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母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边上靠过来一个黄衫女子,低声问:“娘,嫂嫂答应让表姐留下来了么?”
胡母摇了摇头。
见状,胡扬雪一脸诧异,不可置信问:“没答应?”她看向院子:“她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冲表姐发火,以前从未有过。”
这个问题,胡母也想问。
“先把安宁送走,稍后把你嫂嫂哄好之后,再找机会把她接回来。”胡母沉吟了下:“跟我一起去瞧瞧你大哥。”
她得好好问一下,方才是池塘边两人是怎么落水的。
傍晚,秦秋婉睡醒,总觉得喉咙痒痒,应该是着了凉,吩咐丫鬟去请大夫,正打算再眯一会儿,门口有人来禀,说胡扬风醒了。
她顿时就不困了,披风一裹,即刻出了门。
夫妻俩一直同住,她这乍然不让人进门,所有人都没料到,胡扬风那时又昏迷不醒等着救治,最后,胡母把人挪到了自己的院子。
健院中灯火通明,院子里都是伺候的下人,乌压压一片,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特别没规矩。看到秦秋婉进门,所有人噤声,她目不斜视,一路进了屋子。
床上的胡扬风面色苍白,有丫鬟正在喂药,胡母坐在床前抹眼泪。看到秦秋婉进门,她立即起身:“秋婉,你来了。”
胡扬风身子一僵,侧头看过来。
夫妻俩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秦秋婉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后问:“感觉如何?”
“刚醒,吐了不少水,胸口难受,还想咳嗽。”胡扬风看着她:“秋婉,白日我不是故意的。”
秦秋婉气笑了:“不是故意摁着我头的嘛,我知道,我想说的是,我也不是故意。你信我么?”
胡扬风一个字都不信。
那样的力道,分明就是想要他的命。
当然了,他自己心里有鬼,并不好深究:“我听说你不让我回房?”
“对。”秦秋婉想起什么一般:“你不提这茬,我还给忘了。从今往后,我们俩分开住。”
胡母动了动唇,忍不住道:“你们年轻小夫妻,连个孩子都没有,怎么能分开住?”
“成亲两年了没有孩子,我们俩应该是生不出来了。”秦秋婉挥了挥手:“子嗣之事随缘,强求不得。”她站起身:“既然你无事,也没话跟我说,那我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来探望你。等你养足了精神,我们好继续玩笑。”
一听这话,就知她没有消气。
胡扬风有些慌:“秋婉,对不起。”
秦秋婉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日夜里,胡扬雪又上门,不用问也知道是来当说客。秦秋婉懒得听,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紧接着胡母又上门,同样不得进门,这一下,胡家人彻底慌了。
胡家人的慌乱在翌日早上秦秋婉要回娘家时达到顶峰,马车都出了府门,胡家婆媳搀扶着跌跌撞撞跑来:“秋婉,先等一等。”
车夫怕摔着老太太,下意识勒停了马儿。
两人追上前,累得气喘吁吁,胡母焦急问:“我记得你上旬才去过。你这又要回去,是不是安定侯府出了事?我们这一家人,无论大小事都好,你千万要告知我一声。”
对于别人来说,秦秋婉几天前才见过双亲,可于她自己,已经几辈子没有见过爹娘,甚是想念。
秦秋婉毫不客气的反问:“没出事,我就不能回去吗?”
胡母算是看出来了,儿媳对她很不满,之前还能强忍着,昨天到今天就真的毫不掩饰。
当今以孝治天下,她身为高官之女,更是要以身作则。对待长辈无论心里多不满,至少面上得过得去。
连面子上的情分都不顾了,要么是真的气急了,要么……就是不想过了。
后者不太可能,毕竟女子出嫁之后,少有和离的。官家注重名声,许多人都不能接受女儿归家。如果是前者倒还好,哄哄就行。
但是,胡母也没忘记,她这个亲家和别人家不同,武将之家也不太注重规矩,尤其疼爱女儿。若秦秋婉当真不管不顾非要回去,安定侯也会答应,若秦秋婉不讲究点,直接说出小夫妻俩在池塘边发生的事。只怕安定候还会打上门来接人。
这怎么能行?
