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送魏瑄回营地后,就径直去了自己的军帐,然而已经晚了。云越正有条不紊地把随行用具书籍一一收拾整理。旁边站着不知所措的曹璋。

  一见他进帐,曹璋赶紧躬身九十度行礼,“主公。”

  萧暥太阳穴有点跳。完了,依曹璋的木讷,哪是云越的对手,三套两套,肯定什么都说了。

  他又得有一阵子要面对云越内容丰富多彩的目光了。

  萧暥心情惨淡,表面依旧不动声色道,“昨晚辛苦你了,你去大司马处,通知他禀报陛下,准备三军开拔,启程回京。”

  “是。”曹璋如获大赦地退出了帐。

  他自始至终都没敢看萧暥的眼睛,昨晚怕是被吓得不轻。

  等曹璋离开,云越立即走上前,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番,并敏锐地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主公昨晚醉酒了?”

  这个么……萧暥尴尬。

  昨晚他装作睡,打发走云越后,换了一身骚包锦袍陪酒拉投资搞得风生水起,这就算了,特么的最后还喝醉,还在阿迦罗的营帐里呆了一宿,这还解释的清吗?

  等等,他是主公,为什么他要解释?

  “云越,我跟曹将军喝了点酒,要了七百匹战马。”

  云越细眉一蹙,“主公为了七百匹马,就把此人留在身边?”

  萧暥道:“我自有用处。”

  “主公,曹璋是曹满之子,不可信。”

  “可用就行了。”

  “此人可用?”云越别过脸,如鲠在喉,“主公,我不与此等呆愚之人共事。”

  萧暥就猜到他这反应,顺水推舟道,“哦,那你写个辞职报告给我咯。”

  “……什么报告?”

  *********

  魏瑄并没有回营,他悄悄走出营地,环绕到昨夜跟着桓帝走过的小树丛处。那里有一棵老枫树,火红的枫叶如火焰一般,老远就能看到。

  松软的泥土地上还留着那狼王的脚印,一直往森林深处去了。

  他沿着走出了十几步,就看到那个没有眉毛和胡子的老宫人等在那里,这是他们昨夜约好的地点。

  “余先生请起。”魏瑄伸手虚扶了一把,急切问道,“如何?”

  余先生躬身,就把昨夜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听到阿迦罗确实只是守候喂药,魏瑄脸色稍缓,又焦虑问道,“先生可知他是何疾病?可否治愈?”

  余先生谨慎道,“烈酒催逼,导致毒气攻心。”

  “他中毒了?”魏瑄紧张道。

  “殿下不要紧张,是陈年的残毒,应已拔出,但损伤心肺,若劳累过度,急火攻心,或烈酒催逼,就会发病,恕老奴直言,萧将军这身子,再这样损耗下去,拖不久。”

  魏瑄脸色一惨,问,“可否治愈?”

  余先生摇头,“老奴医术浅陋。”

  魏瑄沉下眉头,默然片刻后,他似低声自语道,“我一定会保住他的。”

  “殿下若无其他事,老奴先告辞了。”

  魏瑄这才从思绪中抽回神来,忙道,“先生且慢。”

  然后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盘桓许久的疑问,“先生曾在宫中任事?”

  闻言余先生目光一霎。

  其实魏瑄昨晚见到余先生时,心中就咯噔了一下,但当时萧暥身陷北狄大营,他没心思询问。

  此刻,魏瑄也没有直接问他是否宦者,而是很周全地换了个委婉的说辞。

  余先生低哑道,“老奴曾是太医令。”

  魏瑄明白了,他或许是触犯了什么事儿,才成为宦者。但这是**,很可能还是痛处,就不方便问了。

  他蹙眉想了想,低声道,“先生既是宫廷御医,可知道当年宫闱之事?”

  余先生眼皮微微一跳,问,“不知殿下指的是何事?”

  “幽帝有一位番妃,先生可知道她的事情?”

