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春祭之日,天光刚至拂晓,宏伟的太垣殿内已然浩浩荡荡百官齐列。
太垣殿乃是整个皇城的正前殿,殿宽如海,富丽广阔,露天的地面由大小如一的青砖金石铺砌而成,一路延伸到金色的大殿之中,放眼望去,敬肃庄严,雄伟壮丽。太垣殿东临天辅殿,西接祀太庙,前至太垣门,后跨延合宫,可谓宽敞无际、四通八达,平日不作他用,唯新帝登基或在祭天大典之时,方才设台。
此时,殿上设立着庄重的祭天之台,大台一侧是圣驾仪仗,两边立着数十内侍宫女,一队禁军严守后方。仪仗前方摆着祭天用的香案,香案四面同长,寓意天地四方,案上东南西北四个角分别站着四只青铜神兽,四神兽守护着一个四尺见方的盘龙石柱,石柱龙头向左,龙尾向右,龙背顶端凹陷不齐,从其模样看来,显是放置麒麟符之地。www.sttgxcl.com
祭台之下,设有乐礼祭仪之帐,正对两边文武百官分列其下,微风徐起,四处龙腾旗展,旗帜飞舞,八方猎猎作响,观可见得好一番洛朝盛景。
然而,如此浩大的景象,却令台下百官提不起一丝兴致,脸上纷纷写着“疲惫”二字。说来也怨不得,站在这冷风口里吹了半夜,一个个早已衣冠起露,发丝撩风,便是那些平日里操兵练武的将军,此时也眼中泛红,萎靡不振,更莫说其余弱不禁风的文官了。
他们自前日进宫之后,不见皇帝,反招禁军,回家不得,进退两难,生生在北阙候了一日。待至夜间,才有谕下,称皇帝天年将至,恐后人无继,定初一日卯正为上祭之时,叫百官承奉太垣殿,献麒麟符选定继任天子。苍天可鉴,就为宣两道旨意,以迎春祭之典,便叫百官提前三天宿宫候阙,不得回还。如此情形在大洛朝可谓史无前例,闻所未闻!便是齐老国公八十高龄,也早早列队,跟着一起受这份罪,可见皇帝对此次春祭之重视。
于是,官员们纷纷暗下猜测,想来皇帝担心又生当年的“七王之乱”,致使朝廷分裂,故叫百官提前进宫,以免又生祸端。只是,这可苦了那些平时在家都要三妻四妾小心侍奉的尊贵娇官,两夜不回家,不知家里闹成了什么样子。
空旷的大殿上,眼见风是越来越大,官员们都有些受不住了。
楚邺杵着龙头杖,白须清扬,双眸微合。他站在百官的最前面,旁边就是一队目光凶狠的禁卫军,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他站得很稳,精神很足,丝毫不露一丝怯意。这一生,楚邺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果说销烟滚滚、浴血奋战的地方曾是他年少的战场,那么,今天这场春祭大典以及整个太垣宫,就是他身为齐国公和皇帝之师最后的坚守阵地!
“怎么还不开始,大礼都行过了,可是想冷死我……”面色发白的李鹄燕一身官服站在文官当中,忍不住暗自咬牙抱怨。
他虽然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但向来身娇肉贵、不经风雨,此时早被冻得清涕直流,连连跺脚。
他老爹李知远正好站在他身旁,这短短的几句报怨让他听了一个真切,不由在心中叹其不争。微微侧首训斥,“一早上就尽听你报怨,且看人齐国公,如此年纪尚未说冷,你竟连他也不如?”
李鹄燕不服气地努了努嘴,“我如何比他,他们家可都是练武出身。”说着,一时不慎左脚踩到了右脚,反把自己弄得生疼,不由轻轻“呲”了一声。
李知远虽管教儿子,也是着实心疼,毕竟这么年轻就入朝为官,也算没有辱没家门。便叹道:“再坚持一阵,朝中少了人,定然是会延误一些时刻。”
“少……少了谁?”李鹄燕打眼暗瞧前方,寻了一遍方道:“好像是没见着二殿下和五殿下。”
李知远低骂道,“当真人笨眼拙。二殿下才刚就在,而那前头戴着帷帽、站在齐国公旁边的,可不就是五殿下?蠢物,你也不想想,今日该谁献符?”
献符?
李鹄燕方始醒悟过来,“是凤……”
他一开口便连忙打住。可不正是,那少了的官员,可不正是他的姑父凤敬良?原本凤楚两家掌护麒麟符,春祭择选之时,凤敬良当同齐国公一起上殿,如今凤敬良被关在大牢里,那么今日,又该何人献符呢?
