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妇人,犯了大罪,不免一死的时候,总有这个看起来仁义的选择。
叫她自己挑个死法儿。
“十八娘,你来看娘了!老夫人把我关在她这院儿中,倒还不如老爷把我关起来!老爷把我关起来的时候,起码还能见着我的人,能给你和你的兄弟们报个信儿,叫你们来看看我。如今外头那些人,任我说好说歹,都不肯理我!”大夫人像是憋坏了,一看见十八娘,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十八娘一言不发,把手中端着的漆盘往大夫人面前一放。
大夫人立时安静了。
她瞪眼看着漆盘上的东西,又愕然看着十八娘,“你……这是端给我的?”
十八娘面色凝重。
“端走!我乃是荥阳郑氏!我是长房夫人!我是掌家的主母!你这是端给谁看呢?”大夫人厉声叫道,“我要见老夫人!”
“母亲,是祖母叫我端来的。”十八娘低声说道。
大夫人怔了片刻连连摇头,“我不信,这不可能!我不信!”
十八娘闻言抽泣,“母亲,爹爹他不好了……”
“什么?”大夫人皱眉。
“爹爹在朝中丢了脸面,他们都说,是母亲害的。且母亲在佛堂里和那老汉……发生了那种事,兄长弟弟们都觉得羞耻,不肯来见母亲,妹妹太小,祖母便叫女儿来劝您……”十八娘说着,把面前的漆盘往前推了推。
“不,这怎么能怪我呢?”大夫人连连摇头,“我那天是被人陷害了,有人往香炉里加了迷魂药了!”
十八娘抬手抹眼泪,“可是这话您跟女儿说有什么用?”
“没人相信我?这么大的萧家怎么能没人相信我?我是那样的人吗?”大夫人气急。
“母亲,看祖母的意思,并非是不相信您。”十八娘忽而说道,“昨晚上您被带回来,祖母还是护着您的。出了今日这事儿,祖母才恨极了……”
“今日?今日怎么了?”大夫人一面哭,一面抱怨,“今日我才是冤枉,我被关在这里,谁都没见着,我能做什么?”
“父亲在朝堂上,把萧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十八娘小声说道。
“他丢脸,当恨他才是,与我无干啊!怎么这也能算到我的头上!我冤枉啊!”大夫人大声嚷道。
十八娘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她一面哭一面摇头,“母亲别喊别喊!祖母正在气头上,您可别再惹了祖母了!”
“我再惹了她怎样?她都给我鸩酒白绫了!还能把我怎么样?”大夫人恼怒哭喊道。
十八娘捂着她的嘴,忍不住哭,“母亲,如今您死,还能死的体面些。祖母说了,您若是不死,昨晚上的事儿,张扬出去,日后长房的几个孩子,只怕都没办法抬起头做人了……”
传出去,长房大夫人在佛堂里,和个守门的老汉苟合……
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十八娘,你帮我想想办法!我不能死啊,我是冤枉的,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大夫人神色仓皇。
十八娘哭着说,“母亲,便是萧家人都恨极了您,都舍弃的您,我却是最最舍不得您的,若是有办法,我便是肝脑涂地,也得替您办道。可您不知道,今日朝上,纪王被圣上抓起来了,虽然还未发落,但只怕是……”
“什么?”大夫人怔了怔。
她回过神来想了想,大老爷吃了纪王送的药,郡主不让吃,让戒了。
她看大老爷戒药十分受罪,且纪王如日中天,便是吃纪王的药,那就是投靠纪王,也没什么不好……如今纪王被抓,岂不是郡主他们胜了?
难怪……难怪老夫人要她死!当真不是昨天晚上那一点儿事儿!
“十八娘,黄泉路孤苦冷清,若我非死不可,我不想一个人赴死。”大夫人看了看漆盘上的东西,“你不是最舍不得我么?你陪着母亲吧,也好叫母亲一个人不寂寞。”
十八娘吓了一跳,“母亲,说,说什么……”
“没了我,你不过是个庶女,这辈子也再难翻身了!不如陪着母亲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吧!死后还能落个孝顺的好名声!”大夫人颇有些神经质的说道。
十八娘惊恐看她,顿时觉得她比父亲癫狂之时还吓人。
人都死了,还管她落不落孝顺的名声?