  *********

  萧暥坐在宽敞的马车上,秋狩这一遭,十天的时间里,又是敌袭,又是狼群,又是跳崖,又是陪酒,还差点‘嫁’了。真糟心。

  他现在真是身心俱疲。这一趟把这娇病的壳子折腾得差不多了,再不好好休养一阵,他真得歇菜了。

  之前他一直强撑着,现在略微放松下来后,这浑身的疲惫和病痛全涌了上来。心口的隐痛就好像有无数根细线穿过他的心脏,来回拉扯,让他支离破碎。

  可纵然如此,他心中还是千头万绪,歇不下来。

  随着车马的颠簸,他浑浑噩噩地想着,这一次虽然拉足了一年的军费,但除了像土豆侯爷那种愿意包养他,哦不,长期投资他的。其他投资都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这一年军费够了,但是明年就不好说了,长期饭票还是不能靠别人,还得自己搞钱。

  安阳城临山靠海,海货和山货都可以贩卖,海运还可以和外邦做生意,只要把在海上打劫的东瀛人给收拾了,对了,魏西陵善于水战,海战不知道行不行?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揉了揉眉心,朦胧中,他好像闻到了风中有淡淡的花香。

  是冬日里寒冽的香气。

  他的意识随着那清寒的花香飘远开去。往事如烟尘缓缓覆盖上来。

  难道那回魂酒的酒力……还没过?

  *********

  湖面有风,早春的湖水还结着薄冰。

  一个少年站在湖边的凉亭里,扶剑而立,一支红梅正好掠过他眉梢,映得清峻冷冽中忽而就带着一抹风雅。

  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年的柔软单稚,“西陵,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魏西陵转过身,就见来人一身墨绿的衣袍,手中揪着一支已经被他甩秃了的枝条,他脚步轻捷,三两下就跃下台阶。

  半年没见,萧暥仔细端详了他一番,“为什么潘昱去岭南剿匪,回来晒得跟只酱鹅似的,你却一点变化也没有,你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哦,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变化,军旅风霜,将他的棱角雕琢地更冷峻清飒。

  萧暥不服,这人只比自己年长一岁,站在那里却似乎是帝国的战神一般。再看看自己,湖水中倒映出一张轻挑恣逸雌雄莫辨的脸。

  “下次剿匪,带我也去吧!”

  魏西陵道:“打仗不是打猎,你还小。”

  萧暥:“我只比你小一岁!”

  魏西陵淡淡掠了他一眼,然后拔剑出鞘,在柱子上轻轻一划,“等你有这么高,就准你去。”

  萧暥没脾气了:嫌他矮……

  可这能怪他嘛?他小时候流落市井,朝不保夕有上顿没下顿,造成营养不良,发育长个子也比较晚。

  但就算是这样,他奋起直追,身高已经超过了很多同龄人。只是不能跟魏西陵比啊!

  不是每个少年都像魏西陵个子拔那么快,才十四岁,随便那么一站,便如玉山之崔巍,休说是站在同龄人中,哪怕是比他年长的少年中,也是木秀于林。搞得所有人都得抬头仰视他。

  萧暥心道:好好好,你不带我玩罢了,这永安城,我玩儿的地方多了去了。

  “你不带我就算了,我找别人去。”说着他一甩柳条,转身要走。

  “你去哪里?”魏西陵问。

  萧暥侧过头,眼梢狡媚地飞起,“今天上元夜,你说我找谁?”

  当然是去约漂亮姑娘咯!

  魏西陵冷冷扫了他一眼,知道他那德行,转过身去。

  萧暥也料到此人是这表情,永远都开窍不了!

  萧暥其他不敢说,这永安城可是熟得很,他心里盘算着,是先去春波坊,还是先去桃花渡?若若小姐姐唱歌好听,但是清邈姐姐的手艺好,人还漂亮。

  就在他盘算着先去哪儿,衣摆却被人拽住了。

  “怎么?又有兴趣了?”他回头,却没见着魏西陵。

  心中突然一个不妙,低下头,就发现衣摆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暥哥哥你答应过,带我去看花灯。”方澈抬起粉嘟嘟的小脸看着他。

  萧暥:“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方澈团起两簇小眉毛,一本正经道:“舅舅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萧暥心道:难道是喝多了的时候说的?那就不算啦。

  见他挑眉不说话,方澈急了,“你不带我,我这就告诉西陵哥哥上次你趁他不在偷偷……”

  “唔!”萧暥一把遮住方澈的嘴,紧张地看向亭子里的魏西陵,“行行行,我带你去。”

  “站住。”

  萧暥脊背一僵。

  完了,刚才……听到了?

