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琢带着菊香,来的很快。
卧房的门是关着的,仆从都守在外头。
萧玉琢微微一愣,大白天的关着门,大伯是已经忍得不好叫人看到他如今形态了么?
她同竹香菊香一道进门。
绕过屏风,往床上看去,床上却是没人。
萧家大老爷此时正倒在地上,蜷曲着身子,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焦灼烦躁的呻吟。
“快扶大伯起来。”萧玉琢说话间也伸手上前。
萧大老爷却一把抓住萧玉琢的手腕,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给我药,给我药!快!给我药!”
萧玉琢摇头,“大伯,您一定要忍住啊……”
“忍不住,忍不住……你不明白,我活不下去了,没有药,我活不下去了,快快!给我!”萧家大老爷喘息不已,声音都是颤抖的。
萧玉琢看了菊香一眼。
竹香要动手打晕萧家大伯的时候,菊香却拦住她。
菊香在萧玉琢耳边低声道:“大老爷现在情绪起伏很大,气血紊乱,若是骤然击晕,只怕会有性命危险。”
“嗷——”萧大老爷似乎再也压抑不住,他抱着四脚高几,痛苦的拿自己的脑袋往那红木脚上砰砰撞去。
力气之大,刚撞了两下,他额上就红了一块。
竹香连忙板着萧大老爷的肩,将他摁在地上。
萧玉琢心下难受,“那怎么办,不能一直叫他这样难受吧?”
菊香看了竹香一眼,又看看萧玉琢,小声说道:“把大老爷绑起来,他不能乱动,我好为他施针。”
绑起来?!
竹香一抖,“我可不敢!”
萧玉琢瞪眼,“有什么不敢,现在是为了救大伯!”
“你敢!萧玉琢!你敢对我不敬,我是你大伯,是你的长辈!你敢绑我,我必要向圣上告状!”萧家大伯赤红着一双眼睛,面容狰狞的嘶吼道。
看他的样子,简直像尸变,要咬人的丧尸一样。
萧玉琢心头生寒,这情形,比自己那晚上的梦,还叫人觉得压抑窒息……
竹香正两手按住萧大老爷,她不能松手。
萧玉琢去外头又唤了两个会功夫的仆从进来,找了绳子,将萧家大伯绑了起来,放在床上。
虽被绑着,他却仍旧拼了力气的争动。
他脸面涨红,目眦欲裂,像是身上的衣衫绳子都要被他崩裂似得。
菊香捏着金针站在一旁,却不好下手。
他一直挣动中,搅扰的她连下针都怕伤了他。
萧家大伯低吼不绝。
刺耳的谩骂声,也从他口中涌出。
菊香额上的汗都冒了出来,每一针下去都比平日里多用了一倍的时间。
待萧家大伯不在挣扎乱动,浑身的气力像是用完,如被人晾在干地上,一跳脱了水的鱼一般,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菊香才松了口气,剩下数针的速度才渐渐快了起来。
待她收针站好,她几乎整个里衣都被汗水濡湿透了。
萧家大伯并没有恢复力气,他脸上的涨红倒是退了去,整个人显出苍白气息奄奄的状态来。
“可以放开他了么?”萧玉琢问道。
那绳子绑在他身上,单是看着都叫人觉得不舒服。
对他来说更是痛苦。
菊香点点头。
竹香连忙上前,将绳子解下。
萧家大伯蜷缩起身体,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看他面色,他定十分痛苦。
他嘴唇发紫,颤栗不已,这会儿他倒是不再骂人了,大约已经没力气说话。
萧玉琢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他浑身抖的厉害。
萧玉琢皱眉来到外间,原想着,过一会儿大伯的状态会好上一点。
没曾想,停了不到半个时辰,他身体里的那股子药瘾劲儿,又卷土重来。
他如发了癫痫症的人一般,从床榻上滚到地上,狂躁,抽搐……
萧玉琢目不忍视,听着他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哀求,“郡主,给我药……我去找纪王……来人去找纪王……我受不了了,太痛苦了……”
这次却连菊香的针,都没办法缓解他身体里的渴望。
“娘子……”菊香站在萧玉琢身边,低声道,“婢子那里,先前留下的还有……”
萧玉琢侧脸看着菊香,“你说什么?”
