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人一声‘哇’,围观众人一阵‘呕’!不少人受不了地干呕转身,甚至有胆小的宫女低声尖叫起来——
只见,在咒符围成的圈儿里,‘乔夫人’双手撑地,大嘴横张,身体一纵一顿,正大口、大口往地上吐着乳白色的‘长虫’,那虫子手指粗麻花状,小蛇一样长短,一股一股,往外掉,虽看不出头,却能看到落地还在挣扎扭动!
骨蛊之虫,以人骨为食,从米大一点儿长成如今这样,不知在这人体内已寄了多少年。如今,蛊虫被逼出了体外,她整个人也如泄气的皮球般整体缩了何止一圈儿!尤其是那张脸,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好似一瞬间被抽掉了面骨,脸上的肉无以为支,软耷耷地垂了下来——
这一幕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
高悦站在周斐琦身侧,看到这一幕都难以抗拒生理反射,捂着嘴干呕起来!周斐琦忙揽住他的肩,轻轻为他拍背,悄声劝道:“受不了就别看了!”
高悦眼角含泪,摇头,“我没事儿,就是太突然了。”
确实太突然了。在场的所有人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好好一个礼部尚书夫人,竟然会是这样的‘怪物’?!!胡公公腿脚不便,突遇此变,被两个徒弟抬着走得慢,此时回身一看,吓得浑身一抖,尖声喝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可算是替所有人问出心声,大家不禁竖起耳朵等一个答案——
而‘乔夫人’这会儿好似是顾不上回话,她吐出了那一堆长虫后好似连同神魂都一同被虫子带出来了,身体撑了几息,手臂一软立刻向地上栽倒——
好在,赤云道长这会儿念完了咒语,手腕一甩,那张红到发亮的符纸被他稳、准、狠地甩到那滩恶心至极的白虫之上,眨眼间一团红光骤亮,竟是把那团虫子给点燃了!红色的火光中,能听到‘兹啦兹啦’的烧肉之声,还能听到如幼兽般尖细锐利的嘶鸣,不用问这知道,这必然是那虫子发出来的嚎叫!
空气里飘荡开一阵尿骚味儿,竟然是个小太监被吓得直接尿了裤子,众人连忙掩鼻轰他滚蛋,小太监边双腿打颤地后退边哭边喊:“娘啊,太可怕啦,太可怕啦!”
眼见乔夫人快要磕到地上,一柄拂尘抵住了她的肩膀,而后拂尘翻转,在她周身各个大穴上一通飞点,乔夫人便又弹坐了起来。
她似乎是想昂起脸来,可脖骨似乎又不堪脸上肉的坠重,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能抬起那个头,但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只是因肉堆在嘴下,声音出来之前势必会先吹开嘴唇,这一句话杂音太多,站在外围或是耳朵不大好使的人很难听懂,但赤云道长周斐琦和高悦包括离得最近的胡公公都听清了,她说得是——
“姓简,道长别来无恙。”
高悦一瞬间,脑中飞转,立刻明白了这人是谁——王简氏!
这才是真正的王简氏!
也就是说,当初在王美人父亲蓟城太守府里抓到的那个王简氏是替身!为什么会在那里放个替身?当然是为了把王美人这颗弃子的价值发挥到最大,给追查后宫蛊虫案的人造成一种假象,王美人除掉之后,连同仙人送子案,沽城蛊虫案等一系列案件也就全部终结,王美人的父亲即是操控这一系列的幕后黑手!
那时候,就算是赤云道长估计也想不到,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手里竟然还有骨蛊之境这张牌,而借着这张牌,这个王简氏不但如画皮之鬼般换了一副新面孔,更是再度潜回了京城,继续藏在暗中兴风作浪!
从始至终,那一伙人就没打算放弃对皇宫的渗透!而他们的手段,也一直没有改变,用蛊!区别只是换了几种不同的蛊虫而已!
至此,高悦也总算明白了,当初白家客栈里,那几个伙计说的白家阴人可随意更换身份之说,是怎么实现的了——有了这个骨蛊之境,身份都不需要造假,只要把脸一换,原主一杀,身份、檔籍所有的一套都是真的,谁又能想到皮肉之下骨可移这种匪夷所思的操作呢?
可叹,这一系列事件中,被罔顾性命的那些冤死之魂!
