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的,反正那些东西我也有多,你们吃就好了。”

  盛姣姣坐在了一块木头桩子上,心安理得的看着谭戟帮她干活儿,看着谭戟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劈个木头而已,感觉就像是在舞大刀。

  她又笑道:

  “要是让别人知道,未来的大将军在这里给我劈木头,也不知道你手下的那些军爷会怎么想。”

  谭戟又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他微微垂目,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能不能当大将军他不知道,但是盛姣姣好像对他信心十足。

  “啊,我给你拿水喝去。”

  盛姣姣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提着裙摆就起身了,转身穿过小树林,进了后院去给谭戟取水。

  又绕到灶屋里,给谭戟拿了几个苹果。

  绣娘还在堂屋里做绣活儿,齐老太太和齐大姑娘在堂屋里,和绣娘一起做。

  此前齐家从来没请过绣娘,所以齐老太太和齐大姑娘都挺别扭的,也不敢对那位绣娘提要求。

  这南郡来的绣娘,说话轻声细语的,有时候会问问做给齐漳的衣服都要怎么做,齐老太太和齐大姑娘的表情都是讷讷的。

  一副手足无措之感。

  谭戟来的时候,就听齐桡说盛姣姣在齐家后院的小树林,所以为了怕引起别人的误会,他也没走齐家正门,直接绕了点路,翻过一座土山,到了齐家后院外的小林子里。

  所以齐家人都不知道他来了。

  等盛姣姣偷摸着拿了土陶罐子和苹果过来,谭戟已经把木头都劈好了,他拿出了随身的刀来,把那些木条上的刺,一根一根的削得平整。

  “歇会儿吧。”

  踩着稀疏的小草,盛姣姣坐在一个新鲜的树墩上,拿出了陶碗,给谭戟倒了一碗水。

  等他走过来,在盛姣姣远处的树墩上坐了下来,拿着碗喝了一口水。

  甘甜的清水入喉,谭戟的眉头都舒展了些。

  旋即,他又微微皱眉,问道:

  “你们家这事儿,不打算同你阿兄说说?”

  “什么?”

  盛姣姣回头,目光越过她身边的一个空树墩,看向谭戟。

  他一抬眸,看着周围的这一片小树林,又道:

  “贵人有意拉拢,但贵人府上的下人,让你们买了这么多的树,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哦,是我让大舅娘去找巢宗去买的树,我还怕他不欺压我们呢。”

  盛姣姣觉得面对谭戟,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于是看向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与天空中做点缀的稀疏枝桠,说道:

  “神仙打架,凡人跟着遭什么殃?我阿兄不过是个治寿郡里小小的营长,哪里敢跟着贵人干大事?我不要他们觉得我们齐家攀附上了贵人,我要我们家是我们家,贵人自活在云端就好。”

  谭戟停下了喝水的动作,两根手指扣着碗,偏头看向坐在他侧前方的盛姣姣,眼底黑漆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盛姣姣看不见他的眸光,只双手拖着腮,继续说道:

  “那个叫巢来的,也给你家送过礼吗?”

  没有得到回答,盛姣姣又回过头来,最后干脆在树墩上侧了个身坐着,又问了一遍,

  “贵人也拉拢过你吗?”

  “有。”

  谭戟微微点了下头,见盛姣姣蹙起秀眉,又道:

  “我直接让他把礼拿回去了。”

  像是谭戟会干出来的事儿。

  盛姣姣点了点头,满意道:

  “就是,少跟废太子亲近,帝都现在盯着他的人多着呢,搞不好就拿你和我大哥哥撒气,知道不能让废太子掌握兵权,就直接派两队杀手来,把谭家和齐家给屠了。”

  上辈子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然殷泽两个女人,一个还是正妻,一个只是平妻,为什么就只趁着殷泽陪平妻回乡,动手屠了盛姣姣全村?

  为什么不动正妻那边?

