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班去了。”陆岳池稍微用手把了一下门,看着面前的女生期待的眼神觉得自己特别罪恶,补充了一句,“我叔叔他一般中午都不在家。”

  女生肉眼可见的脸上的表情有点褪色,陆岳池没怎么跟女生打过交道,心里又开始发慌,赶紧说道:“进来坐会儿吧,家里就是……乱了点儿。”

  “没事,他不在也好。”郁知宁把手上拧着的纸袋子递给了陆岳池,声音细细柔柔的,说道:“他忙我知道的,中午肯定还没吃吧,我在家里随便烤了一点小蛋糕,你叔叔说你喜欢吃甜的,我特意多放了点糖和奶油进去,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就贸然拿来了。”

  “喜欢,我都喜欢。”陆岳池才把袋子提着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要还回去,说道:“别,真别,我收您这个干嘛?”

  “没事,垫垫肚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郁知宁往后退了两步,看了陆岳池一眼,说道:“你要是喜欢吃的话就让你叔叔给我说一声,以后就还有……好了,我下午还要上班呢,我先走了哈。”

  人家不是言野,也不是自己哪个哥们儿,陆岳池都不敢把自己声音说大了,也不敢直接拉住人家,追到了楼梯口,她一个转身不见了,陆岳池只能再次拧着那个小袋子往回走。

  隔着袋子就能闻着里头的香味,似乎还冒着热气,陆岳池把纸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心情突然有点低落,连带着还没吃完的半碗饭都没心情再吃,爬到了床上去抱着枕头要睡觉。

  这就是言野跟自己说的“都说清楚了对谁都好?”

  不是自己小心眼不让他谈恋爱,是他自己说得信誓旦旦的,说什么照顾自己,对别的什么结婚生子没想法……

  嘴长在他自己身上难不成还是自己逼他说的么?

  陆岳池越想越觉得心里那口气顺不上来,默默下了床把那个纸袋子给打开了,数了数里头一共有十二个小蛋糕。

  不就是小蛋糕吗?谁不会做啊?几块钱啊这是……

  陆岳池心一狠捏了一块出来吃。

  甜是挺甜的,比那天言野给自己做的爆米花都甜,但是就是甜得牙齿疼,把陆岳池整个人都弄蔫了。

  陆岳池去角落里头把甲方寄来的零食给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就觉得这个特好吃,好吃就拍了照片,配上了人家给自己发的配文广告直接发在了自己的账号上,还没一会儿对方就把钱就打到了自己的户上。

  陆岳池看着自己账户里头突然多出来的几个零,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准备继续去睡觉,一看手机已经快一点半了,干脆又把衣服往身上套了去上课。

  一下午加上晚自习陆岳池没能好好度过,趴在桌子上没精神,班委说什么春季运动会要开始了陆岳池才举了个手主动报了个名,他别的不行为班级争光倒还可以。

  晚自习下课后,陆岳池在几个小弟的簇拥下往外走,打打闹闹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校门口。

  言野的个子放在北方人里头都算高的,一米九的一个人放在哪儿都是地标性建筑,陆岳池甚至都不用怎么仔细看就能一下在人群里找到他。

  言野忙是忙,晚上坚持接人放学那是底线,一看着自家的小孩蔫头耷脑地走出来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特别自然地把人手上拧着的包给拿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被批评了?”

  “没。”

  “那就是……”言野怎么说从警也有个小十年了,看过的人也多,独独就不能把这个满是问题的小孩的心给看透了,也就是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弯,继续说道:“被喜欢的女生拒绝了?”

  陆岳池没搭理言野,到最后又发出了一个近乎于冷笑的笑声。

  言野明白了,他的不开心源于自己。

  至于是自己的哪儿,猜不透。

  陆岳池跟在言野身边走,等到了门口才发现门还是反锁的,问道:“你没回来过啊?”

