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和我家算亲戚。但除了我常去金麟台之外,来往并不密切。哥哥和轩哥哥的关系,甚至还不如他和江澄来的亲密。
金光善想笼络大哥的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大哥为人刚正,根本就不屑于搞这些拉帮结派的事情。更何况,他不想受制于金光善,还十分看不惯金光瑶。
可今年不同往昔——江厌离有孕,产期渐进。就算是再疏远、再不愿,大哥也会顾及面子上的功夫。所以,今年的中秋,我们兄妹三人皆去金麟台“团圆”。其实,是贺喜罢了。
中元节过后,我就着手给江澄写信了。一气写了四五页纸,犹觉言辞未尽。可再写下去,又着实太长了。我只能堪堪收笔,再反复删改、斟酌了几番词句之后,复而誊写一遍。在结尾处,我还是忍不住又问一次,他去不去金麟台过中秋——
十五月圆,桂香满园,天灯祈愿,亲友相聚,何乐不为?
哥哥见我如此用心,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账。凑过来瞧了瞧,便笑着说我是思春少女。气得我在后面追着他打,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
最后又是他被大哥罚跪,我去书房抄书。
这信送出去,便晚了几日。等送回我手里,已经是八月初了。我展开信纸,却只看到这样几句话——
告知甚晚,已有安排,不去。
我当即揉了信纸摔出去,气得直想掀桌子。想着以后再也不理他这等混账。
我们是在中秋午后启程的——大哥不愿在金麟台多呆,便掐着点去。
在金麟台下迎我们的除了有金光瑶,竟连金光善都来了。我想着到底有什么样的大事,叫金光善如此上赶着地要拉拢大哥。但宗主谈事,我和哥哥也不好插嘴,只能先由金光瑶引着去了轩哥哥的云菲殿。
许久未见金光瑶,他仍是笑得如春日的三分暖阳,温和又不灼人。脸上有两处小酒窝,像是盛了清甜的米酒一样。他和从前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当哥哥的样子,细心地安排好一切——岁月在他身上,不留分毫的印记。
“阿琰此去云梦数月,回去又准备中元祭典,着实辛苦了。这些日子,可都还好?”
“三哥不用担心她,”哥哥摇着扇子替我回答,“她好得很!甚至,脾气都养大了不少。”
金光瑶听了,先是笑了笑,而后才又说道:“好自然是好。只不过,阿琰向来脾气好——像怀桑你更多些。想来这脾气大,也是大不到哪里去的。”
说罢,又问我道:“那风筝,阿琰可还喜欢?”
“喜欢,多谢瑶哥哥。”
“风筝?怎么不见三哥给我也做一个——光有她的,没有我的,三哥这可是偏心的紧了。”
“怎么就我有的你也必须有?三哥喜欢我多些,自然只给我做!”
“谁说喜欢你多些!分明是三哥先认识我的!扇面古籍每次去都少不了,这风筝也不能少!”
“你多大了还放风筝,幼不幼稚?”
“你都将笄了,还小吗?”
见我们二人又斗起嘴来,金光瑶只得笑着把我们拉开,还安慰哥哥道:“等过两天有空了,我便给怀桑也做一个!你们俩呀,真是,何时才能稳重些?”
我和哥哥相对无言,相互斜眼瞪着走了片刻后,一起响亮地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彼此。
到了门口,我也不顾金光瑶的阻拦,够在金光瑶的胳膊上气哼哼地说道:
“你哪有个哥哥的样子,说你是我弟弟都有人信。还是最喜欢瑶哥哥了!”
“阿琰!哎呀,怀桑,别闹了。”
还未等我们走近,正殿的门唰一声打开来。只见轩哥哥着一件常服走出来,看着互相扯袖子的我和哥哥,还有夹在中间劝架的金光瑶,
“怎么?我倒是往后排了?还有,什么事闹成这样,没进院子就听见你们二人吵吵嚷嚷——小声些,别扰了你嫂嫂养胎。”
我见了轩哥哥,便放弃隔着金光瑶的胳膊去拽哥哥的袖子——松手朝轩哥哥跑过去,伸手拉住他的袖口。
“没有的事,还是最喜欢轩哥哥。”
“油嘴滑舌不知道是何处学来的,到底是什么事?”
