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初冬,四下便显得寂静辽阔许多。

  灰蒙蒙的雾混杂着冰碴与雪屑,悄无声息渗进空气里头,即便咬不着,也像极了脆生生的冰淇淋饼干。

  透过窗棂向上看去,能见到凝结成条的道道冰棱,至于更远的方向,伫立着连绵不绝的玉白高山——

  天空投下淡蓝色阴影,云和雪则是一团又一团的纯白。仙门灵气盘踞,自天边引出和煦温暖的淡黄色微光,如同丝带绵延数里,穿梭于群山之间。

  冬日的鸟雀消匿无踪,少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声响,在一片宁寂中,踏雪而过的脚步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你们听说了吗?掌门他女儿,就秦萝,昨日从寒霄峰半山腰摔下去了。”

  “这事儿谁不知道?那小祖宗闯祸闹事也不是头一回,这次幸亏有法宝护体,才没受太重的伤。”

  “这天寒地冻的,她独自一人去寒霄山做什么?我还听说,秦萝被发现后一直呆呆愣愣的,好多事情记不起来,像是摔坏了脑子。”

  “不会吧?虽然那孩子平日里挺淘气,但……希望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人声夹杂着簌簌雪声,从极近的地方慢慢飘远,直至越来越小,没办法被听见。

  窗棂旁的人影微微一动,日光摇曳,映亮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睛。

  这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正一动不动坐在床头。

  她生得白皙漂亮,颊边有几分婴儿肥,被衣领上的绒毛一裹,如同软绵绵圆乎乎的白团子,粗略一瞧,倒和雪景有了点交映相融的意味。

  房间内再无旁人,女孩却茫茫然摸了摸后脑勺,用低不可闻的音量软声开口:“他们……是在说我吧?”

  [呸呸呸,别听他们瞎说。你初来乍到,不怎么适应而已,哪是什么“摔坏了脑子”。]

  另一道声音凌空响起,话至中途,多了点忧心忡忡的迟疑:[不过秦萝啊,你命有大凶,一生中劫数不少。这修真界处处凶险,千万小心。]

  秦萝认真点头。

  在昨天以前,她一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朋友,没想到捉迷藏时一不小心摔下楼梯,再睁开眼,所见便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自称[见习天道],据它所说,这个世界名为“上清”,因灵气汇聚,生出了千家百派的道法争鸣。

  上清界地域辽阔,横贯九州,不但有剑道、丹道、法道、生死道、鬼道、食道等等修真门类,更有多如繁星的宗府林立,其中三山四宗五大世家坐镇南北,威名赫赫。

  至于这具身体,便是四宗之一苍梧仙宗的掌门之女。

  [你本应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但你爹身为正道剑圣,结了不少仇家。在你一岁那年,有邪修潜入仙宗内门,对你下了摄魂咒——没成想当年的天道不管事,稀里糊涂一弄,摄魂变成换魂,让你和大千世界里的另一个女孩互换了。]

  昨天醒来后,那道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这样解释:[如今世界法则重新洗牌,我们在逐一解决过去留下的烂摊子。虽然很是突兀,但还请你慢慢习惯全新的世界。]

  秦萝不喜欢虽然和但是。

  比如福利院里陈姐姐的“虽然青椒难吃,但对你们的身体很有好处”,学校秦老师的“虽然这个知识点不容易弄懂,但你们一定要把它吃透”。

  先是站在他们这边,直截了当指出大家心里的念头,看上去通情达理,然而一个“但”字出口,就立马带了无可奈何却不容反抗的意思,让人不得不遵从。

  对于天道而言,那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秦萝看来,却是过往人生的杳然无踪——

  像是被骤然戳破的气球,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咻地窜上天空,见不到影子。

  七岁的小朋友听完吸了吸鼻子:“那我……见不到陈姐姐秦老师和宋院长了?”

  天道老实回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的。]

  于是白团子的眼眶开始明显泛红:“苏萌萌薛小可,也看不到了?”

  年轻的见习天道见不多识不广,莫名有点慌:[是、是吧。]

  于是白团子的眼珠被水花染成汪汪的荷包蛋:“春天花花福利院……”

  [嗯,没错,它也——诶诶诶你别掉透明含盐溶液,不是,别哭啊!]

  救救救救命啊!

  身为天道,它精通治国之策,也对通天术法了如指掌,然而翻遍记忆里的典籍书目,对于如何哄好一个哭泣的小女孩,古往今来竟找不出任何标准答案。

  这是个横贯古今的历史性难题。

  天道罕见地手足无措:[等等!有有有办法!你听我说!]