庶女怎样,好死不如赖活着啊!她还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她怎么能死呢?
“母亲,女儿就送到这儿了!女儿去向祖母复命了!”
十八站起来,拔腿就想跑。
大夫人突然抱住她一只腿,把她拽倒在地。
十八吓得惊叫一声,踢踹着大夫人,想把她甩脱。
大夫人将死之人,这会儿的力气,大的惊人,死死地抱住她,就是不撒手。
十八转过身来,往大夫人手上猛咬下去。
大夫人惊了一惊,一只手撒开,另一只手猛地在漆盘上抓住那把锋利的匕首在手心。
寒光一闪,十八娘吓了一跳。
她双手握住大夫人的手腕,“母亲疯了么?”
“我是疯了,我都要死了,还有什么疯不疯?我嫁到萧家来,为萧家操劳兢兢业业几十年,末了,萧家出了事儿,站错了队却要死一个我来顶包!”大夫人胡言乱语道。
她发疯了般将那匕首往十八娘身上刺去。
十八娘吓得不行,拼命和她争夺。
屋外偷窥之人,正犹豫着要不要现身,多管管闲事儿呢。
互听屋里惊叫一声。
十八娘咣当扔下匕首,仓惶向外跑去。
屋里头,大夫人仰面倒在地上,匕首正插在她胸前。
她眼睛还圆瞪着,胸前咕咕的往外冒着血。
她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只见她嘴唇动,却并未听见声音。
这会儿从外头却又进来一人,是个面色严厉的嬷嬷,许是内院的掌刑嬷嬷。
那嬷嬷看了大夫人一眼,检查了她的伤口。
大夫人伸手想抓住那嬷嬷。
那嬷嬷却腿脚麻利的躲开了。
嬷嬷大步出门,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竹香派来盯梢的人,悄然退走。
“十八娘杀了大伯娘?”萧玉琢惊愕道。
“只是误伤,听那样子,她自己也吓得不轻,那伤不至于立时毙命,但是老夫人叫人关了门,不叫人进去救治……就只有死路一条。”竹香说道。
萧玉琢垂了垂眼眸,“虽然是咎由自取,可是听着也甚是觉得凄凉。”
“她现在死,倒是能保住长房那几个孩子的名声,不然有个被纪王用药控制的爹,又来个不守妇道的娘,长房几个郎君娘子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烂了。”竹香小声说道。
都是萧家自己人,这话在娘子面前说,还得多掂量着点儿。
萧玉琢神色有些复杂,“只盼着十八娘也能接受教训了。”
十八娘这会儿正缩在自己的房中,抱着膝头坐在床上,“我杀人了……我杀了母亲……”
她喃喃自语,大白天的,床帐都放下来,床上阴沉沉的,叫人觉得压抑。
“别找我,别来找我,是祖母,祖母叫我送去的……”
……
萧玉琢没功夫搭理十八娘,她倒是去探望了十五娘。
原以为十五娘会伤心不已,她是去安慰十五娘的。
却见十五娘在击缶唱歌,虽然曲不成调,但见她脸上含泪带笑。
“十五娘,你这……”究竟是开心那?还是不开心那?要哭还是要笑?
“姐姐,我高兴!”十五娘立即起身上前,紧握住萧玉琢的手,“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相信纪王!相信他是温润君子,相信嫁他为妾,也比做妻强!如今想想真是愚蠢!”
萧玉琢拿出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泪。
“我不难过,这泪不是为纪王,是为我枉死的孩子!”十五娘接过帕子,沾着眼角,“如今想来,也许真是他不该来到这世上,如今没有他,我在娘家呆着,避过一劫,否则如今岂不是一样被困在纪王府中?”
萧玉琢点点头,“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对了,姐姐,还有这个!”十五娘连忙拿出她剩下的鸦片,“这些阿芙蓉是当初姐姐劝我不要吃,也不要给旁人的。我倒是险些又吃了一回,想起姐姐的叮嘱,我忍住了。如今回想,真是后怕!”