而今日,这个王简氏竟冒充乔夫人要将这面镜子送给高悦……
王简氏是个女子,高悦是个哥儿,很明显有人想要高悦这张脸,但换脸之人必然不是眼前的王简氏,或许是个男子,或许是个哥儿……
信息量如暴涨的海水瞬间就冲满了高悦的大脑,他正飞快得梳理着层层脉络,根根线头,就听那边的赤云道长冷冷地开了口——
“原来是你。”
这个王简氏还真和赤云道长认识?!现场之人无不惊讶,赤云道长却又说了一句:“当年贫道一念之善,念你还是个娃娃,留了你一条性命,是望你此生向善,不要再如你那师傅似得,干尽人间阴损事。真没想到,你竟比他更不堪!”
“哈,”王简氏大概是想笑,可惜,这一声只吹动了嘴边坠肉晃了两晃,她道:“我当年求你收养,你却嫌我是个女娃不肯留我,你可知我是如何活下来的?!道长,你本不善,又有何资格劝人向善?!今日既落到你手里,我只求一个痛快——”她说着,眼中凶光一闪,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竟然抬起了一手去拔发簪,看那架势,竟然是想自尽!!!
这怎么可能?不要说赤云道长就在她旁边,就算是皇帝暗中带着的暗卫队们也不会允许她这个要犯,就这么死了!
‘咔嚓’两声——赤云道长收回拂尘,王简氏双臂被卸掉,人也跌倒在地——紧接着,赤云道长的拂尘又在她身上点了数下,竟是封住了她部分经脉,这次她就算是想咬舌自尽也做不到了。
周斐琦回身对梁霄道:“押进天牢,严加拷问。”
梁霄立刻带着侍卫,拿着绳子向王简氏走了过去。他们将王简氏捆猪捆羊一般捆了个结实,又用一根木棍抬着,出了良人所的门。众人连忙往两旁避让,周斐琦将高悦挡在身后,却听高悦冲着王简氏喊了一声:“真正的乔夫人在哪儿?!”
王简氏道:“在宫里,我不知在哪儿藏着。”
“谁藏的?”
“我不知。”
看来她在这次事件中也只是个执行者而非策划者。众人闻言不免唏嘘——这乔家,也真是太倒霉了!
侍卫们抬着王简氏往大狱的方向走远,高悦刚说完让众人散了,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寻声望去,是个小太监,那小太监跑得或许太急了,脸上是惊恐交加的神情,三步一摔五步一跪,跌跌撞撞终于跑到了皇帝近前,噗通一跪,大声哭泣,道:“陛下,不好了,颐和轩里有妖怪啊!!!”
周斐琦面不改色,对刚收完法阵的赤云道长说:“道长,去颐和轩看看吧!”
帝王移驾颐和轩,留下景阳宫的众人心有余悸。良人所的小院子一下就成了洪水猛兽,一时间谁也不愿再踏进一步。高悦随周斐琦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之前他让齐鞘躲在屋里不要出来,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良人所恐怕要封禁一段时间了,他跟周斐琦打了声招呼,忙返身回去,在一众人等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抬脚踏进良人所,敲开了齐鞘的房门——
齐鞘刚才在屋里也看到了外面的事情,这会儿见高悦不顾风险回来找他,心里暖,眼里急,一把拉开门,焦急道:“你回来干什么?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虫子!”
“你现在就搬到前面景阳宫的偏殿住吧,这良人所不安全,我不放心你!”
“唉,你真是……”齐鞘感动得泪花儿都出来了,却没哭,揉了把脸,回头对小六子道:“赶紧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过去!”又催高悦,“你赶紧去出吧,别在院子里站着!”
高悦对身后跟着的小幸子道:“你帮齐良人收拾一下,让小福子把前头的偏殿也收拾一下。替我安顿好良人,可不准怠慢!”
小幸子连忙应道:“主子您放心,咱们跟齐良人一直就是一家人!”
高悦点了点头,又嘱咐齐鞘:“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周斐琦让梁霄带着赤云道长先去了颐和轩,这会儿他站在良人所外面,等高悦,原本他脸上一直也没什么表情,可听到高悦最后说得那句什么‘等我回来’也不知皇帝陛下是怎么了,反正宫人们发现陛下好似不大高兴地皱了皱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高悦一出来,就被周斐琦紧紧拉住了手,他还以为周斐琦是担心那院子里有残余蛊虫,还安慰周斐琦,说:“我没事儿,你也看到了,那蛊虫被赤云道长给烧成灰儿了,一条漏网之虫都没有!”
