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殿位处甘泉南峰西边绝峰。
整座宫殿处于半悬空状态,大半镶嵌山体之内,小半伸展出山体,连接栈道,栈道顺着山体蜿蜒而上,便到了位于山巅的天王塔。
药王殿地势特殊,栈道悬挂山壁,看着有些吓人,所以宫内的贵人们很少过去参拜。
范婉他们一说要去,小道童立刻让师弟提前过去知会一声,然后才引着她们慢慢的往药王殿走。
人群中唯一累到的就是薛宝钗。
贾惜春和林黛玉从武师父和贾蓉背上下来,看见薛宝钗这副惨样,忍不住说道:“武师父你背宝姐姐吧,我看她很累的样子。”
“人家是自己爬上来的,哪像你这个小懒猪。”范婉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揶揄道。
贾惜春顿时捂住脑袋,撅起嘴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薛宝钗虽然累,可看到这场面也是忍不住跟着笑,笑完了还得帮着贾惜春挽回颜面:“我也算不得自己爬上来,后半段时,我都快挂到大奶奶身上了。”说着,她看向范婉忍不住感叹:“大奶奶瞧着纤弱,却不想竟能带着我爬了半座山。”
“这便是日日锻炼的好处了。”范婉揉揉贾惜春的脑袋:“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
听到这话,薛宝钗不可避免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若她的父亲有一个好身体的话,必定为自己遮风挡雨,也必定好好教导哥哥,她们一家四口依旧还能留在金陵,不用投奔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厚着脸皮客居在亲戚家,她也不必为了个伴读名额劳心劳力,只需在家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就行了。
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悲从中来,红了眼圈。
另一边的林黛玉也是,眼圈微红,她想到的是自己那因病去世的母亲。
二人一个年少丧父,一个幼年失恃,此时她们心境相似,竟从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三个女孩儿,唯独从未见过生父生母的贾惜春最无动于衷,在她心中,便是没有父母,但只要有侄媳妇与侄儿就够了,从前年岁小,记忆已经模糊,这一年来,侄媳妇待她就如同待自己亲生的一般无二,她已经满足了。
最终薛宝钗还是由武师父背在篓子里,往药王殿走去。
因为栈道幅度比较陡,范婉怕薛宝钗腿一软直接滚下去,所以一把将她抱进篓子里,直接无视了她的拒绝,薛宝钗坐在篓子里,脸涨的红红的,手指紧紧的抠着篓子边缘,只觉得既害羞,又紧张。
到了药王殿,几个人先上香拜神。
范婉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唯一在乎的就是远在扬州的苏宝珠。
所以她这个神拜的极度不诚心,坐在蒲团上,直接放空了心思,道长们的声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甚至有点儿昏昏欲睡,为了防止睡过去,范婉连忙转移注意力,眼角余光看向跪在身边的薛宝钗与林黛玉,只见她们双眼闭着,真诚至极。
拜完神,几个人开始参观药王殿。
“真不愧是皇家道观。”薛宝钗仰着脑袋,发自内心的感叹。
药王殿很是恢弘,高大的泥塑彩绘像端坐正中,高三丈有余,正是药王孙思邈,两侧有两个道童随侍左右,面容含笑,让人见了便有安心之感,神像前面便是一长条香案,香案前面,几十个蒲团整齐摆放,平日里清修皆在此。
林黛玉站在一旁,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叹:“是啊,自进了药王殿,我便感觉神思清明,就仿佛体内沉珂也尽数散去了一般。”
