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有一座小村庄,初时只有几户人家,也不知看了多久,慢慢变为了几十户。”
女子走到床前,从绣着鸳鸯戏水的红枕头下拿出厚厚的一沓信笺,随手打开一封细细看了起来。
王栋瞥见纸上是满满的娟秀小字,却不知具体写了些什么。
“后来有一位年轻的猎人时常上山打猎,他长得很好看、又爱笑,那笑声感觉如家乡的阳光一样温暖,似故居的泉水一样清澈。每次我都远远跟在他身后,生怕他被山中的野兽所伤。但当他有所察觉,望向我这处时,我总是快速地逃离。”
“当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手中的弓箭,还是他的眼神?”
女子一边说一边翻阅着信笺,不知读了多少封,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此时的她,如风中细柳,孤独无助,惹人可怜。
王栋未曾想过,妖也有如此这般深沉真挚的情感。
“有一天,我想去东海看看,可惜沿江游了数十里就匆匆折身返回。我不知道东海有多远、有多大,心中害怕,不敢独自前往。当回到山上时,发现那年轻猎人躺在一道崖下,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我细心照料将他救活,从那以后他便天天来山上看我,陪我吹晚风、看松涛、听江声。”
“就这样,几百年来,我不再是孤单一人。”
待全部读完后,女子轻轻一撮,手中信笺便化为湮粉。这些信,不知道她留存了多久,虽随风而散,但散不去的却是回忆。
“一日,他领着我到江边,指着停靠在江岸的一条小船,高兴地说要带我去东海看看。我们顺江而下,行了一旬时间,但因天气变幻、江上风浪太猛烈,无法继续行进,便只得折返。虽有遗憾,但他十分认真地对我说,无论这天地有多大,此生定会带我去一趟东海。”
打开床头旁的一只松木箱,从中取出一件男子的青色衣衫,女子痴痴地望着。衣衫虽已经有褪色,却保存得十分整洁。
“山下的村民发现我们在一起后,便让我俩分开。他拉着我一口气跑到山巅,笑着对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妖,但那有何妨。如果妖是噬人血肉的,那饿的时候就把我吞下吧,反正我死也不会离开的。”
女子拿着青衣,慢慢走到一面墙壁前,那处有一扇门。
“后面有一段时日他没来看我,晚风松涛江水突然就没了味道,失去了意义。我偷偷溜进村内,见他家张灯结彩,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冲进屋内时,他一脸惊愕地望向我,另有一名女子坐在他身旁,盖着红盖头。我当时脑子是混乱的,将那女子一口吞下后,转身飞入山中。”m.sttgxcl.com
女子将手放在门上,未能推开分毫。轻轻的一扇木门,此刻竟似有万钧之重。
“山下的村民们激愤不已,扬言要放火烧掉整座山,铲除妖物。他站在山脚拼死拦着,不让村民前行一步,不过大火还是燃了起来。他到我面前时,浑身已被烧伤,虚弱地对我说,你快走,找个安静的地方重新生活。”
“就这样,他躺在我怀中,永远地睡去。后来我才知晓那女子是他妹妹,他怕不能陪我长久,又为了不让村民们杀我,便想用这方法让我离去。”
门终于被打开。一具白骨安静地躺在一张石床上。
从前玉林江柜山江段,有一座临江青山,名厮守。时光渐逝,而今只余下半截枯山,山脚下的村落也早已荒废,淹没在杂草树木中,不见踪迹。
枯骨无知,如要厮守至天地破灭,不腐不休。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一乌衫,一枯骨,相顾无言。
“如果是你,该当如何呢?”女子转向王栋,梨花带雨,泪湿妆容。
“人妖殊途,但皆为有心之物,谁又能逃过千千之结?”
看着眼前此幕,王栋眼前浮现那一袭红衣,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这几年来,他已经隐约猜出了什么。
“人死不可复生,请节哀。”
“节哀,如何节哀?我未去过幽冥,不知他魂魄所在。但曾有高人言,在此守候百年,便可知晓他转生之处。”
女子轻抚白骨,神情黯然,眼中却满是爱怜,如恐惊醒他一般。
“我已等了一个半甲子,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可惜,无法坚持到那一刻了。”
她说罢便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唇角流下,她却并未抬手拭去。
“那,那能否将浮萍前辈治好?我这里有丹药。”
王栋从怀中掏出了一瓷瓶丹药。
“若不行,我去请别人炼制一些更好的,至少......”
