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幔纱帘,这做派,是妖。
顾念垂眸看床尾对着的黄铜镜,还以为是回了那黄土胚子裹实、鲜血横流的沈府,并非,他这是回了祈祸福,归了温柔乡。
睁眼清晰了片刻,便又一片灰蒙。
像是专待他苏醒之时,妖施术,给他的眉目遮了层纱。
而后只记得方才刹那的视野里,依稀描摹出窗外月色朦胧,雾林清雨,雨打芭蕉,折断一截高挂的纸灯笼。
他摸着未入虚境时倍感刺痛的后颈,还记得是痴狂的叶柳杏趁他不备打上的。
眼下隔着纱,窗外略微有月光,是月下雨,算算时候,与与他被竹墨手刃之时,似乎天色差不了多久,可实际上是不一样的。
伤口不见踪影,血迹成河仿佛是假象。
可未干透的长发浸湿枕巾,水往顾念单薄的里衣渗,闷得他脖颈发痒。如霜月满地,地上全然是月下积灰,顾念愈加意识到——
虚境中属于前世的身体魂识彻底亡了,他这才得以回到现实。
“宋锦年。”他唤,无人答复,便又唤,“灾祸?兔儿?”
一阵凉风吹动门,顾念立即寻声望去——屋外木廊未曾有人过,隔着厢房门,顾念只见门外漂浮过捧着杯盏的小妖,循着记忆,他听出祈祸福楼底下有妖相谈甚欢,觥筹交错,酒水泼洒。
门开了,他没听着任何步履。
没了一半视觉,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遮掩之下的虚影,何故瞧不见,何人瞧不清。他该逃,可是一抬手,身上分明盖着厚重的红袍子,却只觉冰凉,如纸窗被雨水沁透,从外浸上他的双足。
“阿念唤我一人,为何还接着唤了旁人。”那身影不知何时,稳当坐在椅榻上,人,正摸索着杯壁看他。
“...你...”顾念听着一僵,足裸凉得更甚,他放慢呼吸,苦笑已经到了听见来人的声音便会或多或少心悸的地步么...那可是,多难堪啊——
他是半时福神当得疲惫,对上宋锦年,却何种保护都被浸透得溃乱。
顾念眼前罩着那他自来熟悉的纱布遮眼,喉结一动,欲掀开被褥而起,垂在外头的手腕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听得妖铃琉璃窸窣,清楚地知道是谁在他身侧——
蜜饯酒气淡淡萦绕于他的五感,原是死生几载亦不会忘却。
“你出虚境,倒是比我快。”他欲抽手,无果,也只罢佯装不动声色,起身淡淡道,“...常言人死,即成了往生之人,渡舟入冥河,魂过奈何桥,我以为是要身躯立舟木,年大人,别来无恙。”
仙逸不知所踪,他自知此时算是战损,不安地滚了滚喉结。
隐约发觉出妖气出自眼前人周身痴缠,眼前虚影晃过几点影子,他被忽的抱起,大妖不着痕迹到了他的面前,似乎是拿着烛台在光下意味不明地看他,旖旎的火光凑在他眼前,“呼——”
宋锦年抵在他的耳边,道:“冥王他敢带你走,我就杀了他。”
似是他的呼吸隔着里衣揉碎了喘进顾念的血肉,冥王奈何不了年兽,可他必须得逃,他想着。
于是顾念试着移挪双足,忽的听叮铃响,竟是足裸不知何时被扣上一对足铃,他心道诡异,滋生了些莫名其妙的慌乱,祈祸福在他未曾瞧见的光景里,藏着一对足铃。
床榻四周,烧灼起了那长眠香。www.sttgxcl.com
那人将下巴抵在顾念的颈窝,稍稍蹭着却不多加言语,许久,仿佛是攒了好大的勇气求一个光明磊落,蜻蜓点水落了顾念嘴角一个吻,揉转指尖摩挲他的唇瓣,再覆于他之上。
如同祈祸福那时心绪跌宕,只是心境不同从前罢了。
“年大人,你这又是何必...”顾念一颤,冰凉的指腹划过他的锁骨,他未能想到该要说些什么,实在也是自觉无话可说,心中苦笑,不知是自己害了他,还是他害了自己。
眼前的虚影皆有了烛火光,长眠香该是早被点着了。
宋锦年的伎俩,再差些谋略的,也都能哄骗掉顾念,因故他什么都没留心,才落得这么个浑浑噩噩的荒唐处境,长眠香使他全身无力,仅剩的意识全然跟着宋锦年的指尖走。
顾念垂眸,他被抬起下巴抬眸望着大妖,幸好隔着纱,倒觉着自己算是疯了,一面退拒,一面贪心地嗅着大妖身上甜酣酒气,自嘲福神也会迷迷糊糊地失了自己定下的分寸。
直到他的手背彻底被宋锦年制着,年伸手抚过他的眼眸,隔着纱,二人静寂,顾念嗅见水汽,一时之间凉到心尖儿,他咬破自己的唇,妄图从此讨个清醒:“荒唐够了么,放开我...”
