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
曾经被认为将百姓控制并隔绝的屏障、那一座座高高竖立的坊墙在这一次却未能发挥用处，未能挡得住横州军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
横王慕容渮自带兵进城，便毫不顾忌自己大燕亲王的身份，纵容甚至命令士兵到处放火、闯入百姓家中，任由这些在横州封地上娇纵惯了的兵士劫财杀人。
一时间长安城上空四处弥漫着百姓哭喊哀嚎之声，声声入耳，令人悲戚万分。
慕容渮似乎是为抱楚则攻退自己的仇，又似乎是不顾一切地将暴戾恣睢凌驾于平民之上，企图使他们畏惧不已，从而臣服于自己。sttgxcl.com
除此外，他也没忘了守灵大典上朝臣们对自己的微词及反对，乃至那几位当着众臣责备自己的老臣。
因而，他又带着横州军闯入这些官宦士族的府邸，将这些在朝多年的朝臣、甚至跟随慕容肇开国的老臣尽数揪出，下令兵士劫掠又杀人、将财宝搬出后，不留活口。上到耄耋老人、下到襁褓婴儿，一律不放过。
后命人一把火烧了这些人的府邸。
这全过程中，慕容渮又命这些朝臣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位老臣已然悲痛欲绝，又绝不甘受此辱，当下便咬舌自尽、扑倒在地。
其余朝臣虽泪流满面、怨恨滔天，却也不乏贪生怕死之辈，为了保命苟活，只好同意忠于横王。
慕容渮率着横州军做下如此之举，俨然已将长安城变为人间炼狱。
还未从数日前楚则与慕容渮对战所致的尸山血海中回转过来的长安城，再一次遭受了更大的劫难。
大火愈燃愈烈，无数殿阁楼台在这大火中熊熊燃烧着，伴随着“噼里啪啦”之声，轰然倒塌。
男男女女的尸体横竖交叠，老人与幼童的尸身被悬在坊墙上。
血液几乎成河，顺着百姓门户与官宦府邸流出，缓缓地、轻轻地流遍各街，有的已交汇在一起，向着象征大燕至高皇权的皇城，无可阻挡地淌去。
慕容渮看着自己亲手所造的眼前骇象，竟然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一种空前的报复快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此番带着六万横州军杀进长安城，虽此前听闻横州被玉汉军趁虚而入，又有随军将领规劝他立即回援，却被他一怒之下斩杀。
在慕容渮看来，横州早已非他在意之地，只要此番攻下长安、占领皇城与宫城，自己便能黄袍加身，登基为帝。
届时整个大燕天下皆为自己所有，再派人去收复横州与黥州也不迟。
他固执地认为，这就是兵书上所写的“勿要因小失大”，但又觉得若是不派一兵一卒，必会被横州乃至大燕天下所不齿，因而便做了做样子，派了一万横州军回援。
彼时的慕容渮并未想着毁灭长安，但自带着五万横州兵马、及剩余一万羽林军兵马入京后，渴望万民臣服的征服感便伴随着血液中的暴虐与恨意，促使他将这座都城夷为平地。
顾陵与韩聘坐镇朝野，手掌一万中央军与两万禁卫军，得知横州慕容渮带五万横州军、一万羽林军闯入长安并做下如此天谴的种种恶行后，韩聘皱眉不语，面上倒是未见痛心疾首之色。
顾陵闭上了眼睛，面对着朝堂之上的龙椅猛地跪了下去。
他伏在地上，向来平稳风趣的语气中充斥着痛心疾首，道：“太祖皇帝，臣顾陵有罪。太祖的亲子如今要亲手毁掉太祖所立的基业，臣身为跟随太祖立下此基业之人，必不能眼睁睁见之，更不能任之。”
他说至此处，先是抬起头，又将头猛地磕了下去，慢慢地道：“太祖皇帝，横王觊觎皇位，已造反失败过一次，如今又造下如此罪孽。臣此番平横王之乱，会尽力保住横王性命，但若是他真的死于战中，或死不回头而为臣所…杀，愿太祖皇帝谅解臣。”
韩聘虽是跪在顾陵身旁，却似心不在焉，在一些幸免于难的朝臣哭天抢地之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顾陵又对着龙椅拜上一拜，方才站起身来，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威严，周身散发着为将多年的气概，对着立在大殿外的中央军与禁卫军高喊道：“横王造反叛乱，暴虐至极，屠杀凌辱百姓及朝臣，纵火烧城，已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众将士听令！”
“在！”三万兵士的喊声响彻整个宫城。
“随本将平叛！”顾陵又是一声高喊，随即又道：“横州军罪无可恕，不必留情！但横王毕竟是亲王，若能活捉便活捉，即便是杀了，亦由本将一人承担！”
“是！”
韩聘在一旁听着，心中再度对顾陵钦佩不已。
若是换作旁人，必然不敢动亲王一分一毫，而顾陵虽也留了后路，但却是抱着杀死横王的决心而去，着实与这乱世的大多数明哲保身的平庸之臣、谄媚奉承的奸诈小人不同。他心中虽作如此想，面上却皱了皱眉。
顾陵率军出了宫城，再出皇城，而此时的横王慕容渮，正大步迈进了平南侯府。
虽说顾陵早有准备，派军士把守于此，但终抵不过横王身后大军，一个个力战而不敌，终力竭而死。
