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也感受到王宫的热闹,这是他许愿造成的结果,各种腐烂多年的古代亡灵重新响应他的神力,爬出来填充这份与冥府格格不入的喧闹甜梦。

  盛筵,笛与琴音,宛如白昼的灯火,笑声——都是他的毒药。

  惯于品尝各种绝望情绪,坐在潮湿无光的王座上的地下之王,早已感受不到这类欢乐的力量,甚至厌弃这种东西很久了。

  哈迪斯面无表情地掂量着一块木板的厚度,边强迫自己的神力屈服这种温暖的场景,不去故意破坏,边将床做得更好看。

  给床柱子雕刻上各种繁琐精细的浮雕时,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捂着住脸,身体抗拒自己造成的热闹,可是只要体会到泊瑟芬的情绪。

  哪怕只是最轻微的愉悦,都能将他不值一提的狂热爱意激动扫到角落里,让他跟着同喜。

  好不容易压抑住身体的颤栗,哈迪斯手里雕刻用的工具已经转个方向,将心里的渴慕再次从胸膛内拉扯出来,用力地割掉后扔给蛇吃。

  随着这份感情被割舍掉,哈迪斯的大半理智总算回归,没有迫不及待冲出去寻找泊瑟芬。

  哈迪斯坐在地上,看着完成的床却不敢走出祭祀屋,他还要再冷静点才行。

  能打动泊瑟芬的绝不是他的冲动,而是他的克制。

  他猜测泊瑟芬其实跟赫斯提亚一样,走的是处女神的道路,所以对欢爱之事才这么苛刻保守,只是因为不愿意当任何神的妻子。

  哈迪斯在无人看见的阴影之地中,才终于肯露出懊恼的挣扎,他的各种情绪在复苏,连想法都开始走极端。

  如果泊瑟芬最后就是要维持未婚的单身状态,那他……

  各种糟糕可怕的想法浮现,却被哈迪斯习以为常挥开。他需要更专注的思考,而不是放肆纵容自己的情感化为猛禽的獠牙,去啃咬惊吓泊瑟芬。

  为了让自己的脑子热度降下去,他开始去思考宙斯的目的,一想到那个让很多神怕又厌的家伙,喜爱的冲动立刻消失了。

  毁灭人类的阴谋对他们来说并不罕见,为了重新分配神权,谋杀大量活人,毁灭许多神的信仰基础是最有效的手段。

  宙斯真是这个目的,倒不是不可能。

  可是……

  哈迪斯毫无感情念叨:“太慢了。”

  藏着泊瑟芬确实可以饿死人类,可是大地之上,肯定还有德墨忒尔守护之力藏着的粮食,短时间内不可能将所有人都饿死。

  利用藏匿种子的力量逼死人类,只能是一批一批,慢吞吞地死。

  对霸道蛮横的宙斯来说,他真要灭世直接利用手里的权杖,下达各种灾难的命令更直接。

  海啸、洪灾、地震、火山爆发、直接大地翻身将整批人类埋入冥府里,都是简单直接,而且不需要耗费时间就能办到的事情。

  哈迪斯的眼瞳在眼眶里开始扩大,直到眼白全部消失,坐着的姿势也跟着紧绷起来。如果有了解他性格的人,就会发现他已经下意识进入警觉状态。

  宙斯是打算利用泊瑟芬,还是打算利用他?

  哈迪斯到底对于地上的了解太少,只是大概察觉到宙斯不止想毁灭人类,却还无法猜测出自己这位最强的兄弟的具体计划。

  火盆里烧红的木头塌陷了一角,迸射出耀眼的火星,照亮了哈迪斯冷酷至极的脸孔。

  不管宙斯打算利用什么,左右不过是为了更多权势。

  只要泊瑟芬一直在幽浑的冥府,宙斯也无法使用太多的手段来插手他的权力之地。当年三分权力的时候,他们都下过誓言,约定不轻易涉及对方的地盘。

  比起猜测宙斯的各种想法,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烦恼,虽然他对自己的打造技艺很有自信,可是这张床不知道泊瑟芬喜不喜欢。