萧玉琢点点头,“是上天怜恤你。”
十五娘简直堪堪在魔鬼爪子里走了一遭,幸而她肯听得进旁人劝。
“这东西如今我放着都觉害怕,还是交给姐姐吧!”十五娘把东西推入萧玉琢手中。
萧玉琢交给菊香拿好。
十五娘擦净了眼泪,看着菊香道:“是了,上次你说宛城女学馆的事儿,我听着有趣儿,你能不能再多给我讲讲?”
十五娘在娘家里将养了这么些天,脸上的蜡黄憔悴渐渐少了。
如今倒是眼中略有几分骐骥的光彩,开始渴望外头的新鲜天地了。
“讲讲吧。”萧玉琢笑着颔首。
萧十五娘精神和身体都逐渐好转,萧谆也请了几位交好的太医,商量如何帮助萧大老爷戒除药瘾的时候。
朝中形势却在暗中变得异样了。
长安城的权贵之中,当初得了纪王赠药的人,可不止萧家大老爷一个。
可是胆敢在朝上公开承认的却只有他。
如今他揭穿了纪王的真面目,曾经和纪王来往密切的人,都被众人目光锁定。
萧家大老爷可以光明正大的请太医进出萧家,为他想办法,帮他戒除药瘾。
旁人却不敢如此,非但不敢公开请太医,甚至不是信得过的大夫,都不敢叫人家给他诊脉,惟恐被发现自己也是个“瘾君子”。
一日半日,尚且能忍受,可毒瘾发作起来之时,不管是那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武将,还是文质彬彬的文臣,或是心浮气躁,狂躁暴虐。或是会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渐渐有人开始想办法为纪王开脱,希望圣上能够放纪王出来。
连纪王是为了诛灭先太子,不得已而为之的说法都编出来为纪王说情了。
倘若只是文臣上奏也就罢了。
偏偏圣上自己此时就已经心急火燎,这一本本的奏书,就像是拱火的风一样。
一口口气息,正吹在圣上心头那火上,将圣上的焦灼吹得要烧出燎原之势。
“圣上忘了当初萧大人在金殿之上,对着纪王匍匐跪拜的情形了么?”梁恭礼不用等圣上开口,他看圣上面色,就能猜出圣上此时的危险想法。
此言一出,圣上果然立时一静。
恍如猛火被人哗的泼上了一盆冷水,滋啦一声灭了。
圣上眼目之中泛出怒意。
他才是圣上,是天子。
可他的臣子,却对着纪王砰砰磕头,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
难道那站在底下的儿子,比他这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还尊贵吗?
“传景延年来!”圣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景延年闻召,匆匆入宫,“拜见圣上!”
圣上挥挥手,叫旁人都退出殿外。
梁恭礼关上殿门,守在门口。
圣上对景延年招了招手。
景延年凝眸上前。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圣上忽而沉声问道。
景延年挑了挑眉梢,“圣上指的是?”
圣上哼笑一声,“前些日子,有一日,朕在殿中好好睡着,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有伤,额上还蹭破了皮。”
景延年飞快的看了圣上一眼。
圣上也正眯眼看他,“这些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朕发现手腕上,有一处咬伤,都微微渗血……”
景延年心中一禀,脸上却不动声色。
“可朕那日既不是在后宫嫔妃之处,也并未召人侍寝。”圣上看着景延年,“你曾经乃是羽林军大将军,即便是如今,守卫皇宫各处的要职,也是由你调遣安排,朕为何会受伤,你竟不知情吗?还是说,你有意隐瞒朕什么?”
景延年垂了垂眼眸,“臣听闻,圣上龙体欠安,近来时常会做些反常的举动,偶尔还会焦躁的自言自语。夜里兴奋难眠,白日精神不济……或许是该叫太医院为圣上会诊了?”
