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急转,马车彻底侧翻,丫鬟被甩到了哪里,李荣儿根本顾不上看了。她的视野极为凌乱,天旋地转,又被颠得眼冒金星,身体在车厢里滑来滑去,随着车厢的翻腾,磕撞得根本就顾不上感觉到痛——
在这番混乱中,她似乎听到一个人焦急地呐喊,那人在喊:“小姐!!!”
她想答应的,可惜力不从心,马车从半山坡上翻下来时,撞到一颗大树干上,车与马因这一下直接裂成了两半,李荣儿直觉这一下自己可能在劫难逃,已经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那一刻,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竟然将那个腾空的车厢劈成了两半,木屑飞溅中,李荣儿睁开眼睛,就见一人飞身在半空正在收剑,腾出一手向她伸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了那只手,之后便感觉到一股大力将她拉了过去,随即腰背被人托住,那人带着她于半空中旋转出一道弧线,最后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然而,这还没完。
两人才落地。就听四面八方沙沙乱响,地上,树上嗖嗖嗖扑过来数条蛇影,若非那人剑法够快,将那些蛇尽数斩断,这一眨眼的功夫两人恐怕早已被咬成了蜂窝!
“快走!”
“白鸣喧,你走吧,我不行!别管我了!”李荣儿迈了一步才发现刚才在车厢里她的一条小腿被撞到,刚才顾不上,这会儿却终于感觉到了疼。又酸又胀,疼得她额头冒出冷汗,不知是折了还是骨头错位了——
白鸣喧抿了下唇,道一句:“小姐,得罪了!”下一秒已将李荣儿单手托举扣在了身前,他还道:“抱住我的脖子!”说完就像一只袋鼠妈妈般单手抱人,另一手挥剑,一边斩蛇一边飞快的跑了起来!
李荣儿紧紧抱住白鸣喧的脖子,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自眼眶滚落,砸在白鸣喧的肩上,没入了他的衣衫中。他们身后是飞快缩行不断在飞扑欲咬的毒蛇,身前四周亦如此,那辆马车横在身后的林间,车轮还在旋转,却在李荣儿的视野内越来越小了。身后的地上几乎遍地都是被砍成数段的蛇身,但李荣儿心里挂念着的丫鬟,却无论她怎样努力搜寻,都找不到。找不到……就好像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存在于世似得……
——这种感觉就是死亡吗?
这一刻,李荣儿心里的悲伤如暴涨的海啸她想放声痛哭,却又担心哭声引来更多的蛇,便咬着唇生生将那哭声憋在了喉咙里,她紧紧抱住白鸣喧的脖子,将脸用力埋在了他的肩头,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也像绳子一样,用力勾住他的腰,她用四肢将自己捆在了白鸣喧身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在如此彷徨无措的时刻,寻求的一丝微薄的安全感!
白鸣喧的视线却依旧在警觉地盯着四周,手里的剑没有停过,脸上的表情漠然中带着一丝懊恼——为什么会布下这么厉害的蛇阵?稍不留神,好似就会连他一起被咬杀一样——肩膀处的湿意渗入衣衫落在他的皮肤上,那份冰凉仿佛也渐渐透过皮肤渗入了他的心头,带得他那颗冷硬的心,在这一刻都跟着微微颤痛起来——
就像是自己亲手撕毁了一份天真的美好!
然而转眼间,白鸣喧又想起了儿时在沽城的码头,跌坐在人群中的他,透过大人们的腿间看到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被刽子手挂到刑架上,那一刻他是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才没有让哭声爆发出来。那是他父亲的头颅,下令斩首的人是那个叫李衍泰的男人!!!
他还记得,出征之前,他父亲也如现在这般单手抱着他,让他坐在臂弯里,对他说:“津州很美,那是一片沃土。这次爹爹带你去看一看,你见过之后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一代又一代的战士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征服那片土地了!”
白鸣喧还记得,他当时问了一个问题,他的父亲听完后哈哈大笑,他当时问的是:“为什么要征服?不能花钱和大周的皇帝买下来吗?”
