。

  濮阳王深吸口气,将手肘支到矮几上,目光深远,唇边浮起一抹笑,“先喂饱他们。这些年,府库后备已充足,我要的岂是这区区盐利。”

  李复心中了然,答应一声。

  “还有那个谢臻,再看紧些。”濮阳王忽而敛起笑意,冷冷道,“土人这般举动,与他必有瓜葛!”

  李复行礼,“诺。”

  弓张得满满的,箭搭在弦上,一动不动。皇帝身着裲裆缚裤,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前方箭靶,少顷,手上一松。

  箭嗖地飞出去,落在箭靶上绘的猛兽身上。

  皇帝看着那里,面上掠过一丝失望。

  “不射了。”他将弓交给一旁的宫侍,拿起酒盏仰头饮下,擦擦嘴角,朝顾昀一瞥,语带不忿,“反正赢不得你。”

  顾昀笑了笑,也将手中的弓放下。

  “十射全中。”皇帝悠悠在茵席上坐下,看着顾昀,双眼似笑非笑地微微眯起,“可是这二十日来佳人在怀,消遣足了?”

  顾昀看看他,有些不自在,面上却笑意深深。他没有答话,却道:“还未恭贺陛下后宫充盈。”

  皇帝斜他一眼,笑了笑,神色淡淡。

  “今日巴郡来报,盐政顺利,盐井尽归土人。”过了会,他面色稍整,对顾昀道。

  “哦?”顾昀扬眉,“这倒是好事。”

  “确是好事。”皇帝松了松领口,缓缓道,“巴郡太守有郡兵三万,受他恩惠多年,将士有多少向着朝廷尚是未知。除去这些,他多年来养了三十万私兵,加上土勇,还不止这个数。”

  说着,他忽然笑起来,“甫辰,朕如今倒不急着收巴郡了,这么些人,该让他养上几年,养穷了才好。”

  顾昀淡淡莞尔,“可濮阳王必是等不得许久。”

  皇帝轻嗤一声,站起身来。他看看远处的箭靶,从内侍手中拿回弓,将弦拉开,弹了弹。

  “朕新任了一名督漕,不日将往南方。”说着,他搭上箭,猛然将弓拉满,对着箭靶一放。

  箭头牢牢钉在猛兽朱红的单目上,尾羽犹自颤动。

  “朕谁也不怕。”皇帝低低地说,目光犀利。

  夜幕渐深,新安侯府中,灯火璀璨。

  新安侯窦宽走入室中,只见静谧无声,大长公主倚在榻上静静阅卷,旁边,何万正往铜炉中添香,见窦宽进来,忙起身一礼,低头告退出去。

  窦宽瞥着何万告退的背影,目光冷冷。

  “回来了?”大长公主笑笑,放下手中简册。

  “嗯。”窦宽应了声,在榻沿上坐了下来。

  大长公主闻到他一身的酒气,没有说话,伸手往案上斟过一盏茶,递给他。

  窦宽回头看看她,灯光下,她含着笑意,面庞如美玉雕琢,双目柔光暗隐;又看看她手中的茶盏,窦宽心中一动,渐渐软下。

  她到底是有些恩义的。

  当初大长公主嫁过来,与自己毫无情分,这一点,窦宽一向深知。因此,他与大长公主相敬如宾,对她有求必应;相对的,窦宽行事在外,她从不干涉,连纳妾也从未阻止。但到了后来,窦妃病逝,窦氏上下一片惊惶,大长公主却挺身而出,外事内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窦氏最终得以支撑下来,她是花了大力气的。而如今,窦氏终于挣回后族的面子,这其中,亦有她大半的功劳。

  窦宽看着大长公主的容颜,只觉它仍是当年名冠京城时的样子,丝毫未改。www.sttgxcl.com

  “阿姈……”他酒气上浮,情不自禁地抬手伸向她的脸,口中低沉道。

  大长公主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外面传来家人的禀报,“君侯,有客来见。”

  窦宽停住动作,满面疑惑,“客?”

  “是我的。”大长公主却道。说着,她将茶盏放在案上,对家人说,“请他入内。”

  家人答应一声,未几,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见到大长公主和窦宽,忙俯身一揖,“小人高充,拜见新安侯,拜见大长公主。”

  “掌事别来无恙。”大长公主看着高充,微笑道。

  高充长长一揖,“承蒙公主关照,小人贱躯尚可。”说罢,他将带来的一方物件呈上案前,道:“王公闻得新安侯家中喜事,奉上此礼,还望笑纳。”

  新安侯窦宽看去,只见那是一方檀木椟,雕着仙山花鸟的纹饰,甚是精致。高充将木牍打开,新安侯不禁到吸一口凉气。木牍里面,排列着大小不等的明珠三十颗,颗颗圆润洁白,光亮照人,当中最大一颗,竟如婴儿拳头般。

  久闻濮南王资财甚巨,如今看来,确是不虚。窦宽心中想着,将目光瞥向大长公主。

  “难得皇叔有此心意。”只见大长公主将视线扫过那些明珠,笑意淡淡,“不知他身体现下如何了?”