“哥哥不讲理,非得说我有的风筝他也要有。”
金光瑶赶紧拦下要争辩的哥哥,笑着拱手道:
“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扰了嫂子休息,实在是我不当心的过失,不怨他们二人。左不过是之前送了阿琰一只风筝,却不得空再给怀桑也做一个——从前在不净世时,有什么都是做双份。”
轩哥哥听了,亦是觉得好笑。“就这么点事值得你们俩大吵大闹成这样?”
“原是我的,凭什么他也得有?”“分明我有的她都有,怎么我不能有?”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婢女来,“公子,少夫人让奴婢传话说外头起风了,请公子和小姐进去再说。”
走进里屋的侧暖阁,坐在其中的却不止江厌离一人——
她举着一只绷子正在绣花,坐在她身边的却是那个说不来的江晚吟。
我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便转为了惊喜。
“江澄?”
我松开轩哥哥的袖子朝他走过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问道:
“你不是说不来吗?怎的又来了?”
“小宝!进来也不知道跟你嫂嫂问好!”
被轩哥哥这么一叫,我登时觉得面上发烧——
这小名怎么当着江晚吟就叫了?还真是不把他当外人了!
我紧忙朝江厌离问了声好,又着急忙慌地说已经大了不要再动不动就叫小名。
待我们几人坐定了,茶和点心依次上齐,我又借着在江晚吟身边的位置偷偷问他。
“喂,方才问你还没答呢——你不是说不来吗?”
“我阿姐说有些想我,我自然来看看她,还有我未来的小外甥。”
一时间我也有些语塞了,毕竟我两次请他,就差三顾茅庐了他都不来。江厌离一句轻飘飘的想他了,他就放下所有安排赶过来。说起来,实在是心酸——比来比去我在他心里都得往后放了又放。
“那我给你写那么长的信,你两句话就打发了,合适吗?”
“都说了忙得很,你不长眼吗——信上写得明明白白。再说了,你不也忙得很吗?”
我没了兴致,我精简斟酌的信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实在是无话可说。而且,一月有余未见,也没什么能一起说的。就算我有很多想同他说的,但他也未必想听。我干脆,也不和他说了。
我们几人在云菲殿坐到了申正一刻的时候,期间无非是闲聊些江湖故事,还有各家发生的琐碎小事。亦还有江厌离每日的吃穿用度、心情好坏、胎儿状况等等。只是轩哥哥似乎对江晚吟格外关照,细细问了他云梦的近况。还十分贴心地跟他说,若有他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告诉他。
只可惜江晚吟这个人一向是不善言辞也不领人情,在座的除了江厌离,谁都没得他个好脸色。
我没个空插嘴,只能把想和江晚吟说的话都倒给了金光瑶。絮絮叨叨跟他还有哥哥说了许久,引得江厌离那一双带笑的眼睛时时看着我。
因由中秋夜间要赏月,又吃月饼——怕两餐隔得太近,积着不克化,姨母便将晚膳在中秋这一日提前到酉时。也方便我们在晚膳过后的黄昏时分去金麟台下的镇子里逛逛——
中秋这一日,金麟台下的镇子格外热闹。各色小吃、皮影戏,还有卖天灯的地方总有猜不尽的谜语。往年,我和轩哥哥总要待到亥时过半才回到金麟台的玉宇去赏月、听笛、吃月饼。
坐了许久,轩哥哥怕江厌离劳累。我们都十分自觉地说回去休息片刻,晚膳时再续没说完的话。
我走到门口,却给后面来的侍女叫住了。
“聂姑娘留步,少夫人还有几句体己话想同姑娘一叙。”
“劳动。”
我心里奇怪的很,我和江厌离一向没什么交集,怎么突然就有“体己话”要说了?但看在她是我嫂子的份上,我也不好拒绝,跟着又返回了侧暖阁内。
只见江厌离独自坐在其中,拢着一件薄披风。见我进来,便笑着招呼我,又叫人给我上了一盏对蜂蜜的牛乳茶。我笑着接下来,却没动——牛乳茶我一向不爱加糖,总觉得腻的很。
“阿琰,前些日子请你在莲花坞帮忙治家,实在是劳动了。多谢。”
我被她拉着手,说起来是不自在的,被她这么一谢,更是赶紧推脱道:
“嫂子客气了,本就是一家人,没什么谢不谢的——都是应该做的。”
她那双眼睛看着我,莫名间,我觉得和江澄的杏眼有三分相似——却因为其中过分的温柔,反倒没有半分神韵的相同。