童言无忌。
但是那场战争,他的父亲也如先辈们一样没有征服成功,因为大周的男人很强,大周的战士更强,大周是一个很强大的民族。那之后他留在了大周,从四岁长到了十四岁,他的师父将他养大。师父也很强,但他似乎并不爱他的国家——
他记得,他的师父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是个死人,还能活着,只因为我心里还爱着一个人。”
爱着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这是白鸣喧活了十四年依旧没有找到答案的一个疑问。
……
西山的密林间,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少女,挥剑狂奔。他们所过之处,遍地都是蛇尸,血红的落日,血红的枫叶,血红的蛇体,血红的视野——李荣儿泪水枯竭,眼前渐渐只剩下一片血红……
终于,少年疾喘着慢慢停下了脚步,此时太阳已低于树顶,光线透过繁茂交织的枝叶打在这两人身上,就像是无数双隐于暗处的眼睛,窥探着,准备伺机而发。
少年的剑尖在地上托着,在泥土和落叶见留下一道道划痕。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鬓发因汗湿紧紧贴在脸侧,后背更是被汗水打湿了腰际。他这一路跑来抱着女孩的那只手臂早已酸麻到没有知觉,但他依旧没有松手,好似生怕一不留神,这个女孩儿就会命丧蛇口似得——
死,是什么,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懂了。
白鸣喧的视线在落日余晖中快速寻视,终于看到前方的半山腰处似乎有个山洞。他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臂,将怀里的女孩儿放了下来。
李荣儿滑落到地,一松开白鸣喧,人就直接瘫在了地上,可她依旧紧紧咬着嘴唇,双眼因泪水流尽而干涩通红,视线没有聚点,盯着面前的一小块土地,像是一个被抽离的灵魂的人偶。
白鸣喧趁机连忙活动了一下手臂,之后他蹲在李荣儿身侧,“小姐,我背你。”
他说完才发现,李荣儿的情形很不对劲儿,忙轻轻拍了下她的背,就是这一下,打断了李荣儿一直坚持的隐忍,她吐出一口气,随即‘哇’地一声终于哭了出来,那声音悲悲戚戚,寸断肝肠,好似是压抑太久,一下爆发,竟一发不可收拾。
一阵没有眼泪的干嚎。
白鸣喧默默蹲在她身旁,边警戒四周,边回想起当年自己从刑场跑出来,也是这样一直忍耐着直到无人的海边才跪在沙滩上放声大哭,一样的,没有眼泪的干嚎!!
因为经历过,白鸣喧更清楚,过了今日之后,李荣儿这个人的心会慢慢失去原有的温度。这是死亡给活着的人们上得一课。
落日隐于山顶时,李荣儿爬到了白鸣喧的背上。
他背着她,继续奔跑在密林之间。在西天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终于抵达了那个山洞口。
少年将少女安置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好,这才钻进山洞去探路,片刻后他钻了出来,将少女小心地抱了进去。这个山洞的四面石壁上刻着几尊石像,看得出应是修行之人曾经在此落过脚。洞里还有个石桌和石凳,一张石床,没有被褥。
白鸣喧道:“小姐先歇一会儿,我去找些柴火,在洞口点上,再找些吃得来,今晚若是没人找到我们。明天我背着你,也会把你背出去。所以——”
他望着李荣儿通红的眼睛,手指微微曲动,犹豫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抬了起来,轻轻抹了一下她的眼睑,道:“所以,不要哭。”
然而,李荣儿却在被他抹了一下眼睑后,突然从石凳上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伤心欲绝,边哭边说:“雅儿死了,她死了!她在我的眼前死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为什么这么没用?!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白鸣喧蹲着没动,手僵在半空,等李荣儿终于吼完,他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不怪你。”
——不怪你,似乎是一句专属于救赎的咒语,瞬间就将李荣儿从巨大的愧疚深渊中给拉了上来。她抬起脸来,愣愣的看着白鸣喧,有些不确定,又很无助地问:“真的?”
白鸣喧点头,“嗯。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么当年他父亲死了,他一样什么也做不了,他又何必活到现在。只是,不怪你,这话后面还有一句,白鸣喧并不打算告诉李荣儿,因为那句话是——总有一天,你可以回来清算。
前提是,你要知道仇人是谁,你要足够强大。
白鸣喧最后按了下李荣儿的肩,站起身,留下一句:“我一会儿就回来。”便走了出去。
李荣儿望着这个少年的背影,纷乱的内心渐渐踏实下来。
白鸣喧走到洞口外面,边捡树枝边强行压制心口处这份烦躁的异动。他困惑极了,只因这次的行动按照计划是为了助他取得李家的信任,目前看来如无意外,这一个目的当是可以完成。然而,心口处的这团软软糯糯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刚才起,他看到李荣儿的眼泪,这团东西就长大一点儿,难道说李荣儿的眼泪没流到别处,全流到他的心里来了?