  哈迪斯困恼地瞪着做好的床,只剩下一点装饰就可以完工。

  他观察了好半天,还是继续拿起雕刻工具,多雕了好多花,企图让这张床更像一份完美的礼物。

  然后他单手将“礼物”扛在肩头,直接就往他们的屋宇那边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亡灵都用震惊的目光瞅着他。

  刚苏醒过来的亡灵大多保持生前的大部分神智,还记得他们的冥王很久以前不像这样。

  壁画上有几个像是在望风的女侍,她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后,偷偷摸摸地藏在百合花里跑到前面去。

  哈迪斯对这些跟鸟雀差不多的嘈杂视而不见,遇到有些呆滞的亡者没来得及避开,顺带就一脚将这些鬼踹开,走路姿势横得很自然。

  泊瑟芬被几个多彩的线条女孩,扯着长袍的一角,急匆匆地往前跑。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全身上下都是沐浴后的玫瑰芬芳气息,才干的头发太蓬松散乱。

  她边急走边自己熟练地编织辫子,顺手将盛开的花朵别到辫子的表面上。

  “你们带我去哪里?”泊瑟芬嘴里咬着一根金丝头绳,含糊地询问。

  热闹过后几个壁画少女围着她,开始捧来纯金的饰品跟滑亮的长布料,簇拥着她去洗澡。

  一开始泊瑟芬是没有意识到这次洗澡跟以往有什么不同,然后当她们挤成一堆,开始往她身上试衣服,选香水跟臂环的时候。

  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壁画上冲下来的人,好像察觉到她隐秘的心思——想打扮好看点诱使哈迪斯拔箭。

  难道壁画其实是面许愿墙?

  她将头发扎好,抬手摸了下耳边的麦穗,手腕上几个镯子碰撞声响像泉水一样。

  泊瑟芬觉得自己有点类似黄金展示柜,不过想到跟哈迪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亮闪闪的派头,就知道他财大气粗的喜好。

  反而是这段时间他穿着朴素得可怕,除了手指上的戒指,基本啥玩意都不再往身上戴。

  好像是……担心磕到她。

  泊瑟芬想到这里,立刻摇头将“哈迪斯实在是太温柔”这个想法甩出脑外,假糖都是被迫压榨出来假糖,一点都不甜。

  等拉着她跑过熟悉的长廊,回到她每天睡觉的地方,那些牵着她的少女们,连忙招呼附近壁画上所有的人跟动物们,一哄而散,溜到别的走廊去。

  泊瑟芬孤零零站在门口,发了半会呆,才看到门大开着。顺着那些熟悉的摆设,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她,对着床的方向似乎在干什么。

  哈迪斯抬手,摸过黄金床,床化为齑粉被黑雾吞噬,空出的地方刚好置放下橄榄木的大床。他打开织机屋子那边抬过来的箱子,里面是编织好的配套被枕。

  枕头两个,他弯身刚并排到一起,就听到泊瑟芬的脚步声停在门外,似乎跟平时有不一样的地方,除了脚步声还伴随着黄金磕碰的轻响。

  哈迪斯转身,要去迎接她的到来,却看到空无一人的门口。

  只有一角顺滑舒软的裙布,在门沿边摇曳着,可以看到裙尾镶边的银莲花。

  泊瑟芬临到头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退缩。她靠着墙壁轻喘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在快跳,紧张羞涩得太像面对告白的对象。

  她无声练习着引诱神明的台词,却发现自己跟临时上台,没有底稿的主持人一样,毫无底气,更没有控场的实力。

  要是哈迪斯压根不听她的,这身一看就特意装扮过的样子岂不是很尴尬。

  泊瑟芬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鼓励自己争气点,哪有活还没干就开始呼吸困难,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额?

  她有些僵硬地抬起头,黑色的影子在她脚下,而影子的主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光与挤走了空间,安静却霸道地站立在她最先能看到他的地方。

  他低着头也没有碰她,而是双手环胸,这个本来悠闲的姿态,却被他做得紧绷隐忍。

  泊瑟芬与他黑漆漆的眼对视了一会,终于记起来要打招呼,“哈迪斯。”

  哈迪斯轻应了声,眼神却落到她的低腰金色束带上,薄麻纱的宽大布料被腰带与饰针整理出无数如水波般的优雅线褶,从她的肩头顺着身体的弧度自然垂到脚上。

  因为没有多披件斗篷,她细白的脖颈与锁骨都露出来,哈迪斯语气平淡说:“刚洗完澡,这样穿会冷。”

  有他在,四周的温度都会上升,可浴室她不让他的黑雾跟进去,她刚穿衣的那段时间,不多披件毛织外衣会很难受。

  哈迪斯看她的时候,泊瑟芬都要纠结到贴墙站,就担心他问为什么突然打扮得这么隆重,她总不好直接说要勾你。

  没有想到纠结了大半天,就这?