  “王公身体较之先前,已是大好。”高充道。

  大长公主不紧不慢,悠悠道:“想来皇叔有话。”

  “公主明见。”高充叩首一拜,道,“王公只让小人转告公主一句话,王公重义天下皆知,无论宗族世家,必厚德以待。”

  秋意渐染,皇宫的苑囿中,已有不少树木落下黄叶。

  林边的一座露台上,几名宫人手执扫帚,正将满地的落叶扫起。扫帚上的竹枝划过石板,窸窣地响。

  “若能到昭阳殿去就好了。”一名宫人嘟哝道:“听说皇后待宫人不错哩。”

  旁边一人看看她,笑起来,“皇后那里怎轻易去得?依我看,倒是新开的宫室好去。”说着,她压低声音,“依我看,姚美人长得最美,宠幸必厚,听闻她待宫人也甚好。”

  “姚美人?”话音刚落,一名稍年长的宫人走过来,不屑地说,“再美也是个美人,若照我说,小窦夫人那里才……”

  这时,台下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闻得面色一整,赶紧噤声。

  从台上窥去,只见一名青年将官从台下急急走过,日光透过树影,将他穿着皮甲的背影映得英气飒爽。

  几名宫人站在石栏杆边上,眼睛望着那身影,几乎忘记了手中的活。

  “那人可就是武威侯?”一个新来的小宫人好奇地问道。

  旁边几人看着她,笑了起来。

  “那是武威侯的堂弟,骑郎将顾峻哩!”一人纠正道。

  小宫人应了一声,满面通红。

  身后似传来隐隐的笑语声,顾峻回头看看,只见树影掩映,什么也不见。

  他继续往前走去,没多久,出了林苑,穿过长长宫道,来到玉华宫的宣政殿前。

  十几执戟卫士戎装加身,守在宫门处。一个身形挺拔男子正与为首的卫士交谈,却是顾昀。

  顾峻怔了怔,走上前去,向他端正一礼,“将军。”

  顾昀回头,见是他,面上浮起笑意,“可是来候陛下?”

  顾峻颔首,“正是。”

  “陛下正与中散大夫等人议事,一时还未得出来。”顾昀对顾峻道。

  顾峻望望宫殿,点头,“如此。”

  顾昀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我先离开。”

  顾峻面上浮起腼腆的笑意,应了声。片刻,却见他走的不是出宫的方向,顾峻问:“去何处?”

  顾昀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径自向前走去。

  “大司马与武威侯皆国之肱股,顾氏冢妇,当勤勉多劳。”林苑中的岫亭上,太后倚着漆几,面色和蔼,对端坐下首的馥之谆谆言道。

  馥之敛容低首,欠身道:“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唇角微弯,看向一旁。内侍瞅见,忙将茶盏奉上。

  同来的一名年长贵妇细观太后脸色,忙笑道:“天色不早,妾等叨扰多时,也该返了。”

  太后放下茶盏,笑了笑,“多时未见,话未多说,怎就要返?”

  馥之闻言,微微抬眉。

  果然,其余几名贵妇相觑,纷纷附和,向太后告辞。

  太后仍是含笑,随了她们的意,吩咐内侍相送。众妇忙起身,向太后稽首退下。

  亭中一下清静了许多,太后神色淡淡,以手支额,闭目养神。

  旁边的内侍看着太后,一阵为难。皇帝当初要立窦氏为后,太后曾出言反对,皇帝却执意不改。太后为此甚是不喜,母子间似也多了一层隔阂。

  自从立后,太后除非必要,一律只在乐安宫中,皇帝来见,也多次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在门外。这般状况直到近几日才有所好转,今日心情不错,便在着林苑中受几名侯夫人前来拜见。

  内侍看着太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太后,濮阳王太子正在苑外侯见。”

  太后睁开眼睛,看看他,“濮阳王太子?”