  更多的还是考虑到让齐漳活着,在军中成长起来,将来兵权会被殷泽掌控了吧。

  只可惜,那些活在帝都的人精儿们,还是漏算了谭戟与齐漳的关系。

  他与齐漳从小就是兄弟,齐漳死了,盛姣姣就是谭戟的责任。

  上辈子那惊心动魄的一生中,谭戟从来没有背叛过盛姣姣,有他在,盛姣姣就掌握了大泽的兵权。

  不可撼动的兵权。

  谭戟坐在树墩上,低头喝了一口水,低声道:

  “我没考虑到这一层。”

  他只是单纯的不爱往那一团纷杂的权势斗争中跳而已。

  巢来上他家的门,自报是受贵人之命送礼,谭戟连院门儿都没让他进,直接让婶娘把人与礼都拒了。

  他不会像盛姣姣那样,弯弯绕绕的,让贵人觉得自己拉拢了齐漳,让世人觉得齐家被贵人欺辱。

  貌似谁也没得罪,实际上用意深远,耐人寻味。

  谭戟的性格刚硬,一生追求实力,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人际上,若他在战场上活下来,他就会积累足够的军功,成长为军中无法被人撼动的存在。

  届时,他就算是得罪过这些贵人,他们都得想尽办法拉拢他,而不是找茬开罪他。

  若他在战场上活不下来,再是如何攀附贵人,也是无意义的。

  “那你从今往后得多想想。”

  盛姣姣昂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的天空,幽幽道:

  “树木向阳而生,人又岂不是呢?但芸芸众生,谁又能想到,越往高处走,所思所想就要越多,越缜密,越小心翼翼,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她知道谭戟的性格,上辈子的谭戟,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气的保皇党与贵妃党牙痒痒。

  他们想尽办法对谭戟怀柔,及拉拢之能事,可是谭戟待在后党一动不动,如果说盛姣姣是后党的利益总结,那谭戟就是后党的根基。

  只要他不动,后党就稳如磐石,任朝局动荡,

  所以谭戟撑着盛姣姣,盛姣姣也护着谭戟,她让他安心打仗,不让他被任何勾芡中伤,所有看不见的明刀暗枪,站在高处的盛姣姣拨弄着人际,都帮谭戟挡了。

  但这辈子盛姣姣没办法护着他了,她不会是皇后,也没有一党之势。

  谭戟若要往上爬,爬到上辈子那个位置上去,除了实力之外,还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谭戟没有说话,他看着盛姣姣,她仰头时,脖颈儿有一道线条优雅的弧度,仿佛他用最优化的路线,射出的弓箭弧度那样。

  很好看。

  回过神来,谭戟垂下眼眸,低低的说道:

  “我们出来行军打仗,都是把脑袋悬在了裤腰带上的,所有一切与打仗无关的事,都是在消耗我们,所以我们不太想将精力放在这些争权夺利上,你阿兄也是一样这样想的。”

  “所以你才不娶妻吗?”

  盛姣姣托着腮,一双明澈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谭戟。

  娶妻生子,对谭戟来说,也是与打仗无关的事吧?

  她挺好奇的,因为谭戟上辈子也没成过亲。

  见谭戟只是喝水,又不说话了,于是盛姣姣坐直了身子,摆了一下手,说道:

  “你放心啦,你的脑袋会一直在的,一直一直在,所以放心吧,说个亲,找个好姑娘,从现在开始,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谭戟看向盛姣姣,她说的毫无芥蒂,仿佛将他当成了......自己人那样。

  不是阿兄,不是朋友,是自己人。www.sttgxcl.com

  他开了口,剑眉微微的拢起,看起来像是在思索着,刚想说话。

  盛姣姣突然凑近了他一些,她双臂抱膝,脸上笑靥如花,

  “谭戟,你值得一个好姑娘。”

  这话让谭戟的心中一动,那日因喝醉了酒,面对盛姣姣时生出的些许情丝,陡然间又翻腾了出来。

  他缓缓拧了眉,黑眸看着盛姣姣。

  他拥有比普通军人更敏锐的直觉,但所有的直觉都有出处。

  一个人是善是恶,能与他谈得拢,不能与他谈得拢,对他抱有什么样的目的,谭戟看一眼就知道。

  只有他对盛姣姣的直觉,感觉从无出处。

  她从一开始,就姿态鲜明的摆明了,他是她那一条阵线上的人。

  他必须听命于她,不能背叛她,她给他东西,从未曾想过会得到任何的回赠,就像是精挑细选过后,给他的赏赐。

  他替她做的任何事,她受得理所当然,即使表面上说着谢谢,却也从不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仿佛他替她做事,天经地义。

  但她又对他很好,所有的事,都是先想起他,再想起齐漳。

  就比如那一本记载了属国风土人情皇室秘辛的书,她给了他,却没有给齐漳。

  她在庇护他,仿佛一层保护,因为她相信,谭戟可以庇护齐漳。

  为什么会这样?