  他看到她的打扮就一句,这样穿会冷!

  比起色-诱失败更可怕的是,在哈迪斯眼里她长啥样都没差别。毕竟爱情之箭这破玩意的神力,足以让人爱上一棵树或者一块石头。

  所以她就算戴半斤黄金,在哈迪斯眼里也跟平时一样没有分别。

  泊瑟芬心里再崩,也记得正事,拔箭这种大事不可能一次就能说服哈迪斯,没有自暴自弃的道理。

  她抬头挺胸绷紧了气势,双手抬高啪一声就贴在哈迪斯光着的上手臂处,对方的肌肉线条非常结实流畅,触感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泊瑟芬觉得自己真是啥欲熏心了,这么正经的时刻,她竟然还在觊觎哈迪斯的身体,再不拔箭快点分开,她就要往变态进化了。

  为增强说服力,她眼都不眨,面无表情地无声盯着哈迪斯的脸几秒,企图用这种冰冷的凶狠让对方服从自己。

  哈迪斯也是面瘫式类型的表情,他与泊瑟芬面面相觑了一会,发现她眼神亮闪闪的,似乎很期待要跟他说什么。

  完全没有get到对方的“凶猛”的冥王发呆了一下,内心深处的情绪虽然杂碎,但是她的期待还是很忠实地传达过来。

  期待什么呢……她抬高手这个动作很适合某个表示亲近的动作。

  然后哈迪斯伸出手,有力的手掌虎口刚好卡在泊瑟芬的腰上,停留了一瞬,掌握了不会掐痛她的力度后,略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轻松地举起来。

  泊瑟芬还在酝酿大佬的犀利感,脚底突然脱离了地面,视线快速升高,身上的金饰跟着晃响,她被举高高了。

  泊瑟芬低着头,看到哈迪斯一脸正经地将她举到最高点,还特意上下颠了下,认真得像个守财奴提着袋硬币小心摇晃听钱声。

  她四肢垂着,头也垂着,像条丧气的咸海带一脸茫然看着他。脑子闪过的不再是箭什么,而是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里?

  哈迪斯将她举起来后,忍不住就顺手想将她抛起来再接住,纯粹是一种举高后遗症。

  泊瑟芬突然感受到一股不知从何来的恶寒从后背窜起,她猜测可能是所处的海拔过高,导致温度降低……这是什么傻叉想法。

  她脸色难看地低头瞪着眼前这个男人,忍无可忍问:“你在干什么?”

  哈迪斯也发现她的情绪变了,从亮晶晶的期待变成憋闷的压抑,压抑下还藏着某种让人不安的,准备爆发的可怕情绪。

  意识到自己猜错对方想法的冥王,立刻小心把她放下来,将她举起来的双手快速而自然地背到身后去。

  泊瑟芬踏地的双脚虚浮几秒,才重新站稳。

  这一闹什么羞涩紧张的小情绪都没有了,泊瑟芬觉得面对哈迪斯这种只会直来直往,跟动物一样求偶的神,就该比他更直截了当。

  不是她偏见,至少她呆在这里这么久,这群冥神真的脑子都大大小小有点坑,身为他们领导的哈迪斯该奇葩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你没有看出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先确定爱神之箭的力量范围,是不是在中箭的人眼里,不管她怎么变都没有什么不同。

  哈迪斯安静打量了她一会,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才诚实地回答她:“你重了点。”

  泊瑟芬:“……”

  继“会冷”后又一打击,是你“你重了点”。

  可能是她万念俱灰的表情吓到了哈迪斯,他又不太确定改口,“也许重的不是你,是你身上多出的金饰。”

  泊瑟芬扶着墙,别拦她,她要将哈迪斯的头按到篝火盆里烤一烤。就不能把嘴缝上吗?他是哑巴就完美无缺了。

  眼看哈迪斯还想吐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她凶恶地抬头对他说:“你想不想跟我上床睡觉?”