  内侍颔首,“正是。”

  太后轻叹口气,挥挥手,“宣他来。”

  内侍应诺,片刻,又道:“长公主不久前自承光苑归来,宫人已将太后所在告知。”

  太后微微点头,没有答话。

  内侍一礼,退了下去。

  王镇等待许久,终于在内侍的引领下,走入林苑之中。

  脚早已站得酸了,他面上丝毫无所表露,昂首挺胸,缓缓向前。他的目光不时扫向四周,只见这林苑甚是宽大,奇珍花木错落参差,亭台玲珑精巧,果然名不虚传。

  焉知再过些时日,这皇宫中住的还是他们?

  王镇心中道,忽然浮起些冷笑,脚步也变得轻快许多。

  过了会儿,一阵细微的人语声忽而入耳。王镇侧头望去,却见隔得不远的一条行道上,花木扶疏,几名妇人衣饰华贵,正由内侍引着款款离去。

  王镇的目光落在那些妇人身上,忽然,一个窈窕的身影落入眼中。那女子侧着脸,乌发雪肤,在锦衣的映衬下,比那日所见又多出几分柔美的韵味来。

  “王太子?”内侍发觉王镇落后了些,回过头来。

  王镇略有不舍地收回视线,跟上去。少顷,他的心思转了转,看向内侍,和声道:“吾闻武威侯近来成婚了?”

  内侍一讶,片刻,低头答道:“正是。”

  “不知结亲的是哪家?”

  内侍想了想,道:“是姚氏。”

  “如此。”王镇颔首,唇边勾起笑意,不再往下问。

  “今日却是个好天气呢。”刚离开岫亭,众贵妇皆觉得松了口气,有人看看天,笑着说。

  众人皆笑着应声。

  “太后气色亦是不错。”方才那年长的贵妇道,说着,她看向走在一侧的馥之,将她稍稍打量,道,“武威侯夫人可是头一回入宫?”

  馥之回头看向她,颔首道:“正是。”

  贵妇微微一笑,转而与旁人评赏苑中景色。

  馥之本与她们初识,不以为忤,只缓步前行,自顾自欣赏周遭的草木亭台。

  行至一段朱桥时,忽然,众妇望见一人立在桥头,颀长英挺的身姿映在明亮的树影之中,似乎等候已久。

  众妇皆讶然,认出那是武威侯顾昀,脚步微滞。

  馥之亦是诧异,触到纷纷投来的目光,面上不由一热。

  顾昀朝这边走过来,众妇神色各异,与他见礼,少顷,笑语窃窃地先行离开了。

  桥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顾昀瞥瞥那边,未几,转过头来看向馥之。

  馥之望着他,脸上仍觉得发窘,却漾起笑意。

  “如何来了此处?”她问。

  顾昀淡笑,一脸从容地看着她,稍稍低头,伸手将她外袍的衣襟稍稍拉拢,“事毕了便来此处,有甚如何?”

  他的脸很近,话语带着隐隐的热气落在耳畔,心中泛起柔柔的蜜意。

  馥之微微垂眸,唇边笑容愈深。

  忽然,嘎吱一声,似有人踩断了地上的细枝。

  二人一惊,转头望去。

  长公主王宓站在不远处一棵巨树旁,看着二人,目光定定,面色隐隐发白。

  顾昀讶然,与馥之对视一眼,将手松开她的肩头。

  “长……”他正要上前,却见王宓猛然转身,提起裳裾朝后面跑去。

  馥之又惊又诧,看向顾昀。

  顾昀望着长公主离去的方向,唇角紧抿,没有言语。片刻,他看向馥之,浅浅地笑了笑,“无事。”

  双足飞快地奔在林苑的道路上,时而踩到石子,硌得生疼。从人的惊呼在背后响起,王宓却一个劲地往前奔,似乎只想逃离那梦靥般的一幕。

  顾昀成婚,她大哭过,曾远离京城到行宫中去住。过了好些时日,她本想已经无甚大碍,不料,待到重逢,竟是顾昀与新妇缱绻的样子。

  心似被锐器割伤一般,疼痛不止。

  王宓的呼吸愈发地紧,喉头哽咽,一阵一阵地难受。颊边凉凉的,她将袖子一抹,袖口满是潮湿。

  “长公主?”一个声音忽然在前面响起。

  王宓举目望去,朦胧中,只见已经到了林苑前的宫门,一人挡在面前,却是顾峻。

  脑海中掠过一丝清明,王宓喘着气,脚步缓下。

  “长公主这是?”顾峻惊异难言,下意识走上前去。

  “走开。”心中陡然涌起一阵抗拒,王宓嗓子带着沙哑,冷冷道。说罢,看也不看他,径自朝宫道那头快步走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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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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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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