胡母越想越不放心:“你若真想回,我陪你一起。”
边上胡老太太想法跟儿媳差不多,闻言点头赞同:“成亲之后回娘家本就该小夫妻俩一起。扬风还在病中,就让你娘陪着,我也放心。”若真想告状,还能拦上一拦,就算拦不住,也能解释一二。
秦秋婉似笑非笑:“好啊。”
胡母大松一口气,不过,她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身上的打扮有些不合时宜,但此刻也不好开口让儿媳等,万一儿媳不愿意等直接让她回去怎么办?
她咬了咬牙,爬上了马车。
安定侯府位于东街,这边靠近皇宫,并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大部分都是皇上所赐,一路上,秦秋婉闭着眼睛假寐。
胡母好几次开口,想要探一下儿媳的口风,可儿媳一言不发,胡母也摸不清儿媳的想法,心中愈发担忧。
到了侯府,胡母试探着道:“秋婉,你爹娘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免得他们为你担忧。扬风确实做错了,但他跟我说,他那是不小心。等他养好了身子,我让他给你道歉……”
说话间,马车进了府门。
秦秋婉并不表态。
胡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侯府得宠的姑奶奶回来,下人奔走相告。秦秋婉刚到主院门口,侯夫人就领着两个儿媳妇出来,看到她后,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近来可好?怎么事前也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啊。”
秦秋婉贪婪地看着面前的母亲:“娘,我好想你。”
侯夫人以为她撒娇。
胡母却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她要告状:“秋婉一早就说要回来,我有些不放心,才跟着一起。来得唐突,亲家母别见怪。”
侯夫人掌家多年,和人寒暄已经成了本能,当即就笑了:“秋婉任性,亲家母平时多担待。若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来跟我说,我教训她。”
言下之意,无论大小错,胡家就别乱教训人了。
这些话侯夫人不是第一次说,胡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是以前,她大概还会恼怒,可如今……她且顾不上,张口将儿媳夸了一遍,话里话外都是满意。
侯夫人听着也挺满意,女儿家嫁人后,并不是夫妻感情好就一定能过得好,长辈要是不懂事一直添堵,日子也不好过。当初让女儿低嫁,为的就是让她在夫家不受闲气。
秦秋婉和两个嫂嫂相处得也不错,说笑了几句,找回了曾经熟悉的感觉,她伸手挽住侯夫人胳膊往里走,从头到尾没有回头跟胡母打招呼,直接把她给晾到了一边。
胡母有些尴尬。
她心里有鬼,舔着脸非要过来,并不敢强求太多。
大家都人精似的,侯夫人看了一眼婆媳俩,找了个机会,将女儿带到了里间,低声问:“出了何事?”
若是直接说胡家要她性命,安定侯夫妻怕是即刻就要上门讨个说法。这些事,秦秋婉想自己来。
“有点小矛盾,我能应付。”
侯夫人瞅她一眼:“你这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她是长辈,在府中怎么都行,到了外头你得敬着,别落人把柄。”
秦秋婉失笑:“我知道分寸。”
母女俩在里间说小话,外头的胡母如坐针毡,哪怕有侯府两个儿媳与她闲聊,她也心不在焉,眼神一直盯着里间的门。要不是顾及这是侯府,她真就闯进去了。
“妹夫近来可好?”
大少夫人贺氏含笑问。
胡母盯着里间出神,没有回答。
贺氏和弟媳齐氏交换了个眼神,再次追问。
这一回声音加重,胡母听到了,回过神后,勉强笑道:“昨日受了凉,没能起身。否则,该是扬风陪着秋婉来的。”
妯娌俩看到她尴尬的笑脸,还有方才进门时小姑子对其冷漠的态度。俩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秦秋婉在里间多久,胡母的心就提了多久,听到里间门口有动静,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可又忍不住看。
母女俩神情如常,尤其是侯夫人脸上不见丝毫怒气。胡母提着的心缓缓落地。
秦秋婉回来是探望亲人,愣是留到了傍晚,等到父子三人也回来后一起用了晚膳,这才启程回去。