“呵,你说朕那牙印,是朕自己咬的么?”圣上猛拍了一下御案。
“臣没有这么说。”景延年垂眸,虽有恭敬,却面无表情。
圣上眯了眯眼,“朕问了,那日,朕只见了你和萧氏。”
景延年浑身立时紧绷,他垂着眼睛,所以圣上看不到他眸中神色。
若是能看到,定然能够发现,他眼眸之中,如燃着一团烈火。
“所以朕猜测,年儿你定是知道朕的身体不太对劲,你同萧氏关系非凡,萧学士在金殿之上谏言,只怕你也是早就知情。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朕也不同你废话那么多。”圣上摩挲了一下龙椅御案,“纪王朕不能废,除非你能找到解决这药让众臣依赖的办法。”
说是众臣依赖的办法,其实是他自己害怕自己药瘾发作起来,却无药可解。
他害怕自己也会像萧大老爷一般,匍匐在纪王的脚下,求他给自己药。
他的臣子跪拜纪王,他尚且难以忍受,倘若他自己去叩拜纪王……
真是想想都觉得诛心。
“臣……”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若是不能解决,你看看,”圣上指了指一旁的一摞奏书,“已经有这么多人在为纪王辩驳了!朕便是看明白了纪王的狼子野心,朕即便是想要狠下手腕来惩治他……难堵悠悠之口啊!”
景延年沉默片刻,“臣明白了。”
圣上挥挥手,“朕给你三日时间。”
景延年离开皇宫,便去了萧家。
这会儿的萧家,根本没人敢拦景延年。
门房前往通报,管家忙不迭的把他请到了花厅。
萧玉琢匆匆而来。
景延年屏退众人,“有许多文臣上奏圣上,为纪王说情。”
萧玉琢闻言一愣,“他们疯了?”
看到萧大老爷在朝堂之上那副形态,他们还在为纪王说情?
难道他们也想变成萧大爷那样?
“正是因为他们不想出现那般窘态,所以才要请圣上放了纪王。”景延年说道,“纪王在外,他们尚且能够得到药来,纪王不在,他们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萧玉琢眼神暗沉。
景延年靠近一步,低声道:“最大的阻力,其实来自圣上,是圣上担心,没有那药,圣上害怕断药带来的影响……”
萧玉琢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先稳住圣上,若是能为圣上提供药物的保证,他便会压下放纪王的心思。”景延年沉声说道。
萧玉琢瞪眼看向景延年,她摇了摇头,“你怎么变得那么快呢?先前是谁打算以身试药,好谏言圣上,让圣上戒药的?如今你又要主动提供给圣上这毒药?”
“毒药若在纪王手中,就是毒害圣上,毒害天下的药。可如今纪王被抓,这药不再限于纪王手中,就是稳定政局,稳定天下的一剂强药。”景延年沉脸说道。
他脸上不难看出,他其实并不想要把这药提供给圣上。
可是一面要拿住纪王,一面要稳定人心局面,他就必须有所取舍。
萧玉琢的心里,这会儿有些别不过这个劲儿来。
她不是不明白景延年的意思,只是她自己觉得别扭。
在大伯服食这药的事情上,她已经觉得心中别扭了。
再提供这药给圣上,她手中所有也是有限的很,若想要长期为圣上稳定的提供,免不了的肯定要让她手中的商队从外买入。
如此一来,有机会接触到这东西的人就会很多。
她从一个打击“毒贩”的角色,转而变成了“大毒枭”。
这叫她心里恶心的不行,还没变成“大毒枭”,她就已经开始厌恶那样的自己。
只怕夜夜都会被噩梦吓醒吧?
“玉玉,事情紧急,如今的服食,是为了让更多人不会再被这药诱惑和侵害。”景延年劝道。m.sttgxcl.com
萧玉琢低着头,“你叫我想想……我手里的也不多……”
“可有办法再准备一些?”景延年问道。
看吧看吧!
她就要从一个正正经经的商人,变成一个大毒枭了!
“你若没有办法,我再去想别的办法。”景延年许是不想看她为难,连忙握了握她的肩头,语气轻轻的说道。
萧玉琢闻言一惊,“我有办法,还是我来提供吧!”
景延年错愕看她。
萧玉琢抿了抿嘴,“让你直接接触,我不放心……”
景延年无奈的笑了笑,“你还怕我去尝试不成?”