李鹄燕心中正自揣测,突听祭天台上的礼部仪官一声高喊——“吉时已到,上祭献符”。
话音落下,乐师们便开始齐齐奏乐,玎咚作响。这下,总算是要开始了。
果然,乐声响起时,就见大殿正前方缓缓走出两个人来。
只见走在左侧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年男子,男子穿着一身白色锦衫,发上束着长绫缎带,披着月白大氅,穿着白色履鞋,面容清秀,人如白雪。右侧之人则穿着一身紫棠色四龙祥云正服,玉冠在头,金靴在足,金丝麒麟的腰带上挂着瑜玉双佩,竟是南平王萧天恕!
如何是这二人?二人一经出现,便引得众官纷纷议论。
无须多想,那白衣少年正是无雪。楚邺已有多日不曾见过孙儿,早已牵念挂怀,自从知道这孩子心中藏着许多事,便觉心疼无比,也不知他近来如何,身体有无微恙。
礼乐声声中,无雪与萧恕一起踏上石阶,迈步朝着祭台行去。
无雪手中捧着一张四方礼器,器中呈有左右两枚麒麟符,是为“掌符”;而萧恕则持笏随守,是为“护符”。礼部仪官声音宏亮,映着礼乐诵着高昂的赞词:“春苒上祭,千秋之起,日月星辰,天地之纪;稷安雍社,物载圣符,上弘熙业,下惠甫甫……”
“殿下还真是不放心,如此跟着草民上台献符,就不怕日后当了皇帝,被人诟病?”无雪用着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一面走一面说。
萧恕面上带着平淡的微笑,可说出的话语却冰冷凶狠:“楚公子,别忘了你答应过本王什么,你要是敢出尔反尔,本王一定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丫头。”
无雪恭敬浅笑,“王爷肯将惜儿留在宫外,楚白已是感激不尽,您能说到做到,草民自然也不会言而无信。只是,王爷这么着急想知道麒麟符的秘密,难道就不怕草民编出什么谎话来欺骗于你?”
萧恕不以为然,“你既进了这太垣殿,再如何耍花样、拖延时间都只是徒劳,本王只答应你不叫凤姑娘进宫献符,可从未答应饶她性命。再者,你那位年事已高的祖父,可正好站在本王精心安排的禁军对面,楚公子可要言语仔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暗暗瞥向楚邺的方向。看来,他早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就连今日这一步,也提前想到了。
无雪暗叹一声,缓缓转过头去,正见祖父亦在看着他,心中不由一疼,忙不迭收回目光,不忍再看。
“难得祖孙相见,怎么,楚公子就不去打声招呼?”
“王爷说笑了,献符礼上,草民怎敢造次?您深谋远虑,连老人妇孺都要制衡,草民自叹不如,草民也很后悔,那日真不该在陛下面前叫您失了颜面。”
萧恕笑道:“既然知道,那么废话少说,只要你能告诉本王麒麟符内到底有什么机关秘密,本王也不会去为那位老人家。”
萧恕正说到这儿,就见无雪前行的脚步突然一顿,弄得他猝不及防,脚下也是一滞,差点被石阶绊住。不由横眉怒道,“你做什么!”
无雪的目光却是幽幽停在了前方。
他们已经到了祭台之前,只要再上几步石阶,就能走上去,他甚至可以看见前方皇帝的仪仗和祭案上的四大青铜神兽。没来由的,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是突然生起一种压抑且说不出的愤怒悲凉之感。就为了这祭台上的仪仗和祭案,让他失去了父母至亲,让整个楚家军葬身于那样一处荒凉之地。
父亲,母亲,孩儿是时候该为楚家军还一个公道了吧!
无雪用力平稳住心中如疾风席卷一般的狂乱心绪,呢喃着说道:“天选帝储,无非头尾之别,要想让滴入麒麟符的血液从龙口滴出,其实根本不难。什么机关,什么构造,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听到这儿,萧恕已经迫不及待,一双眼紧紧盯着他。
“最重要的是……”无雪说着,忽转头看着萧恕,目光里充满了冷漠,“在我说出麒麟符的秘密之前,可否请王爷告诉我一件事?”
“你!”
萧恕快要被他任性的举动给惹恼了,“楚白,你可真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到了这种时候还想与本王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别忘了连你自己的性命都还握在本王手上!”