薛宝钗倒是没这样的感觉,不过,也觉得这里的气息很舒适就是了。
药王殿供奉孙思邈,殿中道长们在苦修同时,还学医经,平日里经常下山接济周围贫苦百姓,为他们看病抓药,由于医术好,经常有人来求医问药,也因此,在药王殿下,还有一条山道能直通山脚之下,只是道路陡峭,普通人很难上下,百姓们若想求医,便需要历经险阻,方能爬上山来。
所以经常会有孝子为了给家里父母瞧病而前来爬山,这种行为被称为‘闯天门’。
林黛玉说的随意,范婉听着却留了个心眼。
犹记得原著中林黛玉三岁时,曾有一僧一道上门渡她出家,说要么出家,要么成年前不要见外男,否则会一生还泪,如今林黛玉不过八岁,已然见了外男,清楚知晓后续剧情的范婉知道,林黛玉确实是哭到临死前,才算是还清了眼泪。
可这会儿林黛玉却说‘体内沉珂尽数散去’,范婉寻思着,是否是因为炼虚宫乃皇家道观,气运磅礴,才能压制住警幻仙子这种执着于情爱祸人的外八路野神。
“哦?这药王殿竟还能有这样的效果?”贾惜春揶揄一声。
“许是今日天朗气清,才让人心情舒畅吧。”薛宝钗则在旁边帮着解释。
林黛玉也不好说自己是真的感觉不一样,只好点了点头:“是啊,今儿个的天气是真好,咱们也是运气好,不曾碰到个下雨天,不然的话咱们恐怕就来不成了。”
“是这个理。”
范婉点点头:“这炼虚宫乃是皇家道观,轻易进不得,需得奉上拜帖才行,否则便是公侯亲临,也会被拒之门外,也就龙子凤孙,宫里的娘娘们,能随意进出了。”
“那咱们等会儿多捐些香火银子,难得来一趟。”贾惜春闻言,连忙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财大气粗的薛宝钗连连点头。
林黛玉则是问道:“也不知这道观给不给供奉长明灯。”她想给她母亲供一盏。
“只怕这皇家道观,轻易供奉不得。”薛宝钗按住她的手,小声的说道:“荣国府也有自家的道观,倒不如供奉在家里的道观,这样随时随地能去拜见,也省的进了炼虚宫,日后上香艰难。”
林黛玉想说她爹乃是巡盐御史,想要进观提前递了拜帖便是,可又想到薛宝钗父亲早亡,家里如今还得靠着她去当伴读博前程,话到了嘴边还拐了个弯:“也好,待我们回了家,我问问外祖母。”
也罢,炼虚宫到底不方便,供奉在家里也好。
从药王殿出去,沿着栈道往上走,薛宝钗在药王殿休息够了,回程的时候怎么都不愿让武师父背着,于是一行人便慢慢地往上面挪。
等到了山顶,天王塔门口站着个小道童,正是直接引他们去药王殿的那个。
见她们上来了,连忙迎上去:“厢房已经准备好了,施主们请随小道来。”
范婉应了一声,便带着几个孩子跟着后面去了。
横穿天王塔的院子,等到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远处站了几个太监,小道童没让她们上前打扰,只给解释道:“兰妃娘娘如今正在天王塔内,不得喧哗惊扰了贵人。”
几个人顿时不吱声了。
小道童心中满意,带着他们从另一条路往厢房去了。
天王塔的七层顶上,一个宫装丽人正与一个面色苍白的道士并肩而站。
正是兰妃娘娘与镇塔的清晖道长。
兰妃娘娘姓田,姑苏人士,年幼时被人牙子拐走,被卖到了金陵甄家,因性格本分老实,做了大姑娘的陪嫁丫鬟入了宫,后因固宠被陛下临幸。
本以为这辈子与家人再无可见之机,却不想随行到了甘泉行宫,意外与兄长重逢,方才得知,在她承宠那年,家里突然来了几个恶人,杀死了父母姐妹,唯独他一人因为体弱闭了气,逃过了一劫。
后来炼虚宫的一位道长路过救了他,带着他回了炼虚宫,因体弱又无处可去,便干脆出了家,如今继承师尊衣钵,立下了誓言,永守天王塔。
兰妃知晓,那害了自家的恶人,必定是甄家派去的,她恨得几欲泣血,可也知道自己复仇无望,这才大着胆子偷偷停了避子汤,也是幸运,她一举得男,有了依仗,也正是因此,甄妃对她格外痛恨,时常私下鞭笞她们母子。
好在如今也算是熬过来了。
她熬成一宫主位,每年避暑时,能时不时的与兄长相见。
“我与渊儿说过了,不要再送东西来了,我这身子……”清晖咳嗽两声,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用再多的好东西也是没用了,何必惹人眼。”