  哈迪斯沉默了。

  泊瑟芬一鼓作气,将自己的目的全部倒出来,“你们那上面的神是不是有给你发拔箭的邀请,我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你胸口的箭一直插着留个伤口好不全肯定很难受,而且心肉里有异物久了会开始化脓影响你的健康。你清醒的时候还跟我签了合……誓言,现在你脑子虽然开始糊涂记不住这些事,我却有义务提醒你,让你恢复以前健康的模样。我陪你一起去将箭拔了吧,哈迪斯。“

  这一番话说得她掏心掏肺,毫无私心,还藏住了自己的不能言说的情感,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哈迪斯不声不响盯了她半会,再次问:“你要跟我上床睡觉?”

  泊瑟芬慷慨激昂的情绪彻底歇菜了,这牲口,敢情她讲了大半天就记住这个吗?

  “呵,走廊的风不错,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睡这里吧。”

  这劝说是失败了,泊瑟芬早有心理准备倒没有太大的落差。

  就是这家伙成功用嘴对她一阵暴力拳击,心灵被打痛的泊瑟芬表示,至少今天晚上别让她再看到他的脸,让她养好心伤明天再接再厉。

  泊瑟芬木然地转身走入门内,还费力地推了下门,企图将哈迪斯关外面去。

  感谢死神的无私训练,她臂力强悍了不少,随便举个两袋大米是没问题。就是这门重得不像门,竟然没法严丝无缝地关闭上。

  她走到床边的时候,脚步一顿,那张让她睡得别扭的黄金床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宽大干净的木质床。

  床铺着舒适的亚麻垫,边缘缀着许多穗子,床沿都是流畅精巧的螺旋花卉浮雕图案,连床足都是花朵的形状。

  可以看出制作这张床的人竭尽全力在贴近她的喜好,连装饰的宝石都尽量挑选饱和度低的颜色。唯有床腿上小心翼翼贴着的金箔装饰,是制作者本身偏好的最后倔强。

  泊瑟芬看着并排的两个枕头,一个枕头绣着黑色的鸟禽,一个枕头绣着一朵花,拼接起来就是鸟贴着花。

  连床下都放着橄榄木的踏板,好方便坐在床上的人脚能舒服放置下来,哈迪斯的身高肯定不需要这个玩意。

  泊瑟芬收着力往床边坐下去,脚抬起放在绘满雏菊的踏板上,裙摆垂在脚背上,仿佛踩着一个小花园。

  她按着床边的指尖,能触到浮雕光滑的线条,没有一丝木刺,鼻间是新木的清香。

  这一刻她甚至都不去想是不是箭的力量,是不是假糖,或者是不是一个幻梦。

  这份礼物让她所有情绪都跟浸了甜水,覆盖住了各种细碎复杂的思绪,只想着如果要回礼,也要这么用心才行。

  与爱慕无关,只是要尊重他这份用尽心意的礼物。

  “谢谢。”泊瑟芬轻声自语,

  这句话仿佛是召唤,话音刚落,一阵黑雾从门缝挤进来,凝集在她脚边。黑雾化出了哈迪斯的身躯与四肢,他伸手拨开剩余的雾气,露出了死水般黑沉的眼跟白皙的脸孔。

  他望向泊瑟芬的时候,那黑石般冰冷的眼立刻染上热意,“你叫我。”

  他靠着门边的墙壁在反思自己哪里猜错了,就听到心里她对他的思念。

  比流溢着白昼光亮的奈克塔耳还耀眼的情感,散发着甜丝丝的气味,是独属于泊瑟芬的情绪波动。

  泊瑟芬先是疑惑了一下,以为是他听到自己的感谢才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柔软的被褥说:“我很喜欢这张床。”

  哈迪斯知道她的满意,他满心都装着她的喜欢。

  他的声音忍不住压低,如温风般想留住她此刻的愉悦,“你还有需要的东西吗?”

  泊瑟芬立刻摇头,“这样很好了。”

  哈迪斯疑惑:“不是还想要拔箭?”