周斐琦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说:“一条虫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高悦:?
这人怎么了?我不过一转脸儿的功夫,谁惹他了,怎么还阴阳怪气儿起来了?
他不由细细看起了周斐琦,发现他的眉宇之间都是困顿疲惫,这才意识到周斐琦大概是困的,宫里京城出了这么多事,周斐琦可能又被迫工作狂,连轴转,没睡觉,这可不行,就算现在还年轻能挺住,但总是睡不好上了年纪身体早晚出问题——
唉,自己的男朋友,还是得自己疼啊!
于是,高悦就凑到周斐琦耳边,小声说:“你一会儿抽空,睡个觉吧,不要仗着年轻总熬夜。”
“那你陪我吗?”周斐琦也小声问,眼睛还盯着高悦看。
“陪叭。”高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如此说。
这回,周斐琦笑了——因为,高悦的耳朵红了。但他也知道,眼下这个形式,他这一觉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睡上了。
颐和轩。
小太监口中所谓的妖怪,不过是三具如王简氏那般骨蛊之虫吐了一半,卡在喉咙里,却瘫软在地,如长舌之诡的三个人!除此之外,他们这院里还有个嘤嘤怪——月亮的哭声震天动地,相当于比良人所那场,多了一个伴奏的!
大概是因为人数多,带‘音响’,又有‘外宣’,因此这一场的场面确实比刚才那一场看着场面更大,对视觉的冲击力自然也更强!
只见,颐和轩不大的院子里,月尚人站在石桌上张着大嘴哇哇哭,石桌下面的地上,横、斜、侧卧着三个大张着嘴呕吐的人。那三人的嘴里,此刻均露出一尺之长,麻花状,乳白色的长虫,那长虫不断地在翻腾挣扎,好似不甘心就这样脱离三人的体内,想往回钻,而三人却不知在什么力量的作用下一个劲儿地往外吐——
场面堪称惊心动魄,简直令人汗毛倒竖,脚底发麻!
赤云道长先一步赶到,手里拎着的那面骨蛊之境,如今又被他架到了一个阵法之上,阵法被红符点燃,这会儿正烧着那面镜子,镜子里隐隐又传出了嘶鸣之声,看来这里面的母蛊可不只王简氏假扮乔夫人那一只,果然是被装了数只进去。
高悦和周斐琦后脚赶来,一看地上那三人,高悦脑海里的线头就又连上了一片,因为这三个人是——百羽鸣喧!百羽姐姐!还有那个不太懂礼貌的小太监小盏子。这三人中,以小盏子吐出来的麻花虫最为粗、壮,竟是比刚刚王简氏那些看着还要大两圈儿,可见这人中蛊时间要远比王简氏更久!
中蛊时间越久,接触到的机密就可能越多,那一伙人姑且以‘白家’代称,他们操控蛊虫作乱后宫,行迹可追至嘉懿元年,也就是说自从周斐琦登基之日起,就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夺他的皇位,这个人是谁?最起码从高悦这儿来看,很难不令人往前科累累的大皇子身上想,尤其是,如今查出了骨蛊之境这个‘道具’!
因此,高悦小声跟周斐琦说:“要不派人去灵隐寺看一眼吧,那人说不定也是个替身呢?”
闻言,周斐琦眸显寒冰,手指向着虚无的空中抖了两下,发出一个没人读得懂的信号。
而高悦这时再看地上的三人,想到的却是,之前忘记听谁说过,百羽鸣喧曾放出豪言,中秋之日他要和陛下一起吃月饼——今日便有人给高悦送骨蛊之境想要取他这张脸,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无非就是,扮成高悦接近皇帝,至于接近了想要干什么,除了弑君夺位窃取大周江山,好似也没有比这个更刺激的了吧?!
有人或许会问,要杀周斐琦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直接下毒行刺难道不更直接有效吗?凭高悦对周斐琦的了解,他能在大周活到二十岁,这些年被下毒被行刺被暗算的次数绝对少不了,可他依旧稳稳坐在皇位上,那只能说明两点,其一,下毒行刺这种招数放在周斐琦身上已经不好使了,周斐琦这些年甚至不进后宫不沾美色,整个人活成了一具行走的铜墙铁壁,令想要害他的那些人一筹莫展;其二,想要害周斐琦的那个人,由于某种限制,只能以这种暗算的方式对周斐琦出手!那么那个人是想借那块月饼给周斐琦下蛊,间接控制他,还是想借那面镜子假扮成周斐琦取而代之?