  “没。”言野咳了一声打开了楼道里的声控灯,继续去开门,“刚刚下班。”

  楼梯间里的灯也有点坏了,白中泛着黄,还有一些一闪一闪的黑影子,整个楼梯间像被泡在灯油里面一样发着浑浊的透。

  言野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些因为长久的疲惫而显露出的沙哑。

  陆岳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大了胆子,看着言野的后脑勺,轻轻说道:“叔,我想搬出去住……”

  陆岳池看到言野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偏头看着自己,沉默着没说话,良久,等到声控灯都关上了才说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搬出去住。”陆岳池微微拔高了音量。

  言野没搭理陆岳池,开门后把灯打开,看到的就是桌子上还没吃完的饭菜还有一个小袋子,言野没换鞋就走了过去把袋子打开看了一眼,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去看还站在外面的陆岳池,到底心软了,说道:“晚上气温降下来了,外面冷,进来。”

  陆岳池换了鞋往言野那儿走,嘴硬,“我不是为了这个,我就是觉得我大了,你想想,我需要有自己的空间,你也需要有你自己的私人生活,就算说我出去了,你说你要过来我也随时欢迎你来,你说要给我做饭啊什么的……都可以,我也不住特别远,就看中了街角口的房子,步行十分钟就能到,也离派出所近,要有什么事也就特方便。”

  “你考虑这个多久了?”

  陆岳池觉得自己没说什么,可是就是感觉现在言野挺生气的样子,连他身上的那种气势都起来了,都不给自己说瞎话的余地,陆岳池咽了咽口水,说道:“一下午加上一晚上,我赚钱了,我可以自己出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言野把桌子上的碗筷都带回了厨房里头,反问了一句,“饿没?”

  “有点儿。”陆岳池如实说。

  “给你下点面条吃,正好有汤,喝一点暖胃。”言野又开始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陆岳池站在原地看着言野给自己煮面条,感觉言野似乎态度没有以前那么强硬,继续道:“你说我要没成年吧你在这儿呆着还算有点理由,我都成年了,干什么事那不都有我自己的选择么?咱们折个中,你没离开秦西,就是咱们稍微隔远一点,你也别说什么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生活,都老大不小三十多了人家喜欢你就试着跟人家处一处呗,处不好那也没办法,处好了你就自己有个家庭了不是?”

  “是,你说得对。”言野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热乎乎的面条放在了陆岳池面前,轻声说道:“郁小姐那边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这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并不想去耽误别人。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如果你能够理解我的选择的话我会更加开心。”

  言野的声音似乎和平常差不多,陆岳池不能判断他心情怎么样,抬头去看言野,小声问了一句,“你饿没饿?”

  言野去给陆岳池热了热菜,又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陆岳池身边,揉了揉人软乎乎的头发,“没,你自己吃。”

  陆岳池就为这事萎靡不振了一下午,晚饭一群人去了食堂也没怎么吃,现在是前胸贴后背,没一会儿就让言野这碗肉丝汤面给勾去了神智,拿筷子挑了面就往嘴里送。

  “听你说你已经把房子的事弄好了,你约个时间,我会和你一起去检查一下那边,如果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你可以搬过去住。之后,我会在一天中尽力抽空去你那里,再就是,早中晚都给我打一通电话,手机开机,方便联系。”

  言野说话条理清晰,陆岳池觉得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条件给自己都列出来实在是本领大,就这样,更让陆岳池觉得难受,又觉得哪能有人能一下把东西想得这么周全,可能是之前就计划好了呢。

  陆岳池吸了吸鼻子,嘴里嚼着面条,支支吾吾说:“打什么电话啊……”

  “这是在你和我提出要搬出去住之后我临时能想到的几点条件,之后应该还会继续往上添加,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会考虑用其他的方式,让你放弃这个尝试独居的想法。”

  陆岳池含着一口面,偏头看言野,他表情特别认真,认真到陆岳池觉得自己做出的决定就是在无理取闹,也就是自己心地太善良,都成年了再做拖油瓶,那多叫人不乐意啊?

