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清郡沐氏排得上名号的大族都聚到了沐坚府里。

  自三月初以来,关于修订律令的条款不断地有人抄录流传出来,等到礼部的印刷作坊开始印刷时,手抄的正式版也流了出来,沐坚手里都收到了一份,且熬夜看完了。

  以前在清郡担任要职的沐襄、沐良、沐省等一群人,几乎也都人手一本手抄版,全都看完了。

  他们过来的晚,没赶上战事,去年入的中军大营新兵营,今年刚升什长、佰长,在军中并没有什么说话的份量,也不怎么忙,基本上每天除了训练、值岗,到时辰就休息,每周有八天的休沐日用来张罗家里、族里的琐碎杂事,也是绰绰有余的。

  佰长沐省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坚叔,我瞧着,我们以后除了从军、做官,还有立足地么?”

  沐坚问沐阳:“沐阳你怎么看?”

  沐阳以前在清郡时当的郡城兵曹,在族中也极有地位,消息也灵通。他说道:“当初大将军跟宝月长公主来边郡的路上,们以每人五百钱的价格买了许多奴仆,后来全部放良,成为了野沟子县作坊的女工。我们的盔甲、四季更换的衣服裤子就是出自野沟子县制衣坊,女工经常出入制衣坊,到集市买东西,在县城置了宅子,安了家,许多还雇了陈郡过去做工的人干活。”

  沐省更觉不好了,道:“所以,这不仅是要给奴仆放良,还要让他们成为新豪族?”

  沐坚闻言,锐利地目光扫向沐省,道:“稍安勿燥。”又示意沐阳继续说。

  沐阳说:“我夫人在去年开了间制衣作坊。她请教过城里最大的衣料行大掌柜,也算了笔账。”

  他取出带来的那叠资料交给沐坚,说:“这上面有制衣作坊管理流程图,还有一份规章制度,一份是薪资表,一份是成衣买卖利润表。我夫人在办作坊的时候试了下,将作坊分成两个帐篷车间,一边是按照野沟子县的做法来,给她们放了良,给她们计件算工钱,另一个就还是派奴仆、监工看着。你们猜怎么着?”

  沐襄道:“别卖关子,赶紧说。”

  沐阳道:“女工作坊没有监工,她们从车间开门做到关门,没人看着,也不歇,埋头苦干,做活时,唯恐弄坏一点料子、缝歪一点针线叫她们返工、扣钱。”

  “有监工看着的奴仆们,每天的出活量不到女工车间的三分之一,返工的极多,不是弄坏布料,就是把线弄得一塌糊涂,一团线,让她们解,一天都解不开,越解越乱。”

  “干了一个多之后,女工作坊都能缝制丝帛衣服了,奴仆作坊连细麻衣服都做不好,成天返工拆线,那细麻料子的衣服,拆得满是针眼,只能当成最劣低的衣服,贱卖给贱平……咳,平民。不要说赚钱,亏本了。”

  “地是我们自家的,那也是花钱买的,得把这买地的钱挣回来的吧,养监工、管事、做饭、交税,全都是开销。我夫人坚持了三个月,把制衣作坊的女工全给放良,按件计费,干不了的,让走人。没有一个走的,返工扣钱之后,几乎没什么返工的了。这不开春了嘛,夫人让她们先赶制披丝绸细帛的衣服出来。我们铺子里的衣服,比起野沟子县批发过来的,路上的运输费就能省下不少……”至于能赚多少,沐阳不好跟他们明说,美得直乐。

  他说:“这作坊啊,不比种地。锄头和地,糊乱种也弄不坏,顶多就是收成少一点。作坊里的缝纫机,坏一台可叫人心疼了。机械厂买的最时新的裁衣车床,刀片极缝利,脚一踩踏板,那刀片呼呼转,叠到一寸厚的布,轻轻松松地裁开。这要是没把划好的线对齐,一刀片裁坏,好几十片的布料当场全毁,一下子得折好几百文。裁布,现在都是大工在做,一个月工钱八百文。我夫人说,只求不把裁子给裁毁了,那点工钱,那点放良的开销,小事情。”

  沐阳那人逢喜事精神爽,挣到大钱的模样,叫旁边几人特嫌弃。啧,就你赚钱了,得意了哈。

  沐坚问沐省:“你家的奴仆,现在都在做什么?”