横王摆了摆手，示意兵士向后退去，左手作势握在腰间佩剑之剑柄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女子与女子襁褓中的婴孩。
平南侯府中的侍婢小厮皆被杀死，血腥的气息环绕在楚刢与顾清身侧。
楚刢挡在顾清面前，咬着下嘴唇，清冷的面孔满是愤怒与倔强，一双美目狠狠地盯着慕容渮。
顾清却又将楚刢拦在身后，一面哄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儿子，一面对着横王怒目而视，怒道：“慕容渮，你枉为慕容皇室，更枉为大燕子孙！”
“不愧是顾陵将军之女，长安第一圣手，有骨气！不过弟妹，本王确也是被逼无奈啊。”
慕容渮耸了耸肩，作出了一副阴恻恻又无可奈何之态，又向顾清走近了一步，道：“你可知本王的好七弟正赶往易州，准备率易州军与本王一争高下呢。不过他着实是狠心，竟不将王妃与唯一的儿子带走，如今你们二人便是牵制他最有效的人。再者，顾陵将军的战力，本王早有耳闻。若是不以他心爱的独女及外孙为质，本王可没有太多胜算。”
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兵士便冲上来将顾清及其怀中的慕容琰团团围住，强行将顾清与怀中婴孩分开。
几个兵士死死地押着奋力挣扎的顾清。
一个兵士则抢过襁褓，高高地举过头顶，一边等着慕容渮的指令，一边便要作势向下摔去。
“住手！放开我的儿子！慕容渮，你背祖背宗，如今又对亲弟之子下手，还是人吗？”
顾清一面死死拦住不顾一切便要冲上前的楚刢，一面双眼通红地怒斥着慕容渮。
她的发丝已凌乱，衣衫亦皱褶不堪，但骨气与气质却丝毫未变。
慕容渮看着美丽的楚刢，突然笑了一下，上前几步，在顾清的怒骂声中，抬起楚刢的下巴，语气极为轻佻地道：“果真是仙女下凡一般的人儿。本王早就想纳你为妾，可惜你却不知好歹，与那什么三品将军订了亲，如今他已死了，你便跟了本王可好？只要你跟了本王，本王立即放了顾清和慕容琰。”
“我是乐霁将军的未亡人。终生不会再嫁任何人。横王便死了这条心吧。”
楚刢清冷无畏的声音使得慕容渮甚是惊诧，他未料到少女竟是如此的冷静不屈，毫不畏惧或恐慌，只目光平静，一双清亮的美眸中却燃起一团火。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楚刢已然从袖中飞快地抽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架在自己雪白修长的脖颈上，对着慕容渮一字一句地道：“横王，即便顺了你那卑劣又令人作呕的意图，你也不会放过顾姐姐和琰儿。于你而言，他们是你的筹码，因着你虽做尽恶事，却仍毫无把握能够胜过顾陵将军与易王殿下，所以才使出如此肮脏龌龊的手段。不过我却要提醒横王一句，如你这般小人，定然不会如愿以偿。即便真坐了那个位置，也会被一颗颗人心砸下来。”
慕容渮恼羞成怒，他说不出半句话，立即便要上前。
楚刢却目光平静，一把将匕首嵌入皮肉之中，鲜血顺着匕首之刃流淌下来。
楚刢的语气已是冷冷至极，道：“横王若是再前进一步，我便横尸在此。横王可不要忘了，我兄长仍手掌大军在外，他若知今日之事，横王即使不被杀死，也是永无宁日。”
慕容渮看着这个闻名长安城的美人才女，却因她的话语而不得不掂量，故而一时倒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而楚刢则在心中默默道：“只愿顾将军快到了。沐哥哥，你在天之灵，会护佑刢儿的，对不对？。”
“横王。放开本将的女儿与外孙。”
一声平静却威慑力极强的低沉声音从身后传来。
慕容渮立即转身望去，只见身后众多横州军已被杀的被杀，被制服的被制服。
原来自己的注意力始终在府内，却对府外的战斗与形势扭转浑然不觉。
此时见顾清一身盔甲，从马上跳下，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慕容渮突地便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面见父皇时的大将。
彼时的顾陵仿佛携带着光芒，周身散发着令少年慕容渮心向往之的英雄气息。
他回过神来，下令军士不要放开顾清与楚刢，又一把将襁褓中的慕容琰从手下兵士手中夺过来，解开襁褓带子，将佩剑抵在号啕大哭的婴孩孱弱的胸脯上，满意地看着顾陵神色微微一滞，道：“顾老将军，你确实事先做了准备，派人护卫平南侯府。只可惜本王压上了一切，令大部分兵士包围了这侯府，为的就是看到你如今这犹豫的神情。”
见顾陵不语，便又道：“你我做个交易如何？你助本王登基，本王封你为正一品大将军，自然也会放过你的女儿和外孙。”
“…”
顾陵看了一眼冲着他摇头的顾清，再看向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婴孩。