  陆岳池嗯了两声。反正现在自己的电话卡都跟言野的绑在了一起,连电话费都不用自己交。

  陆岳池吃面吃得急,忘了把头发扎起来,脑袋又垂着,吃了一嘴头发,心里烦,胡乱用手把头发往而后撩,马上就感觉有一双手替自己把头发给托了起来,对方似乎生怕扯到了自己头发一样,轻轻柔柔地拿了发圈给自己扎了个辫子,扎得不紧,他也不甚熟练,还是没能完全扎起来。

  能听见言野叹了口气,湿热的气息打在了自己的后颈上,他对自己说道:“我随时在这儿等你回来。”

  ……

  陆岳池说是跟着卫平安在这儿生活了小十年,结果真到要收拾东西的时候算上洗漱用品也就一个小箱子的大小就能装的下,春天的进程都已经快要行走过半,夏天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连床垫都不用带多少走。

  新地方的房东号称是拧包就能入住,里头各项东西都齐全,赚的是那些更乡下的来陪读的家长的钱,一个月还只用五百,陆岳池跟言野各摊了一半。

  就真跟家长送小孩去上学似的,言野拖着陆岳池的旅行箱,手上还拧了一大包生活用品和零食,陆岳池手上抱着一个纸盒子,纸盒子里头就是那天别人寄来的一大箱零食,就算是知道言野抗拒吃这种东西,陆岳池还是留了一两包在家里。

  要是他吃小蛋糕吃腻了也能吃点这个。

  不大,但是住一个人的话挺富足,供应热水单独记水表,附带一个小厨房,一个两米的双人床几乎占据了整个卧室。

  陆岳池站在门口看着言野给自己铺床,那样高一个人弯着腰一丝不苟给自己垫床,陆岳池突然就有点儿后悔了,刚刚想说点什么又因为言野突然地回头把说话的念头掐死在了半路,想想自己送出去的二百五十块钱心里有点不太爽,干脆没说话。

  陆岳池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怂,无法彰显自己的英雄本色,咳了一声,说道:“我可以自己来,你有事要忙你就去。”

  “目前没事,今天跟你小楚叔叔换了个班。”言野铺完床之后就往厕所去,陆岳池看着他把拨弄拨弄了煤气的开关,背对着自己说道:“想吃什么了跟我打电话,别碰煤气。”

  “嗯。”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东西么?”

  “早中晚给你打一次电话汇报情况。”陆岳池又倚在了墙边,看着窗户外头停在电线上的麻雀扑棱翅膀。

  “行,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没有?”

  “没了,你去上班……不是,你去干你自己的事去就行……”

  “嗯,明天我叫你起床。”

  说完,言野就走了,陆岳池躺到了床上去,把手机从兜里捞了出来,刷新了一下余额界面,然后把里面的一半的钱都转给了言野,对方迟迟没收,陆岳池发了个消息过去。

  [收着。]

  陆岳池觉得这个消息显得自己特别霸,就像是要去包.养了哪个谁然后给了别人一张黑卡似的,窝在床上笑了半天。

  结果过了半天言野才发来了一句:

  [自己留着用。]

  霸的突然感觉消失了。

  陆岳池静静盯着屏幕,然后就看到自己发给言野的钱又被他还了回来,甚至还多出来了一千。

  紧接着是言野的一句语音,陆岳池点开之后听到了他的声音,经过电波的传送似乎显得有些失真,“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替你存着这些钱,但是你现在一个人住着会用钱的地方很多,我不能保证随时都在你身边,所以,自己把握。”

  突然就没意思了,陆岳池继续在床上翻滚,滚了一会儿就点开了社交软件,挨个给班上那群人发了个消息,让他们提点东西来这儿,理由是“庆祝自由”。

  秦西不大,陆岳池又是一个能一呼百应的主儿,没一会儿一群男孩就提着吃的喝的往陆岳池这儿来了。

  陆岳池从床上撅起来给人开了门,一开门就是一群人,手上拧着一大堆东西,更离谱的是陈星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锅,陈星笑呵呵乐了半天,说道:“刚刚在下头碰见了,庆祝自由那不得来个大的?买了肉,咱能在家里做火锅。”

  陆岳池扫了扫他们手上的塑料袋,挑了眉毛,眼角里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结果嘴还欠了一句,“能吃吗?”

