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湛卢无奈地传音问:“说到你自以为太平无事……你怎么又心虚起来了,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了?”
“我哪有成天犯错。”范子清嘀咕了一句,低首垂目看着地板,摒除了扰他分神的杂念,“我怀疑万妖阁是想给你卖个人情,这几天我借着鬼泣酒馆分布在妖世黑市中的眼线,打听过不少消息,蛮荒明显是筹备了多年,行事诡秘,好像还跟黑市有点什么关系,消息太多也实在说不清楚。现在对岸到处是战火,万妖阁本想挖出蛮荒三族,可偏偏对方太过谨慎,没什么消息传出,万妖阁被牵着鼻子四处跑,估计还需要人给他们扳回一局。”
范子清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有冷冰冰的,好像跟万妖阁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韩湛卢先是万妖阁的重大嫌犯,转身又被他们推上前线,为这身后一百零七个妖族鞠躬尽瘁,前后不超过半个月。
万妖阁反正是不知道见外。
韩湛卢听完只是简单‘唔’了一声。
然后他的声音直接在范子清脑海中响起:“你过来。”
范子清听他说话就觉得头顶神经末梢揭竿而起,一阵发麻,他想也不想就听话地伸手过去,随后就被韩湛卢捉住了手腕,范子清感觉那阵酥麻感竟然还造反了,从头顶杀到了右手,半边身体都沦为了敌占区。
韩湛卢给他把起了脉,全然没留意到他的不自在,范子清艰难找回了话音,轻声轻语地问:“你是担心我承受不住真身的妖力吗?”
“你还知道自己承受不住,”韩湛卢传音说,“成天就会乱来。”
韩湛卢这种情商的剑兴许对大多数人都有很深的误解,不单是对他人,也包括对他自己。
他自以为是严父的角色,拿范子清当小屁孩养,殊不知在这小流氓眼中,他那点严厉实在外强中干过了头,从来是范子清要什么,韩湛卢就给他什么,倒不如说宠得不行。
反正在范子清这里,只觉得熨帖得让他不知所措。
他费好几天的功夫匆忙堆砌起了一座城,看似坚不可摧,可终究只是粗制滥造的产物,只一瞬间,这豆腐渣工程就被大水冲得分崩离析。
范子清仿佛才发现自己病入膏肓,心头一热,涌起了一股无所畏惧的勇气,他想,凭什么你招惹了我,还要我自个儿善始善终?
他也不管自己先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误会,满肚子流氓本性再也压不住,又开始蠢蠢发作了。
韩湛卢刚要收回手,就被范子清一把扣住:“你引雷受了场天劫,本就元气大伤,为什么还要分出元神来?”
韩湛卢浑身上下都没劲,挣不开这乘人之危的混蛋,只能色厉内荏地别了他一眼:“唐云秋又跟你乱讲了什么?”
“这不关师父的事,”范子清一手撑在他耳侧,弯下腰来,韩湛卢见他一下子凑近,忍不住想往后一躲,可惜碍于半身不遂,他浑身紧绷起来也逃不出这货的手掌心,“现在我们聊的是你的事,你别拿师父当挡箭牌,跟我坦诚一点好不好?”
他说起话来声音很沉很低,像是字句缠绵在一块,带出了某种耳鬓厮磨似的暧昧。
韩湛卢被他张嘴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包围,感觉那点热度像是有魔性一样,张牙舞爪地往他心里钻去,胸膛快要烧起来了。
韩湛卢一边心惊胆战,一边感觉应当屏住呼吸,以防这‘妖气’乱了他心神,他觉得范子清这货就是故意的,明明学了传音术,偏偏这时候还要跟个哑巴费唇舌,手上还小动作颇多,净找着他手心轻轻地挠,挠得韩湛卢整个人几乎都要炸了。
范子清说:“你说你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呢?”