女子微微一笑,摇头道:“妖丹已碎,再多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小公子如此有心,浮萍在此谢过,至于擅闯蛇窟一事,也就作罢。最后,敢问小公子姓名?”
“在下王栋。”
学着人间女子的礼节,她朝王栋施了一个万福。
“王小公子,你福缘深厚,可知脖中所戴青色鳞片为何物?”
“尚且不知!”
“它是真正的青龙之鳞,只拿来疗伤算是暴殄天物。这一枚小小鳞片,是化龙契机所在,是所有蛇属类梦寐以求的宝贝,若被妖物们知晓,拼了性命也会前来抢夺。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将它真正融入你的体内。”
青龙为天地间至尊神兽,遨游于各界,强大而有威严,哪有妖物不神往?
“你我妖法同源,此颗妖丹也一道赠送于你。”
“浮萍前辈,你......”
王栋浑身被一股巨力笼罩着,不能动弹分毫。只见女子红唇轻启,一颗破碎的妖丹便朝这里飞来。
青色鳞片悬浮至王栋眉心处,同时妖丹已至,碎裂消散后化为最纯粹的妖力,卷着玉片消失不见。
女子看着白骨,面目温柔,如雨过天晴、明媚照人。
她痴痴道:“我回不去故乡,便一直于此处等候,可是已经孤寂太久了。你陪我去东海,我便随你入幽冥。”
“微风,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说罢她化为一条小蛇,盘绕于白骨之上。
男子名微风,蛇妖名浮萍。
微风吹浮萍,两相不可缺。
王栋只觉体内妖力翻涌,直欲撑破躯壳,身体止不住颤抖,意识也逐渐模糊,接着便昏迷过去。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江边的乱石之上,此时夕阳西下,江风微冷。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体内混乱的妖力已敛去,识海中的妖力漩涡增大近一倍,且更加凝实。青色龙鳞静悬在漩涡正中,妖力好似也变得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无暇思虑身体的变化,王栋只是直直地望着天空,脑海中闪过乌衫女子最后的笑容,又回想起红衣女子离别时的背影,嘴唇紧抿。
一大片乌云飘荡而来,笼罩住晴空。天空变得阴沉,很快便下起了细雨。
澹澹大江去,冥冥细雨来。
不知在江边躺了多久,王栋如那嶙峋的石头一般,未曾动弹一下。
莫道年少无愁绪,不登高楼已噎声。离开容易,分别却是最难,可为何许多人都这样默默而去?
“王师弟,王师弟!”
一道人影急忙冲至,正是苏醒过来的姜南。见王栋双目无神,浑身被雨水湿透,冰冷僵硬,姜南满心担忧,抱起他便朝山上跑去。
“谢师叔,王师弟在这里。”
青云舟朝向柜山下游的映山城飞去。历练时间还未结束,但弟子们大都负伤,谢胜也不例外,且不知在山中是否会再次遇到此般凶险之事,只得暂去凡间城池歇息疗养。
那几位商人正是居于映山城。仙人斩妖除害,安定一方,能给仙人提供居所,自然是凡俗人荣幸万分之事。
山底某处传出一声巨响,随即半截枯山轰然倒塌。乱石滚落,将一切都掩埋住。
江风呜咽,细雨渐重,一位头发半黑半白的老者来到废墟前,轻叹道:“百年时间只余三年,为何要如此着急?未想到从巴峡带来的一条小小巴蛇,竟也如此贪恋人间情事。”
人、妖争斗万年,总能传唱出几首感人至深的故事,翻涌出几朵相守不渝的浪花。可人、妖和平共处的契机,又是在哪里?
白狗倒是没心没肺,在江水中欢快地游着,惊得江底的鱼虾四处逃散。
老人将手中探路的一根干枯柳枝插在地上,朝雨幕深处走去。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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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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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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