  “铁定能吃,买了底料来,就把水烧热了往锅里一丢就成。”陈星拍了拍锅底,就跟敲锣似的。

  “那行,都进来。”

  话音刚落,陆岳池听到了从楼梯口里传来的脚步声,仔细一看人都是全的,默默捏住了门口放着的一根铁棍上,等到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松了手,陆岳池回头看了看陈星,要求给个解释。

  陈星站在里头,笑着插在了陆岳池和姜临中间,笑嘻嘻,“刚好遇见,他没事干,咱们就叫过来一起玩了嘛,人多,热闹,他还带了好东西来。”

  陆岳池盯着姜临抱着的那个黑色的袋子,让人神秘兮兮地露出来了一个角,一看,是酒瓶子,还是白酒。

  这圈人里头以前聚在一起最多就是喝个碳酸饮料,没有喝酒的习惯,陆岳池倚在了门框上,听着陈星继续说:“今儿高兴嘛,老大终于搬出来了,以后就是天高任鸟飞,谁都管不着我们了。”

  “就你一个来了?”陆岳池撩了眼皮看着姜临。

  也不知道为什么姜临脸上突然就带了点红嘿嘿笑了两声,“就我一个,真就恰好遇见了我才来的。”

  “那行,你也进来。”

  陆岳池坐在一边看着陈星带着他们折腾,不是不愿意去帮忙是他们一个个的受香港电影影响巨大,非说什么大哥就要有大哥的样子。

  众人拾柴火焰高,没一会儿他们就把东西都弄好了,陆岳池就等着吃,看着自己身前那个被白酒倒满了的塑料杯,用舌头微微点了一下,辛辣的味道直接冲到了天灵盖,没忍住,皱了眉头。

  之前自己最多也就喝点度数低的果啤,一看那个包装上头明晃晃写着“五十四度”这四个大字。陆岳池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竟然直接夹了一块肉和着酒吞了下去。www.sttgxcl.com

  才喝了一口就觉得身上特别热,把外套给脱了只剩一件T恤挂在身上,手冰冰凉凉的去摸自己的脸就觉得脸热乎乎的,把手心手背翻来覆去在脸上贴来贴去,不一会儿眼睛就有点睁不开,偏偏还知道这场因为“庆祝自由”的午餐还没结束,一边听着人说荤段子一边笑。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哥,您悠着点儿,这白的。”

  “白就白的呗,我今儿高兴。”

  说是高兴,陆岳池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发堵,像是经过了酒精的刺激让整个人身子燥动起来,胸腔里头的心脏也跳动得格外剧烈,让心里那颗小小的铃铛都在不停震颤。

  没了意识之后动作完全依靠本能,也不知道到底倒进去了多少酒精,至少在陈星他们走之前陆岳池都是站着的,只有姜临一个人看出来了陆岳池似乎是有点醉了在临走之前抚了陆岳池一把结果被陆岳池一把推开。

  陆岳池似乎回归了一点意识小声说了一声对不起。

  姜临看愣了,但是没敢继续逗留,外头陈星他们又在叫唤,那是白酒,大家似乎都有点晕乎乎的,赶着回家睡觉醒一醒,姜临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就走了。

  等到他们都走之后陆岳池才把门关上顺便给门锁上了个扣,昏昏沉沉往床上走,直接把整个身体都砸进了棉花里,再也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朦朦胧胧觉得记忆回到了自己父母被带走的时候。那时候住在老居民区,自己的家在巷子的最里头,那天是自己回家太晚了,警车上头的蓝.灯和红灯把灰白色的墙壁都照得特别有光彩,就像是理发店门口亮着的小灯一样,很快,一群穿着警服的人从巷子口里走了出来,把自己的爸爸妈妈给带走了。

  一条小巷,是自己走不完的距离,追不上谁,也无法仅靠眼泪就将水挽留。

  紧接着许多人守在小巷口不让自己进屋,是来追债的,追着自己满街跑,打得特别疼,最后是自己一个啤酒瓶让他们消停了。

  兴许是那个酒瓶子把自己脑袋砸坏了,不然那天自己得了一百分的奖状就该被贴在墙上,和原先得到的奖状贴在一起,家不大,但是很温馨,一家人挤在一起睡觉,床的对面就是贴满金色奖状的墙。