唐云秋虽然被韩湛卢勒令封口,这次也并非有意透露。
实在是因为他这倒霉徒弟太能折腾,跑到他跟前来请教怎样修炼元神出窍的神通。
为人师长的,眼看徒弟盯上一条歪路,总要尽职尽责告诉他好歹。
范子清问他:“师父告诉我说,你被雷劫所伤,还要逞强分出元神,附身在一个小稻草人身上,相当耗神耗修为,你当时为什么这么做?你明知道即便成了个稻草人,千浮山的情况你也对付不来才是。”
韩湛卢顺着他的话回想当时,就记得昏昏沉沉中,本想着这次也栽倒在雷劫下,任外头闹出什么大事,也只能老实睡一阵了,结果还没睡实在,就觉得有人扰人清静,害他怎么也不敢放心睡过去,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好像在他心头上砸落无数滴泪,砸得他肝胆俱裂。
这把剑满怀惆怅地想:“真愁人啊。”
于是韩湛卢就这么犯着愁,大费周折化出元神,陪在了范子清身边。
可惜他枉费心机,换回的是却是今天这份现世报。
范子清在他面前就忘了观言察色为何物,丁点不知道体谅他大病初愈,仗着他还不能自由活动,非要在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
韩湛卢攒起一点气力,无奈地推了推他:“你烦不烦人啊。”
这把剑天生长了颗铁铸的脑袋,哪怕面前是张一捅就破的窗户纸,他愣是可以做到视若无睹,迟钝成这样,足够让大多数风花雪月知难而退。
不过面前这小流氓也并非常人,转念一想,顺势抓住了韩湛卢的手,手指穿入他指缝,跟他十指相缠:“我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告诉我,其实你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喜欢我吗?”
韩湛卢大概是被这种告白震惊到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范子清毫无悔改之意地垂了眼,露骨的目光从他唇边一路徘徊到他手背微微暴起的青筋上,然后他从善如流地另辟蹊径:“骗骗我也是可以的,我就当你是为了哄我。”
这臭流氓懒得跟他拐弯抹角,竟然就一把扯下了欲盖弥彰的窗户纸,跟他坦诚相见了。
韩湛卢实在招架不住:“叫……叫徐晋过来,我有事问他。”
“他不在,他给你写了假条,回剑门了。”
韩湛卢:“……那就叫景山。”
“景山也不在,其他临时工都不在。”范子清拒绝了他所有场外援助,“妖世那边最近各种消息往来,太多太杂,我让他们出去查探了,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传达。”
收集情报是一样,聚妖地对万妖阁都是没什么信任可言,为防他们临时生变,聚妖地一伙人蹲守在了恒水渡头,随时拦截,这几天萧纪的小书店被搅得生意惨淡,店面几乎成了聚妖地的情报中转站,据说正处心积虑要收一笔高额精神损失费。
范子清对他说:“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我也是一样的。”
韩湛卢心力交瘁地婉拒了这流氓:“你说的太简要,我要知道详细的,去叫唐云秋,那瞎子总在了吧。”
“师父还为我的病发愁,别打扰他了。”随后,范子清仿佛看出了韩湛卢满心怨愤,弯了弯眼,笑道,“是啊,我就是得寸进尺,不然怎么叫你来问我呢。湛卢,我们做个小游戏好不好,我答你一个问题,作为交换,你也得答我一个问。”
“……”韩湛卢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你想问我什么?”
范子清终于坐直了身,就在韩湛卢以为这货终于要讲点正经事而暗松一口气的时候,范子清握着他的手,坦荡磊落地吻在他食指的第一个指节上:“这算第一个问题吗?”
韩湛卢:“……”
欺负他湛卢剑孤家寡人,情报网一掐就断是吗!
韩湛卢没白活千年,该懂都懂得,何况现代妖怪的审美已经在跑偏的路上越走越远,哪怕是韩湛卢这种卑鄙无耻的凶剑,也有一群大姑娘小伙子为之倾倒,剑门到现在还能收到给韩湛卢的告白信,荒域一带更是不缺那些胆大不要命的跟他投怀送抱。
这要是换个别的谁在这,韩湛卢要炸就炸了,可偏偏是范子清,尽管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是范子清,他就得活生生憋着,老掌门的水流心只要他护范子清周全,可没说要对他有求必应。
被老掌门断定缺心眼的湛卢剑面对少年人炽热的情意,就像当年掉进幻墟的阵眼中,七十二般武艺在这道前所未有的难题面前全都化为乌有。
他满脑空白,一筹莫展,真成了个心里头缺件的呆子。
范子清很能自娱自乐,见他一言不发就自顾自地说:“我想问你的多了去了,我想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喜欢怎样消磨时间,我在家里两边院子都种了些花草,加了个小棚,还想问问你意见,还有啊,你有什么愿望吗?我从年初跟你进了家门,转眼夏天就快结束了,你生日是在下半年吗?如果你记不得日子,我可以换别的节日,或者找点别的由头也行,我就想给你准备点礼物。”
韩湛卢听他说来说去都是些无关要紧的问题,越发茫然,不禁问他:“你就想问这些?”