  沐省道:“修宅子、装卸货物。总跑!天天逮逃奴。一群东陵吕国的战俘贱奴,不知道哪来的脸,去跟隔壁工部的工匠比吃食待遇。坚叔,你就说,当初吕子义打得我们有多惨,东陵吕国灭了,这些战俘,还有战俘生的小战俘,这放良……让人心里不得劲。”

  沐坚问:“你赚到钱了吗?”

  沐省噎了下,道:“赚到了,还成。”

  沐坚道:“想要吃肉,就得让人喝汤。家主是白泽托生,上通天,下知地,怎么做能挣到大钱,他比你更清楚。试问,谁敢像家主这样,把几十万人聚到一堆,不给种地,不给发钱发粮,让我们自己找营生做买卖,还能活得活蹦乱跳,平地起城的?”

  沐省让沐坚骂得噎住,道:“这……”他指向自己带来和律令,道:“这……”

  沐坚道:“这什么这?刑部现在还在放假呢。你手底下那几百号奴仆能做什么?闹到家主那去,跟他的三千卫队、五百护卫骑兵打一架吗?还是要派刺客去挑战家主的侍卫防护本事?”

  沐省不说话了,其余的人也沉默了。

  有脑子活的凑到沐阳身边去:“晚上喝一杯?”

  沐阳说:“喝什么喝,我家做点制衣买卖不容易,城里那么多买卖营生,自己想办法去。”

  刚才还一副赚到大钱的模样,这会儿又不容易了。

  沐坚问道:“十五号的招商会,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有参与招商会的沐氏出来,道:“我们已经收到标书,做好了投标书,要到后天才统一交到军工部。”

  沐坚道:“这可是大买卖,中一次标够吃三年。眼下律令刚出,肯定有闹事的,你们老老实实跟着家为挣钱搏富贵,把各自的姻亲都知会到,等家主的后续安排。”

  有脑子灵活的,当即问:“坚叔,能透露点呗?”

  沐坚略作犹豫,道:“军工部的基建司,瞧着人多,实际上是之前接活的豪族干得太差,家主不放心才收回来的。这一块在军工部算不上占份量的,另外几个大份量的,家主还没动。城里的新出的肥皂,就是长公主殿下在那次之后随手弄出来的。肥皂作坊的大管事,是从平价杂货铺调的一个掌柜过去,显然都没当回事。”

  众人立即明白过来。家主手里可有的是造好东西的方子,随手放点出来,都够他们大赚。贸易城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大将军总担心惹出事,又是派军又是安排郡尉府,还设立了都察院盯着,肯定要妥善安置好的。

  沐坚翻到律令后面的知识产权保护法,递给闹得最欢腾的沐省,道:“赚钱的买卖都在这了,背熟。这讲的是怎么买方子的。”他又把沐阳给的作坊管理流程图塞给沐省,道:“要是不懂怎么开作坊,人长了嘴,多问问。”

  沐省双手接过作坊管理流程图,再不敢有意见。

  一群人回去之后,又给依附自己的小豪族、姻亲、娘舅亲戚之类的打招呼,叫他们不要跟着裹乱,老老实实地等着赚大钱,让他们先把知识产权保护法学起来,这是告诉他们怎么买赚钱的方子的。

  有憨的,不太懂,问:“去哪里买赚钱的方子?”

  这玩意儿写在律令上,律令是谁写的?

  律令还没有印出来,满城都在传,大将军要卖赚大钱的方式,卖方子的流程就写在了律令中的知识产权保护法里。

  萧灼华担心各郡的人因为新律令生事,刚往淮郡驻军传达了命令叫他们做备战准备,便听到负责探听消息的女官来禀报,称外面都传疯了,说大将军要卖很多赚大钱的方子。

  那女官把抄来的知识产权保护法呈给萧灼华,说:“各豪族人手一份,都在背,说这是写在律令里的,律令又是大将军定的,肯定是要卖方子才出这么个东西。”

  萧灼华:“……”谁在造谣。沐瑾当时明明说的是:我辛辛苦苦花那么多钱让人造出来的东西,说抄就抄啊,我还要不要回本了?敢坑我的钱,我抄了他的家。我造出来的东西,想学,可以,给专利费。

  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最后弄出知识产权保护法,还让她在郡尉府弄一个专程登记专利的衙门,这些专利每年要统一上报户部。如果发现产权纠纷,要是打官司,可以到户部调档。

  萧灼华有些懵,翻开知识产权保护法,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管理卖方子的?