  陆岳池睡得不安生,身上全是冷汗,奖状上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刻版一样浮在自己的眼前,悠悠睁开了双眼,只是脑袋里头还是混沌一片,恍惚间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陆岳池吼了一声,“别他妈吵。”

  敲门声停了,紧接着手机又开始震动,陆岳池根本就不想动,不想知道手机在哪里,也还是没有任何清醒的意识,只是手机一直在振铃,振到心烦,陆岳池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大骂,对面就已经传来了声音,唯一一句话,“开门。”

  这个声音很熟悉。

  虽然陆岳池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却能感觉到一丝存在于自己周围紧紧包裹着自己的安全感,拖着疲乏的身躯摇摇晃晃走下了床,给人把门打开了。就是打开之后对方没说话,陆岳池还以为自己开错了门默默抬起了头。

  言野没有等到陆岳池离开后的第一个电话,于是自己打了过去,无人接听,当了这么多年刑警,第一刻想的是事情的最坏结果,好歹冷静下来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陈星的电话给人打了过去,是陈星的父母接的,言野才知道陆岳池今天跟人一起喝了酒。

  在闻到了陆岳池身上的酒味之后确信——

  喝的酒还是白的。

  还没穿鞋。

  言野有心生气结果还是认输蹲在了地上随便捡了一双拖鞋要人穿上。

  没醉酒的时候人就不好照顾喜欢闹腾,醉酒后时候就变成了难伺候2.0,抵死不愿意抬脚,圆圆的脚趾都让瓷砖冻成了粉红色结果还一直往后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你谁啊?你干嘛?”

  言野没回答,下一秒就发觉陆岳池似乎要直接抬腿踢自己一脚,言野下意识抓住了人的脚腕,格斗招式里头说这样的姿势会让对方站不稳,按照格斗招数来说下一秒就是直接把人摔在地上,这已经是成了惯性。

  至少是言野还没被陆岳池鼻息中的酒气给弄醉,等到陆岳池站不稳的时候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能感觉到陆岳池微微的挣扎,言野没在意直接把人给丢到了床上,然后就听到人娇滴滴地叫了一声疼。

  言野这才发现自己还一直抓着陆岳池的手腕,一松手上头就有红痕,他像一只小猫一样缩在了床上把手伸到了嘴巴给自己吹气呼呼,眼角似乎还闪了一点儿水光。

  好像是因为他喝醉了酒似乎哪里都是软乎乎的,包括性格。

  言野就算有再多的气也不能对着他发,只能把被子从他身体下面拽出来给人包成了一个饭团,“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你——”

  陆岳池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彻底把自己的下半句给扼死在了摇篮里头。

  本来人就长成了这样一个样子,平常凶巴巴的时候能让人忽略了,等到这个时候才能让人发现他长得清秀,那双眼睛蒙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眼神迷离眉头皱着的,白皙的一张小脸现在微微发红,紧抿住红润而饱胀的唇,因为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又不敢大喘气,偶尔漏出一些甜腻的声音。

  言野叹了口气,只好在尽量避免触碰他的情况下给人把被子裹好,喝酒了之后再吹风那必然要生病。

  平常没有这个机会细致观察,就现在,言野觉得其实奶黄色的头发很衬他,他白,就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喜欢留长头发的爱好,可能就跟电视上那些艺术家一样,也可能就为了遮住他头皮上的两道疤。

  就臭美。

  陆岳池哼哼唧唧了半天,一点也不配合言野,要把被子从自己身上踢下去,被言野指了鼻子警告,“别动。”

  肉眼可见陆岳池被吓得一缩,眼神聚焦在了言野的手指间上都成了对眼,漏出来了可怜巴巴的一声好。

  言野本来以为这样就能让陆岳池消停,没想到的是在自己放松了警惕之后陆岳池微微扬了脑袋一口衔住了自己的手指,细细的白牙在咬住指骨,舌头也在里头作乱,言野懵了,能感觉到舌尖停留在指甲盖和下头相连的肉中间轻擦,带给人酥酥麻麻的感觉。