兰妃一听这话,顿时眼圈就红了:“你当保重好身子才是,你那外甥,如今好容易封了王,做什么都比以前自在了,你好好养着身子,日后还要抱外甥孙呢。”
说起外甥孙,清晖顿时不说话了,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不怪你大哥。”
兰妃眼中含泪,眸中划过阴沉,咬牙切齿道:“怪只怪那甄家作恶,害了我们一家,怪只怪我心思单纯,信了甄妃爬了龙床,若我安安分分留在宫中当个宫女,只怕父母安在,大哥你也娶了妻生了子,而不是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在这天王塔中,连出门都不行。”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清晖叹息一声:“都是咱们的命啊。”
这句话一处,兰妃彻底绷不住了,直拉着清晖的袖子,哭的泣不成声,跟在旁边的宫女连忙扶着她进了屋子,等她离开后,水渊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神色淡淡,对兰妃哭泣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
毕竟每年自家母妃都要来这么一回,已经习惯了。
“你娘固执,总要你去做力所不能及的事,甄家势大,报仇艰难,你如今好容易封了王,日后当低调行事,莫要听你娘胡言乱语,我很好,镇守天王塔也是我心甘情愿,师父在我落魄时收我为徒,我如今吃的好,住的好,你且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吧。”清晖声音平淡的劝着自己的外甥,生怕他听了妹妹的话,真去与甄家对上,最后出了事,那才叫得不偿失。
自古以来,皇家斗争都是踩着鲜血的。
他只希望自己的外甥能做个富贵闲王,而不是为了报仇,最后没了命。
“我知道,舅舅莫担心了。”
水渊随口安抚了一声清晖。
清晖哪里不知道,外甥只是在敷衍他,可他到底口舌笨拙,不知该如何劝阻,最后干脆背过身去,幽幽叹了口气,仿佛要把满头乱绪也给叹出去一样。
恰在此时,从药王殿归来的范婉一行人从天王塔下路过。
水渊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范婉,原本平静的心湖顿生涟漪。
“咦?”
突然,清晖道长发出疑惑的声音。
水渊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奇怪的看向舅舅:“舅舅怎么了?”
清晖的目光落在被范婉牵着的林黛玉身上,忍不住赞叹:“灵韵罩身,当真是灵气逼人。”
“嗯?”
水渊闻言顿时大惊,顺着清晖目光就朝着下面看去,只见自家舅舅双目含笑,俨然一副高兴坏了的模样,再看他看的目标,正是宁国府的大奶奶秦氏。
他猛地攥住栏杆,语气有些迫切的问道:“舅舅可还看出些什么其他的?”
清晖摇摇头:“我学艺不精,身体也虚弱,虽然苦修,却是比不得我师父,只是我观那位施主,灵韵浑厚,灵气逼人,似草木之灵,又有功德缠身,出身必定显贵,只是……”
说到这里,清晖叹了口气:“只是身世坎坷,母早丧,父早亡,一生数次劫数,若平安度过,倒也能富贵一生。”
水渊越听眉心蹙的越紧。
身世坎坷是真的,废太子自刎于大庆殿前,母亲丧命于大火之中,二人之死,可谓惨烈,说道劫数,她如今也算是苟活于世,这么一想,好似桩桩件件都能对上,他心乱如麻。
难道……她真的是他的堂妹?
毕竟,秦邦业可还尚在,如今也将近七十的人了,可算不得早亡……想到这里,水渊就忍不住心中一痛。
只觉得心底好似刀绞。
明明秦氏乃是宁国府的长媳,可自那日夜探香闺,见了她的身子(?)后,他就日日牵挂,夜夜思念,哪怕明知不可为,可心思却时不时的飘到她的身上去。
如今,他的亲舅舅,虽是无意,却还是点明了一件事。
那便是……秦氏恐怕,真是他的堂妹。
他再禽兽,也不至于对着亲堂妹下手……可到底关注日久,他心生不忍,若回宫禀报,恐怕秦氏立即丧命,可若不回宫禀报……他又该如何向父皇解释呢?
