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遥最终还是没死成。

  他还是万念俱灰,只等着什么时候就死了,彻底解脱了。

  年轻男人,也就是胡九箫,却把乐遥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每日都换上新鲜药草,输入妖力梳理几近焚毁的经脉。

  就连食水,都是尽力将能讨到或找到的最好的让给乐遥。

  乐遥漠然由着胡九箫给他上药给他输妖力,看他尽心尽力精心照料的样子,总是淡淡地说:“不用治了。”

  这个生了一双风流桃花眼的年轻男人,就会注视着乐遥淡漠灰寂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你会好起来的。”

  那双多情含笑的桃花眼,在这个时候弯眉流转,总是给人含了几缕情丝的错觉。

  也不知是九箫的赤脚医术起了作用,还是那些每日不断的妖力修复了焚伤,亦或是乐遥本身还残存着那么一点春神血脉,残破不堪的身体竟拖过了一天又一天。

  狰狞的刀口结了痂,胡九箫也带着乐遥走出了乱葬岗外的倒塌得只剩两堵墙的破屋。

  厚厚的痂口脱落了,留下歪歪曲曲的针脚和蜈蚣似的疤痕,纵横交错布满了胸腹和胳膊,破旧的烂衣裳一裹,被掩盖在一层又一层的污垢下。通天阁小说

  那的确是一段很苦的日子。

  两个人身无分文,一无所有,还带着一个重伤濒死的病号,只能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丧家之犬般被人驱逐呵斥,被顽童和醉汉扔石头吐唾沫,有时候一整天都讨不来一文钱,饿极了只能挖草根抓野鼠充饥。

  乐遥和胡九箫成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无处可居只能露宿街头,往茅草堆里一钻,相互依偎着取暖就捱过一夜,若是雨天,只能躲在人家的屋檐下,淋着雨捱过漫长的时间。

  乐遥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在意,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但这般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连药草都是野生摘下的日子,这样布满尘灰虮虱泥垢污秽的流浪,竟也没让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死去。

  或许是当作老天的安排,漆黑封闭的心里隐隐有了松动,或许是破罐破摔对世间万事都无所谓都不在意了。

  乐遥只是沉默地由着胡九箫带他走街串巷,看着他逐渐熟练地混迹于市井中,练出油嘴滑舌的口齿和炉火纯青的看人本事,带着熟练的讨喜笑容拦住看准的行人,亦或是一家一户地敲开门打躬作揖说尽吉祥话讨来,讨来越来越多的铜板碎银、馒头肉饼,甚至是上好的伤药。

  乐遥好起来了,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都到了这般田地,老天爷怎么就不收他这条贱命?

  他自嘲地想着,是肮脏恶心到老天都不屑要了吗?

  最高兴的,莫过于胡九箫了,看到乐遥的一天比一天好,渐渐地能站起来,能走动了,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把当天讨来的半个肉馍全都给了乐遥,一个劲地催促着逼着他吃下去。

  乐遥虽好了,但还是形销骨立,沉默寡言,就像没了魂魄精气的行尸走肉,被人硬留在人世间行走,却看不到一丝活气。

  在这地方乞讨得久了,乐遥渐渐知道了这里离竟州不远,混迹于三教九流中,也能听到形形色色的消息。

  比如,东海龙王的未婚君后,句氏家主失踪了;比如,句家主的痴心追求者苍氏家主苍牧和龙王大打出手,几乎毁了半个苍府。

  各种版本各种说法层出不穷,众说纷纭津津乐道,一时间这三人的痴恋缠绵爱恨纠缠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时蓬头垢面的乐遥缩在茶馆摊子边的墙角,漠然看着地上坑坑洼洼的泥灰地。

  茶馆中鱼龙混杂人声嘈杂,入耳的却是一桌脚夫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戏笑谈说,将那故事讲得跌宕起伏精彩迭出,吸引了整个茶馆的人都渐渐静了竖起耳朵听着。

  乐遥漠然听着东海龙王云集六界的盛大订婚宴,听着苍氏家主痴情的种种行迹,心内一片荒芜,什么感觉都没有。

  或许是痛到麻木了,或许是,没有心可痛了。

  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由远及近,一伙儿人气势昂扬地闯进茶馆,四散开抓到人就拿着画像询问:“画上这人,见没见过?”