  秦萝抿着唇,低着脑袋擦眼泪。

  她知道哭鼻子不好,尝试着努力忍耐,然而心里明白要懂事听话,眼眶里的水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下来。

  如今冬雪纷飞,小女孩的抵抗力本就不好,这会儿一掉眼泪,眼眶和脸蛋全都成了簌簌薄粉,粉色一直蔓延到颊边软绵绵的肉上,仿佛还渗着水光。

  天道的语气更软几分:[修真界以灵气锻魂炼体,只要修为抵达一定境界,就可以穿梭于大千位面。到那时候,别说春田花花福利院,连摩尔庄园都能去玩一遭。]sttgxcl.com

  它看见秦萝头顶的呆毛晃了一晃。

  她问:“真的?”

  [绝对真!骗你是小狗!]

  ——在小孩儿看来,“骗你是小狗”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说服力杠杠的。

  秦萝毕竟只有七岁,即便再懂事,遭遇此等剧变,也还是在房间里用了整整一夜接受现实。直到这会儿坐在床头,才开始认真梳理自己的处境。

  [那个和你互换的灵魂闯了不少祸,仗着掌门之女的身份横行霸道。]

  她刚进入这具身体不久,记忆没能完全融合,仍是模模糊糊的。天道小心翼翼阐述现状,时刻关注她的神色:[她在宗门里的名声不太好,也没什么朋友。]

  在它的印象里,秦萝在福利院人缘绝佳,身边总是围着大大小小的小朋友,此刻这般境遇,落差定然很大。

  它话音方落,屋外便扬起一串敲门声。

  秦萝抹抹眼眶,应了声“请进”。

  木门被打开时,寒风也呼呼啦啦一并闯进来,其中一些撞在秦萝侧脸,让她忍不住咳了一下。

  来人身形微顿,迅速把门关紧。

  进屋的是名少女,年纪很轻,大概在十六岁上下。因用一袭面纱遮掩了下半张脸孔,秦萝没办法看清她的容貌,只能瞧见一双清清泠泠、略显阴沉的柳叶眼。

  这是她娘亲的亲传弟子,楚明筝。

  秦萝努力在脑子里梳理关系。

  她爹爹秦止用剑,娘亲江逢月则是闻名天下的乐修,一手琉璃骨笛出神入化。楚明筝是被夫妻两人收养的孤儿,听说音律天赋极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只可惜——

  目光掠过少女面上的白纱,秦萝眨了眨眼睛,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视线。

  修士们时常离开宗门,要么降妖除魔,要么参与秘境历练。

  楚明筝在一年前的秘境中突逢意外,身中无名剧毒,不但容貌尽毁,还丧失了全部听觉,只能通过唇形分辨别人的话。

  身为一名乐修,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在模糊的记忆里,秦萝能看出小师姐过得不好。

  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天赋异禀,才被江逢月收入门下,如今听不见声音,无异于乐修一道从此夭折,再也没有突破的可能。

  江逢月心疼徒弟,将她留在门派好生休养,可惜宗门里的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曾经的秦萝就是其中一个。

  小孩子的喜欢和讨厌就是这样简单。

  在秦萝有限的记忆里,楚明筝于她,是个抢走了父母宠爱的坏女人。

  明明她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

  为什么爹娘总要让她向小师姐多加学习,虽然她的筝弹得并不出色,可她每天每天都在努力。

  团年饭也是,家中聚餐也是,为什么非得把那个人带在身边。

  许许多多的抱怨凝在一起,直到楚明筝由天之骄子陨落的那天,轰然爆发。

  然而事实是,秦萝嘲笑、冷待、讽刺过她,而今躺在病床上,唯一前来看望的人,居然只有这个小师姐。

  察觉到床上小女孩的怔忪,楚明筝握紧手中瓷瓶,微微低头。

  师尊与秦前辈去了幽州除妖,临走前将秦萝托付给她照料。她知道自己不讨这孩子喜欢,与秦萝相处时,从来都小心翼翼。

  “你体内沾染了寒气,太烈的药有损经脉,需要用温和的丹丸日日调养。”

  楚明筝递出瓷瓶,被一双莹润白嫩的小手接过,她动作小心,没碰到秦萝指尖。

  ——自她身中剧毒,秦萝曾毫不掩饰眼中鄙夷,死死盯着她脸上可怖的伤疤:“以后别碰我,真恶心。”

  床上的白团子乖乖接下,恍惚之际,楚明筝看见秦萝轻轻张了张嘴。

  她懂一些唇语,认出那两个被耳朵排斥在外的字。

  ……谢谢。

  “小师姐,”秦萝在心里悄悄道,“我说错话了吗?她怎么愣住了?”

  [之前那个秦萝从没对她讲过这句话吧。]

  见习天道懒声答:[楚明筝相当于你爹娘的养女,自从中毒以后,秦萝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差。]

  “可她还是来给我送药。”

  秦萝恍然大悟:“小师姐真是个好人!”