  魏西陵上前一步,问:“你打算带他去哪里?”

  萧暥:“看花灯咯。”

  魏西陵敛眉:“上次你说带澈儿去书馆,结果把他带到醉仙居去了,他才九岁。”m.sttgxcl.com

  萧暥:“我……我一点酒都没让他沾。”

  魏西陵:“对,但你自己喝醉了,澈儿差点走丢,最后被家仆找回来的。”

  萧暥:……

  *********

  半个时辰后,永安街市。车如流水马如龙。

  沿街的商铺前都种着柳树,树上张灯结彩。远远望去,如天上街市,瑶台宫阙,一片华灯的海。

  江南气候温润,此时柳树已抽出了新芽。

  上元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萧暥心里苦,没有漂亮的小姐姐相伴就算了,为什么他是和魏西陵这一起逛灯市,而且还带着个小的……

  这时一只小手攀住了他的手。

  萧暥低头、皱眉,又怎么了?

  “不是有西陵哥哥搀着你么?”有他这尊守护神在,你又丢不了。

  方澈稚气道:“我还要暥哥哥。”

  萧暥扶额,他就知道会这样。

  魏西陵这个人贵族出身,举止端方雅正,文武双全,周身挑不出缺点,完美地不真实,方澈对他既崇拜又敬畏,自然不会粘他了,甚至都不敢太亲近他。

  但萧暥不一样,他本就是只胆大妄为到敢偷魏淙军粮吃的小野猫,个性又浪又乖张,邪气得很,加上他那长相,漂亮地像精致的瓷娃娃,小孩子很容易把他当做大布偶。还是活蹦乱跳的那种,多好玩?

  方澈对他既好奇,又被他吸引,危险的人总是不缺乏吸引力,尤其吸引那些单纯无辜的小可爱。

  方澈尽管被坑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坚定不移地跟着他。

  其实萧暥也很无奈。

  这方澈就像甩不掉的小尾巴,搞得他想喝酒找姑娘听曲子,整天跟捉迷藏似的,得翻墙钻巷子甩掉方澈。万一又被跟上,或者那小不点出了什么事儿,就像上次醉仙居酒楼那样,他得吓出一身冷汗。简直头大不已,还不如去打仗痛快。

  萧暥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络绎不绝,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看到前方有一对夫妇牵着孩子逛灯会,那小孩悬着手臂荡在两人中间,又蹦又跳,跟个猴似的。

  萧暥不由低头看了看乖乖地走在中间的方澈,又看了眼魏西陵。

  魏西陵身材高峻,萧暥比他明显矮了一截,这点身高差距让他品出些微妙的味道。

  他们两人都仪容俊秀,小方澈冰雪可爱,走在大街上本来就很招摇。

  但魏西陵似乎并不受影响,萧暥是发现了,此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自带生人勿近的冷峻,就算他风仪出众,别人也不敢多觑,好像多看几眼便是轻佻冒犯。

  可萧暥不一样,他那时才十三岁,日后那夭矫逼人的气质还没有成型,一双眼睛含烟流媚,四下飞瞟,本就招蜂引蝶,一遇到好看的姑娘他还不老实地眨眼睛,自己也完全不知道收敛。

  所以这大街上,走过路过,一半的人都在看他,颇为瞩目。

  萧暥看了看前面那对带孩子的夫妇,又看看魏西陵和方澈,加上他比魏西陵矮了一截,这实在有点一言难尽啊。

  尤其还在众人瞩目下,太别扭了。

  算了,不想逛了。

  萧暥:“西陵,我饿了。我们吃汤圆去可好?”

  接着他眨眨眼,“带你去个好地方。”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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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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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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