“阿琰,我知道你定是受了不少委屈的——阿澄那个性子,我了解——实在是别扭的紧。”江厌离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十二分的坚定和诚恳。“今日一见,倒觉得他同你是十分亲近的——我已经很久未见过有人同他如此玩闹了。他并非是有意要呛你,你可千万别和他计较。”www.sttgxcl.com
一想到江晚吟今日那几句话我就来气,只能挤出一个干笑,“呵呵,不打紧。”
“你若生气了,晚膳后便直接去找他。阿澄从来都是事情憋在心里,别人不说他也不说——倒不如你去骂他两句来得痛快些。”
“不敢,这我是真不敢。”
江厌离的眼神飘过我腰间挂着的那枚玉莲蓬,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笃定和亲近之意。
“阿澄他自小没什么朋友,但我想他定是把你当亲近的朋友了——这玉佩,我也有一个,只不过是莲叶样子的。莲花一茎香,莲叶、莲花、莲藕、莲蓬,四样东西,其中之一已经在你手上了。”
“阿澄的脾气随了我阿娘,暴躁是真的。但他也确实不知该怎么和你相处——从前,他也只有羡......只是混在一众师兄弟中胡闹。如今,第一次和个姑娘走得近些,还是从前和男孩子玩的做派——嘴上一点不知道轻重的。”
“怪我从前没多关注他些,闹得他成了这样的脾气。”她望着我,恳切地说道:
“阿澄的心是好的,还烦请你,多容他几分。如今温家没落,江家重建,我也知道好些人的眼睛都盯着云梦那一块地方。但我,我着实爱莫能助。你轩哥哥虽贵为少宗主,却也没有多少实权。而且......”我知道她又要说魏无羡的事,便抿了抿嘴示意她我根本不想管夷陵老祖的事,她也明白的没有再说。“阿澄总是左右为难,在外受的委屈不少,也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
我不算是个心软的人,面对江厌离这一番话,其实我心里没有多大感触——我知道江晚吟有多难,可他也太过阴晴不定了。我又不是他爹娘,他有没有真心把我当朋友我也不知道。
我是很喜欢他,想和他当朋友,可若我所有的热情都如石沉大海一般,那我干嘛要一头扎进这趟浑水里和他不死不休?
但话是不能这么说的,我只能继续温柔地假笑,
“嫂子言重了,我和江宗主交情也并不算太深——至少在他心里没什么分量。嫂子若真是担心他,不如自己走近他更好些。”
江厌离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雾气般的哀伤,她略微向我这方凑近些,仍是温柔的声音。
“阿琰,我知道你还在生他的气。他今日的行为,实在是有违宗主之名,太孩子气了。只是,别否认你对他那点情谊吧——对阿澄而言,实属来之不易。我很久,没听到过别人叫他的名字了。”
“温氏之乱、莲花坞覆灭后,阿澄就性情大变。我不是没听过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暴烈易怒、阴晴不定、心狠手辣,但我亦堵不住悠悠之口。可在他的表象之下,还是有一颗澄净的心的。只是,他身上美好的一面,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人知道了。我真怕世人就习惯于诽谤他的恶——让他的好,如此消散下去。”
“你说要我走近他些,”她摇了摇头,“说来惭愧,不是我不想,只是太迟了。我从前......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走不到他身边了。他对我,从来都是爱重。因为我是他最后的血亲,是他唯一能够依赖的人。但他从不和我说心里话,我不知道他的苦也不知道他的乐。我看着他,就只是隔水望花,永远都是朦胧、完美却虚无至极的样子。”
“想来莲花坞的事你知道不少——我也只能以绵薄之力维护这个家,希望它不要再分崩离析下去。我们只有三个人了,我们谁都承受不起失去彼此的代价。”
江厌离的语气真诚,目光中是诚澈的光芒。我想她应该没有骗我,她这番肺腑之言也让我心生怜悯。那支龙纹簪的流苏在我耳边扫过,也拂过了我的心尖。
“我只是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如果他把我当做朋友,但仍然以这种方式对待我,那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就算我知道,他很好。可我也是个人,不是吗?”