这些恐怕就要审一审百羽鸣喧这几个人了!当然眼前这几人是不是真的百羽鸣喧还两说!
在沽城时,高悦就听说过百羽鸣喧,那些人们都在议论,说这个百羽鸣喧去年还扬言非李景不嫁,今年就同意入宫参选了,真是善变!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恐怕真的百羽鸣喧就被掉了包,原因很可能就是他长了一张和宫里某个妃子有几分相似到底脸,说起来,这个千岛国第一美人也真得够惨的!
那个所谓的巴掌脸,恐怕也是中了骨蛊之境后才变成那样子的吧?因为高悦发现,那脸的大小和那面镜子的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如此看来,当初乔环把百羽鸣喧的画像剪下来,是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可是,颐和轩里中蛊的人明明有三,乔环那天的画里明明还有百羽姐姐,他为何单单把百羽鸣喧剪了下来,他到底是想要预示什么?
还有真正的乔夫人现在在哪儿?真如那个王简氏说得,被藏在宫里吗?
高悦心思飞转。
赤云道长拂尘翻飞——
法阵在地上三人间一个接一个地开启,符纸唰唰挥洒,众人只觉得眼前数道金光闪过,夹杂着拂尘抽打在身体上的重音,没过多久,杂乱的颐和轩里就传出了阵阵惊天动地的呕吐声,伴随着血肉撕裂的闷响,那几条一直卡在三人嗓子眼儿的麻花虫终于被他们吐了出来,只不过,同时带出来的还有一口一口的鲜血!!!
赤云道长见此,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又掏出一把蓝色符纸往几人的周身大穴上打去,然而除了百羽姐姐其余两人身上根本贴不住咒符,那蓝色的咒符撒了一地,遇血就嘭一声自燃了……
“道长?不要让他们死啊!”高悦连忙喊了嗓子。
赤云道长回头道:“蛊虫拔心,贫道亦无能为力。真是作孽!”
“什么意思?”
赤云道长说:“这俩人的骨蛊之虫是由心脏植入,拔蛊即是拔心,蛊脱人亡,人死蛊灭。”
高悦心想,这特么也太狠了!做出这事的人简直善尽天良!然而,由此可见,这两个人一旦失控,对‘白家’来说也绝对是有很大风险,因此他们才会被这样恶毒的方式种下蛊虫。他们一定知道很多核心情报,若早知如此,就应该先审后杀,唉,失策!
但是,百羽鸣喧就这么死了,高悦实在有些不甘心,于是,他问赤云道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一下,我有话要问他!”
他指着百羽鸣喧,而就在这时,那百羽鸣喧突然抬起头来瞪向高悦,随即张开坠满肉褶和鲜血的嘴,咬着牙一手卡到自己的脖子上,众人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他竟然拧断了自己的脖子,至死睁着眼睛,眼里全是满满的戏谑——
——望着高悦……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高悦也愣住了。
还是周斐琦用力握了下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就听周斐琦道:“这人应是个死士,甘愿为主而亡。”
“也就是说,他可能不是百羽鸣喧?”高悦问。
周斐琦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百羽姐姐身上的蛊虫被除净,人却如一滩软肉般瘫在地上,动不了。周斐琦对梁霄道:“把她关进大狱,严加拷问。”
梁霄招呼侍卫,立刻又拿着绳子,捆猪羊般将百羽姐姐五花大绑,一根木棍抬走了。
至此那面镜子的红光却还在烧着,而这个现象说明,由它操控的‘替身们’还没有全部找到。周斐琦当即下令,后宫、平京立刻全面搜捕口吐白虫之人——
这道令一下,皇城内侍卫、暗卫、太监、宫女集体行动,平京内外守备营、北衙禁军、南厂戌卫全城搜捕!一时间,平京都刮起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烈风,好似要将那些常年寄存在最阴暗的犄角旮旯里的灰尘都一次性清扫干净!
不明内里的百姓们,只当是大朝贡在际,朝廷这次为了八方来使的安全,启动了前所未有的护卫之力,不少人还因此高兴,跟往来商客吹牛——看,我们平京的治安,做得多好!
直到,平京城门全面关闭,百姓们才渐渐纳过闷儿来,这个封城好像不只是常规操作了吧?