  连她看他的眼神,都纯粹的只有美好的向往。

  谭戟有些疑惑。

  她希望他好,这个骄纵任性的姑娘,期待他过的好?

  “姣娘,你让我......”说亲,是说你吗?

  这话谭戟说的很犹豫,一句话未说完,却在看到了盛姣姣投过来的那一双眼眸,他又将这话咽了下去。

  他没忘记她的霸道与骄纵,上回牛菊那事儿就已经让她不痛快极了,他若是真要说亲,若不首选她,只怕她又要同他置气。

  是啊,她说他值得一个好姑娘,可在盛姣姣这样骄傲自矜的人眼里,这世上除了她之外,又有哪个好了?

  姣娘从小娇生惯养,与普通女子自是不同,能娶她做娘子是极好的。

  但他若真来与她说亲,她又会应吗?

  谭戟一时想岔了,回过神来,只觉头皮发麻,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他怕将话问得太直白,又惹得她恼了。

  他实在是怵她。

  “什么呀,说话又不说完。”

  盛姣姣睨了谭戟一言,见他抿着嘴的模样,就知道他不肯再往下说了。

  于是,盛姣姣只能站起身来,

  “好了,你一会儿把这些,这些,劈成这样长短的木条,我去寻本书来看。”

  她比划着,觉着坐着怪无聊的,谭戟一直就像是个锯嘴葫芦那般,根本聊不起来。

  干脆回了自己的屋子,找了一本书出来,坐在树墩上,一边看书,一边等谭戟干完活。

  那天经地义的模样儿,看的谭戟直想笑。

  他也不打扰她看书,只在旁边两三下的,将劈好的木条削成她想要的样子。

  头顶树影在日光下摇曳,他缓缓的停下了手中的刀,一抬眸,就看见了盛姣姣娴静看书的侧颜。

  有一片暗绿色的树影,微微的在她的脸上晃动着,她抬起另一只手来,用白嫩的指尖,翻了一页书。

  不知不觉间,谭戟就这样看了盛姣姣许久。

  她一直没有察觉,注意力全在手中的书卷上。

  听齐漳说,以后等他当了将军,想给他的阿妹姣姣儿建一所学堂。

  那定然是要建的,盛姣姣这样喜欢看书的女子,就应该待在那样一个地方,日日与书卷作伴,生活宁静致远,不沾染任何世间浊气。

  谭戟暗暗思附着,若是他将来有了能力,也该为盛姣姣的学堂尽些心力才是。

  好儿郎保家卫国,血染沙场,为的不就是替这样的女子,打出一片宁静祥和,可以自尊自重活着的净土吗?

  “阿姐!”

  齐桡的声音,莽然闯入林间,盛姣姣被惊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

  谭戟微微了皱了下眉,重新拿起了手中的刀,削着木条。

  齐桡的身影从林子后面的土坡上奔下来,钻入稀疏的林中,气喘吁吁道:

  “阿姐,骡子买到了,说晚上就给我们送上门来,一共五头,这个价。”

  他举起几根手指,又看向谭戟,

  “戟哥。”

  谭戟点了下头,将手中已经削完的木条放下,又看向盛姣姣,道:

  “已经都弄好了,我明日去郡北,这几日,就辛苦你们了。”

  盛姣姣冲谭戟笑了一下,微微的勾着唇,拿着书卷的双手背负在身后,轻声道:

  “凯旋而归。”

  她知道他要去郡北干什么。

  去发财!

  谭戟双手抱拳,冲盛姣姣拱手,动作简短而利落,是武将向人行的礼。

  站在盛姣姣身后的齐桡,代替阿姐回了一礼,同样简短而利落。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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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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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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