水渊抿嘴,手指紧紧的攥住栏杆。
清晖不曾发现外甥的不对劲,只心中高兴,却又忍不住遗憾,只可惜是个女子,若是男子的话,他倒是可以收为弟子,待他百年之后,继续镇守天王塔,镇压四方邪祟。
这一切,已经在厢房歇下了的范婉并不知晓。
歇了大约半个时辰,范婉就起了身,她着实不算累,本想到外面走一走,却又不知那兰妃回宫了没,只得坐在院子里发呆,等到小道童来询问是否要用些素斋的时候,连忙点了头。
等到素斋送来时,其他人也都起了。
正好腹内饥饿,一行人欢欢喜喜的用了素斋,又得知兰妃娘娘回了宫,这才起身前往三清殿,与药王殿时一般上了香,念了经,这才奉上了香火。
范婉依旧给了两千两银子的香火钱,薛宝钗与林黛玉则是一人给了八百两,就连武师父,都奉了五十两银子,虽然少,可一片诚心,也没人因他银子少而瞧不起。
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提前下山,就没去年那么赶,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难熬,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山脚下,上了马车回了家,这自避暑以来最为隆重的行程也就这么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晨起练武,白日读书,傍晚范婉带着她们去田埂地头走一走。
庄子里的庄户们也知道当家奶奶的习惯,一到傍晚就约束家里的小子们,生怕他们到处乱跑冲撞了贵人,惹了贵人大怒丢了性命,毕竟他们都是签了身契的,便是打死了也没处喊冤。
玩了几天,贾蓉的假期结束,每天天没亮就要起来去上学,夜里范婉都睡下了才回来。
范婉也是无奈:“你直接回家多好,日日往城外赶,也不嫌累。”
瑞珠在旁边拧干了棉巾递给范婉,范婉拿着撩开贾蓉的里衣就开始给他搓背:“城门上倒是对你好,日日给你留着门。”
“那是当然,那西城门的守正乃是同窗张山的姐夫,我请他通融一番,晚闩门一刻钟就是了。”
贾蓉进了国子监方才知道国子监的好处。
尤其是他这靠实力考进去的,与那些拿着银子荫恩进去的,接触的人,学到的知识都是不一样的,他原来的名声不好听,刚进去读书的时候,很受了一番刁难,如今不打不相识,与同窗的关系已经是铁打了了,不过是求人晚闩门一刻钟罢了,算不得什么事。
范婉听了,却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要知道,这京畿重地,京城九门皆是重中之重,能镇守九门的,皆是皇帝心腹,尤其是顶头长官九门提督,那可是真正的一品官,不仅掌管着京城九门进出,更掌握着宫内禁军。
如今……这重中之重的城门居然如此轻易的为贾蓉晚闩门一刻钟。
要么,有人看宁国府不顺眼故意下套,诱惑贾蓉犯事从而害了宁国府,要么……就是九门提督早已位同虚设,下面的城门兵阳奉阴违。
种种迹象,无不在说明一件事。
京城的天……要变了。
“明儿个你要么提前出城,要么就留在城中,千万不能再贪那便宜,让人晚闩门了,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便是杀头的大罪。”
贾蓉闻言顿时吓了一跳:“没,没那么严重吧。”
不就是晚闩门么?
“怎会没有,若不然那九门提督为何是个一品官,这京城九门,守得便是天子安危,你这一举动,莫不是在告诉圣上,咱们宁国府手眼通天,城门上都能买通,若有朝一日咱们生了歹心,恐怕那皇城大门于你也是虚设?”www.sttgxcl.com
范婉几句话,就把贾蓉说的冷汗直冒,两股战战,吓得脸都白了。
“不,不能吧。”
贾蓉猛地起身,一把抱住范婉的腰,把脸埋在范婉的肚子上。
范婉见他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挥挥手让瑞珠她们先下去,等屋子里的丫鬟们都走了,才抬手摸摸贾蓉的后脑勺:“我也不是非要吓你,只是如今圣人上了春秋,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咱们两府好就好在没有个站在高位的,没人要咱们选边站,无论哪位皇子上了位,咱们家都能平安度过,可若是你做错了事,被抓到了把柄,便是现在不追究,日后新帝想要拿人开刀,你可就首当其冲了。”
贾蓉越听越觉得后怕,猛地坐直了身:“怕只怕,我前头回来的那两次,已经被上面惦记上了。”
“怕什么?”
范婉白了他一眼:“偶尔一次也就罢了,届时便是问起来,你也可说自己不清楚,那门本就没关,你以为时辰没到便出城门了,一推四五六便是了,只是这事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日后时辰过了,千万别再出来了。”
听到范婉这么说,贾蓉才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只要是范婉说出来的,都是对的,哪怕这涉及到家族的大事也一样。
不过……
“不若娘你与儿子一道回去算了。”
贾蓉忍不住搂着范婉的腰撒娇:“自成婚那日起,我一日都未曾与娘分开过,如今贸然分开,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范婉闻言,不由笑道:“你这样离不得娘,日后娘走了,你还不过日子啦。”
“娘为何要走?”