  心里也突然有点乱,言野赶紧要抽出手指,结果又被人捧住了手,陆岳池在自己手上蹭了蹭,带着点小奶音,“凉凉的,舒服。”

  言野刚刚从外头进来,手肯定有些凉,再说就算是不凉也比喝了酒之后身体发热的陆岳池凉,言野听到陆岳池这么说赶快用另一只手去试陆岳池额上的温度。

  没发烧。

  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要把那只被陆岳池紧紧捉住的手抽出来却像是再也不可能,言野只好凑近了陆岳池的耳朵,再用手去轻抚人的脊背,说道:“乖,我不骂你,你高兴喝了酒,我没意见,松手,听见没有?松手。”

  “我不……”

  言野突然发觉那个瘦到能轻易摸到人脊椎骨的人身体有些颤抖起来,仔细一看,枕头上已经多了两块水痕,一颗一颗金豆豆就从人的眼睛里头滑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滚,下唇让他咬出来了一条细细的银线,漏出一些呜呜的哭声。

  完了。

  自己把他弄哭了。

  言野如是想到。

  可是完全不会哄人。

  言野只能学着电视剧里头哄小婴儿一样去拍陆岳池的后背,现在他哪是十八啊,现在连赵大妈家里的三岁热得快都不如。

  陆岳池身上的酒味浓到言野都无法判断他喝了多少,只想着要是不跟他把这个酒解了他明天还要上学,难不难受还要另论,必然起不来。

  等到人稍微安静了一点儿之后言野就要起身,结果陆岳池又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手,还像是觉得不够翻身把整个手臂都抱住了。

  言野不敢跟陆岳池对着干生怕自己手劲大把人又给弄伤了,只能顺着他的姿势来,结果他这么一翻身,言野近乎半个上身都压在了陆岳池身上,只能靠另一只手勉强在两人中间撑出来一点空间。

  怕伤着他眼睛所以没开灯,晚上八.九点的样子,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外头的月光,洒在陆岳池身上让他皮肤显出一点幽微的玉色,头发被压在床上,汇聚成一道金色的瀑,更多发丝胡乱黏在脸颊上,睫毛也在微微抖动,嘴里念着一些类似于爸爸妈妈别走的句子,最后一声不知道在对谁说,没有主语,只有一声“别走,求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言野的掌心再次湿润。

  招人疼是招人疼,也正是因为招人疼所以才知道这醒酒汤怎么都要做了给他喝,言野不想负了使命,继续抽手,说道:“乖,我给你弄一点醒酒汤来,松手。”

  陆岳池懵懂去问,“醒酒汤……是什么?”

  “解酒的东西。”言野继续说道。

  “甜吗?”

  “嗯,甜的。”言野用另一只手去掰陆岳池的手指,轻声道:“松手。”

  陆岳池忍不住去贴近身上的那个人,他身上带着寒气,冰冰的,很舒服,还有一点儿香味,听到他说要走,陆岳池当即又扁了嘴,狠狠打了言野一下,言野没能料到会有这一遭,失去了支撑直接压在了人身上,软乎乎的,陆岳池轻轻哼了一下,言野急忙要撑起来,结果唇好像触碰到了一个比他身体更软的东西,上面除了溢出的酒香以外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令人迷醉的香味。

  懵了。

  紧接着言野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唇让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舔了一下,舔了一下还不够,还有第二下第三下。结果最后还遭了人的嫌弃,他直接把自己的脸推开了,砸吧砸吧了嘴,“好热,也不甜,不好吃。”

  陆岳池翻了个身,终于放过了自己的手,结果自己下唇上湿润的感觉却是不可避免,似乎也被他沾了酒气,带着一丝腥甜与醇香,而手指上还有他所留下的淡淡水痕。

  房间里突然静得可怕,可怕到言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言野伸出了舌间点了一下手指,又在接触到的那一刻立马缩回去。二话没说,言野去了洗手间,打开了洗手池在里头捧了水洗了一把脸以达到让自己清醒的目的。