不得不说，他戎马近三十年，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血脉亲情与忠君为国在他的心中来回地拉扯争执着，使得他握着佩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父亲！勿要信他！他方才还欲轻薄刢儿，这等贼子已与流氓无异，哪里像个言辞凿凿的亲王？今日父亲放过了他，来日他绝不会放过我等！”
顾清突然使尽浑身之力，挣脱横州军士的钳制，冲到顾陵的面前大声喊道，却立即被拖了回去。
“顾伯伯，我兄长此刻正领兵在外，若他在此，定会不负百姓。横王不敢轻易杀了姐姐和琰儿，因为他还忌惮着兄长。”
楚刢面向着顾陵，坚定地一字一句道。
顾陵何尝不知此番道理，但女儿与楚刢之言却是使他下定了决心，只听他话语中依旧甚是平静，却又与方才有了一种区别，道：“横王，你自寻死路，便怪不得本将。”
又面向顾清与楚刢，眼光变得慈爱与愧疚，有着自豪之情，接着道：“不愧是我顾陵之女，不愧是仲吾之妹。”
话音刚落，他便缓缓地抽出佩剑，对着慕容渮道：“说实在的，横王若是在城中与本将死战，倒是未必分得出胜负。但你一心要挟持人质，便乱了阵脚。本将身后尽是硬骨头，你要杀便杀，但你今日也是要葬身于此。本将虽有愧于太祖皇帝，却也不得不如此。”
慕容渮闻之，面上露出恼羞成怒之色，倒是将佩剑收回剑鞘，高高地举起襁褓中的婴孩，竟笑了一下，道：“真想让我那七弟看看，他身为男子，不在妻儿身旁守护，不带妻儿离开，自此刻起，更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说罢，在顾清和楚刢的哭喊挣扎中、在顾陵的拼命上前中，一把将婴孩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的孩子！”
顾清大喊一声，使尽前所未有的力气向地上的婴孩扑去。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乎从未有过的哭腔与痛苦，发丝混乱，匆匆忙忙地将已经没了气息的儿子紧紧抱在怀中，泪水顺着脸庞一滴滴打在婴孩的娇嫩面庞上。她喃喃不绝地道：“琰儿，我的孩子，你睁开眼…”
怀中的婴儿并无半点反应。
顾清睁大了瞳孔，浑身不住地颤抖着，伸出哆嗦的手指探向儿子的鼻息，却丝毫觉不出这孩子尚有呼吸。
她低下头，泪水如珠线般，整个人那种清冷却又含着婉约的气质在这一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偏执、眼神空洞的女子。
楚刢捂着嘴，她的泪颗颗砸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她的顾姐姐失去儿子，却又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使得她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因着方才慕容渮将婴孩摔落在地的那一刻，她是多么期盼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将军能够从天而降，解救琰儿，解救顾清，解救自己，解救长安。
就像幼时他救了自己、就像彼时他从马贼和群狼手中护她周全一样。
但她回过神来，方才明白，她的沐哥哥已经不在了，而失去了他的她是因着顾清的陪伴方才能够慢慢走出，而如今琰儿身死，自己竟只能束手无策。
她恨不能将自己的柔弱狠狠地从身体中挖出来，再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顾陵看着眼前痴了似地抱着婴孩的女儿，心中痛楚万分。
征伐多年，再多的伤也敌不过今日刨心挖肝之痛。
这种痛就如一把利刃一刀刀地剜着他的心一般，使他在马上几乎坐立不稳。
他看着慕容渮，目眦欲裂，周身瞬时散出巨大又无法抑制的杀气。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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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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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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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牺牲（下）免费阅读.https://www.sttgxc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