“大老爷这样,婢子无能为力了……若是不……”她咬住下唇。
一股子绝望的气息,在萧大老爷的痛苦呻吟中,无形蔓延。
萧玉琢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颤,“我们不是要帮她戒断那害人的药么?”
菊香摇了摇头,“婢子没有办法……”
“不,一定有办法的!”萧玉琢皱眉。
却见萧大老爷跪趴在地上,拿自己的脑袋,撞坚硬的床脚。
咚咚……一声声不像是撞在床脚上,倒像是撞在了萧玉琢的心头上。
竹香拿住萧大老爷,却不防备,他猛地张嘴,一口就咬在了她手上。
竹香闷哼一声。
萧大老爷这忽儿已经是神志不清,死死地咬住,像是要从她手上咬下一块肉来。
齿缝间渗透过来的血腥味儿,非但没有让萧家大老爷松口,反而叫他愈发焦躁。
竹香那么要强的女孩子,这会儿眼里的泪都快出来了。
“让人去拿药吧……”萧玉琢闭了闭眼睛,这话说的艰难。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妥协,这么快的放弃……
……
大老爷服了药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萧玉琢留菊香和另外两个丫鬟在屋里头看着。
竹香的手已经包扎好,陪她在外头廊间坐着。
萧玉琢望着廊外含苞欲放的梅花,默默出神。
“娘子……”竹香轻轻唤她。
萧玉琢却闭了闭眼,“我是不是做错了,也许再坚持一下……”
“这药腐蚀了人的心志,大老爷自己都放弃了,娘子坚持又有什么用呢?”竹香看了看自己手上被咬出的伤口,眼神黯然。
菊香在里头守了一阵子,待确定大老爷已经没事了,她才出来。
主仆之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压抑沉闷过。
“可以了?”萧玉琢问道。
菊香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萧玉琢起身回到自己院中。
她觉得刚刚的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一样。
回到屋子里,看着跟长康玩儿的开心的小重午,她才从沉闷中透出口气来。
她刚把儿子抱在怀里,还没能跟儿子说上几句话,外头便送来景延年的字条。
“阿芙蓉你若还有,给我一些,急用。”
这是景延年的字迹没错,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是景延年要阿芙蓉干什么?
萧玉琢放开重午,叫奶娘看好他们。
她立时起身,向外走去,问竹香道,“只有这字条么?没有旁的交代或者解释?他这会儿要这药,来做什么?”
竹香摇了摇头,“婢子也不知道,将军没有交代旁的。”
“备车,我要去一趟吴王府。”萧玉琢立即说道。
如果说,她以往对鸦片的认识,还只是停留在电视报道上,那么现在,刚刚看到大伯那药瘾发作的情形,她对这药的可怕性,就更加深了一层认识。
大伯那狰狞可怖的样子,好像仍旧停留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药这样可怕,人好似对它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它是脱离掌控的一种存在。
现在谁向她要她手里所剩的那药,她都不能随意给出去。
景延年虽然从她口中得知了这药的危害,但他没有亲眼见过,定没有她如今这般切身的体会。
萧玉琢赶到吴王府的时候,景延年也恰从外头回来。
他的字条是他在宫里的时候,就悄悄叫人送出去的。
“你怎的还亲自来了一趟?”景延年惊喜看她。
萧玉琢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笑意,她想起大伯那样子,心里就是沉甸甸的,“你要阿芙蓉做什么?”
景延年看了萧玉琢一眼,“我有用,只盼你这次能够理解我!”
萧玉琢莫名觉得心头一冷,“这药邪得很,你拿他能有什么用处?莫不是你还想用它来害纪王不成?”
景延年摇了摇头,“他的行为已经叫我不齿,我若学他那样,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拿这药来做什么?你不说清楚,我断然不会给你。并非不相信你,只是……”萧玉琢说话间,大伯那狰狞的面色又回到眼前。
“我要以亲身,以谏圣上。”景延年缓缓说道。
萧玉琢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理解错了,她瞪眼看着景延年,“你说什么?”