范子清看了他一眼,韩湛卢只从中看出了理所当然来。
“为什么?”
“我之前也见过妖市有小姑娘追星一样围在你周围,难道就没有一两个讨人厌的狗仔来调查你的喜好吗?”范子清轻叹的一声气,韩湛卢还来不及想明白他是在惋惜什么,就心惊胆战地看这货抓着他的手,微红的脸庞贴在他冷冰冰的掌心中,一瞬间,韩湛卢有种抓住了什么东西的错觉。
他听范子清说:“你看我以前也没有一个家,难免经验不足,现在想好好跟你经营以后的生活,总得知道、了解你的全部,要是有什么习惯或者爱好有可能引起矛盾,我们可以慢慢商量、磨合,我们还有鱼儿,养好一个小孩要费很多的心思,方方面面还是得有所准备,不是吗?”
韩湛卢很想对他说不必煞费苦心。
可范子清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我不是纯粹为了过日子,我是喜欢你,等你以后想明白了,等你也一样喜欢我了,就会发现我在说着一件很好很好的事。”
韩湛卢不明白这些琐碎又麻烦的东西算是哪门子好事,但范子清微微发烫的脸庞透着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中,韩湛卢的铁石心肠仿佛也因此松动,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
韩湛卢不习惯这种感觉,用尽气力想要松开,却也只能屈了屈手指,就像是摸了摸他的脸,这叫范子清的神情几乎立马就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这臭流氓刚一得瑟又想起了害羞,竟还知道不好意思似的好一阵手忙脚乱,乖乖把韩湛卢的手收进被子里。
他清了清嗓子,在心如鹿撞、脑如浆糊中强行正色起来:“轮到我问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范子清话刚出口才回过了神,成功浪费了一个提问机会。
果不其然,韩湛卢回道:“……没有。”
他就算一百个不愿意去配合这种傻气透顶的交易,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在范子清询问的目光下缓缓传音问:“你说万妖阁派人过来盯你,具体是什么情况?”
范子清见他配合就忍不住高兴,但嘴角刚露出点要笑的苗头,就被他急忙捋平了:“从千浮山回来后,万妖阁就忙于应对蛮荒,没空管我这边的事,所以隔天就派了人过来,一行大概三十多人,两个大妖带头,现在我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他们的魑魅魍魉,推个窗都能看见门外守着好几只,鬼泣酒馆想了不少办法,溜着他们转了大半个妖市,可惜都派不上什么用处,没准人家把聚妖地这一片都摸熟了。”
韩湛卢:“来的是谁?”
“青丘云离跟巫山瑶姬。”范子清说,“聚妖地是什么样你心底清楚,这两人真要下狠手,靠我们这边三瓜两枣真对付不过来。”
韩湛卢不禁皱眉:“瑶姬不是封山了么,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那小子先别管,青丘擅幻术,你多留心点,别中了他的招。”
“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范子清说,“他们两个千里迢迢跑来这儿,都是有求于你,所以还不敢拿我怎样。”
韩湛卢奇怪道:“求我什么?”
范子清这回却不配合了:“该轮到我问你了。”
韩湛卢没道理拒绝范子清那堆完全可以用是或不是回答的问题,于是可有可无地掀了掀眼皮,示意他赶紧问。
不料范子清这回不按套路出牌,上手就扯开他的衣襟,在韩湛卢即将炸毛之前,他的手指划过韩湛卢胸口的那道疤上。
范子清问他:“这疤是怎么回事?”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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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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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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