  陆岳池习惯把钥匙放在鞋架上,言野拿了钥匙就出去,找了一家水果店买了一些酸的水果回来,春寒依旧料峭,夜晚更甚,去了外头吹了一趟风把言野混乱的脑袋终于吹得清清醒醒,一回来先去检查了陆岳池的情况,再就去厨房里把果汁榨出来熬成汤端着醒酒汤往房间去。

  陆岳池醒着的时候就是哪怕酸一点的东西都不碰,现在醉酒了,人也变得更娇气了,抵死不愿意喝言野手中的东西,一双手伸直抵在了言野的胸膛上。言野知道陆岳池现在怕是压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他还是摆出来一副“我好可怜你疼疼我”的表情出来。

  让人觉得心软,好像他下一秒又要哭。

  言野把整个人扶着坐了起来,板正了脸,命令,“喝。”

  这样的语气又把陆岳池吓了个半死,伸出两条细腻的胳膊来就要抱住言野,言野躲不过,只能任凭他环住了自己的脖子,两个人隔得极近,交换着气息。

  陆岳池用舌尖点了点碗里的液体急忙缩了舌头,嘴微微张着,因为酸味的刺激从嘴角溢了一些清液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你骗我……好苦……骗子……”

  陆岳池急着要逃离开,分明是他自己抱住的言野,现在两条手臂却像是自己锁住了一般解不开,急得小嘴一撅,看向言野的眼睛里都染上了一些埋怨。

  这样的表情让陆岳池整个人都好似带着一丝……清纯的欲,连眼角边上的那颗小小的泪痣也没能避免被添上色彩。

  言野不能发觉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即便是发现也全部归咎于是陆岳池的任性让自己生气和担心。

  已经不清醒到连酸和苦都分不出来了么?

  言野叹了口气,拿了兜里的大白兔奶糖出来,连哄带骗给人把醒酒汤喂下去了一半,陆岳池的小脸已经皱得不能看,偏偏一双盯着奶糖的眼睛里头放出来精光。

  言野只好把奶糖拆开了给陆岳池喂下去,又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陆岳池绵软的小舌,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好似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陆岳池吃到糖了就开心了,眼睛都笑成了小月亮,心满意足地就要把被子拉好了睡觉,言野怕糖堵着他的喉咙,等到奶糖被人吮化了叫陆岳池长大了嘴巴检查了一遍。

  通过了检阅的小陆同学的骨头像全部消失了一样,甚至也靠不住床头,言野只能用手给人垫住了脑袋辅助他自己钻到被子里去,看样子是手脚都蜷缩起来缩在了一起,床上鼓起来了一个小小的山包,活像一只小奶猫。

  言野坐在床上,还能闻到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呆滞了一会儿,到底把陆岳池的手机给拿了过来,正是因为熟悉他,所以只在试过几次密码之后找到了正确的那个密码。

  密码是卫平安的祭日。

  小孩就是这么招人疼,一点不给人恨的余地。平常像是什么都不在乎,自己背地里伤心难受。

  言野不是不知道陆岳池在想什么,他怕他拖累了自己,可是他又怎么能知道这一切的隐情。

  言野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到手机的屏幕自然暗下。

  是自己欠他的。

  思前想后,言野给他定了三个闹钟,每个闹钟相隔五分钟。

  没有窥探他任何隐私的意思,把手机给人充上了电。

  陆岳池身上都是汗,黏黏腻腻的,言野甚至想过要不要烧一点水来给他擦擦身子,就像自己以前在学校里头帮受伤了的室友擦一擦身子一样。

  可是这两者的性质好像不一样。

  具体是哪儿不一样言野自己也说不出来,继而又想到了那个奇异的接触,心里就像被人点了一把火似的有些焦躁,再去接触他的皮肤总觉得自己的指尖也跟着发烫。

  清醒的脑袋再次被充斥房间的酒气惹乱。

  言野看了熟睡的陆岳池一眼,帮他把被子里三层外三层全裹在了他的身上,抹去了自己来过的所有痕迹,最后离开。

  *

  陆岳池是被闹钟吵醒的,在把第一个闹钟关掉之后还没彻底回归睡眠,下一个闹钟又响了,陆岳池无奈只能从床上爬了起来,外头已经大亮,陆岳池看了一眼闹钟,显示的是五点半。

  坐在床上仔细回想,回想自己好像是喝醉了酒,除了脑袋以外身上就是酸酸疼疼的跟在睡梦中跟人大战了三百回合似的,没想过自己酒量这么好,能在睡觉之前还有意志力去定了闹钟还把被子全部拧了出来裹在了身上,没让自己半夜冻死。