“我要以身试药,以谏圣上。”景延年缓缓说道。
萧玉琢当即脑袋一热,一耳光啪的抽在景延年脸上。
那响亮的声音,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得见。
门口的丫鬟被吓了一跳,侧脸偷偷往屋里看。
只见景延年的脸歪在一旁,脸上指头印子清晰可见。
萧玉琢的手疼的发烫,她冲动之下,使了全身的力气。
这会儿才顿觉后悔,手疼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疯了,还要我陪着你疯吗?”萧玉琢咬牙切齿,“你有病是不是?我没告诉你那药是什么东西吗?你不知道它会害人吗?你要试药以谏圣上?哈,好,真好!你要真敢碰那药,我告诉你,从此咱们一刀两断,再不相干!重午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了!我不会让他知道,他有个瘾君子的爹!那是他的耻辱!一辈子的耻辱!”
景延年皱了皱眉,“玉玉……”
“你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萧玉琢怒道。
景延年皱了皱眉,“玉玉,我相信,我可以……”
“你相信个屁,你可以?你可以去死一死了!”萧玉琢恼怒之下,脸色都变了,“景延年,我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你了,你就是个蠢货!愚忠的蠢货!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蠢货?!”
萧玉琢转身就走。
景延年顶着个巴掌印子,一把从背后抱住她,“玉玉别恼。”
“滚!”萧玉琢骂道。
“你且不知古有死谏,就是以死谏言圣上,唯有如此,才能引起圣上,朝臣,乃是天下人的重视么?”景延年缓声说道,“我并不是要以死谏圣上,我只是让他不能逃避,让他和朝臣必须直面这种药会带来的丑态,这种药对人的伤害。”
萧玉琢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景延年。你想成就你忠臣之名,你想成就你的忠心。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价值观不同,我不想和一个不自爱,看名誉比性命,比家人更重要的人在一起。我会很累,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说完,景延年并没有放手。
她冷冷看着景延年揽在她腰上的手,轻哼道:“请您自重,放开我。”
“玉玉,别这么跟我说话,好么?”景延年低声说道。
她这样冰冷的神色,冰冷嘲讽的语气,像是一把钝刀,磨进了他心里。
看着她眼中满是寒意的神色。
他终于歉疚而心虚的开口,“也许是我高估了自己,也许是我小看了这药……我不是真要去死,我只是……”
“你不用解释了。”萧玉琢摇了摇头,“你有这样的想法,叫我觉得可怕。叫我没有安稳平定的感觉,我想躲你远一些。”
景延年喟然长叹,“玉玉,我珍惜你和重午,胜过我自己的性命。我有这样的想法,也并非为了博取一个忠臣的名誉。我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在被人蒙蔽之中自欺欺人,逃避直面问题,一直陷在一个圈套之中,越陷越深。”
“那就不能有别的办法么?一定要亲自去试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染上药瘾,我怎么办?重午怎么办?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儿都顾及不到,那他就不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萧玉琢用自己的价值观,在评判一个生活在大夏,为人臣为人子的将军。
景延年怔了怔,“并非没有顾及,我只是觉得,我并不会……”
“你觉得?很多事情不是你觉得怎样就怎样的!你想过别的办法吗?想过别的可能么?你自以为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呢?”萧玉琢冷笑一声,“所谓你觉得自己不会上瘾,不会克制不了这种药。其实还是你根本没有真正见识过这种药的可怕之处吧?”
景延年面色有些愣怔。
今天的萧玉琢,像是浑身紧张的刺猬。
一点不顺着她的意思,她就竖起满身的刺,净往人心坎软肉上扎。
什么不合适,再不相干,不相往来,永远别见重午,他是重午的耻辱……
这话不是在拿刀戳他的心么?