无雪苦笑道:“王爷息怒,你我马上就可踏上祭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只想知道当年长陵道的真相。”
谁知,他一语未完,忽听前面传来“咚咚咚”脚步声,只见刘启甩着拂尘匆匆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催促道,“哎呦王爷,楚公子,您二位可是累了,为何不走,陛下娘娘都等着,底下百官也都看着呢。”
无雪被他打断,无奈叹了一口气,也只得举步上台。
负责相迎的仪官上前挥酒祭天,扫路迎神,又是一阵诵赞:“清世明沌,安民德章,皇天神地,昭表盛康;选继乾坤,承天为子,玄鉴瑞祥,光照万方!”
话毕,仪官方才高声喊道:“拜君王,合符!”
“合符”,顾名思义便是将麒麟符呈与皇帝,由皇帝将其合二为一,而后才上盘龙柱。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走至君前,齐齐跪拜。
仪仗前的龙椅上,天顺帝头戴十二旒白玉冕,身穿九龙盘领绣刻十二章纹图腾的盛服,玉带龙靴、踏稳天地,正坐龙椅当中,远远看去,严得君王威仪。只是,亿是卧病日久,龙体未愈,原本就干瘦的躯体仿佛难乘服冠之重,微微偏垂的削弱面庞显得奄奄无力,半睁的眼睛看上去也空洞无神,竟有几分行将大渐之感。
无雪将神器奉过头顶,向皇帝道:“请陛下合符。”
然,天顺帝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眼睛依旧半睁着,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一动也不动。
无雪又道:“请陛下合符。”
皇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反是一旁的徐贵妃轻轻动了动他的手指,他方缓缓抬起眼来。只是,他虽看见了无雪,却好像并不认得一般,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半日也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一双手颤颤扶在龙椅上,抖个不住。
萧恕见状,忙开口道:“看来,父皇想是又犯病了。春祭乃是我大洛王朝一等一的大事,既然父皇不能动作,祭仪也不能停,不如就由儿臣替父皇‘合符’,行春祭之礼。不知父皇母妃意下如何?”
坐在天顺帝身侧凤椅上的,是代领后职的徐贵妃。徐贵妃看去比皇帝年轻不少,穿着一身绯色织金绣五凤吉祥的华服,头上戴着凤尾牡丹、玉珠宝钿,手握如意佩环端庄,虽亦有母仪之态,始非皇后,也无缘凤冠。
按理说,一个妇道之人被禁于宫中多日,一不得见儿子,二又丢失了女儿,换作常人只怕早已心中无主、惶惶不安。可是,不知怎的,她面上看去虽然正襟危坐、不敢逾矩,神情却显得比萧恕还要淡然几分。
她听见萧恕开口,赶忙点头道,“本宫之意与陛下一同。”
旁边的刘启见此,殷勤上前笑道,“既然如此,陛下龙体要紧,二殿下代君理朝,理当可以‘合符’。”
萧恕听罢,也不客气,当即站起身来将手伸向无雪捧着的礼器。无雪趁机开口问道:“当年是你骗我父亲,说陛下私访南陵关,被敌军围困,所以我父亲才会领军离营,对吗?”
萧恕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的光芒,拿鼻子哼了一声,“哼,有什么对不对的,你当时不是都已经看见了吗?”
无雪眼眸猛地一颤——他承认了,他竟然真的承认了!
“那,也是你勾结曲南兵,让凤戢羽围杀我楚家军?”
萧恕点头道:“不错,是本王让凤戢羽围杀你楚家军,只不过你说错了一点,凤戢羽带领的可不是什么曲南兵,那是本王的亲兵。”
无雪听到这里,禁不住吃惊地睁大双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恕居然会当着皇帝和徐贵妃的面承认这种事,这怎么可能……
见无雪如此惊讶,萧恕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笑。他一面将礼器中的麒麟符拿起,一面如观至宝般的仔细打量,“楚公子一定非常惊讶,为何本王敢在父皇与娘娘面前直言不讳?你大概不知道吧,娘娘与本王其实是一路人,而陛下嘛,他早被刘启下了药,现在舌头僵硬,四肢无力,听不见,也不能言语。”
“什么,你……你竟……”无雪脸色瞬间一白,捧着礼器的手也不自主抖了一抖。
萧恕却突然“啪”地一声将麒麟符合二为一,“楚白,今日太垣宫中都是本王的人,你最好乖乖听话,助本王完成天选,否则,你们楚氏祖孙,都要死在这里。”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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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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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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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3 章 春祭献符免费阅读.https://www.sttgxc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