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入暮。晗泉山庄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个岛屿,这里四面都是山泉,山庄四周有蓄水装置,将无数的泉水汇流到山庄里,即使是夏季水量也很丰沛。
宴会就是在泉池边举行。
沿着泉池,错落摆放着长案和坐席,每人的案头除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凉菜,还有一只玲珑的小香炉。
这是今晚宴会的重头戏,试散。
留仙散是有讲究的。
纯度高的留仙散,点燃后,香气郁结在香炉的四周,浓而不化开,这种散可以点很久,价格也很高。而劣质的散点燃后,香气很快就飘散开去,那就是掺杂了其他杂质的散,用料不纯,价格也低。
至于最纯的留仙散,只要一壶,就能让人立即失去神智,如登仙驾雾,几天都醒不神过来,甚至任人摆布都不知道,这散的价格比黄金还贵。有别称千金不换。
此时,豪客们已经陆续入座。
杨拓坐在首席,旁边的席案分别是此次下订金最多的两位豪客,凉州豪商夏侯和风雷堂主风铁禅。
夏侯傲慢,风铁禅霸道,两人相互都不怎么待见对方。相互不语。
杨拓笑道,“今天我还请了楚曈先生弹琴,据说楚先生的琴音……”
“庄主不如找几个漂亮姑娘给我们跳舞助兴,”风铁禅不耐烦打断他道,“别整那些我们听不懂的!”
他这话一说,周围几个风雷堂的人齐齐响应,“堂主说得对,我看这里的侍女就有几个模样俊的,来给兄弟们跳上一段,哈哈哈。”
杨拓沉住气,他有些窝火,他一个朝廷侍郎,原本前途无量,怎么就要跟这群不懂风雅不入流的家伙混在一起。
如果不是为了赚钱堵住亏空,不让家中老爷子发现他私底下的小爱好,他何必跟这些粗人来往?想到这里,他更是心中憋闷。
这还是托萧暥这乱臣贼子的福,心血来潮搞什么科举!那些花了钱买排名的仕子现在排着队纷纷要找他讨回钱财。他能怎么办?
他本来撂挑子让文昌署办不成这事儿,先拖上几个月,让科举这法子走不下去,萧暥就会知难而退。
至少今年想要招聘,那还是得继续用原来的察举制,拖过这次就好了,他也不用赔那些仕子的钱了。
可没想到魏瑄那小子居然一个人顶十几个人,几天内就把所有人的事情全做完了!
搞得他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用这办法补上亏空。
想到这些,杨拓心中更是郁结不快,脸色也不好看,道,“如果风堂主想要姑娘陪,我这就去招几个过来。但是这钱……”他刚想提醒,我这里的侍女招来陪你嗑药,这价格可比畅春楼的名伎还要贵。你自己掂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风铁禅的目光越过他头顶,直愣愣地看向石桥的方向。
周围传来一片低低抽气声。
杨拓也转头看去,登时也跟着愣住了。顿时明白了杨启这小子,为什么下了趟山就更丢了魂似的。
天色墨蓝,一弯明月沉在水中。石桥如一条玉带浮在水面。
那人施施然走过长桥,衣衫飘然,如在画中行走。镜面般的水中映出那绝世容颜。
“瞎?瞎了的?”风铁禅看到那双烟色空濛的眼眸,不可思议道,
怎么有瞎子瞎的那么好看?
杨拓也不由啧啧道,“这双眼睛瞎了,反倒成全了他,真是世间罕见的尤物啊。”sttgxcl.com
曹雄没说话,默默摸了下嘴角。
琴台在池心的水榭。
等到那身影走到了帘幕后,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席间一片唏嘘怜叹之声。
趁着在琴案前坐下之机,萧暥低声道,“先生打算如何走脱?”
这情况不大妙啊,底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走?
谢映之从容地抬起萧暥的手,轻轻放在琴弦上,低声道,“主公尽管抚琴。我自有办法。”
萧暥的琴艺就像他的箭术,都是继承了原主的,修长的手指一落到琴弦上,就自然知道如何轻抹慢挑。
琴声旷远幽沉,如风入松林,如流水潺潺。
一曲才终了,帐外彩声不断。
片刻后,某只穷得掉毛的狐狸看着眼前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彩头。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发展一下副业了嗷?这都快赶上他的俸禄了!
可这会儿不是挣钱的时候,当务之急,怎么能够把这一池水搅混了?
