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本正经讲自己被狗咬了,宴厅内诸人竟没一个信的,纷纷屏息不言,就连李淳一也只是收敛了眸光。到最后只有女皇乐意配合他:“宗相公遇上的狗亦仁慈,竟未将相公脖子咬断。”

  “仁慈又岂会咬人,那条狗分明凶恶至极。”宗亭面上寡淡得要命,尽管意有所指,却根本都不屑睨一眼李淳一,全当她不存在,刚才进来时甚至未与她行礼。

  李淳一听到这话便知他又在生气,他那架势像是恨不能与她打上一架。然李淳一对此毫无反应,只抿了一口茶,权当听笑话。

  她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实在恼人,但要事在前,宗亭忍了一忍,将话题扯了回来:“眼下尚书省皆等着政事堂发敕,事关支度国用,时间着实紧迫,请陛下尽快做决断。”

  他竟是理直气壮催起皇帝来,且还摆了一副为国事操心的冠冕模样。

  女皇仍按着那奏抄不动,看都不想看一眼,化繁为简地说:“中书门下怎么吵,朕从不去管。这些事有章可偱,度支是怎么算的,比部拿出来的数又是如何,一目了然,按规矩办事很难吗?”她言语里有几分不耐烦:“何况朕已令太女监国,此事由门下省直接申与太女即可。你拿回去——”她言罢将奏抄扔到了案下:“只要有太女画喏,就发敕送尚书省去做。”

  她大方地将未来一年的支度国用决策权放给了李乘风,实际上却是将鱼食抛出去,还是让他们自己去争。君相分权,政事堂才是诸衙署的领袖,李乘风身为储君,有没有本事左右政事堂,很重要。

  奏抄原封不动落在脚边,宗亭低头捡起来。他明白女皇是想探一探李乘风的掌控力,不过用别的事试探也就算了,这件事绝对不行。于是他“忠言”提醒道:“陇西大旱才过,关陇兵乱刚刚平息,倘这时候再缺衣少粮,后果谁也无法预料。吐蕃狼子野心愈盛,西北边上从不太平,关陇倘若不稳,陛下恐也难安眠。”

  他上前一步,重新奉上奏抄:“度支侍郎拟的这奏抄,陛下还是有个数为好。”

  这言语里藏了威胁。鬼知道上次关陇兵乱是什么内.幕,现在居然又拿这点来吓唬人。女皇额角隐隐跳痛,头疾似乎又要发作。她顿时满心烦躁,低头翻开奏抄将供军部分浏览了一遍。度支的计划明显有所偏向,对大旱刚过的关陇而言的确是有不妥。

  她本心甚至想削关陇的兵,但西北军防一旦薄弱,吐蕃便会趁虚而入;但就这么养着这头猛虎,她既不甘心又不放心。

  额颞猛地跳痛几下,带着眼眶都抽疼,她抬手一按,压着声音道:“朕知道了。”又转而与起居舍人宗立道:“让度支侍郎到行宫来。”

  宗亭也不打算再拿回那即将变成废纸的奏抄,往后一步躬身行礼:“臣先告退。”

  他挺直脊背堂而皇之地走出宴厅,让贺兰钦师生见识了他的得势与嚣张。然这对师生看着他背影远去、最后消失在门口,也只是各自执起茶盏饮茶,仿佛刚刚什么都未发生。

  但筵席到底有了变化,女皇头风又有发作苗头,不可能继续待着。一旁的宗立便寻了个冠冕理由提醒她:“陛下,曹御史今晨就到了行宫,恐是有要紧事,可要召见?”

  “不用让他过来,让他等着。”女皇执盏饮完茶,霍地起了身,很是随和地与李淳一及贺兰钦道:“不用出来送了,继续吃吧。”

  师生二人随即起身,女皇飞快地穿过宴厅走了出去。

  宴厅内秋风涌入,铃铎声也被带进来,显出难得的清净。无丝竹扰耳,饭食丰盛,便是怡人的宴会。师生二人沉默不言地各自享用了一会儿美食,李淳一先是起身,贺兰钦则亦跟着站了起来。

  内侍恭送二人离开,李淳一走在前,贺兰钦行在后。待出了庑廊,李淳一却转头:“说实话老师前来参加制科,我感觉很突然。方才不便询问,现在老师可否告知学生为何来应举呢?”