于此同时,使团驿馆,也被卞易带领守备营的兄弟们给全面围封起来,名义上的护卫,实则是严密监视。
平京封城,城门齐关之时为申初二刻。未正三刻(相当于半小时前),一辆马车自青龙门处登记,禁军仔细搜查未发现可疑人员和物什,顺利放行。
这辆马车不疾不徐向前行进,穿过数片田地,驶上官道。马车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那赶车的小哥问车里的人:“公子,东、南、西、北走哪边?”
“去白古县哨营村吧。”
赶车小哥一声‘好嘞’马车向东又行了数里拐进一条山间小径,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庄口那一户的门口放着几个大水缸,有个阿婆正在往水缸里腌咸菜。
车里那位公子这时发了话,“停这儿吧。”
马车停在了拐角处,车帘挑起,再无人声。直到那阿婆抱着竹筐进了院儿,那公子才再次开口,“你去把这个包袱放进那个咸菜缸里,快去快回。”
赶车小哥听话照做,动作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他跑到那户人家门口,轻轻掀开水缸,把包袱放进码得整整齐齐的白菜上,又轻轻放下盖子,再跑回马车,全程几乎无声,可见功夫了得。
他问:“公子,这回往哪边走?”
“往北。”
马车原路返回到那个十字路口,这次向北行去。
赶车的人又问:“公子,陷在京里的阴人都会死吗?”
“会的。”
“还救吗?”
“不救了。”
“那我们这次不是赔了?”
“所以要去讨回来。”
“哦,那我们走快点儿吧。驾!”
马车绝尘而去,在官道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sttgxcl.com
……
皇宫。
自赤云道长红火烧镜开始,宫里又发生了两起,口吐白虫的怪象,一个是御书房的太监小喜子,另一个是新上任的档籍所掌事。
这个小喜子中午才刚抱过高悦大腿,当时高悦便对他心生疑窦,只不过,那时听周斐琦说是李家的人,他便没有多说,可是现在,连白虫子都吐了,这就算是太后的亲儿也不可能再坐视不理了。而档籍所的这位新管事就更别提了,这个人选,高悦曾经提交过一版用人名单给太后,被太后给毙掉了一批,那批人里就有档籍所的掌事之职位,后来这事儿太后安排给了淑贵妃,这个人选肯定也是用得李家的人,如今看来,就算是李家的势力,也早已被‘白家’渗透甚深,以后像御书房和各所掌事这种重要职位,就算是太后、是李家势力,也不可轻易放松警惕了!
然而,这两只蛊虫除掉之后,红火烧镜依旧未灭!
守备营大狱,狱卒纵使见惯了血肉模糊,也被眼前这个景象吓得喊了声娘——没办法,谁让他一鞭子抽下去,那个被掉在半空的瘦小男人就在他眼前,呕地一声,张嘴吐出了半条局局连连的大白虫子呢?!!
因为离得极近,那一刻的冲击,简直头皮爆炸,某一瞬间,狱卒还以为自己打得是什么从地狱里刚爬出来的物什,吓得连鞭子都扔了!!!
狱卒吓炸了,卞易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直接当场吐了!这个消息很快上报李景,传进了宫里!!!
高悦和周斐琦这会儿终于又回了御书房。
赤云道长在外面收拾小喜子和那条虫子,高悦便压着周斐琦强制他在后殿的龙塌之上睡小觉。周斐琦哪里肯睡,高悦就特别严肃地警告他:“你要是现在不睡,以后想睡的时候,我也绝不同意!”
至于,这个想睡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这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密语了。事实证明,这招对周斐琦确实管用,他别有深意地看了高悦一眼,留下一句‘两个小时后叫我’,就干脆利索地进了后殿。
高悦没跟他进去,自觉留在了前堂,替周斐琦盯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大周。
李景的传信就是这个时候送到御书房的。
高悦接到密报后,看了一眼,见是那个在御马场画驯蛛阵的人吐了白虫子,心中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奇门局中但凡涉及到与虫有关的部分,大概都与那个白家脱不了干系了。换句话说,若这个奇门局为一盘大棋,白家充当的角色应该就是所有与虫子相关的元素。
白家擅驭虫之术。从这个角度入手,应该是一条调查的捷径。
然而,这样复杂的一盘奇门局,绝对不是单凭白家这样一个角色就能够完成的,这局里既然可包罗万象,那么其中涉及的势力必然也应该是多方协作才更合理。百羽鸣喧的死士替身,说明千岛国定然牵扯其中,除此之外,大周内部还有助力——
会是哪方势力呢?大皇子余党吗?还是礼部乔家?亦或其他隐藏更深的什么人……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人却快步来到了外面,问赤云道长:“平京城内,如今也出现了骨蛊之虫,现在您又走不开,子弦道长能对付得了这虫子吗?”