  这方子卖起来还极简单,由发明方子的人到郡守府登记专利,再由买卖双方拟契就可以了。如果担心一方违契,可以交笔钱财请郡监府担保,要是一方违约,由郡监府直接出面追责。

  郡监府负责判案、发追缉令,让他们出来追责,真就是一纸文书的事。

  萧灼华决定先试试看。

  她把谢娥叫来,把肥皂方子给了谢娥,让她成立专利司把,给肥皂做上专利登记。

  过了三天,肥皂作坊就卖出了三份有专利登记的肥皂方子。郡守府衙门特意张贴告示说明情况,告诉众人,想要制造肥皂需要先买方子,或者自行研究,不能偷用、偷学,违者按照知识产权保护法论处。

  贸易城的人看到郡守府出的告示,脑子里的迸出的第一个想就是:大将军真的要开始大量卖方子、让贸易城的所有人都开作坊啊。

  第二想法就是:律令中记载的赚钱的法子,是不是除了知识产权保护法,还有别的?

  正式的律令还在刻雕版,由官员私下从礼部、刑部带出来的手抄版律令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很快,研究律令的人从教育法上找到商机。

  教育法规定,每个孩子满六岁就要送去朝廷办的学堂念书,读到十五岁。办学堂、聘教习、印刷教材的开销,全部由户部拨款。学生只需要自行备笔墨纸砚、带饭到学堂即可。成绩考到年级前三的,还有奖学金。无论是府学、县学、乡学,钱都是一样的,第一名是一千钱,第二名是五百钱,第三名是二百钱。如果家长不供子女念书,不履行教育义务,将来父母年迈,子女可以不履行奉养义务。

  这就意味着,所有的孩子都要送到学校,且一学就是九年!那得用多少笔墨纸砚?

  那么多人进学堂,除了教材,肯定要看杂书,就可以做书籍买卖。编纂书籍也受保护知识产权保护法。家里没有点藏书、孤本都不好意思说是豪族。这些都可以拿去做专利登记,卖给书商印成书,赚学子们的钱。

  笔、墨、纸、砚、书椅家具,即将有大量需求,而这些,都是能赚钱的!

  再就是,律令里有写府学、县学、乡学,那么,府城、县城、乡里都要建学堂,除了淮郡,其它地方不缺房子,砖瓦不会大涨,但是,办学堂总得有人教,有人管吧,得招教习吧!家中子弟,又多了条出路。别小看教习,教习是可以升官的,例如县里的教谕,管教学的,从七品。郡城管教学的学政,是正五品,再往上,还能去礼部。这要是教出几个进士,是算政绩的,且是一等一的大政绩,是能升官的。

  豪族们拿出找赚钱路子、谋官位的心思来看律令,越看越激动,但凡见到里面出现没有听说过的衙门门字,立即拿笔记下来,把其前后条文那是读了又读,嚼了又嚼,再押着自家孩子学,朝着这个方向好好学,这是新衙门,缺人,好考。儿子女儿一起上,万一考上了,就是下一个谢郡守。

  至于给奴仆放良的事,早没了最初听闻时的排斥心理。

  干苦力活的先不用理会,顶多就是不打死,按照扛多少袋货物来计件给工钱呗,不搬够,扣钱,苦奴吃不起饭了,还不得埋头使劲搬。

  眼下开作坊才是最赚钱的。开作坊用的是机器,奴隶悄悄使点坏,机器都修不过来。奴隶干活不痛快了,背地里使点坏,悄悄塞点碎石或者大力掰一下,机器很容易就坏了,还不容易看得出来,得请卖机器的派工匠来修,又是检查、又是换零部件,省下那点工钱,多的都耗进去了。其实琢磨一下,将军律令里规定的这一套,正是他跟宝月长公主开作坊用的这一套,且是真能挣到钱,适用的。

  ……

  沐瑾赶着路,不要说刺客,连点意外都没有,顺顺利利地抵达魏郡。他心说:“不应该啊?怎么会没刺客呢?”

  他把齐仲招来,问:“我后面没跟着尾巴?”