  泊瑟芬头摇到一半,以为自己耳鸣幻听。骤然清醒,她伸手用力扣住哈迪斯的手臂,满脸不可思议,“你愿意,真的吗?”

  哈迪斯调整了姿势,让她扯得更舒服后,才教她,“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对我下命令。”

  泊瑟芬扒着他的爪子一抖,下个鬼命令,他真是爱到情深怪癖多,哪有天天让喜欢的对象给他下命令的。

  等箭一拔,他就会发现自己这种不可言说的癖好,统统都对她袒露了,还有她活路吗?通天阁小说

  泊瑟芬心头的火热被理智哗啦泼盆水,立刻冷下来想法子,虽然誓言板上面有规定拔完箭会放她走。

  可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这么多秘密,没有看过他的脱掉衣服的身体,更没有见识到他对爱的卑微,就差往地上打滚求欢的疯狂。

  人知道太多秘密,会死的。

  泊瑟芬已经看到箭离开哈迪斯的身体后,他暴躁将她坐着的床举起来,追着她砸的盛景。

  “拔箭肯定要拔的。”泊瑟芬抬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不过,我们先约法三章吧。”

  然后——

  “第一,你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杀我。”泊瑟芬笔尖沾墨,认真地一字一字写在羊皮纸上。

  羊皮纸结实,易于携带,贵了点却是最好的写合同材质了。

  哈迪斯本身就是死亡的代表,对于收割人命习以为常,甚至也想过泊瑟芬对冥府更有归属感的时候,让她脱离这个身体,重归神位。

  既然她不愿意提前从这个身体里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哈迪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泊瑟芬写下第二个条件,“你不能没收我在冥府用劳动力换取的财物,还有别人给我的礼物。”

  当然这些礼物不包括哈迪斯的,毕竟是神智不明的时候送的,肯定该还就还。没看她今天打扮的时候,昂贵的首饰都不敢磕碰,待会还要完好收回盒子里。

  她写这个条件是担心哈迪斯清醒过来后,没法宰了她就会想到抢劫她的财物,让她穷死。

  哈迪斯的性格,不是她说啊,他真不是个善心神。

  哈迪斯唇线紧绷,是他不够慷慨吗?为什么泊瑟芬会担心自己抢夺她的物品?

  “好。”

  泊瑟芬听出了咬牙的感觉,立刻毫不犹豫将这条写得更细致。还没拔箭呢,就觉得不能拿走她的财产难受,等到脑子正常不得更过分。

  最后一条。

  泊瑟芬犹豫了下,没有立刻落笔,而是别开视线不太肯定说:“你会放我走吧。”

  哈迪斯没有回答,甚至他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泊瑟芬迟疑地看向他,差点没被吓到,眼前的神被黑雾笼罩,连脸都虚幻扭曲起来,简直是凭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面目全非。

  他连声音都阴恻恻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你要离开我?”

  泊瑟芬意识到自己踩了大雷,反正誓言板都提前有写过这个条件。等到箭拿出来哈迪斯自然会记起来,将她一脚踹出冥府,她何必现在在他的雷点上蹦迪。

  所以她立刻战战兢兢在纸张上开始写,并且立刻安抚他说:“不离开我不离开,第三个条件是你拔箭后,如果我有生命危险你要救我一次,当然我会给你奉上足份的贡品。”

  该薅的羊毛还是要薅。

  这个该死的世界野蛮而危险,还以抢劫为荣,简直不开化到能天天震碎她三观的地步。

  泊瑟芬摩挲一下笔,真遇到可怕的危险,立刻化身为哈迪斯的信徒祈求他的帮助,这个约定是担心哈迪斯会嫌弃她,而不愿意接受她的祈求之语。

  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奸诈,连拔箭后的哈迪斯都要算计,心太黑了。

  正在忧虑自己道德底线降低的泊瑟芬,只感觉到头一重,是哈迪斯的手在揉她的发旋。

  他已经恢复正常的语气,“你不会有危险。”

  泊瑟芬敷衍嗯了声,还在思考怎么哄他签下这份不平等合约,就听到他说:“我会将所有接近你的危险都抹除掉。”

  这熟悉的凶残味道,她感动得扒开头顶的手,又感动地说:“你对我真好。”刚好她手上的纸蹭了蹭他的戒指,蹭出一个完美的印章。

  泊瑟芬立刻面无表情松开他的手,宝贝地吹了吹纸张上的墨渍后,马上收到自己的手绳布袋里,里面装着都是她的财物。

  被利用完就被抛的哈·工具人·迪斯:“……”

  泊瑟芬突然又不放心问:“你真的会去拔箭吧?”