“我看你是不明白,你今晚来萧家一趟。”萧玉琢说完,又看他一眼,“你可以放手了。”
景延年皱了皱眉。
“放手,不然我就叫人动手了,那样,以后都不用再见了。”萧玉琢冷声说道。
景延年终是放开了手。
萧玉琢退后两步,冷冷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坐在马车上,她显得格外的沉默。
她脸色绷得很紧,车上没有一个丫鬟敢跟她说话。
几个丫鬟都用眼神在交流。
她这种神态,一直到回到萧家,也不见放缓多少。
菊香被几个丫鬟怂恿着,推到了萧玉琢面前。
“娘子……”菊香缓声开口。
萧玉琢看她一眼,“如果是要劝我,你就不要开口了。”
“娘子还记得,当初婢子说过古时医者,都是以身试药,而为后世之人留下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药方么?”菊香缓缓说道,“若是没有那些先驱者大无畏的尝试,许多现在看来简单的疾病,我们都只能束手无策,胆战心惊。”
“那不一样。”萧玉琢摇了摇头。
“其实,娘子对阿芙蓉的了解,对阿芙蓉的深恶痛绝,在婢子当初来看,都觉得奇怪,甚至有些夸张了。即便亲眼看到那些猫猫狗狗的疯狂中之态,婢子也觉得娘子似乎太言过其实。直到真的看到大姥爷发病……
且如果不是大老爷被害的复染了那药,戒断那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大老爷不过是个文臣。
而景将军乃是武将,他的意志力,并非大老爷可以比拟。他乃是有目的的接触这种药,也许真的不会像娘子想象中那般危险。”
菊香从她所了解的角度分析。
萧玉琢却连连摇头,“你不知道,那不是药,那是毒啊!人怎么能明知道是毒,还要去尝试呢?”
“可这阿芙蓉,却是可以入药的呀?且药效显著。”菊香说道。
萧玉琢仍旧摇头。
她从小就从电视上,书上,网络上,接受“珍爱生命,远离獨品”的教育,她和这些古代人对獨品的认知根本不在同一起跑线上。
如今连几个丫鬟大概都觉得,她对景延年的态度,有些过了。
可她却觉得,自己全然没有错。
菊香的劝诫,劝不到她的心里,那个她自己沾染了獨品的梦,以及大伯毒瘾发作的形态,在眼前挥之不去。
夜幕降临,景延年放下手中一切事务,悄悄潜入萧家。
萧玉琢并未洗漱,她早早哄了重午去睡。
景延年到来之时,她已经在等他了。
“你随我,去我大伯那里一趟。”萧玉琢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道。
先前两人你来我往那字条上的浓情蜜意,在她脸上全然看不见。
好像真是不相干的人一样。
景延年想要握住她的手。
她猛地一缩,冷冷看他一眼。
景延年心头一滞,目中有痛惜之色。
萧玉琢却别开视线,根本不看他,提步向长房院中走去。
萧家上下都知道郡主身边的丫鬟,救了大老爷的命,且大老爷现在时不时的犯病,需要那丫鬟随时出现。
是以虽夜里了,萧玉琢去长房院中,并未遇到任何阻拦。
景延年也跟着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院中。
“大伯可睡下了?”萧玉琢问她留在这儿的仆从。
仆从回道,“大老爷说,心里起热,睡不着。”
萧玉琢点点头,让仆从进去禀她来了,且带了客人来。
萧家大伯请她进去。
景延年也跟了进去。
“给大伯请安。”萧玉琢福身。
景延年也拱了拱手。
萧家大伯看到他,脸上一怔,慌忙行礼,“见过吴王殿下。”
景延年是吴王,可从萧玉琢这儿算,又是晚辈。
他连忙扶起了萧大老爷,“怎得几日不见,大伯竟如此憔悴了?”
萧玉琢轻哼一声。
景延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萧大老爷脸上有凄惶之色,“纪王,害我不浅啊……”
景延年微微一惊,“纪王?纪王的药,也给了萧大老爷?”
萧大老爷看了萧玉琢一眼,缓缓点头承认。
景延年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萧玉琢笑着说道:“大伯你不知道,景将军仗着自己意志过人,还打算亲自尝试这药的药效呢!”
她勾着嘴角,声音极尽嘲讽。
景延年在她这般嘲讽之中,竟有些坐立难安。
“不可!万万不可!”萧家大伯连连摇头,“景将军未曾见识过,那药药性之霸道,并非人力可以抗拒,意志力?老夫岂是没有意志力之人?可那药效发作起来的时候,如千万条虫在身体里头爬……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沾染呀!”