  齐仲说:“回将军,没有任何可疑之人,倒是经行之处,农人小商贩纷纷给您磕头,谢您庇佑他们。”

  沐瑾的心情更加凝重:“那就更不对劲了。底层的小老百姓们越感激我,对豪族的威胁就越大,肯定有人会坐不住,正常来说,连沐氏族人都得对我有意见。”

  齐仲道:“今天会有斥侯从淮郡递消息过来。”

  沐瑾道:“行,有消息就来告诉我。”他满心不安,就怕没有动静,是有什么人在憋大招对付他。越安静,越诡异,万一没防住,钓鱼变成了喂鱼,那就惨了。

  他叮嘱侍卫们加强警戒,心说:“可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齐仲拿着一叠翻烂的手抄版律令来找沐瑾:“斥侯在淮郡花高价钱买的,现在全城都是这个,是从刑部和礼部流出来的,除了字迹缭草外,所写的内容跟制定的律令一般无二。”

  沐瑾困惑地翻着手里的手抄版,发现上面做满了解读笔记,还有重点标注的,什么新作坊、新衙门、可考官。他问齐仲:“这律令是什么情况?”

  齐仲把沐阳制衣作坊的事告诉了沐瑾,道:“有些豪族听闻后,试着不给奴仆们发粮,而是发铜钱,再开粮铺卖粮。自己做饭的人多了,煤炭、瓦罐碗筷都跟着涨了波价。豪商们戏称,这是熟食把换成铜板给出去,再卖做熟食的东西把这铜板挣回来,一来二去的,还挣了。奴仆们勒紧腰带省吃敛用,一点点地把家什添置上了,因为干活多,除了糊口的,每天手里能剩下一两个铜板,多的能剩下三四个。”

  “豪族们看到甜头,觉得律令里的这一套可行,都在琢磨,后来就又传出赚钱升官的路子都在律令中的说法。有豪商看过您的教育法,到衙门登记,要开书铺卖笔墨纸砚和书籍。有豪商到礼部打听怎么买印刷术授权,说是想开印刷作坊。”

  沐瑾仍旧保持警惕,问:“确定这不是为了麻痹我放的烟雾弹?”

  齐仲说:“城中有传闻,说是兵部尚书沐坚暗示透露,您要卖很多方子,在淮郡建很多作坊,以安置变成工匠的奴仆们,让豪商们赚大钱,这些都是写到律令中去了的。豪商们信了这传闻,把律令都翻烂了。从中发现商机的,已经先张罗起来了。城里多了三家肥皂作坊,连以前丢弃不要的牧畜肠子都涨价了。有了这些示例在前,豪商们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沐瑾无语了,心说:“我还等着劳动人民发动智慧将发明创造搞起来的,却反过来指望着我?”他还不能说沐坚不对。沐坚作为淮郡第一大豪族,公然站队支持他改律令,连新律令的宣传推广都一起做的,效果还特别好。这是他真没想到的。他心道:“果然是有自己人好办事。”

  他又琢磨了下,其实城建这一块儿,烧砖、采石、制瓦就得耗去不少人力,这么多奴仆转成工人,哪怕转型成工人的奴仆依然被压榨劳力,至少他们有了一定的自由,能赚钱,就会产生消费,生活必须品这一块的市场就能得到发展,而生活必须品的改善,就是民生的改善。转型的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

  沐瑾刚松了口气,齐仲又来了。

  齐仲抱拳行了一礼,道:“将军,急报。正月初五,英国公废梁王的儿子,自己登基称帝,立世子柴绪为太子,封梁王为淮王,下了讨贼书。”他将讨贼书给了沐瑾,道:“说您毁曹氏百年望族,扒除坞堡,意图将天下豪族赶尽杀绝,邀天下郡豪共同讨贼。”

  沐瑾翻出讨贼书,何止说他要诛尽天下豪族,还骂他不孝不义赶走父亲,私斩中郎将起兵造反,私造太庙意图称帝,洋洋洒洒,一张字都写不下,这换成木简,八成得了几简。他要不是知道是骂他,还得以为是骂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他说道:“瞧这阵势,这是要发兵冲我过来了。有动兵的迹象吗?”

  齐仲摇头,道:“消息是正月初七送出来的。我再往京城方向派些人手过去。”他又给了份名单给沐瑾,道:“这是英国公登基时去朝贺的名单,京城千里平原之地一百多县的县令、县尉都进京了,东边七郡只有楚郡和卫国公府没动,南边十一郡的郡守、郡尉,北边五郡的人都去了。”

  沐瑾算了下,说:“这么说,除了皇帝亲领的京城平原之地一百多个县,卫国公府和楚郡外,天下三十六郡中,有十七郡拥护英国公?”他又翻回到登基诏书,道:“国号魏?魏郡的魏?我拢共才这两个大郡,他一个魏国,一个淮王,全占了?要不要这么明显?”