白鸣喧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最终也只好放任这团东西软趴趴地粘在心口上,不管它了。
洞口燃起火后,山洞里的温度也暖和起来。李荣儿拖着伤腿往洞口处挪过去,她靠在山洞边上,透过跳动的火苗,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淹没在黑暗的密林里,一层担忧袭上心头,好在少年离开的时间不长,回来时手里拿着几个果子,还攥了一把野草。
“这是?”
李荣儿接过他递来的果子,昂头看向他手里的草。
白鸣喧道:“这个可以消肿,我把它捣碎后,你涂到腿上,先凑合一晚,明天咱们出去了,回平京再找大夫好好看看。”
“嗯。”
李荣儿应了一声,低头咬了口果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颜色,因此白鸣喧并没有发现,刚才那一刻,李荣儿的眼眸里其实又闪动起了泪光。人在脆弱的时候,越被关心,只会越软弱!而且,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赖那个关心自己的人,大概就是一种寻求安全感的本能吧。
白鸣喧把草药捣碎后,托在一片巨大的叶子上递给李荣儿,就背过了身去。
这个动作他做得有些刻意,因为就算是白鸣喧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刚才的情况紧急顾不上讲究,但现在不同——
四个月相处下来,白鸣喧没有因为李荣儿姓李而憎恨她,也并不觉得她是李衍泰的女儿就该替她的父亲偿还命债,冤有头债有主,这一点,十四岁的白鸣喧已能分辨清楚。
因此他无意冒犯李荣儿,谨守克礼,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然而,李荣儿见他如此,却忽然想起这一日在逃亡路上,两人之间的种种,那份一直被悲伤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羞涩便于此时突然自四面八方齐齐来袭,一点点在她的心口集结,最终化为一股烫人的热流全部涌到了她的脸上!她不敢再看白鸣喧,只觉得这人的背影在一刻都显得异常宽厚,再想到就在不久前,自己还趴在这个宽阔的背上伤心流泪,更是无法抑制心尖那股热度攀升——
这是一种对李荣儿来说也是十分陌生的情绪,该如何处理,她不知道!
小腿近脚踝的地方肿的很高,李荣儿把那片大叶子整个扣在了伤处,只不过是轻微的碰触就疼得她直吸凉气。白鸣喧背对着她,问:“伤得很重?”
李荣儿本想说‘没关系’,可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一声“嗯。”然后,她就如愿地看到白鸣喧有些担忧地转过了身来,几步到了跟前,借着火光蹲在她面前,低头看了下她的脚,道:“是脱臼。”
“嗯。”
李荣儿低着头,又轻轻应了一声。发丝垂下来,她借此遮掩,鼓起勇气抬眸想看一看白鸣喧的神情,却不期然对上了少年漆黑的眼眸。
四目相对,李荣儿慌忙撇开脸。
白鸣喧望着她微红的耳朵,一时间心头那团被搁置一旁的软糯丸子又不受控制地长大了一圈,他心里的烦躁也更盛,甚至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魔鬼的晚餐吗?
一边已经下意识托起了李荣儿的脚,他的另一只手甚至抓在了她的小腿上。李荣儿疼得咬着牙还发出了一声轻泣,白鸣喧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就要松手,就听李荣儿道:“你会正骨的话,就把它正过来吧!”
“啊——”
少女痛苦的喊叫声,惊起了林间一群飞鸟。
山洞口的火堆旁,少年松了手,道:“好了。”他抬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明明受苦的人不是他,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荣儿又“嗯”了一声,没说谢谢,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白鸣喧看,那双眼睛里已经不见羞涩,而是一种轻轻浅浅的暖意。
白鸣喧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不知为何,心头只觉更加烦乱。
“我再去找些水来。”他站起身,这次的背影似乎显得有些狼狈。
李荣儿在他身后看着他这个背影,头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笑了。
这一晚,少年守着洞口,洞内的石床上睡着一个脸有泪痕,却唇角微弯的少女。
第二日,少年背着少女往山外走,于山谷中遇到了找寻他们的李府护卫。而那一晚发生的所有细节,就像是被最好的雕刻师傅精雕细琢般,一丝一毫地刻印在了两人的脑海里。
经此一事,白鸣喧被编入了李府的正经护卫队里,不过,李衍泰给他的工作内容还是保护李荣儿。
同年夏末,刘太妃之子,大皇子周斐瑛反。
一时间京城大乱,北衙禁军分为两派,京郊大营分为三股,文武百官八成闭门不出,两成被刘太妃操控为棋,力挺大皇子,要求周斐琦退位让贤,声称大周祖制不可废,哥儿不可为帝!!又道李氏狼子野心,扶持一个哥儿上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居心叵测,是为大周国贼,人人可杀之后快!!