赤云道长手上咒符未停,道:“子弦、子璜、子全皆可。你派人去找他们,昨日他们就进城了。”
高悦道:“子弦道长今日天不亮就出了宫,他担心御马场那火没烧起来,再生事端,这会儿应该还在城里除赤蛛。”
“先除骨蛊之虫,这东西比那蜘蛛厉害。”
“好。”
高悦心里有了谱儿,立刻派人给守备营送信,让他们去找子弦道长。
而子弦道长这会儿正领着他的师弟们在周桓带来的侍卫和守备营官兵的配合下,给御马场四周的街道沿路抛洒石灰。那个赤蛛他和师弟们反复用火烧了数次,现已查明,赤蛛和血后烧过的烟确有毒性,人闻了这个烟会出现伤寒的症状,若能及时治疗好转也快,就是这个治疗需要艾草和柠檬叶点燃后香薰两个时辰以上,目前平京各大药店的储备量明显不足,有很多药堂甚至根本没有这两种廉价的东西。
虽说,李景已给北衙禁军统领丘壑传了消息,那边也已安排了士兵进山采集,但最终能采集多少,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都不好说。
因此,子弦道长为保险起见,以阻止赤蛛聚集到御马场为目的,用石灰将街道全部铺满,这样赤蛛爬不过来,御马场就算着火,也同样完不成那个炼化的目的,那个奇门局依旧不成立。
于此同时,各衙署也接到了命令,以‘驱散百虫’为噱头,号召百姓各家各户都撒上石灰。其实京城里开始出现被虫咬伤的人开始,有很多百姓就在自动自发的撒石灰了。一时间,整座平京仿若下了场雪,处处显出一片白茫。
平京城里一片忙碌,骚动也跟着接连而起——
继守备营大狱出现口吐白虫之人后,京城最著名的茶楼:簇芳的老板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呕不止,吐出了一根白萝卜那样粗的大虫,那虫子直接撑裂了他的嘴角,血如泉涌,这红白相交的恐怖一幕,吓疯了整座茶楼的客人!!!
尖叫炸裂,震动整条街道!
除此之外,还有使区驿馆的两名小吏……
城门巡逻的数名禁军……
礼部尚书家的管家……
数十人同时口吐白虫,消息迅速传开,等到子弦道长接到李景传讯时,平京城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李景和卞易掉出两营守备军分成数个小队,紧急驱散受惊百姓,赤云观的道长们各自分散,奔赴白虫现身之处,因数量太多,他们来不及作法杀死,只能先用符阵将虫子控制住,再依次灭除。
可就算是控制,这一忙,也忙到了夕阳渐沉。
宫里,赤云道长的推演中途被打断,这会儿倒是续上了,不过却还在推算死门,所幸进展已有十之七、八。高悦一直陪在他身旁此时看着他画得这个卦象,结合旁边挂着的一副平京十二区的地图,高悦发现,这平京十二区的分布很有意思——
虽说整座城都是四四方方的大方块套小方块,但是若和赤云道长的扇形罗盘叠加到一起,也同样可以对应到相应的区域,街道,甚至地点——
平京城,内城八区四门,最中间的是皇城乃太极位。皇城之外,午门前是长安街,往东通青龙门,将东二区分为东坤区和东兑区;长安街往西通白武门,将西二区分为西艮门和西震门;皇城南北向,分为北玄武大街和南雀神大街,分别通往玄武门和朱雀门,又分北部二区为北巽区和北离区,南部二区为南乾区和南坎区。
高悦不太懂这些,不过他手里现在就拿着本周易,就算是临时抱佛脚,恶补一下玄学知识,所图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帮上一点儿忙,就是在分析问题的时候尽量可以给赤云道长多提供一些思路,因此他就看到,这书上写着:八卦的最基础符号各种代表的是什么——
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
再套到赤云道长这个罗盘式的奇门局里,八对八,就以平京城横竖两条大街为轴线,高悦轻轻起身拿起笔在白纸上画了三个大圆套小圆,然后依次对应出了:休--坎--水;生--艮--山;伤--震--雷;杜--巽--风——
他八门还没写完,就听赤云道长‘咦’了一声。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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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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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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