上了回去的马车,看着马车出了侯府门,胡母轻吐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与此同时,心里也对哄回儿媳多了几分信心。
如果秦秋琬真不打算过了,应该跟双亲述说池塘边发生的事才对。既然一字未提,就证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秋婉,刚才我看你一直说话,应该没有吃饱,一会让车夫多绕一圈,咱们去给你买八宝饭。”胡母眉眼俱是笑意:“说起来,你都好多天没吃了。”
胡扬风寒门出身,家境并不富裕。也是有了功名之后,一家人的日子才渐渐好过。秦秋婉入门,加上胡扬风科举入仕。更是让一家子彻底变成了富贵人家。
乍然暴富,婆媳俩却没有丢掉简朴的习惯。或者说,在她们眼中有些银子是不必要花的。
如果买首饰衣料,这是应该的,妆点门面嘛。但是对于出去吃东西,婆媳俩一直认为,那就是给别人送银子。
就比如这八宝饭,小小一碗要二两银子。偏偏秦秋婉爱吃,胡扬风为了讨好她,还经常帮她买,婆媳俩对此痛心疾首,认为她奢靡无度乱花银子,明里暗里没少训斥。
这会儿胡母愿意主动买,可惜,秦秋婉已然不稀罕了。
“我刚才吃得挺多,已经饱了。”
胡母一笑:“我知道你的喜好,明明以前扬风都说,你最喜欢八宝饭。哪怕吃饱了也还能来上一碗,咱们婆媳之间,你别跟我客气。”她叹息:“都说这婆媳比母女的缘分还要深,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女儿。秋婉,扬风昨天确实是不小心,你原谅他这一次,回头我让他给你斟茶道歉。他住在我们院子有些不方便,一会我让人把他挪回去,可好?”www.sttgxcl.com
还是没放弃撮合二人。
秦秋婉垂下眼眸:“不好。我看到他就烦。”
胡母叹气:“你当时也把他推进了随水里,大夫都说要是再晚一会儿,兴许就救不回了。”
既然还了手,报了仇,这事也就该过去了,怎么还拧着呢?
事实上,要不是自家门楣不够高,需要求着安定侯府。胡母还想生儿媳的气呢!
既然是不小心落水,拉起来就是,这丫头也忒记仇了,愣是把人推下水,还险些让人丢一条命。儿子是没事,否则,胡母绝不会放过她。
想着这些,又看儿媳不冷不热还在气头上。胡母干脆也懒得劝了。
求得多了,这丫头还以为自己是神,越求越来劲。把她晾一下再说。
接下来一路,马车里都挺安静,气氛凝滞。
下了马车,胡母见儿媳头也不回,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扬风?”
秦秋婉挥了挥手:“等他好了再说。”
胡母:“……”都好了还探望什么?
看来,儿媳这气性挺大。
胡扬风因为被救得及时,大夫来得也快,两日后已经能下床,只是好像落下了个咳嗽的毛病。
大夫说了,那是在水里被呛的,能好转多少,只能看天意。
经历这一场病,胡扬风整个人虚弱了许多。能下床那日,他就往正院走,看到园子里的秦秋婉,下意识扬起一抹笑:“秋婉。”
秦秋婉上下打量他:“你这是好了?”
胡扬风苦笑:“秋婉,我那天真的是不小心,后来想拉你上来,却又不知摸到了哪儿,可能正是如此,你才觉得是我把你往水底下按。”
“你真的误会我了,可你是真的把我在往水里按了那么久。你这气也该消了吧?”
他缓步上前:“我们夫妻成亲两载,从来没有过这么深的误会。你要与我别扭到何时?”
他动手是误会,秦秋婉就是故意?
她伸手指着自己鼻尖:“你看我像是傻子么?”
胡扬风:“……”所以,她压根就没信。
秦秋婉抱臂,好奇问:“我就不明白,你的前程得靠我,一家人优渥的日子得靠我,为何要如此?”
她眼神里只有好奇,不见激烈的憎恨,胡扬风不敢与之对视,低下头道:“是啊!我没理由杀你,那些都是误会。我一开始真的想跟你玩笑,后来想拉你起来的时候有些慌了,所以才……”
他又一次说这是玩笑。
秦秋婉来了兴致,拿起假山上一块石头,对着他的头就扔了过去。
方才胡扬风试图揽住她,两人离得很近,他根本来不及闪避,被那石头砸在了额头上,顿时头破血流。
胡扬风只觉额头很痛,下意识伸手去抚,就摸到了满手粘腻,抬眼一瞧,大片殷红。
不知是舌头的力道太大,还是额头太痛,他有些眩晕。身子晃了晃,就要摔倒。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伤上加伤时,忽然察觉到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扶住了自己的胳膊,紧接着,温柔的女声响在耳边:“夫君,你怎么没躲开?”
胡扬风:“……”这么近,怎么躲得开?