他正在寻思着,就听到谢映之对帐外前来问曲目的杨启道,“师父说,下一曲,就由诸位来点罢。”
萧暥一诧,等等,谢先生这是他的经济人了?
这是歌楼曲坊有规矩,谁出的赏额大谁就能点曲目。
这话一出,在座的客商顿时就喧腾起来了。
我点《春江花月》,十金!
《千秋吟》二十金!
风铁禅冷哼了声,“听曲儿没意思,先生会唱吗?”
什么?
萧暥一愣,这什么鬼?
想让他唱歌?
风铁禅道,“我出一百金,请先生唱一曲江州琼花落。”
不,不唱,绝对不!
谢映之淡淡道,“师父说,他可以。”
萧暥:谢玄首!
随即就听曹雄扬声道,“那我出两百金!”
萧暥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即就见曹雄望向帘幕,一字一顿道,“请先生舞一曲青丘夜雪。”
萧暥太阳穴突突直跳。
想让他跳舞?!
滚滚滚,老子不干了!
打架还可以考虑一下!
那边谢映之卖主公卖得毫无心理压力,“也可。”
萧暥一口老血:谢先生?谢玄首?
这样的经纪人他不要!不要!
就听曹雄道,“再加两百金,不出帷。”
萧暥更懵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伸出爪子暗搓搓勾了勾谢映之的衣袖。
谢映之含笑悄悄捉住、按下。
随即他眼神微微一敛。这个曹雄,居心不良。
不过...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座下。
果然座中的宾客已经炸了锅了!
出帷,就是在歌楼曲坊的乐台上的公开表演,不出帷,那就是私下的表演。说白了就是私人订制。
所以仗着钱多就可以包下美人?其他人就连个曲子也听不了?
风铁禅道,“我加五百金,不出帷。”
果然有人来杠上了!
萧暥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谢玄首这是……故意引战!
趁着座间正在吵嚷不休,谢映之借机贴近萧暥耳边,好心地解释道,“所谓不出帷,也就是入幕,伶人一旦入了客人的幕,那么就是默许客人除了听曲,陪下棋,闲谈,游乐,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风雅之举,只要不逾界,都是可以的。”
萧暥问:“什么界?”
谢映之含蓄道,“歌楼曲坊和勾栏风月之界。”
萧暥顿时一尬。
等等,谢玄首怎么对风月场这一套这么熟稔?
谢映之随即用眼神反问,主公怎么这都不知道?
萧暥心中咯噔了一下,赶紧闭嘴。这些可能在大雍是常识。
谢映之倒也不追问,只道,“这曹雄居心不良,主公需加小心。”
他入幕当然不去,多少钱他都不会去!
接着他手中碰到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谢映之看向帐外,“主公保重。”
趁着外头这一波乱象未散,他悄然起身离席。
虽然说谢玄首每次带他出来,结果他都是被坑得找不着北。说好的锦鲤属性呢?
但谢映之这一走,这偌大的湖边,就剩下他一个瞎子了,还有一群正在拍卖他的人,现在萧暥的感觉就是在被拍卖……
有那么一瞬,他忽然觉得有点孤独。
而且,这晗泉山庄守卫森严,谢映之一个人,照应得过来吗。
萧暥收回心神,赶紧继续搞事情,他把事情搞得越大,谢映之那边就越安全。
只要找到这山庄里制散藏散的地方,明天就让陈英来抄了他丫的!
纱帘外,金子已经加到了一千五百金。双方你争我逐,毫不相让。
曹雄,“一千八百金。”
风铁禅,“两千!”
曹雄,“两千五!”
萧暥:有钱!
价格加到这份上,连一边的杨拓都眉头微跳,他这礼单上首位也就一千两百金,还不及这双盲眼,这算什么?奇货可居?
忽然风铁禅抽出身上的佩刀,啪地压在桌上,“三千金,加上这把刀!”
满座噤声。
这就是江湖上的撂下狠话了,你再敢押,再敢抬价,那就吃刀子罢!
他这话音刚落,风雷堂的四虎顿时围了上来,个个高大威猛,凶神恶煞。
曹雄冷冷抽了抽嘴角,身后的护卫也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杨拓见势不妙,别砸了摊子。
他赶紧上前劝道,“好了好了,这样罢,让楚先生先去风堂主雅舍,再去夏侯先生雅舍,两位,这样可好?”