  齐仲道:“您扒坞堡,曹氏一族的下场,打败博英郡侯的联兵,确实吓着天下豪族,都把您当成心腹大患,再就是我们在淮郡的种种举措,想是令人难安。”再多给些时间,真怕打不动他了。

  沐瑾想了想说:“我们现在还在买粮,西边诸郡的余粮,除了博英郡侯那的,都供了我。英国公未必是打我,而是想断我粮路,他要占的是我没占下来的十郡,或者是逼我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动兵。”

  齐仲问:“将军可是要返回淮郡?”要是返回的话,他现在就得重新调派防护。

  沐瑾道:“去魏郡,这都快到了,得去魏郡大营看看。”用兵的事,还得再琢磨一下。他吩咐道:“你继续盯紧消息。”

  齐仲应道:“是。”说罢,告辞离开。

  沐瑾唤了声外面的赖福:“去把方易叫过来。”

  方易的马车就在沐瑾的后面,很快就过来了。他抱拳行完礼,在沐瑾的示意下,进了马车。

  沐瑾把齐仲刚递来的信递给方易。

  方易道:“眼下淮郡不稳,英国公……这消息若是传到淮郡,恐生事端。”他的目光忽然瞥见沐瑾身旁矮几上的手抄律令,道:“这……这是?这律令怎么翻成这样子?淮郡有人起事?”

  沐瑾说:“我好端端的律令,现在已经变成发财秘籍,都让人翻烂了。”

  方易愣了下,拿起来翻看后,是怎么都没想到还能这么解读律令,把眼下没有的、将军提到的关于以后的都圈出来了。这要考官,才华差点的,盯着想去的部门,把关于这个部门要用到的吃透,眼下缺人,极大可能就录用上了。他说道:“眼下淮郡的豪族都奔着发财当官去,所以,这律令和淮郡,想是,稳了。”

  沐瑾说:“我现在担心的是粮。一旦动兵打仗,粮线就断了,哪怕收了陈郡,粮食也会吃紧,再加一个临江郡,也是远远不够。”边郡要是开出来,没了那个耗粮大户,而且边郡的水资源丰富,又是腐殖土,肥力厚,很快就会从耗粮大户变成产粮大户,供应边郡、供给边山防线、草原骑兵的粮都可以从边郡提供,他的粮食危机立解。

  长郡,有个长岭关,不好攻。要是承安伯能死守,倒是可以拖一拖。可就是一点往来交情,凭什么要让承安伯捞家底给他死守啊,降了多好,承认英国公为帝,喊声陛下,给让个道,顺便出点兵过来蹭一蹭好处。战事有利,分战功,无利,也不伤筋动骨。

  方易思量片刻,说道:“京城的存粮、军械,叫太子派去支援抵御东陵齐国了,眼下能动的,是这两年的余粮,但粮线太长,路上的损耗巨大。英国公必然得从南边调粮,从南边调粮过来,有两条路线,一条是过长岭山,从长郡、赵郡等西边诸郡一路打过来,还有一条道,则是从临江郡南边的横断江过来。横断江位于大盛朝西南边,它的尽头就是边郡的千里沼泽,据说能汇入到大海。”

  沐瑾翻出了以前的老地图,在临江郡的边上,有一条蜿蜒如蛇的大江,这条江穿过很多个郡,将西边跟南边切成两半,因此叫做横断。他说道:“我阿爹说这条江水流湍急、飞猿难渡。”

  方易道:“南边有海,擅造船。将船用藤索捆在一起,上面铺木板,架成浮桥,可过兵。秋冬时节,水位下降,水流缓解,临江郡的河面最宽,却是最平缓的一段,或是架浮桥,可渡。自大将军来西边以后,南边的桐油都供了英国公府。英国公府的封地,有河直通横断江。”

  沐瑾道:“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声东击西,假装是要从长岭关这一路过来,实际上极可能是直接从南边出兵。”

  方易道:“探一探便知。”

  沐瑾道:“行,你和齐仲都派人去探一探。”

  方易领命而去。

  沐瑾又把刚离开的齐仲叫回来,让他安排人去探。他到了魏郡后,又让沐耀把军中的探子撒出去找路,看是不是真能跨过横断江南下。方易、齐仲、沐耀一起派人去探,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准确性。