“有句话叫好奇害死猫。”萧玉琢低声说道。
景延年点了点头,“你若肯帮忙,自然最好不过。”
萧玉琢答应下来,景延年便离开萧家。
他出入萧家,倒是没叫旁人怀疑。
毕竟萧家大老爷如今也是备受关注,他如今在家中戒毒,倒成了公开的戒毒。
帮助他戒毒的几个太医,都成了太医院的热门。
许多人向他们打听,萧家大老爷戒毒的成效如何?有没有希望完全摆脱药瘾?
对身体会有什么样的伤害?等等。
萧玉琢一面叫竹香通知梁生,让他想办法从大食和波斯商人手中买入阿芙蓉。
一面叫菊香把手上剩下的阿芙蓉都制成纯度稍低的丸药,好送入宫中给圣上。
当初她告诫梁生,整个同盟会都不可接触阿芙蓉。
任何人不可染指,若有发现,家法处置。
如今她却要自己把吐出去的话,给吃回来。
萧玉琢心里别扭极了。
她这般违反自己的原则,违背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却还是未能叫圣上满意。
听闻圣上再吃了菊香所制之药后,大发雷霆。
说这药根本就没有让他兴奋,没让他有浑身充满了力气的感觉。
没有让他飘飘欲仙的美妙体会……
他还要景延年交出阿尔来,让阿尔为他制药。
景延年自然不肯。
圣上一只茶碗,砸向景延年,若不是景延年偏了偏脑袋,那茶碗定要砸在他那一张俊脸之上。
萧玉琢辗转听闻了此时,心头恼怒。
她为了圣上,都从一个对毒嫉恶如仇的人,变成了自己最不齿的“毒枭”了,圣上居然还敢砸她的男人?!
“莫要管这药会不会对他身体危害颇大了!他不是要兴奋?要飘飘欲仙么?你只管照着他的要求,为他调制!剂量不至于叫他立时毙命就是了!”萧玉琢气恼不已的同菊香交代。
在梁生寻到货源以前。
菊香就是想要调制高纯度的药,情况却是不允许。
且如此还是叫圣上“断货”了两日。
据说,那两日圣上大发雷霆,杖毙了数百宫人,还拿碎瓷片割伤了龙体。
痛苦的在龙榻上直打滚儿。
好在梁生是真有办法。
先前禁的那么严,且波斯和大食的商人,似乎和纪王有什么约定。
那药除了纪王的人,他们不肯卖给旁人。
梁生不知用了什么计策,当真从他们手中买来药来。
“纯度不差!”菊香看过了药后说道,“这下圣上该当满意了。”
菊香信心满满,圣上却未曾买账。
他没说这药不好,却还是暗中对梁恭礼表示,没有阿尔给他的药更叫他爽快。
他未曾知道这药于身体不好的时候,是一个人偷偷放着吃,不跟旁人分享。
如今知道这药的危害,知道这药会产生依赖,反而叫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都来和他一起“享用”。
梁恭礼被吓得不轻,每次都躲得远远的。
也有那想要讨好圣上的宫人,竟然连药会上瘾都不计较了……
反倒叫圣上疏远了梁恭礼。
……
以往年节之时,圣上总是会赐下宴席,叫群臣与他同乐。
君臣共享宴席,同看表演,君臣同乐。
如今圣上倒是在他自己的殿中,办了个“宴席”。
叫他的宫人和不晓得那药有多大危害的妃嫔们,和他一起“享受”飘飘欲仙的滋味。
他甚至还自己发明了新的玩儿法。
把菊香制成的药,投入香炉之中,吸食那药散发的气体……
长安城从来没有过过如此清冷的年节。
街面上放爆竹,走亲访友的,只有平民百姓,那高门大户好似今年都冷淡下来。
串门儿的人都少了。
至于宫中是如何靡乱……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圣上为了堵住那些求他放了纪王,给纪王说好话的人之口。
便把景延年提供给他的药,赐给那些臣下。
萧玉琢原本以为圣上一个人用药,药量不会太大。
没想到,圣上一个人“独乐乐”不够,还要“众乐乐”。
这么一来,萧玉琢倒还真成了“大毒枭”。
“这钱不能让我出,凭什么他们做瘾君子,还要让我出钱出力?”萧玉琢恼怒道。
她挣钱,可不是为了养一群离不开獨品的废物的!