江厌离见我回答,那双眼睛里闪烁起希冀的光芒。
“阿澄原是叫我保密的,但现在看来,还是该告诉你。他在信里提过你很多次,今日来了,也悄悄和我说过——他说,你过了快一个月才给他写信——他不敢和你说,也不知道怎么说,那样做可能也是希望你能多关注他一二。我想,他这次来金麟台,不只是我的缘故。甚少见他孩子气的样子,怪我没忍心说他,也请你不要太计较他今日的失礼。”
听到这儿,我方才还飘散的神思骤然聚拢起来。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厌离问道:
“江澄真的这么说的吗?他方才生气也只是因为我给他写信写晚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不会记他仇的。”
江厌离“噗嗤”一声笑了,探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多谢你,阿琰,你真的是个很好又很有趣的姑娘。阿澄能碰到你,是他的毕生之幸。他确实有不少毛病,怕是,还得烦请你以后担待不少。”
“他若是有什么想法,大可以和我说,和我商量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看他生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猜一次两次能猜对,还能猜对千次万次吗?他若和我说明白了,我自然不记仇的。”
她注视着我,神色中是恬静、温柔和满目的期望。江厌离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恳切地说道:
“虽然这样说十分唐突,但我还是想请......我想求你,不要放他一个人——不要丢下他、不要放弃他。”
江厌离的话如晴空霹雳打在我耳边,骤然间把我炸得有些犯傻。我消化了许久,都没有参透这句话到底有多少层意思,还是我想多了——根本就是字面意思。
我只能憋出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笑容,继续客套道:
“嫂子抬举了,我们俩就是八竿子能打到的亲戚——我想,我没权利答应你这个......请求吧?”
江厌离的目光如江水映月似的温柔明亮,
“你是唯一一个,有权利这样做的人。起码,就我知道的人里,你是唯一一个能够撼动他的人——阿澄的倔强你也了解,但你能让他有所退让。”
我低下头,暗自思量着。
“如果他真心待我,那我也绝不辜负。”
由于我一直低着头,错过了江厌离眼中流露出的几分歉意。
“他会的。他在将来,一定会的。”
“阿琰。”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听到她问我,“你以后,都会如约去放河灯吗?”
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却得到了一个格外郑重的答复。
“阿琰,谢谢你。”
和江厌离下午的谈话把我震得有些发蒙,一直到了晚膳后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心底,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欢喜。因为在这件事上,江厌离坚决站在了我这一边。但我又觉得,我好像被卷入了他们之间的什么事情里,可我并不清晰那件事是什么。
不过从我私心里来讲,我挺乐意继续和江晚吟当“朋友”的。
晚膳后轩哥哥提议说去镇子里逛逛,顺便带几盏天灯回来祈愿。这自然是个好主意,除了江晚吟,大家都答应了。
他依旧是淡淡的神色,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我还有事,收拾片刻便要回莲花坞了。”
说罢,也不等别人应他,转身就走。徒留我们几人在他身后面面相觑。
江厌离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对他的担忧,在叹息一声后却没说什么。只是她目光流转之间,在我的面上停留了片刻。我大概知道她希望我做些什么,但我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再说了,许久没和他争了,还没做好准备去找那个气受。
于此,我们一行五人,也算是乐得自在。
轩哥哥和江厌离走在前面,仍是新婚小夫妻的样子。哥哥早忘了下午和我争执的事,在一旁摇着扇子像是犯了食困,独自发愣,也不管别人在说些什么。金光瑶走在我身边,走着走着,忽然换了我另外一边。
我略有些不解,“瑶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起风了。见你没带披风出来,我站风口这边帮你挡挡。”
我面上微热,但还是如往常对他笑笑,“还是瑶哥哥待我最好!说起来,近几个月哥哥都还好吗?”