  贺兰钦却道:“殿下应先从改口开始,我已不是你的老师了,哪怕私下里也不要再如此称呼。”他袖袍被风灌得鼓起来,神情是十足文雅。

  李淳一却说:“一日为师则终生为师,何况先生于我有再造之恩,学生私下还是不能造次。”

  贺兰钦继续前行,轻摇摇头淡笑道:“殿下要明白,这世上并无永恒不变的关系,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此言,大多是一厢情愿的固执,其实是没道理的说法。”

  既然他都这样说,李淳一便不必再纠结称呼。

  避开了行宫守卫,两人往东去。

  林木秋色浓,涧溪流水急,二人继续前行,贺兰钦随口问道:“殿□□体还好吗?”李淳一似乎在想别的事,只顾着往前走,他便喊她一声“幼如”,她这才止步回头:“哦,好,很好。”

  “没人同你讲你有哪里不妥吗?”他淡淡地问。

  李淳一本要脱口而出讲“没有”,但她骤想起晨间从宗亭那里获知的“难孕”一事,便皱皱眉,回贺兰钦道:“有。”

  “那就是了。”贺兰钦道,“纪御医的诊断虽不易出错,但是——”他看向李淳一,缓慢提醒道:“医者也非神明,所言并不绝对,诸事都有意外,你还是小心些为好。”他分明已知李淳一难孕的事实,这话讲出来便有了另外的意思。

  难孕不等于不孕,倘若放纵情.事,万一现在有孕,对她来说是不利的,因此让她小心。

  李淳一心中咯噔一下,贺兰钦又说:“你与过去的人与事牵扯甚多,虽看起来扯不断,但其实都无甚要紧。”他负手看她,唇角是平和的微笑:“最要紧的是你心中有不平、有决断,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哪些又可以扔掉,这样取舍起来便没什么可为难了。”

  李淳一虽几乎未与他提过宗亭的事,但他仿佛了如指掌。甚至清楚她回来之后又与宗亭纠缠不清,还特意提醒她“要节制小心”。

  他如何知道?李淳一想捕捉一些蛛丝马迹,骤想起那次贺兰钦趁她不在时到别业拜访。虽然宋珍没主动同她讲,但她后来还是通过别的渠道得知了。那时宗亭恰避住在她府上,由此可见,贺兰钦先前就在府里见过宗亭,这才有了今日这样的提醒。

  贺兰钦似乎认为她与宗亭纠缠没什么大不了,简直像小孩子胡闹。他像长辈一样轻描淡写地尽到提醒风险的责任,自然不会逼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决裂之举来。

  李淳一本想将女皇意欲指婚一事讲给他听,但最终想想还是作罢。她侧过身,贺兰钦十分自然地伸手拿掉落在她肩头的落叶,她道:“走出来太远了,现在回去吗?”sttgxcl.com

  “我再走一会儿,殿下先回吧。”他负手立于林间,看她转身往回走,随后转过身,等那位紫袍郎君从树后绕出来。

  如此“巧遇”,真是令人发笑。

  他不点破跟了一路的宗亭,只对那大树说:“宗相公也觉得这林子很美吗?”

  上次躲在屏风后被他戳穿,这次躲在树后又被他发现,宗亭差点以为他有眼睛在空中飘。但宗亭不纠结此事,也不打算再避,于是从树后走出来,行至他面前。

  两人差不多个子,宗亭甚至略胜一筹。紫袍玉带对比起茶白道袍,是明显的士庶分别。

  如果说宗亭此时全身上下都透着咄咄逼人的架势,贺兰钦则不会给对方造成压力。他平和从容,也从不与人急眼,或许长到这样大都没跟人打过架拌过嘴。

  宗亭将他细细打量终于得出结论,分明才三十出头,却像一潭死水,实在无趣至极,怎会有人觉得他魅力无穷。他的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男人,连策文也写得十分老气,全身上下都透着过夜菜的陈味。

  老男人,宗亭又在心中重复了一遍。随后颇为自信地振了振紫绫袍袖,压下心头因为“贺兰钦很自然地拿掉李淳一肩头落叶”而腾起的不适感。

  林间的风再次涌动起来,吹得落叶簌簌,像是要拼了命将这季节中苟延残喘的叶子都摇到地上去。

  宗亭终于开口回他方才的话:“这林子确实很美,但落叶总是要化成泥,春季只归新叶所有,贺兰君说是不是?”

  他对贺兰钦有预设敌意,贺兰钦却根本懒得与小孩子计较。

  忽有悉悉索索声响起,宗亭低头一看,却有一条黑蛇自丛间蜿蜒而来,那黑蛇吐着信子,模样十足凶悍,似乎下一瞬就要腾起来咬人。

  镇定如宗亭,喉咙竟是忍不住紧了一紧,后脊背也窜过一缕寒凉。

  然那条蛇却贴近贺兰钦的足,随后盘蜒而上,贺兰钦对它伸出手,它便爬了上去,稳而自在地将头停留在他的手中,直直盯住宗亭,凶神恶煞地猛吐信子。

  贺兰钦轻轻拨转它的头,它便转向不再针对宗亭。

  他偏头看向宗亭脖颈间仍尴尬捂着的纱布,眼角酝起极淡笑意。他道:“相公吃相有欠文雅。”

  作者有话要说:某蛇:主人的意思就是说你吃相难看啦,宗桑。

  王夫南:蛇!是蛇!嘉嘉救我!!快救我!!(嚎啕大哭)。(《半子》梗,借过来逗逗老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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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感谢啦!顿首顿首!

  ...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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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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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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