贾蓉微蹙眉头,满眼不悦的瞪着范婉:“如今你这身子,还比我小上一岁,便是走也是我先走,哪有娘走了我还过日子的道理。”
范婉闻言,目光怔怔的看着贾蓉。
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总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娘。”
“儿子真心实意,绝无半句假话。”贾蓉抬起手来,就差赌咒发誓了。
范婉却是拉下他的手,摸摸他的脑袋:“我是你娘,我是盼着你好的,你乃宁国府唯一的儿子,夫妻和睦琴瑟和鸣才是正道,娘能来看看你已经心满意足。”
贾蓉听了却忍不住落泪:“说来说去,娘还是要走就是了。”
“便是娘不愿走,只说无所出,就是大罪,你上头几层的祖宗压着,他们若逼着你写休书,你还能硬抗么?而且,娘就算走,也不会说走就走,必定是给你把前途铺平了才走,日后你只要好好过日子便行,其它的那些脏的臭的,娘来做就是。”
范婉那颗冷心肠难得对贾蓉产生了点愧疚。
当初假扮贾蓉亲娘,一是因为她对贾蓉小学鸡的模样实在下不了手,二也是她不太情愿在这方世界里有感情上的牵扯,她目标明确,一心往任务上奔,所作所为,几乎都是为了任务做投资。
贾蓉于她来说,不过剧中人罢了,这工具用着顺手她便一直用了。
可如今,贾蓉对她是真的当亲娘一样尊敬了,她反倒不忍心用了,心中盘算着任务,寻思着,也是时候做后面的打算了。
于是,她温言劝道:“再说,我只是走,又不是去死,等有朝一日我要走,走去哪里,一定告知你。”
贾蓉虽不说话,也范婉知道,他被劝动了。
这一夜,母子俩睡得都不踏实,范婉在系统里和苏宝珠聊了一整夜,而贾蓉也是翻来覆去的,第二天早起还能看见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喏,前些时候你让我找的书。”
用了早膳临走之前,贾蓉才想起来这件事,赶紧的从带回来的书本下面抽出一本册子递给范婉:“书局没的卖,据说是早几年一位不出名的举人写的一本游记,我问了好几个同窗,才找到了这本书,只是有些陈旧了,你随意看看,不过里面好几页以前被茶水污了,瞧着不大清楚,仔细辨认应该是没问题。”
“辛苦你啦。”
范婉捧着书,也没想到找本书居然这么艰辛,立刻端着茶杯上去:“喝口茶赶紧上学去吧。”
贾蓉:“……”
感情他累死累活只值一句辛苦呗?
得亏贾蓉没活到现代,不然和那些被亲妈坑惯了的孩子肯定有共同语言。
委屈巴巴的上了马车,临走前得了亲妈一句劝:“你提前个半个时辰与夫子说一声,偶尔一次,夫子不会拦着你回来。”
“欸。”贾蓉瞬间气顺了,兴高采烈的就上了马车走了。
等贾蓉走后,范婉也没急着看书,而是先去武场陪着几个小丫头晨练了,才回房看书去了。
正如贾蓉所说的,书……情况不大好。
也不知道这位同窗是在哪儿看的书,上面不仅有茶水,还有油渍,不过这些都恶心不到范婉,她上辈子没遇到张女士之前是在孤儿院长大,那时候为了看书,夜里蹲厕所里看书那是常事,孤儿院全靠社会捐助撑着,有点子钱都给孩子们花了,厕所情况可想而知,她那时候也熬下来了。
这书的情况在她眼里也就小儿科,可落在瑞珠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奶奶,这书多脏啊,要不咱们拿去给墨痕,让他抄一本新的过来再看?”