他微微颔首,嘴角陷下两个小酒窝,“劳你挂心,都好。只是,甚少听到你的消息。不知,你在云梦好不好。”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之前送你的生辰礼,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才贸然给你去了封信,结果写到最后竟也忘了问生辰礼的事。上回中元节后一日,我去为大哥奏清心音,也未见到你——大哥说你前一日在祠堂里跪了许久,还在休息。我便没再打扰。”
听他说着,我心中觉得奇怪又觉得不妥——我知道大哥和姨母对金光瑶有所芥蒂,但他本心善良,不该如此防备才是。而且,他送的生辰礼和造访不净世的事,大哥和哥哥都未曾向我提起。礼物可能被姨母扣下了,但造访不净世不告诉我,实在是不应该了。这样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实在是不妥当的。
但我又不好直说,下了大哥和姨母的面子。更不想要我的家人之间相互猜忌,愈加疏远。我只能撒个小谎,骗一骗金光瑶了。
“礼物见着了,我可喜欢了——瑶哥哥送的,我都喜欢!”我不敢仔细说,生怕他细问了我就要露馅儿,只得赶紧转移话题。“还有,瑶哥哥之前去的事情,大哥告诉我了!只是前一天我和哥哥在祠堂跪得久了,回去又饿,结果一吃东西一说话就过了后半夜。”我对他嘻嘻笑着说:“而且中元节之前我又忙了许多日,一直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结果这一休息,就休息的有些久了——没想到错过了瑶哥哥造访,该打该打。下次一定是醒着的!”
金光瑶的手十分自然地抚了抚我的头顶,收回时却突然在我鼻梁上一刮。我吓得跳出一步远,捂着鼻子震惊地看着他。可看着他歉意又神伤的目光,尖刻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如何他都是我哥哥,怪我自己想多了。总是这般,画本子我实在是该少看些才好。
“哥哥你刮我鼻梁干什么?!会塌的!塌了就不好看了!”
“一日日哥哥哥哥地叫着,闹得我都快以为自己真是你哥哥了。”
我赶紧绕到他身前,背着手,看着他,倒退着往后走。
“瑶哥哥说什么呢?你不就是我哥哥吗?你待我这样好,待哥哥和大哥也好,待所有人都那么好——那自然一辈子都是我哥哥!”
金光瑶看着我,无奈地笑着。那笑却又不似我往日里见得剔透,像是在一层糖衣下裹着黄连的心。
我的心跟着咚咚跳着,只得赶紧又绕回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瑶哥哥,我和你说,云梦可好玩了!有好多我从前没见过的吃的,好吃的很!还有小的金鱼风筝。虽然没有咱们北方的飞得稳,但也挺好看的——下次去,我给你寄一个!还有啊,云梦那里的节日,比咱们北方热闹——端午节的龙舟赛好大的阵仗!整个江面上都是龙船!还有抢绣球!对了,听说他们七夕放的河灯能一直漂进天河——我明年去放河灯的时候,替哥哥你也放一盏。你若有什么愿望,早些告诉我,我帮你写在河灯里,让天上的神仙替你实现!”
金光瑶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我没听清楚——
我絮叨了这么些,又把那段在云梦的时光重现在我眼前。明明没有过几天,却像是辗转经年。江晚吟的身影穿插在每一片记忆里,时隐时现。却又跟个影子似的,到哪里都甩不掉。而他的那些好,也如云梦的晨雾一样拢着我的心——
他替我买过豆沙和蜜枣,在荷叶荡里找到我,在街上替我出气,送过我手上的长命缕,送过我最好的生辰礼......
我现在腰间佩的,头上、手上戴的,都是江晚吟送的。
和江厌离下午的谈话又出现在我耳边——
“你是唯一能撼动他的人。”
“我想求你,不要放他一个人——不要丢下他、不要放弃他。”
不要放他一个人,不要丢下他。
“我会是你的朋友啊,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我会一直维护你!”