甚至出了悬赏令,以一万两黄金之价悬赏李衍泰的人头。
李府一度被多方势力层层包围。镇国公李衍泰一度‘躲’进皇宫,只将家眷老小留于府内。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御前侍卫和密道入宫的刘党兵士早已杀了三天三夜。
极阳殿内,十四岁的周斐琦手握长剑坐于龙座之上,大门紧闭,太后立在门内,门外是李衍泰和侍卫营的官兵,厮杀之声不绝于耳,鲜血一层一层的喷溅,极阳殿的青砖窗门上全部都染成了红色!
极阳殿内,太后李氏忽然转身走到周斐琦面前,指着身后跪了两排的几十名黑衣侍卫,道:“你是皇帝,整个大周,只有你才有资格对他们下令!”
周斐琦愤然肃立而起,仗剑于前,对那些侍卫道:“朕授命先皇,登九五之位,乃顺应天意。如今,刘太妃犯上作乱,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诸位既是大周的暗卫,也是朕手中最快的刀,朕命你们于日落前,将所有贼首的头颅斩下,悬于午门之前,以儆效尤!!!去吧,我大周的儿郎血应撒于沙场,不应损于内耗!!!”
暗卫齐声应诺,太后亲自拉开极阳殿的大门,日光照进殿来的那一刻,如光明重现,暗卫们迅速化为一道道黑影,于空中四散。
周斐琦持剑来到太后身旁,往着殿外鲜血横流的悲壮之景,看着李衍泰双目赤红地率领侍卫坚守皇宫,只觉得他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
就在这时,一双手稳稳地按在了他清瘦的肩头,就听太后说:“皇儿,莫怕。只要母后尚在一日,这大周的江山谁也别想从你的手里抢走!!!”
那一刻,周斐琦彻底将太后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
同一时刻,李府。
守备营的侍卫和李府的护卫已被数量众多的叛军逼退到了前堂之后。喊杀声,尖叫声如四起的硝烟滚滚而腾,刺心激耳!李夫人身穿一身孝服,手握一柄钢刀,立于后院门口,她的身后是一群同样手握长矛的丫鬟,身前是一帮视死如归的小厮,李家死士十余人跪在她的面前,正在听她调令——
就在这时,人群之后,传来一声焦急地呼喊:“娘!!!”
李夫人猛然回头,一见来人就皱了眉,怒道:“你脚还没养好,快回去!”
“娘!我也要,给我一把刀!”
“你不要胡闹!快回去!”
“娘!”
李荣儿的眼泪随着这一声喊,唰啦一下就开了闸。到了这时她才真的有些后悔,小的时候没有跟着父兄学些功夫,她们家就连她娘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丈夫,只有她,从小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成了大家闺秀——若是没有今日这一变,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毕竟京城里的名媛大抵都是她这个样子,可是真到了这等关键时刻,她才发现闺秀无用,就像百无一用是书生般的无用!!!
李夫人哪里见得了她的眼泪,一阵心烦。本想调一个死士专门看着李荣儿,却一转眼发现护卫中有一人杀红眼,此时正跃上墙头,砍了一个贼兵的脑袋——这人她有印象,之前在西山救过她女儿,好似是叫小白。
死士要排一个阵,抽走一人那阵的威力便会少一分,因此李夫人当机立断,冲墙头的人喊了一声:“小白,你来。”
白鸣喧一手拎着一颗人头,听到李夫人的声音,一把扔了那东西,翻身下墙跪到了李夫人面前,“白鸣喧听令。”www.sttgxcl.com
“你带小姐速速离开李府,去沽城找她兄长,李景!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护住她的命!你明白吗?”
“白鸣喧明白!”他说着便站起身,几步走到一瘸一拐的李荣儿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小姐快走吧!贼兵已经杀到了院外!”
“我不走!我要和我娘在一起,你放开我!”
“带她走!”
李夫人怒吼一声,之后她迎上了李荣儿泪意婆娑的双眸,道:“娘答应你,娘会活着等你会来!所以,你也答应娘,好好活下去!”而后,李夫人又看向白鸣喧,催促道:“快走!”