他还没回话,又听到边上女子扬声喊:“来人,大人受伤了。”
下一瞬,又有不少杂乱的脚步声跑来。
胡扬风是特意把下人打发走的,他想要哄好妻子,又是自己理亏,肯定得低声下气地求。这副模样落在下人眼中,有损他的威严。
到了此刻,他有点后悔,如果身边带着下人,秦秋婉这女人哪能如此顺手地砸他?
没多久,胡扬风就被身边的人接手,抬回了胡母的院子。
儿子跑去求和,胡母是知道的,留在院子里的她正心疼儿子低声下气受的委屈,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之声。她本就烦躁,怒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有丫鬟颤着声音禀告:“夫人,大人他又受伤了。”
胡母脑中嗡的一声,脚下已经奔到了门口,当看到儿子满头满脸的血,吓得白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没有晕多久,两息后,她缓过气来,一把拽住身边丫鬟,气弱道:“去请大夫。”
小半个时辰后,胡扬风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布,靠在床上根本不能动,一动就头晕。
老太太心疼得什么似的,根本也坐不住,就在床边转悠:“你怎么会撞上石头呢?那假山你一天跑好几遍,就算闭着眼,也不至于就撞上去啊。”
当时只有夫妻俩在,胡扬风在母亲问及时,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
胡母嘴上没说,但心底里也起了怀疑,送走了老太太后,她吩咐人去请儿媳。
男人受伤了,从头到尾都不出面,连面上的担忧都不表示一下,未免也太冷血了。
秦秋婉倒也没有避而不见,刚好用过膳,就当时消食了,小半刻钟的路程,愣是让她走了一刻钟。
胡母都等出了火气,儿媳忒不懂事,夫妻俩落水之事儿子是不小心推了她,可她也推了回来,还是故意的。她回去之后睡一觉就好了,儿子却躺了两天,兴许还要落下咳疾,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她气性大,矫情可以,但不能出手伤人!
秦秋婉进门后,对上了胡母严厉的目光。
“你们都出去。”
伺候的下人看出来气氛不对,一息也没多留。
门重新关上,屋中只剩下三人。胡母气得连拍了好几下桌子:“秋婉,你老实跟我说,扬风是如何受的伤?”怕她胡说八道,胡母强调:“之前你们夫妻俩感情好的时候,每天都要去散步消食,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假山附近。后来也每天都要从那路过几趟,就算撞上去,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你别想诓我,最好是实话实说。”
秦秋婉一脸诧异,假装看不懂胡扬风强撑着对自己使的眼色:“胡扬风,你说是自己撞的?”
看他模样,应该是想让秦秋婉别承认。
可秦秋婉实在消受不起他的这份好意,反正实话实说胡家人也不能把她如何,用得着他假好心?
胡母:“……”
这意思不是扬风自己撞的喽?
不是自己受的伤,那就是别人伤的!当时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在,那么,她是承认自己伤了扬风?
胡母本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眼瞅着儿媳愈发大胆,连掩饰都不曾,气得猛地一拍桌子:“秦秋婉,你说清楚!”
秦秋婉并不害怕,还笑了一下:“母亲,你别急呀。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玩闹而已。”
胡母气得胸口起伏:“你又不是三岁孩子,怎地如此没有分寸?”成亲两年,儿媳以前可没有这么玩闹的毛病,看来她还在记恨之前落水之事,她怒斥:“秦秋婉,你们是夫妻,误伤难免,扬风又不是故意害你落水,你也把他推下水了,还害他在床上躺了两日,差事都落下了,怎么还不消停?”
她一脸痛心疾首:“你是他妻子,他好了你才能好。下这么重的手,万一把他砸傻了,或是耽搁了正事,对你有何好处?”
“是没好处。”秦秋婉赞同,随即又道:“以前母亲总说,让我照顾好夫君。他贪玩,我当然要陪着。”
胡母:“……”
“玩闹也要有分寸。”她伸手指着儿子的头:“这么重的伤,你这是奔着要他的命!”
秦秋婉颔首,再次赞同:“我也认为玩闹不能出格,可是,最先这么玩的人是他胡扬风啊,你应该训斥的人是他才对。当时他把我推入水中,又摁着我的头不让我起来,就是奔着要我的命去的,我又何必客气?”