“不碍事,我也就看一眼就不看了。”
范婉头也不抬的拒绝。
瑞珠看了只觉得心疼坏了,到底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站在旁边打扇子。
也不知看了多久,突然范婉猛地一拍桌子,兴奋的喊道:“找到了。”
瑞珠被吓得连忙后退,捂着胸口,脸都白了。
“奶奶这是找着什么了?这一惊一乍的,着实吓人。”说着,又走了回来,满眼好奇的看向范婉手里的书,却见书上有干涸的茶渍,顿时又没了看的心情。
范婉也不管,只吩咐道:“你快去寻李有德,让他现在就派人去把王坤一道叫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他们。”
瑞珠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应了一声,快速出了门,打发了小厮去寻人。
王坤在另一个庄子上,等到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范婉没急着见他,而是安排他先住下,自己则是拿着书本开始自制地图。
游记里写的还算详尽,一连好几个地标,薛宝钗看的时候恐怕是当做故事看的,所以没有上心,她就不同了,她不仅看地标,还画出来了,感谢张女士对她的栽培,给苏宝珠报课的同时捎带上她。
等第二天李有德和王坤上门求见的时候,范婉已经把书里能扒拉的都给扒拉了一遍。
“我记得你们家里都有个小儿子?”范婉询问道。
“是,我家那小子奶奶您也见过,就是虎子,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家里正给说亲呢,成日里也没个正形儿。”王坤比李有德机灵些,一听这话茬子就知道奶奶有心重用,立刻就给跪下了:“奶奶若有用得着的,直接吩咐就是,我家虎子还算机灵。”
李有德一听这话,顿时在心里骂了一声‘老狐狸’,也紧跟着跪了:“我家那小子叫李聪,如今也是十六,平日里无事便在庄子里种地,别看他年纪小,沉稳的很,这地里的活计他手把手的跟着老庄稼把式学,刻苦的很。”
既然机灵比不上,就比勤奋好学吧。
王坤听了也忍不住心里骂‘老东西’。
“极好。”
范婉一听这配置,顿时很满意了。
她本来还寻思着孩子不懂事就慢慢学,如今听着,倒是都值得一用。
“我这儿确实有件事需要人去做,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这差事是要出远门的,你们两家,谁家舍不得孩子的,可以转头出去了。”
王坤和李有德顿时心里一凛。
要出远门?
要说舍得,那肯定舍不得,小儿子大孙子,都是他们的命根子,家里几个儿子,最疼爱的肯定是老小,但是他们可不是宁国府大老爷,见不得儿子好,这出远门的差事肯定差不了,若是能办成了,日后回来至少也是个管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过一瞬间,两个人就做下了决定:“但凭奶奶吩咐,他们也不小了,也该担起事来了。”
“是啊,奶奶能看上他们,是他们的福气,哪里还有什么舍不得。”
“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带眨眼的。”
“……”
马屁越拍越离谱,听得范婉都觉得汗颜,连忙打断了:“行了行了,用不着上刀山下油锅,你们回去把家里的小子喊来,我吩咐他们出趟远门。”
“是,奶奶。”
两个庄子上的大管事磕了个头就出去了。
到了门外,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决定立刻回去对着小儿子耳提面令,务必把王家(李家)那小子给压下去才好。
贾蓉得知自家亲娘要派人去南海,也不问做什么,只偷偷回家拿了贾珍的印,写了两封拜帖交给王虎他们,只说南安郡王是家里的亲戚,老祖宗与老太妃曾是闺中密友,若出了事可上门求助。
两个小子头一回担此大任,很是斗志昂扬。
两个大管事特意告了一天假送他们上了船,才又满腹担忧的回来了。
了结了心里的大事,范婉这才算安了心,日日带着小姑娘们玩,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八月,再过两天立了秋,圣上就该起驾回宫了。
范婉本打算等圣上走了再回去,省的路上冲撞了,却不想一日中午,贾蓉突然从国子监回来了。
只见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衣裳,腰上还缠着素带,一进门便指挥到:“快将家里喜庆的东西给拿了,你也快换上素服,北静和东安两位老郡王昨儿个一起殁了,城里已经戒严了,说圣上得了消息,当时就倒下了,咱们赶紧回城吧,估摸着晚上就要去哭灵了。”
“一起殁了?”