白鸣喧道一声‘是’,下一刻便一把扛起李荣儿,在她的哭喊声中,扛着她往后院门口狂奔而去。
李夫人回过了头,对死士道:“列阵。”
李家死士如雄鹰展翅般顷刻便各就各位,摆出了一个高低错落的箭翎之阵,暗器,弓箭,长矛短刀层出不穷,果然将已冲到院子门口的贼兵又杀了回去。
“上墙。”
李夫人说完,小厮们爬上墙头拉弓射箭,丫鬟们跟到墙下手握长矛,李夫人打开袖箭随时准备补刀,不难看出李府不愧为将帅世家,这临危不乱的摆布很见功底,将门之风显露无疑……
白鸣喧将李荣儿扛到后门,改为背。他在出门前对李荣儿道:“小姐不要再哭喊了,否则会辜负夫人一片苦心。”
“我娘,”
“走吧。”
白鸣喧一步跨出门外。后门外一样杀声震天。他立刻抽剑,对李荣儿道:“小姐抱紧我。”
前不久,他也对她说过一样的话。
李荣儿泪眼婆娑地回头望着自己的家,伏在他的背上,说:“我们不要离开京城,我不要离开京城。”
白鸣喧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他背着她,一路杀出了后院那条街。身后有追兵也有守备营的士兵为他们掩护。等跑到两条街后,场面更加混乱,但已无人会注意他们俩个,大街上四处都是如他们一般逃亡之人,白鸣喧混入了逃亡的人群,随着人流又跑了很久,终于跑出了青龙门。
青龙门外是大片的田地和许多村庄,白鸣喧看似漫无目的,实则脑海中是有一个明确的落脚点——
神农坛附近有一片神农田,那附近有个村子,是他小时候曾经待过的地方。他的师父在这里有一处院子,本来是专门给他住的,这几个月他去了李府,现在那院子不知是否又安排了什么人……
但眼下,除了那里白鸣喧能确定是比较安全的落脚点,其余地方他带着李荣儿都不能算是安全,尤其是随便找一户人家万一被人发现端倪告了密,那么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李荣儿此时还惦记着她的爹娘,没有注意白鸣喧在往哪里走又带她到了什么地方。直到白鸣喧推开一户农家小院的篱笆门,她才回过神来,“放我下来。”
“进屋再说。”
白鸣喧直接将李荣儿背进了屋里,刚推开偏房的门,就听见正房里穿来一声咳嗽,一个老者的身影紧接着出现在了门口,那老者手里端着一碗水,看着白鸣喧目露惊讶,迟疑道:“是,小白吗?你怎么到瓢叔这儿来了?是不是又没有吃得了?”
白鸣喧立刻接话,道:“瓢叔,我要在这里借住几天,可以吗?”
老者打量了一下他背上的少女,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娶媳妇了吗?她受伤了?那快进屋里吧。”
白鸣喧道了声谢,背着李荣儿进了屋。
正房里,老者身后一人道:“你何必这样说?就算要拾薪加火,这也有些太明显了。”
瓢叔,也就是公子宝,回过身冲说话的人笑了笑,道:“想当年全平京的人都说咱们会成亲,我那时就日日盼,天天盼,人言可畏啊。你没看见,刚才我说那话时,那姑娘的神态吗?”
“看见了,”说话的人自然是周璨,他此时一身农夫打扮,用半块粗布遮着半张脸,尽管如此,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也过分美丽,反而到令人更想一睹真容,“神女有意自不知,这个觉悟得有个合适的契机,你现在点出来,恐怕她也顾不上。”
“夫人教训的是!”公子宝一笑,连忙给周璨行了揖礼,像模像样,那一声‘夫人’倒是直接把周璨给气笑了。甩了他一个白眼,回里屋去了。
周璨说得不错,李荣儿心里惦记着李家,她的爹娘姑母,就算刚才被那位瓢叔误会成了白鸣喧的媳妇,她心中有些异动,可要说往深里再想想,那是真的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
其实,若非现在是这样的一个情形,李荣儿应该很容易就发现,在瓢叔说她是白鸣喧媳妇之后,白鸣喧也并未作出解释,正常情况下,这是很有问题的。而这会儿,李荣儿只当是她的身份敏感,白鸣喧出于安全考虑才没有点破。
但事实上,却不是。
白鸣喧把李荣儿放到屋内炕上,就坐到了门槛上,发起了呆。刚刚他师父说那话的意思,难道是在点他下一步任务的指示吗?