胡母一时间没说话。
小夫妻俩从水里起来后,儿子昏迷不醒,胡母想找儿媳问一下当时的缘由,却被拒之门外。胡母只能等儿子醒了再问,结果得知两人都是不小心。当时胡母看到儿媳不同寻常的态度之后,根本就不信这番说辞,再三追问之下,才得知是儿媳先落的水,并且怀疑是儿子推了她……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从头到尾,胡母都不知道儿子把人摁在水里不让人起来。
说实话,她不相信儿子是这样的人。但是,两年的婆媳,她也清楚地明白,秦秋婉这个丫头性子泼辣直爽,从不会与人弯弯绕。秦秋婉既然这么说了,加上这几天对待他们胡家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普通的夫妻吵架……她没法不怀疑儿子口中的话。
秦秋婉没有看婆婆,笑看着床上的人:“你好好养伤,记得喝药,一定要早些好起来。到时候,我们又能玩笑了。”
胡扬风:“……”不敢了。
这会儿他的头昏昏沉沉,看人都有重影。再来一回,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等儿媳都走了,胡母才回过神来,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儿子:“你就不解释一下?”
胡扬风手撑着额头:“就是她误会了。”
“胡扬风,你别以为做了官翅膀就硬了,我是你娘!”胡母怒斥:“你骗谁都不该骗我!我问你,她口中的话是不是真的?”
胡扬风睁开眼睛,认真道:“娘,我心里有数,你别多问。”
胡母怎么能不多问,儿子这样,可不像是被冤枉之后该有的神情。她沉声问:“你为何要杀她?”
话问出口,她惊觉自己声音太大,下意识凑近了点:“扬风,你有打算要先跟我说啊,怎么能自己乱来呢?咱们如今还得靠着安定侯府,你冲她动手,这是在绝自己的后路!没有了她,你上哪去娶这么一位帮得上你的姑娘?”
曾经在县城里,胡母以为儿子有了功名后就很了不得,后来儿子中了秀才,来往的人里秀才很多,那时候她希望儿子中举人。可等到儿子真的得中,到京城来赶考,她才发现举人也没什么了不起,中了状元才叫厉害。
当儿子真的被钦点为状元,胡母还没高兴两天,后来就发现这只是开始,入仕后,儿子只是比那些捐官入仕的举人要好点,那时候,她心里生出了野心,想让儿子位极人臣,得所有人尊重。
可是,她的美梦很快就被打碎。尤其是和他们相熟的都是一些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她才知道,每往上爬一步,都很艰难。
除非能有大官提拔!
好在儿子运气好,被安定侯府榜下捉婿。胡母从不认为错过了这门亲事后,儿子还能选到更好的。所以,这两年她虽试着打压儿媳,但更多的时候,只要儿媳一有抗拒,她立刻就收手,做得很小心。
再打压再不喜儿媳奢靡,胡母也从来没想过要换一个儿媳。因为秦秋婉不只是她的儿媳,还是儿子的通天梯!是他们胡家翻身的倚仗!
越是想,胡母越是焦急:“扬风,你说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到后来,语气严厉无比。
胡扬风这会儿头疼,不想搭理母亲,但看这架势,母亲是一定要问到结果的,他叹口气:“没别的想法,就是在衙门的时候要应付上官,回来还要应付她,不想应付了而已。”
饶是胡母早有准备,听到儿子真正承认杀人,胡母还是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疯了吗?没有了她,安定侯府怎么会帮你?这是在自绝后路……”
“我没有。”胡扬风打算一次说个明白得个清静:“她没了之后,我会终身不娶妻,一辈子悼念她!”
这般情深,安定侯府一定会感念他对自家姑娘的感情,到时候,同样会帮他。
胡母讶然:“那孩子呢?你总得为我们胡家留后,否则,你就算位极人臣,光宗耀祖,没有子嗣传承,到头来不还是白忙一场?”
胡扬风揉了揉眉心:“不娶妻,没说不纳妾。安定侯府再霸道,也不可能让我绝嗣!”
听到这话,胡母算是明白了,儿子是真的心有成算,连这些都已经打算好了。
哪怕面前的人是自己亲生儿子,胡母也从心底里冒起了一股寒意,把人利用至此,连死了都不放过……谁嫁谁倒霉!
紧接着,她要听到儿子道:“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反正你们不喜她,等妾室进门,一定会好好伺候你们的。”
胡母:“……”
她脱口道:“我承受不起!”