以给圣上断药为威胁,萧玉琢从国库里套了银钱出来。
虽然这钱来的比当初做任何生意都简单,都快捷……
可这钱,是萧玉琢挣得最不痛快的钱了。
大约是这钱,圣上花的也不痛快了。
上元节刚过,圣上便下旨要抓捕在大夏境内的大食和波斯商人。
至于他究竟是想用这种手段,肃清大夏境内的阿芙蓉。
还是想借着这些商人,来交换更多的阿芙蓉……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上到长安下到州县,但凡有过路过常驻的大食、波斯商人,都被抓捕拘禁,送入长安。
“这可是个昏招!”萧玉琢皱眉说道,“又不是所有的大食波斯商人都有错,贩卖阿芙蓉给纪王的毕竟是少数。圣上这么做,却是会激起国与国之间的仇怨。”
像是为了印证萧玉琢的话似得,她这话才说了没多久。
就听闻大食帝国率兵忽悠着西域众多小国,一起攻向葱岭,发动向着安西都护府的战争。
一度打入了安息州。
圣上盲目自大,以为大夏乃泱泱大国,了不起的很。
却没想到一开始和先太子李恪交战的时候,就耗费军资,劳民伤财。
且纪王用药控制大将的晕招,现在副作用渐渐显示出来。
原本性情稳定,指挥有方的大将,如今也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便是不犯药瘾的时候,也是说冲动,就冲动起来了。恍如理智都被狗吃了,大战当中,昏招不断。
可倘若是现下把那些人都替换下来,却也是不现实。
大战当中,想要查清楚哪些人是沾染过药的,本就存在着莫大的困难。
且能领兵作战的将领,那都是有一定的作战经验的。
现在临时上哪儿找那么多有经验,能服众,能领兵的将领去?
偏偏大战正在西域,丝绸之路因为战乱,也被切断了。
打仗要花钱,大夏的茶叶,丝绸,却又不能及时的卖出去。
商人们把这些东西屯在手中,圣上想从他们手中抠出现钱来,却也不容易。
打仗打的就是银子,财政大臣日渐焦急。
偏西域又传来西域“恒罗斯战役”失败的消息。
朝中一时间,放了大食和波斯商人,放了纪王回来的声音更是水涨船高。
甚至不知哪个蠢货,偷偷派了死士,潜入宫中,想要营救纪王。
幸而景延年将纪王偷偷转移到了羽林军的牢狱之内。
圈禁纪王在宫,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法罢了。
……
内忧外患,大夏恍如一座摇摇欲坠的楼阁,倘若再找不到一种平衡,就会岿然倒塌。
“娘子,将军派人来说,阿尔受不住刑,招供说,她有办法叫朝臣大将戒除药瘾!”竹香急匆匆从外头进来,“将军说,旁人没有菊香清楚这药瘾发作的情况,叫菊香去刑狱里听听阿尔的话可不可信?”
萧玉琢闻言皱眉,“戒除药瘾的法子?这事儿岂会有什么捷径么?我怎的未曾听说过?”
“娘子,您看叫不叫菊香过去一趟?”竹香问道。
萧玉琢点点头。
竹香正要走。
“等等,”她忽而又开口,“我也去。”
萧玉琢来到羽林军的刑狱。
大约是所有的刑狱都是这样,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冷寒肃杀之中,还裹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她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见过阿尔了。
其实若是不带偏见的细看阿尔,她的五官是很漂亮的。
她眼窝略深,显得眼睛有神而邃远,她眼眸泛着些绿色,恍如精灵一般。
她眉色浓重,如绣画而出,皮肤白皙,唇色正红。
可是今日再见。
阿尔却已经不是当初那样子了。
她依旧很白,却是苍白的。
她眼睛半睁半合,眸中几乎了无生气。
微翘的嘴唇上,干裂脱皮,并无红润。
“说,戒除药瘾的方子是什么?”刑吏一鞭子抽在阿尔的身上。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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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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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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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免费阅读.https://www.sttgxc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