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严烬衡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唤他,房间内没有人,正值朔月,外面正黑,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披上了一件外袍,沿着山路走下去,停在了一方草坪上。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又是个自我掌控力极强的人,冷不丁地让他做一些不自觉的事情,他是有点烦躁的。

  天幕上星子如许,没有月光。

  远处的草丛忽然闪了闪,他循光走过去,在不知名的、次第绽放的花丛中,缓缓站起来一名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的脸色不是很好,伸出手想向他挥动一下,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尴尬地停在了半路,到最后只好冲严烬衡缓缓露出一个笑。

  那一瞬间,严烬衡的心颤了下,他不知道为什么。

  那公子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忽然又垂下眼帘,苦笑了一下:“是……烬衡么?”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严烬衡定了定神,开口道:“你是……鬼魂么?”

  可楚溯寒留下的是影像,并不能够和他交流。

  严烬衡误以为他是说准了,那小公子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

  “是去轮回的路上迷失方向了吗?还是有执念?或许我可以帮你。”

  那公子却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到这个时候了,我居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严烬衡:“……”

  他上前几步,伸手轻轻碰了碰,发现那不过是一段虚无,只是一段灵力残余罢了,难怪连和他对话都做不到。

  按照常理,到了这一步他应该转身就走,可奇怪的是,他并不想转身也不想离开,就这样披着外袍静静地站在这段影像前,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那白衣公子轻轻捻着手指,抬起来的时候十指都是侵染的鬼气,古怪至极,吓了严烬衡一跳,但他还是没有动,就这么看着他。

  山风拂过,草坪上静悄悄的,严烬衡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忽然心底一酸,泛起了一阵难过。

  他这是……怎么了?

  白衣公子终于又开了口道:“哦,对,你现在应当不认得我了。”

  “让我猜猜你会跟我说什么?或许会问我——是不是鬼魂?是不是有执念难了?”

  严烬衡:“……”

  “的确如此。”

  “我本来以为自己够洒脱,这一生虽然短,但对得起任何人,可现在说这话却又觉得亏心,其实还有很多的牵挂与舍不下。”

  “我的执念不过是……有的人,我放不下,还想再看他一眼,其实也没那么好满足,如果可以,想再看很多很多眼,想告诉他很多很多事,想……把没收的东西再好好收回来。”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算了,不强求了。”

  白衣仙君抬起头,目光清亮亮的。

  “不叫你名字了,要不你总会去想我是谁——仙君,就这样叫你吧,也不晓得你以后会封个什么封号,一定很好听。”

  “送给你个祝福吧,据说我将给很多很多人祝福,但第一个或者说最珍重的一个,我想留给你。”

  “多谢你看到这一段影像,你一定会平安顺遂、岁岁无忧的。”

  “我祝福你,我永永远远地祝福你,……”

  他最后只是动了动唇,没有说出声,只是唇角笑容始终如一,影像霎时熄灭,天地间只剩下严烬衡一个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一道绯色的光划破夜空,渐渐消失。

  严烬衡怔怔抬起手,在脸上摸到了一道泪痕。

  ……

  “你最后说的是什么?”

  他们一前一后地回了屋,屋脊上、一路上都太过于平静,反而显出了一丝丝的反常,就像暴风雨前的安宁。

  楚溯寒合上门:“什么?”

  “那段影像的最后一句,你对我说了那么多,唯独最后三个字我没听清,你当时说的是什么?”

  严烬衡站在桌前,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楚溯寒站定在他眼前,唇角不由得沾了一丝苦笑。

  “其实没什么。”

  他留下那段影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要消了严烬衡的记忆的准备,除了一开口的轻唤,其他的再也不敢多提,生怕让他察觉到一丝端倪。

  至于最后……

  最后那句话,是他实在没忍住,没忍住他自己的七情六欲,没忍住他最后的挂念。

  他说:“我祝福你,我永远地祝福你。”

  “严烬衡。”

  不过是想……再完完整整叫一次你的名字,而已。

  *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到楚溯寒回过神的时候,桌上的蜡烛都被扫在了地上,而他被严烬衡拦腰抱起,就安坐在扫荡一空的桌面。

  他双手环住严烬衡的脖颈,严烬衡的手就搂在他的后腰,难舍难分。

  十年了,十年前的欲言又止、阴差阳错、深情难明,他们之间贯穿着太多的天下事,多到一点一点把他们推远成天堑,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

  终于……那些相思与深情,有了得见天日的机会。

  严烬衡恋恋不舍从他唇角前离开,低哑道:“楚溯寒,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楚溯寒被吻得发懵:“什么?”

  脑子里像是一锅浆糊,他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很难能思考什么深层次的意义,因为但凡他能反应过来一些些,严烬衡的吻就会又急又凶地落下来,又将他的思绪搅乱。

  “这叫命中注定。”

  兜兜转转,忘记又想起,唯一不变的是我对你的爱意。

  像是一把线,他被牢牢地捆着,而尽头就绕在严烬衡的十指上,将两个人狠狠地绕在一处。

  衣袂摩擦之间,他推拒了一下,含糊道:“烛火……”

  他话未说完,转眼间,严烬衡已经将他从桌前抱起来,伸手一挥便熄灭了一室的烛光,在漆黑的房间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溯寒,手也压住他的,鼻尖抵住鼻尖。

  严烬衡笑了下:“烛火灭了,可我眼前还有一簇小火苗。”

  楚溯寒受他的笑容感染,不自觉也弯了下唇角:“怎么?属水的碧华仙君要来克克火么?”