  交通不发达,即使有船,也得慢慢运粮。沐瑾来都来了,便继续先去逛逛秀才复试,再到魏郡大营巡查。

  魏郡跟淮郡只有一郡之隔,守着出入关口,交通、商贸还算发达,客栈、食寮、茶寮比较多,产业主要是以农业为主,没什么作坊,比起淮郡的熙熙攘攘,这边显得冷清了些,也就是寻常小郡城模样。

  老百姓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舍不得点油灯,天一黑就睡了。

  只有客栈外会挂着灯笼,照亮些街道。

  沐瑾习惯了淮郡的嘈杂,骤然来到魏郡,还挺不习惯,有点想家。他虽然跟萧灼华分住两个院子,但三餐一起吃,有事经常凑一块儿商量,相处久了,一下子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闷得慌,想找人叽叽呱呱地说话都没人,要忙着张罗的事情又多。这是又无聊又心烦,还有很多活堆着要干。

  他检查了军营的粮食、军械,还挺足,打得起仗,对沐耀说:“情况有变,先下手为强,不用等秋天了,先打临江郡。”

  沐耀应道:“得令。”

  沐瑾担心他姐夫陷在路上,又写了信,派斥侯给方稷送去。

  他还得赶着回去参加军工部举办的招商会,安置贸易城的生产事宜,在魏郡待了几天,便准备启程。

  大清早,队伍刚出发,有卫队的兵卒来报,后面追上来一行人,自称是梧桐郡郡守方稷。

  沐瑾让赖福去看看,没一会儿便领着一个做大豪商打扮的男子来到跟前。这人模样极好,正是方稷。沐瑾惊喜地唤道:“姐夫?”他掀开帘子,道:“赶紧上来。你怎么赶这么急过来,因为英国公的事?”

  方稷道:“我在京城有眼线,收到消息就提前动身了,沿途各郡,应该很快也会收到消息。梧桐郡有赖瑶守着,但我们最好能说服承安伯,在长岭关卡住英国公。”

  沐瑾道:“你的意思是,你跟承安伯合兵,先拦一波英国公?”

  方稷点头,道:“我跟承安伯之间,还夹着三个郡,我俩可以出兵把这三个郡吞下,结五郡之兵力,以长岭关的天险卡英国公。博英郡侯会如何动,目前不得而知。想要说服承安伯在前面扛住英国公,也得拿出诚意。”

  沐瑾心道:“英国公一动,西边已经要开始撕肉了。”要怎么打,他还没想好。他说道:“不着急,先去淮郡,让你瞧瞧我这有能折腾。”

  方稷道:“有所听闻,正好长长见识。”沐瑾不着,他自然也不急。兵马粮草调动起来,一批批汇聚,可有得耗的。别的地儿可不像沐瑾这里,把路修得特别宽,底下的马车运输队极多,天天几个郡来回拉粮运兵,沿途都设有补给点,说动兵就动兵。

  他倒是想学沐瑾也把路修起来,可他没有战俘和战获,且他处在那地方,一旦动兵,前后受敌,也不好轻易出击。他的人如今都在忙着耕种,稍有余力的时候都派去开荒种地、挖水塘养鱼。他有铁,又能买来煤,建了作坊大量造农具、武械,忙得不可开交。

  方稷明白英国公是看不得他们越来越富,越来越强坐不住了。

  他连全身铁甲的重甲兵都有了,陆陆续续的将骑兵扩至两千,兵强马壮,要是多给他几年,他一个人就能把周围几个郡给吞了。

  不过局势如此,赶上什么算什么吧,且小舅子这阵势,是要挨个郡打过去的。他打不打的,也没所谓。他能发展得这么快,也是靠着小舅子。沐瑾经常派人给他送图纸、送样机,全都是好东西。

  手推式收割机,正好一垅地的宽度,用手推着走过去,地里的麦子就全到收割机的兜里了。以前好几个人干的活,现在一个人就能干完。打谷机,稻子割下来,不用再慢慢敲打了,脚踩打谷机,直接稻谷跟稻草分离。有碾磨机,摇动把柄,麦子、豆子通通都能磨成粉,省了慢慢捣的力气。

  要是量大,还能造水力作坊,磨粉、磨面、脱壳都方便。

  周围几个郡想要农耕机器,都得找他买。哪怕他们想自己造,不产煤,炼铁的成本大,且质量不过关。煤炭的温度比木炭高,能炼出更好的铁。轴承、零部件的铁质量不过关,造出来用不了多久就断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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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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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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