范婉惊讶的目瞪口呆:“是病故?还是……”
“是病故的,去年咱们……北静郡王的身子一直就不大好,虚的厉害,东安郡王那边一直都缠绵病榻,后来又出了瑞王妃那起子事,能熬到现在……不容易了。”
范婉怔怔的点头。
犹记得去年她和贾蓉一起救了北静王爷,那会子伤情严重,若不是贾蓉机灵,一大早回城喊了太医过来,怕是北静郡王能折在他们庄子里。
“那赶紧的……瑞珠,去吩咐姑娘们房里的丫鬟婆子,赶紧收拾箱笼,咱们得回去了。”
“你先跟我走,这里留个人看着就行,我俩得先回去。”
贾蓉一把拉住范婉的手,不让她出门去忙。
范婉一想也是,家里估摸着正乱了套呢,于是箱笼也不收拾吧,把瑞珠留下,只带了莲叶就上了马车,两个人一路往城内赶。
走在路上,还能见到大大小小的马车急匆匆的赶路。
那都是搬到甘泉峰附近庄子上的大小官员,他们也要急着回去。
他们可没忘记,如今这两府里的世子爷可是当今的亲儿子,若他们不够积极被圣上知道了,恐怕心里要记他们一笔了,所以范婉他们的马车一点子都不突兀,甚至因为是小马车,夹在大马车中央,十分灵活的窜东窜西,把那些大马车远远的甩到了身后。
都走远了,还能听见那些下人们的咒骂声。
到了城门口,就开始堵车了。
因为戒严了,每个马车进门的时候,都要查一下对牌。
轮到范婉的时候,贾蓉掀开帘子露出自己的一张脸,那城门上的士兵一看,立刻挥了挥手:“小蓉大爷快进去吧,马车我看过了,没问题。”
贾蓉伸手,抓了两颗金锞子塞到他的手上,转头就吩咐马夫:“继续走。”
马车动了起来,他才钻回来了。
“你如今可真是有脸面,都戒严了,还查都不查就让你进。”范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贾蓉顿时干笑一声:“非常事,非常办,咱们呐,也得灵活不是?”
“就你机灵。”
范婉点了点他的额头,贾蓉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一回府,就发现红灯笼红绸带什么的都给拿下来了,尤氏正前前后后的吩咐人把家里开的艳丽的花草都给收到花房去,看见范婉他们进了门,忍不住说道:“家里有我呢,你们俩何必这么着急忙慌的。”
“太太莫气,等会儿咱们还得去吊唁呢。”
说着,贾蓉就转头对范婉说道:“大奶奶去换身素净的衣裳,换好了咱们就出门。”
尤氏见贾蓉这样,顿时没了底气,只低下头嘀咕了两句,就又吩咐丫鬟婆子们动了起来。
而此时,甘泉行宫内。
老皇帝靠在兰妃的膝盖上,满眼怅惋的看着帐子顶:“都去了啊……说起来,他们比朕还小十多岁呢。”
“两位老郡王也是病痛缠身,寿数也有了,如今去了,若是知道陛下这般伤神,怕是在地下也不安呢。”兰妃轻柔的为老皇帝捏着额角。
两位老郡王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老皇帝刚好因为水渊办了件大事而施恩给兰妃,留宿一晚,结果听到死讯,当时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兰妃当即吓得连忙喊太医。
太医来是来了,却说老皇帝此时不易挪动,于是便一直躺在了兰妃的宫里。
“朕只是觉得唏嘘,说起来,当初北静与东安两个人,也是骁勇善战,一直驻守边关,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早就去了,这不由得让朕想到‘世事无常’四字,人生在世,短短百年,也不知劳心劳力到临死,算不算值得。”
老皇帝一时间感叹许多。
话越说越过分,过分到兰妃都不敢应声的地步。
只见他双目怔然的看着帐子顶:“如今他们兄弟之间,各自猜忌,防备,出手也是狠辣,恶毒,不顾及兄弟情义,犹记得当初,我与那些兄弟们是多么的兄弟和睦,只可惜国家动荡,边疆告急,几位兄弟才出征战死,否则……我又何必像如今这般辛劳。”
兰妃听了只觉得讽刺。
顺王与诚王不是还在么?不也当了闲散王爷。
“兄弟阋墙,天下大悲痛之事,也是大忌讳之事,或许……”
兰妃只恨不得自己这会儿没长耳朵,是个聋子,不然也不用听到这些话,她连忙表忠心:“甭管陛下怎么想,反正渊儿肯定是最支持陛下的决定的,无论陛下想做什么,只管吩咐渊儿,这孩子虽然不聪明,但胜在稳重。”
老皇帝一听,忍不住笑了:“你生的孩子性子像你,虽说稳重,但就是太老实了。”
“太老实不好啊。”
“尤其是当皇子的,容易挨欺负。”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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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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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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