  “履行职责,义不容辞。”严烬衡吻上他的眼睛,那是他第一眼就沦陷的地方,那样的漂亮,那样的神采飞扬。

  “你怎么这么——嘶。”

  严烬衡的手指一点一点顺着他的手指骨节抚摸过去,然后落入他的指缝间,十指相扣。

  “怎么?小仙君不要我履行职责了么?”

  他这样说着,又放缓了语调,在他耳边轻声叹:“你要做的就是——跟着我、抱紧我、相信我。”

  楚溯寒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

  楚溯寒:“……”

  他醒来的时候,严烬衡已经将四周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桌上被扫在地上的蜡烛都被安安稳稳地扶了回去,正在桌上泛着幽微的光芒。

  光影旁,是严烬衡微微勾起的唇角。

  “醒了?可是烛光晃到了?”

  楚溯寒摇摇头,还有几分睡意惺忪:“没有,点着吧,有点亮挺好的。”

  严烬衡疑惑:“怎么?”

  楚溯寒翻了个身:“能让某些人正经一点。”

  严烬衡:“……”

  楚溯寒其实已经不大困了,他本来就是残魂,不需要睡眠,只是太过累了些会需要休息,被衾中他眨了眨眼睛,脑子终于能慢慢转起来。

  这个场面,说他没想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恢复记忆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苦涩,他也知道严烬衡亦然,两个人憋着一股悲愤与难舍,勉勉强强能在房顶上说上几句话,可这十年苦涩,哪里是那几句话就能平息的。

  他需要一把火,一把能够烧掉所有过去的痛苦与不甘的火,一把能让他和严烬衡不再受这十年心魔束缚的火。

  可很明显的是,他低估了严烬衡忍耐的程度,也低估了他自己忍耐的程度。

  楚溯寒是个很强势的人,从各个方面讲都是,唯独这件事情上被严烬衡压制得死死的。

  严烬衡靠近了些:“难受么?”

  楚溯寒瞟了他一眼:“难受因为谁。”

  短短五个字终于将那个一向端庄持重的碧华仙君唤醒了,严烬衡红了耳廓,伸手就要替他揉一揉,又被楚溯寒伸手挡了下。

  他将他的手攥在掌心,复而盯住他的眼睛。

  “我想起来一件事,还没跟你解释。”

  身心得到极大满足的碧华仙君有求必应,心情极好:“什么?”

  楚溯寒眼睫极快地眨了眨:“就是关于那个日子……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约定,或者是小秘密。

  楚溯寒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缓缓地叹了口气。

  造化弄人……么。

  那一日他又完成了一部分安魂咒的所需所求,回来的时候已过子夜,苍寒山高耸入云,怎么望也望不到头。

  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就这么慢慢走到了山门口,他知道严烬衡会在这里等着他,一如那给玉佩之后的每一个晚上。

  他强打精神向他笑了下:“还没睡?”

  “在等你。”每天都是这两句,只是这一日,严烬衡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同,“……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鬼气太重,莫沾了你。

  他已经将大半的人魂都签订了契约,一双手鬼气森森,而严烬衡本身就是活人残魂,若是有鬼气侵扰,只怕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张张口道:“风尘仆仆的,你一身白衣服,别被弄脏了。”

  说完了又补了一句,然后就逃之夭夭:“早点休息吧。”

  “你身体不舒服么?”

  严烬衡站在原地没有上前,朗声问了他一句。

  楚溯寒只怕再待下去更被看出异样:“没有,可能是累的吧,我得抓紧回去洗个澡囫囵睡一会儿,否则你得扛我回去了,不聊了。”

  他下意识想抬手挥一下,可手指一动,就想起手背上那蜿蜒的、灰黑色的纹路,都是他鬼气森森的证明,平时还能用灵力遮一遮,可他眼下太累,总不好吓到人。

  于是他改为笑一笑,就想走了。

  “快到中秋了,”擦肩而过的时候,严烬衡忽然开口,“今天中秋还一起过的吧?”

  他终于抬头望了一眼严烬衡。

  对方的眼睛很清澈很明亮,在山门灯光下显得那样清透,仿佛要一眼看到他心里去,把他的秘密都翻出来。

  他正在希冀地看着自己。

  于是楚溯寒也点点头:“当然,中秋节团圆,自然是一起过的。”

  其实他当时真的不是敷衍,只是想给严烬衡、给自己一点念想。

  万一还能过个中秋呢。

  万一呢。

  ……没有万一。

  八月十四日,黄昏,残阳如血,楚溯寒开启了安魂咒,魂魄撕裂,与世长绝。

  严烬衡轻轻摸着他的腕骨道:“没想到一个小念想,却成了最不能提的、最狠的一道伤疤。”

  楚溯寒转头看他:“对不……”

  那天万事俱备,所有残魂与恶鬼齐聚湘江畔,没有比那天更好的机会了。

  “不用抱歉,不是你的错。”严烬衡捂住他的唇,“只是,以后的每个中秋节,都在一起过吧。”

  楚溯寒眼睫颤了颤,垂眸的时候敛去了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好。”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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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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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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