  一切都还挺好,除了自己身上那一股让人闻了就得呕吐十公里的酒味。

  窗帘都被紧紧拉着,陆岳池下床,边走边脱,脱下来的衣服就直接甩到了地上,进了浴室就开淋浴,水直接打在皮肤上,整个身体都被湿润的水汽所包裹,很舒服。洗完之后随便抓了一个背心套在了身上,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回走,然后突然意识到了昨天晚上自己还没给言野打电话。

  明明不是什么必须的事陆岳池突然就觉得有点愧疚似的,默默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开头依然是非常俗套的一个喂字。

  对方接听得很快,似乎就跟等着自己撞到树桩上似的。

  “起了?”

  “嗯啊,起了。”

  陆岳池等着言野回应自己,结果听到了言野那边的忙音,还有翻阅纸张的声音,陆岳池赶紧说道:“昨天搬家,累了,五六点就睡了,忘给你打电话了,没事吧?”

  “没事,你去上学。”

  “那什么——”

  陆岳池因为觉得自己干了错事跟言野说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不知不觉就停下了手上擦头发的动作,冷空气一吹,头顶一凉,话还没说话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言野终于说了话,“今天阴天,气温会降,记得多穿点,保暖。”

  陆岳池抠了抠手机壳,“那你忙吧。”

  “好,你挂。”

  陆岳池把电话给挂断了,松了一口气,似乎他什么也不知道,万一他要真知道自己喝酒给喝醉了指不定要把自己训一顿,拖着他又长又臭的裹脚布给自己灌输什么大道理。

  陆岳池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包一拎,走去学校。

  *

  教室里,一群人凑在一起聊天,完全不顾黑板上端端正正的用粉笔写着的“激情早读”这四个大字的感受。

  潘诚直接坐到了陆岳池的位置上,拿着笔就开始在陈星的背上戳,“你知道吗?又出事了。”

  陈星一回头,就看见了潘诚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直接拿手上的英语书敲了潘诚一脑袋,“出什么事了?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吓我行不行?要说快说,不说拉倒。”

  “附小有个小孩没了,他妈也没了。”

  “靠,你说些什么啊,晦气不晦气?”

  “真人真事,我爸跟我说的,他说有个小孩跟他妈一起都没了,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是老师发现的,小孩没去上课,家长电话也打不通,报警过去的。”

  “那小孩爸爸呢?”

  “离异家庭,他爸早没了。”

  “卧槽,你别吓我,别是什么进去的贼干的吧,我胆子小,老白那件事我还没过去呢,你可别在这儿给我煽风点火,我要香消玉殒了全是你辣手摧花!”

  “你学老大说话说的没那个意境!”潘诚转了转手上的笔,继续说道:“秃儿,我跟你说,我还听到了另一种版本,你想不想听?”

  “你说呗。”

  “那我说了你可别跟老大说,我怕他听了难受。”

  “你要说快说,急死我了啊啊!”陈星被潘诚吊的心痒痒,腿也开始不停地抖开始进行缝纫机大业,举起手来就发誓,“我发四,我真发四不说,求您了,哥,跟我说,爸爸,爸爸,您说,您说!”

  “我听说啊,前段时间那个妈妈打了儿子一顿……也有人说。”潘诚压低了声音,把嘴往陈星耳朵边上凑,“有人说是——”

  “说是?”

  “说是——”

  话没说完,潘诚和陈星两个人就感觉又一个重物砸在了桌子上,一偏头看到了陆岳池的书包,一抬头看到了他一张凛冽至眉眼都似覆上寒霜的表情。

  完了。

  陆岳池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挑了挑眉,“说是什么?”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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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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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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