  哈迪斯开始怀疑自己的形象,在她心里是不是糟糕到连诺言都不能遵守。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指揉撮了一段雾气,顺手捏了半条蛇又迅速揉成一团,最终一只黑色圆滚的鸟飞上他的手指。

  他吹一口气,鸟立刻散开消失在眼前。

  对上泊瑟芬好奇的眼神,哈迪斯解释:“是给奥林波斯送的信,我同意拔箭邀请。”

  只是拔箭的地址他大改了一下,到时候就算奥林波斯神打算利用拔箭的时机发难,也没有那个机会。

  泊瑟芬有些恍惚,折腾了这么久总算看到曙光,她一时都觉得不真实。

  哈迪斯被她的茫然迷惑,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脸,轻柔抚平她眉间轻微皱起的痕迹。手掌的温度让泊瑟芬回过神,她呢喃唤他:“哈迪斯。”

  哈迪斯受到她的诱惑,贴近她的脸,渴求的气息沸腾起来,他压抑不住情绪对她说:“泊瑟芬,你愿意跟我上床睡觉了吗?”

  泊瑟芬:“?”

  哈迪斯提示她,“你刚才说……”

  泊瑟芬无情掐住他的脸颊,扯得他嘴角变形,所以这句话是过不去了吗?他虚无的脑子就剩下这句话了吧。

  哈迪斯看到她眼里的坚定,如失去了爱情的水分,肉眼可见地蔫了。

  泊瑟芬认命地叹气,“睡就睡吧。”

  哈迪斯又支棱起来,他渴望看着她。

  泊瑟芬铺好两床被子,被子中间隔着距离,她趴着用头上的花朵放到中间那条三八线上,放好了一整条后。

  确定床隔离好的泊瑟芬钻入被子里,安心地靠着新枕头说:“睡觉吧,很晚了。”

  哈迪斯坐在另一床被子上,他冷冷瞅着中间那条花线,又瞅了瞅泊瑟芬。

  泊瑟芬看出他的不满意,立刻对他指指点点,“不是你要上床睡觉吗,我都给你铺床了你哪里不满意。”

  哈迪斯的气势,再次丧了下去,他忧郁得很委屈。

  至少不用再睡走廊,泊瑟芬愿意让他上床。

  认真说服自己的哈迪斯最终躺了下去,他侧着身体直勾勾盯着花线后的泊瑟芬。

  泊瑟芬被他盯得慌,她默默地扯高被子半盖住脸,闭上眼假装睡觉。等了好久她偷偷睁开眼一瞧,哈迪斯的眼还是那么亮,那么大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地放缓声音说:“哈迪斯,别动。”

  说完,她伸出手越过花朵,放在他眼皮上,哈迪斯感受到什么身体一僵,却没有阻止她。

  很快的,他闭上眼,呼吸也逐渐均匀起来。

  泊瑟芬拿开手,指尖上缠着睡神第一次见面赠与她的美梦,就算是神也无法抵抗的睡眠力量,带着最美好的祝愿,进入了哈迪斯的身体里。

  她侧着脸,看了他许久,直到眼前的神明眉眼舒缓起来,如愿进入了那个甜梦里,她才露出微笑。

  睡神送给她的美梦,她可以许下梦境的愿望。

  她不知道哈迪斯会做什么梦,却绝对是他最希望,最想要的梦境。

  泊瑟芬的手缓缓往下,最终来到他的手掌处,想趁他不知道,就碰一碰。

  可是这个动作最后还是没有成功,泊瑟芬放弃了趁人之危的占便宜,手轻揪住了他的衣袍一角。隔着花的香气,她轻声说:“愿你好梦,哈迪斯。”

  还有……

  晚安,哈迪斯。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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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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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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