“荒唐?何来荒唐?阿念,万一是阿念你勾我呢?”他在他耳畔舔舐轻笑,窃窃私语入迷。
那床尾落得的铜镜照出的景色,是霓裳缥缈,山雨欲来,红罗帐暖,暗香藏袖。
待顾念迷乱之中要抱,双手环扣住对方,才觉出宋锦年浑身是水,不知是清淤,还是寻常落雨,贴合在床榻上浑身湿透,红着双多情目咬着唇遏住顾念的手腕,生生掐出一圈红痕。
水雾顺着大妖的发丝落到顾念的手背,再缓缓落到衣袍袖口之内。
“阿念的指节,怎么那么红啊,莫非摁下过什么胭脂?”年道,继而指腹隔着里衣,在他的阿念颈部游走,眸中带笑,“可是不该啊,阿念的沐浴之事——”
“你...你且止住罢...”人影在阿念眼中恍惚一分为三,他听着宋锦年那孟浪话,骂道这妖坏透了,是精心谋划,乘人之危,又奈人不何,只能踉跄揉揉额间穴,摸索着他,道,“撒手...别,别动我...色即是空...”
话说的断断续续,足铃随着翻涌作响,叮铃叮铃得撩拨得顾念自己晃神,几度觉着魂魄四散,锁骨滚烫,每处被大妖抚过的骨骼都隐约发烫。
顾念愈发觉出些不对,沙哑道:“宋锦年...你究竟,给我灌什么了...”
“迷魂汤。”他啊,将他抱在怀中,吻住绯色耳垂,道,“阿念,往后你就不会死了。”
“迷魂...”顾念一耐不住呜嘤,他只是觉着痛了,便委屈着几次推:“滚,滚远点...\'
大妖忽的一手掐过他的腰,要他前端正对着他,惹得顾念松了骨头,禁不住小声惊呼颤声儿,面红耳赤忽的觉出初春莲蓬苗儿来,像是浮萍沉沦于江南水。
绒袍一半在地,一半耷拉在腰间,露着如月肤貌,美人皮骨。
“阿念可知水墨的笔触?”宋锦年道,抬手撩动浮萍的杆儿,笑,“茱萸,晕开了。”
直到将人亲得彻底没了方向失了魂,宋锦年将面抵在顾念的膝盖上,这故意要看心上人失神的趣儿。
他觉着他的阿念,如同戴着纱笠在朦胧雨中逃窜的花妖,而今花妖落雨一颤,将他缠得好生紧。
夜已深,谁能了断情关。
窗外雨停之时,大妖将无力之人转了个身子,阿念是被迫腹部与薄被相贴。
待宋锦年的手覆上他的脊骨,顾念忽的心内一颤,美人如是眼眸带水,他蜷缩着足裸,想着可否抽身,身后之人只将他一捞摁紧,贴在他的耳边,娓娓道——
“数载而过,福神大人,你却从未对我言一句我在,我只是,赎罪罢了,并非是魔性使然,我只是,想掩埋过错,为何——你在我眼前,死了好多次...能不能不离开我...”
“妄言痴...”顾念喃喃,却也藏不住痴,身子打颤,也不愿哼唧出声儿,指尖滑进大妖的发,沉默地环扣在他的后颈,双腿发软。
长眠香消,妖雾云雨,旖旎漫山,浮萍花妖。
只是情到深处,好像如此肌肤相亲,也不会遭人鄙薄。
“...宋锦年,我是谁。”
“阿念。”
是几世的顾念,还是福神,君当我是何故。
是旧人还是新人?
“良人。”大妖道。
一滴泪顿时顺着他的眸子淌落下巴,垂在那处要落不落,年指尖一抹,还问他:“可是觉出些热意?可为何阿念凉得打颤?”
后夜落定,眼前纱布松垮被拉扯停滞他的喉咙,复得清明,大妖道:“阿念生的,果真是薄情目。”
“哼...”顾念没力气去反驳,扑扇的睫毛一动,使尽全力推搡人下床,昏睡前只迷迷糊糊说了句,“快滚吧...”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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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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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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