屋中一片寂静,胡扬风闭着眼靠着床头养神。胡母看着他的脸,实在是想不通,道:“你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秋婉小性子是霸道了点,但她没有坏心,没有安定侯府帮忙,你这两年也不会这么顺利,眼瞅着就有好日子过了,你……”
“你们谁又知道我的苦?”胡扬风霍然睁眼:“我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又找个祖宗压在我头上。我得一辈子敬着她,将就她的小脾气,我是状元!”
胡母被儿子的突然爆发的情绪给吓着了。
其实,当自家人真的中了状元之后,他们才发现,状元也没什么了不起,三年就有一位,遇上恩科还有更多。在胡扬风之前的那些状元,大部分都汲汲营营在各个不起眼的地方挣扎,只有少部分能出头。这也是胡母如此看重儿媳的原因。
门从外面被推开,秦秋婉缓步踏入:“状元又如何?”
母子俩一惊,胡母沉不住气,脱口问:“你怎么没走?”
“这院子风景独好,便站在廊下多看了一息。”秦秋婉似笑非笑:“若不是被风景绊住,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
胡扬风有些紧张:“秋婉,你听我说……”
秦秋婉打断他道:“照你这意思,是想寻一位敬着你的红颜知己?”
胡母慌得声音都颤抖不止:“不是这样的,秋婉,扬风他就是你是想岔了,我会把他劝好的。”
秦秋婉不看她,只看着床上的胡扬风:“要我说,你这脸皮也忒厚了。都说有付出才有收获,我爹榜下捉婿的目的你们也明白,你好好跟我过日子,他就会提拔你,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说实话,女儿家嫁人,一辈子也就一次机会。我是真心把你,把你们一家人当做除爹娘外最亲的亲人,平时也尽量迁就。我不觉得自己是个不讲理的人,平时和周边人相处,没人说我难伺候。这些都不提了,既然你不想和我过了,可以直接告诉我,大家一拍两散,各自安好。你可倒好,不想与我过,又放不下安定侯侯的帮助……还想杀我,可把你给机灵坏了。你以为考中状元就前无古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所有人都任你糊弄?”
她满脸嘲讽:“可惜,你连一个我都搞不定。”
听着这些话,胡扬风只觉脸上发烧。被嘲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要稳住面前的女子,别让她生气,就算过不下去,也要好聚好散,不能让她负气离开。
因为……他承受不起安定侯府的怒火。
可胡扬风头上本就受了伤,方才跟母亲说的那番话都是强撑着说的。听了秦秋婉一连串话,他倒是想劝,可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从何劝起。反正,道歉准没错。
他不停地道歉。
胡母和儿子想想法差不多,眼瞅着儿子说不出有用的话,她急切道:“秋婉,扬风脑子糊涂,我会劝好他的。我知道你生气,换了我,我也生气!”看到儿媳要出门,她急忙追上前,劝道:“你别冲动。都说千年才能求得共枕眠,你们俩能做夫妻,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缘分。夫妻之间吵架正常,我跟他爹也吵了不少,以前也打过,也打得头破血流。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谁家夫妻都要打,我都能理解,扬风做了错事,本就该打,我没有要追究你。”
说到这里,她语气放软,带着点哀求之意:“你别和离,再给扬风一个机会,别把这事告诉你爹,成么?”
“就当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求你,”胡母见她背对着自己,始终不肯松口,姿态放得更低:“能够娶到你,是我们胡家祖上积的德,我前世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做你婆婆。我一直都很庆幸,也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女儿。我们婆媳之前是有些不愉快,但我以后一定改,绝对绝对不让你再受委屈,你想怎样就怎样,你喜欢八宝饭,干脆花重金把那个厨子请回来,吃一碗倒一碗都行……成么?”
最后两个字,已经带上了泣音。
胡扬风听着母亲低声下气求人,心里特别难受。但也明白,母亲这都是为了自己。他垂下眼眸:“秋婉,我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秦秋婉听到这里,缓缓转身,在母子俩紧张的目光中,淡然道:“你们想到哪去了?我没有想离开,更没有想和离,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也不好拿到娘家去说。”
听到他这样善解人意,胡母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暗自掐了一把大腿,疼痛传来,她惊喜道:“秋婉,我真的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救了多少人才能求得你做儿媳。”她两步上前,伸手想要握她的:“等扬风好了,你要是还生气,再揍他一顿。”
胡扬风:“……”当真是亲娘。
听到这一句,秦秋婉忍不住笑开:“这可是你说的。”
她没有想和离,只是想做寡妇而已。
只希望日后,母子俩不要后悔今日挽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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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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