  她说得斩钉截铁,天道听罢哼笑一声,没解释更多。

  七岁的孩子太小太小,秦萝又从小生活在爱意的包围之中。

  它很难让她明白寄人篱下的进退两难,也不忍心告诉她,楚明筝并非不计前嫌,而是一步步走在艰难的夹缝里,竭力平衡与她、与她爹娘的关系。

  这是种没有选择的困境,对于自小被收养的楚明筝而言,最大奢望就是不被讨厌。

  秦萝哪里明白这样多的百转千回,一边往嘴里塞了颗圆滚滚的小丹丸,一边板着圆脸认真思考:

  小师姐对她这样好,她以后也要对小师姐好好的。

  小孩子的喜欢和讨厌就是这样简单。

  小师姐带来的丹丸带着淡淡水果香,咬在口中软软糯糯,如同吃着软糖。

  楚明筝还在那句“谢谢”里愣神,猝不及防,与秦萝四目相撞。

  雪一样的腮帮子随着咀嚼一鼓一鼓,因为吃了甜食,小女孩的双眼诚实地弯成月牙。

  那双眼睛里盛有活泼的喜悦,除此之外,似乎还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类似于崇拜,或是感激,亮盈盈悬挂在眼底,仿佛能一股脑撞进她心口。

  楚明筝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暗暗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一个晃神,左侧脸颊嗡地一痛。

  附着在她身上的剧毒无名无解,即便是药王谷里德高望重的医修,看罢也只能叹气摇头。

  随着时间流逝,此毒已经渗入五脏六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引来刺骨疼痛,需要涂上药膏缓解。

  “抱歉……”

  伤疤像在被火灼烧,楚明筝稳下心神:“我得去擦药。”

  秦萝最讨厌她脸上丑陋的疤痕,楚明筝特意出了房门。

  她被滚烫的痛意折磨得没了力气,勉强掀开面纱,靠在墙上拿出铜镜,只需一眼,就能见到整张怪异的面庞。

  毒素集中在左脸。

  少女原本生有一副精致温和的模样,双目细长、鼻尖小巧,弯弯如新月的眉眼映着莹白肌肤,十足漂亮。然而自下巴往上,整张左脸仿佛被火焰灼烧过,遍布狰狞的深红色疤痕。

  她看了一眼,眸中阴影更深。

  秦萝讨厌她,楚明筝不是普度天下的圣人,自然也不喜欢那个恃宠而骄的小孩。

  可她没有办法。

  身为一个出身低微的孤女,楚明筝之所以能进入仙门大宗,全因得了师尊的善意。

  她在这些年间拼了命地修炼,一步步成为长辈们口中最有前途的天才乐修;无论秦萝如何吵闹,都时刻保持一个姐姐应有的体谅与温柔。

  她只是……不想让师尊失望。

  冰凉的药膏被涂抹在深红伤疤,楚明筝自厌地加重力道。

  她不想辜负师尊的期望,如今却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既然解毒已是无望,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所有人都当她是个笑话。

  她明明已经那么那么地努力,到头来还是这样一事无成,什么也做不到。

  寒冬的冷风吹得双眼发涩,楚明筝听不见四周的声响,却感受到身侧一股暖呼呼的风,带着甜甜奶香。

  少女下意识回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瞳。

  秦萝正在看她,或是说,在看她脸上那块骇人的伤疤。

  “怎么出来了?外面冷,你先回房——”

  楚明筝匆忙侧过头去,心口突突跳个不停,然而话音未落,身前的秦萝竟直直立在原地。

  没有预想中鄙夷与厌恶的神色,小女孩圆鼓鼓的脸颊映衬着同样圆乎乎的双眼,睫毛一眨,从眼眶生出浅淡的红。

  这是快要哭出来的征兆,她一定把秦萝吓坏了。

  楚明筝本想说“对不起”。

  可她的嗓音没来得及出口,就见秦萝张开了薄薄的唇。

  一切突如其来,如同一场发生在初冬清晨的梦。

  雪团模样的小女孩踮起脚尖,环住她的后颈往下压,让楚明筝与自己的视线位于同一条水平线。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小手绵软暖和,覆盖在寒冰一样的皮肤上,晕开一层温暖的浪。

  楚明筝看见她道:“小师姐,是不是很疼?”

  像这样的疼痛,她早已经习惯了。

  楚明筝想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因为在下一瞬,秦萝仰头靠得更近了一些。

  热腾腾的奶香伴随着绵绵呼吸,轻飘飘扩散在她脸颊。一根圆圆的拇指在伤疤附近揉了揉,秦萝鼓了鼓腮帮子,轻轻吸入一口气。

  “呼——”

  在凉丝丝的呼吸里,拥有圆润杏眼的女孩对她说:“不怕不怕,痛痛都被吹走啦。”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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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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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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