  语气间颇为倨傲,分明也是领命做事的奴才,却比谁都威风凛凛。

  近日城里倒是多了不少这些四处找人的,连出入城门都要盘查。

  乐遥离脚夫那桌近,瞥见了展开的画像。

  他看到了自己。

  一个像是小头目的,举高画像环顾四周扬声道:“家主有令,但凡见过画中人,能提供准确消息的,不论此人死活,皆赏万金!”

  乐遥的目光掠过那人绣着苍氏家徽的护卫制服,随即就移开了,又靠回污泥的墙面。

  怎么可能呢?苍牧派人来找他?找句修乐还差不多。

  “这位爷,这画上的是谁啊?”果然有人问了。

  小头目举起画像抖了抖,高声道:“还能有谁值得家主这般挂心?自然是家主的心上人,句氏家主句修乐了!”

  茶馆中“哄”地又起了一阵热议,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几乎人人都在双目放光地兴奋拍案谈论。

  小头目扯着嗓子又高喊了几句,见热浪始终压不下来,也没问出什么消息来,又举着画像高喊了几句什么,带着人去下一家了。

  沸腾嘈杂的人群里,乐遥静静地靠在墙上,蓬乱虬结的发丝垂下,遮住了沾满泥灰的脸庞。

  有人看到坐在墙角的小乞儿,用鞋尖抬起乐遥的下巴,打量几眼笑着和同伴说:“你们看,这乞丐长得和句修乐还挺像的!”

  那人收回黑色的靴子,乐遥垂下脖颈,脸色没什么变化。

  几个人哄堂大笑,一个粗野汉子吐了口浓痰,笑骂道:“想钱想疯了!拿这乞丐去跟苍牧换钱?给人打出府去!”

  众人大笑,黑靴子抛下两枚油乎乎的铜板,一行人大笑着说话远去。

  铜板打到了脸上,蹭掉了一道泥灰,露出一条白生生的肌肤,乐遥漠然抬起脏兮兮的手抹掉,把两枚弹到地上清脆作响的铜板捡起来握在手里。

  胡九箫猫着腰从巷子里蹿出来,一路小跑凑到了乐遥身边,看着乐遥的脸色低声道:“城里到处在找人,盘查得紧。”

  乐遥不言不语,胡九箫推了推他,乐遥才抬起头看他一眼,把骨瘦如柴的胳膊伸到他面前,皮包骨头的拳头一松,两枚铜板就落到了胡九箫怀里。

  九箫哭笑不得,把铜板捡起来塞进乐遥的破衣裳里:“你自己收着……我的意思是,那画上的人,是不是你?”眼角一瞟过往行人,声音越压越低。

  乐遥垂着眸子,沉默地摇摇头。

  那双明亮流转的桃花眼安静下来了,静静地注视着乐遥。

  乐遥不为所动,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即便感觉到了也没放在心上,两只灰寂无光的眸子虚茫地盯着地面上两只蚂蚁,转都不曾转动过。

  胡九箫脸上的挂着的笑容消失了,去掉了维持生计所需的面具,这种英俊风流的脸庞看起来竟也让人觉出严肃。

  他包住乐遥脏污枯瘦的一只手,注视着乐遥的侧脸低声道:“是苍氏家主,苍牧,对不对?”

  乐遥不为所动,胡九箫轻轻叹了一口气,垂下纤细浓密的睫羽,低声自语:“当时你就说过什么苍氏,没想到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你。”

  看着乐遥无动于衷的冷漠脸庞,胡九箫忍不住抱住了他,将整个枯瘦的人儿轻拥进怀里,用尽力气压住内心的激荡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带你走,咱们躲得远远的,我不会让你再落到他手里。”

  乐遥漠然看着地面,两只蚂蚁已经爬远了,眼底还是不曾波动过分毫。

  胡九箫却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直接拉着乐遥起身往城门走去。

  纤细的脖颈抬起来,灰寂的眼底总算有了一丝不耐烦的波动,但还是任由胡九箫牵着他的手,慢慢腾腾地跟在他后面。

  城门口有些拥挤,乐遥漠然望着拿着画像盘查比对的官兵,面无表情地跟着胡九箫,心内疲惫不堪。

  躲什么?跑什么?又不是找他的。早点被抓死掉,也用不着受罪了。

  胡九箫却带着乐遥堂而皇之顺顺当当地从城门口出去了。

  盘查的官兵一看两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满是泥灰虮虱的乞丐,连画像都没看,晦气地啐了口唾沫,一脚踢在胡九箫小腿上:“快滚!”

  胡九箫赔着笑,带着乐遥飞快地出了城。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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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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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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