这是我曾经的许诺。
说到许诺,我突然来了灵感——一个能把江晚吟挖出来的灵感。
我停下脚步,在金光瑶询问的目光下对他说道:
“我有些东西落在房里了,你们先去吧——在猜谜的地方等我就是了。我回去片刻就来追你们!”
往回走的路上,我生怕江晚吟真的走了。瞧见四下里没人,便提着裙摆跑了起来。
秋日的晚风送来清爽的凉意,飘动着我挽在臂间的披帛。山缘的斜阳闪着耀眼的光芒,腰间环佩相击而鸣,珍珠做的流苏在我耳边轻晃。我踏着满地的碎金和一缕温柔的桂香,从未觉得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畅快过。
早些时候的不快如冰碎裂,一条轻柔的小溪流过心间。
江澄,你一定要等等我。
见他的云曦阁门前还有两名带刀侍卫,我便知他还没走。和从前一样,我放肆地推门而入,仍是没有人拦我。
“江澄!”
我推开他的房门,只见他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手中的琉璃茶盏中氤氲着一层水雾。
江澄不自然地皱眉道:
“你不是去镇子里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我跑得太急了,气还没喘顺,只能扶着桌子先喘口气。
江澄见我不说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他站起来,把手中的茶盏塞进我手里。
“你急着投胎吗?跑得那么急!一点没有个女孩子家的样子——要是摔出去磕了脸,留疤了,我看你跟谁哭去!”
我好不容易把茶盏里的茶水吹凉了,却是两口就喝没了。我看看江澄,又指指茶壶,意思说我还要。
江澄又是一副气得想抽我但又没办法的样子,气鼓鼓地给我倒了水。看了我一会,和从前一样——跟杯子有仇似的倒了一溜摆在我面前。黑着的脸上好像写了几个大字:不喝完就打你。
“我是来找你,一起去镇子了的。”我抿着茶水跟他说:“我之前就和你说了,兰陵的中秋不亚于你们云梦的七夕,你一定要去看看。”
“我都说了不去,你还来废话什么?聋了还是忘性大?”
我见他仍是这么说话,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江澄!你自己说说,谁忘性比较大——你答应我带我去镇子里逛逛,结果走了没两步就把我弄丢了!你说,你是不是欠我一次?!”
江澄被我气得直发笑,有些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问我道:“我把你弄丢了?我还没说你自己不跟好了到处乱跑——这点不说,你还跑去和一个妖鬼混!它把你生吞活剥了都没人知道——我怎么救你?你还敢说我?!”
“又来了!我说了那只妖不坏!而且,你不是也答应了——”
“那要是你碰到一只吃人的呢?”
我十分奇怪,话题怎么又偏到这上面来了。而且我是来找他出去玩的,不是来吵架的。
我觉得有些沮丧,想着是不是江厌离说岔了——我哪里能够撼动得了江澄呢?
我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冷下脸来。抱着胳膊问他,“那你去不去——瑶哥哥他们还等着呢。”
怒火在一瞬间席卷了江澄那对杏眼,他似乎是想和我做对到底,也彻底冷了声音说道:
“我不去——你找你的瑶哥哥去吧。你们一群人热闹得紧,来找我做什么?!”
“好!你就一个人待着吧!”
我重重地甩上他的房门,怒气冲冲地跨过门槛,在两个侍卫十分惊恐的目光中离开。可这步子,怎么也迈不大。我在心里想着,江澄怎么这么大火气,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镇子里。
嘶,他好像不太喜欢金光瑶。嗯,之前给他写信晚了的事情好像也没和他说。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话,怎么听,都有点酸的感觉。
我想了想,在心底再一次给自己打打气——
聂思琰,你就算不多喜欢江厌离,但她可是江澄的姐姐——她是看着江澄长大的。你,多少还是要信几分她的判断。最后一次,在江澄开口之前,你就把能说的都说了,再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开口前你动手,他动手前你开口。如果还是不行,那就算了。
于是,我揣着一颗咚咚跳着的心又走了回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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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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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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