可,师父是知道他的身世的,而他最终也会杀死李衍泰。
其实今日是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趁乱混入皇宫,但李夫人偏偏把李荣儿又扔给了他照顾。这些天,自从那次在西山过了一夜后,他和李荣儿之间虽然还是小姐与护卫,但白鸣喧能感觉到他们俩之间有些东西与之前不同了,就比如说——
以前,李荣儿每日至少会过问一句他们这些小厮或护卫本日内府里的情况,但从西山回来后,李荣儿还会问别人,却没有再叫过他。
还有两次,他帮小厮们抬浴桶进李荣儿的房里,两人迎面而来,李荣儿立刻转身就回了里屋……
李荣儿身边换了新的丫鬟,那丫鬟有次到院里采桂花,够不到,让他帮忙剪花枝,李荣儿从窗户里看到这一幕,关窗时声音特别响——
白鸣喧又不傻,这种种迹象难道还不能说明,这位李大小姐在有意回避他吗?
她莫非是嫌我那日在西山冒犯了她?——白鸣喧这么想着。
这个时候的白鸣喧还是个纯情得完全不懂女孩儿心思的少年郎,他怎么可能知道,李家小姐不是在有意回避他,只是心初萌动的纠结和无措罢了。
一对少年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正房里屋,周璨自窗户的小窟窿里往外看了两眼,回头对公子宝摇头叹道:“这孩子,被你教成了木头。”
“我只是想教会他,”公子宝泡好一盏茶,试了试温度,不烫手,才递给周璨,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活着的痛才是真的痛。”
周璨抿了一口茶,道:“李氏之女是一枚好棋,你这徒弟却未必是个国手。”
“他早晚会明白的。”
周璨还是那句话,“但愿如此吧。”
李荣儿坐在炕上,自己发了一会儿呆,才发现自打来到这里,白鸣喧也一直在发呆。这会儿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彷徨之感扑面而来,白鸣喧好似被什么事情困住了,整个人都少了平日的光彩。可如今,李荣儿顾不上这些,她也想问、也想帮他出出主意,可也得在一切安泰的前提下,这会儿她心里更多得还是牵挂李家的情况——
她顾不得白鸣喧怎么想,只急急地叫了他的名字,白鸣喧的背影微微僵了一下,像是回过了神儿,他站起身来,走到李荣儿的面前,问:“怎么了?是想喝水还是饿了?”
李荣儿道:“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知道平京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回去看一看。”
白鸣喧说着就要往外走,李荣儿见他要走,连忙又叫他,“你别走。”
白鸣喧回过身来,就见李荣儿挣扎着要下地,她的腿还没养好,刚才在李府时强撑着走了那一大段路去找李夫人已经快到极限了,这会儿要是再由着她乱来,那腿估计就养不好了。
于是,白鸣喧只好又反身回来,按住她的肩说:“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
“我不想一个人在这儿,你要是回去,就带上我。”
“这……”
白鸣喧想,带上你我只能跑,我的轻功也不敢施展,何必呢?可他被李荣儿那双满含泪意的眼眸一看,本来想拒绝的话,出口就变成了‘好’。
周璨从窗户的小窟窿里看到白鸣喧又把李荣儿给背了出来,立刻给公子宝使了个眼色。公子宝便走了出去,叫住了白鸣喧,问他:“怎么才来了又要走?是不是你媳妇的伤需要找大夫?”
“不是。是,还要回趟城里。”
“哦哦,”公子宝心思电转,道:“你在城里还有地方住吗?我听说你在李府做护卫啊,不过如今李府被围了,你能逃出来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了。等个两三天,局势明朗了再回去吧。你们现在走,赶回青龙门城门都锁了,你们也进不去,平白瞎折腾。我看,你媳妇腿脚不便,还是在这里安心住两天。你需要什么,我托人帮你买吧。”
白鸣喧立刻道:“多谢瓢叔,那就帮我买一些红花油吧。还有帮忙打听一下,我那东家李府的情况,多谢了。”
“哦哦,这个好说。那你们快回去歇着吧。”
李荣儿见瓢叔说完转身冲屋里喊了一声:“夫人,我出去买些东西,一会儿就会。”
屋里有人小声应了。
她听得出那是个很好听,很斯文的声音,想来人应该长得不差。而反过来再看瓢叔,又黑又丑,也不知他是凭什么本事能娶到这样一位声如罄石的夫人。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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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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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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