萧暥:不好!
这时,一名侍从带着几名美丽的侍女款款走来,每人手中都有一个托盘,盘中放一碧玉小罐,一杆银勺。依次往宾客们的香炉里添散。
杨拓大喜,立即道,“散已经上来了,两位先用散,这是最近制作的,劲儿更足,用了散再听歌看舞,更有味道。”
风铁禅见对方也不是好惹,便顺势收了刀,“那就先行散。”
曹雄阴鸷地笑了下,“风堂主行散可得小心点,这里的西阁比华毓楼的要大。”
言外之意,你若跟北宫浔一样掉下去粪坑里,连捞都捞不起来。
“你敢!”风铁禅闻言虎目怒睁。
“好了好了,两位,先行散先行散。”杨拓头都大了,赶紧招呼那侍从上前,一边抱怨道,“怎么现在才来?”
再不来这里都要打起来了。
“仲堂呢?”
那侍从年纪不大,却很机灵,道,“二公子刚才不小心崴了腿,赶紧让我送散过来。”
杨拓说了句,“走路也不长点心,算了,让他歇着吧。”
说完他看向帷幕,不是不长心,怕是丢了魂!这楚先生一双瞎眼,竟抵得上一百兵。
他敲着桌面,忽然招手让那侍从过来,“既然楚先生一曲价值千金,我们不能亏待了先生,你再添一炉千金不换,给楚先生送去。”
帷幕后传来琴声悠长,豪客们一边吸着留仙散的香气,一边听着悦耳的琴声,飘飘欲仙,脸上渐显出陶陶然之态。
只有曹雄和风铁禅,刚才两人闹了一肚子的火。
风铁禅粗声粗气道,“我不和此人在一处,出去透透气。”
说着起身离席。
帘幕后,萧暥的一对眸子目光冷锐地跟着他。心里微跌:这就走了?
原本指望这两人斗得跟公鸡似的,他趁热打铁再挑一波事情,现在二缺一,怎么搞?
他一边想,一边手指不停在琴弦上翻飞。
就在这时,帘幕掀了起来。
萧暥心中微微一诧,谢玄首这么快回来了?
随即,一炉香落在案上。
一个青年侍从进帐,谦恭道,“公子让我给先生添香。”
萧暥刚想答话,就见那侍从一边说,一边就伸出手指在茶盏中沾了沾水,在琴案上飞快地写道,“炉中是提纯后的留仙散,杨拓居心不良。先生小心。”
萧暥心中顿时一沉,他眼睛看不见的嗷!
所以……这小侍从难道知道他是在装瞎?
某戏精狐狸本能地就微微偏过头,像瞎子那样倾身靠前,侧耳倾听,“添香啊,好好……”
魏瑄正俯身添香,萧暥这忽然一偏首,脸颊就正好撞在他的下颌上。
魏瑄写字的手,顿时僵住了。
偏生谢映之还给某人挑出了两抹碎发,清凉的发丝蹭着青年线条如削的下颌,激起一阵酥痒,这谁受得住。
顿时撩得魏瑄本来沉静如水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某始作俑者还莫知莫觉道,“有劳了小兄弟了。这是什么香啊?”
魏瑄:……
他一边脸颊发烫,一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淡声道,“此香名叫千金不换,先生眼睛不便,只管抚琴,我来添香。此香气味醇厚……”
他一边说,一边手下不停,继续写着,“将军,我是魏瑄。我本是想来这里查找杨拓从事不法的证据,看来将军也知道他私藏留仙散了。”
萧暥顿时一诧。
这孩子怎么来了?
他刚才怀疑杨拓派人试探,所以才继续装一波瞎。但杨拓的人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的!而且也做不到!
特么的,一心两用嗷!
那小侍从一边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以敷衍帐外的人,一边从容不迫地用手指蘸茶在桌上迅速写下真正要说的。
这说一套写一套,同时进行,两不耽误!
而且字迹流畅,对答如流,都不带停顿思索的!
除了武帝这种天才,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非但如此,为了短时间内让某瞎子能迅速会意,魏瑄的字迹全都是反着写的,便于萧暥阅读。
萧暥惊愕,还有这技能!
魏瑄一边娓娓而谈,“都说琴香一脉,先生抚琴,少了香就少了雅意……”一边下笔如飞,写道,“先生不在,将军若需要办什么事,我可以去做。”
萧暥吸了口气: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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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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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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