景延年皱眉看着萧家大伯。
“那药会给人欢愉和兴奋,浑身犹如有使不完的劲儿,可其实却短暂如梦一般,梦醒了,人也就被抽空了。”萧家大老爷说这话时候的神情,莫名叫人觉得痛楚伤感。
景延年皱眉,听得认真。
忽在这时,这院儿后头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萧玉琢和景延年脸上都露出愕然。
但萧玉琢却发现,她大伯微微收紧了拳头,眼中是报复的快意,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但她凝神细看之时,却见大伯慌忙起身,眼中也是一片茫然,“怎么了?夜已深了,谁在后头乱叫?”
外头的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停在门口,“大老爷,佛堂……佛堂出事了!”
“佛堂能出什么事?有佛镇守着,还有夫人在那儿诵经!”大老爷不紧不慢的说道。
可那小厮的脸上却是更为难看,“就是大夫人出事了……”
大老爷怒喝一声,“胡说八道,大夫人会出什么事?”
“您快去看看吧!”小厮看大老爷不疾不徐的,急的要蹦起来。
萧玉琢和景延年对视一眼,她又飞快翻他个白眼,别开视线,起身跟在大老爷身后。
萧家家事,景延年不好跟上前去看,他只低声说了句,“若有需要,只管叫我一声。”
萧玉琢以冷哼回应他。
那小厮想劝萧玉琢别跟着去。
大老爷却回头说,“郡主是自家人,不必避讳。”
小厮不好再多说,一张脸红得厉害。
萧玉琢好奇大夫人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大伯这般淡定从容的呢?
到了后院佛堂里一看,她险些惊出了一身的汗。
大夫人衣衫不整,胸前袒露着大片白花花的肉。
衣服半裹在身上,看起来也像是丫鬟给她披上的。
她神情还有些萎靡混沌。
一旁跪着个看守的老头儿。
这老头个子不小,人精瘦,但看起来精神矍铄,倒比大老爷还显得精力旺盛。
只是那老头儿也衣衫不整,脸上有红晕,手边还放着大夫人的红肚兜。
大夫人跪坐在地上,却有些跪坐不稳,她摇摇晃晃的歪倒在丫鬟身上,见到萧大老爷来了,她才勉强跪直了身子,“老爷,老爷您听妾解释,是有人害妾,有人陷害妾呀!”
大老爷冷眼看她。
她从地上跪爬过来,抱住大老爷的脚。
她胸前雪白的肉,更是显眼。
萧玉琢抬起袖子,半遮了脸,这事儿,还真不适合她看。
她连忙向外退去。
却听闻大老爷道:“去请母亲院中的嬷嬷来。”
萧玉琢微微一惊,大老爷没打算捂着这事儿,就在自己院子里了结了么?
这事儿若是叫家里的人都知道了,不光大夫人丢人,他也跟着脸上无光呀!
图什么呢?
“大伯,还是先问清楚再说吧?”萧玉琢劝了一句。
萧大老爷轻哼一声,“这还用问吗?我又不是瞎子!有什么好问的?去请人来!”
他厉喝一声。
小厮连忙拔腿就跑,萧玉琢叹了口气,大夫人这下……算是完了。
老夫人没叫身边的婆子来,虽已经睡下了,她却亲自起身,叫大丫鬟扶着她,亲自的往长房院中来了一趟。
往佛堂里这么一看,老夫人险些昏厥过去。
大老爷却还不罢休,又叫人把他的几个儿子叫过来。
老夫人不肯,拿着拐杖要打大老爷。
大老爷跪在地上说,“我罚她住在佛堂之中,本想让她反思己过,她却煽动几个儿子来和我这父亲作对!如今倒要叫他们都看看,究竟是谁无情无义,究竟是谁恬不知耻!”
“她的脸面不要,你的脸面也不要了么?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老夫人怒道。
老夫人当家做主,叫丫鬟去给大夫人穿好衣服,直接把大夫人带回了葳蕤院。
那老头儿原是外院看守角门的,不知今日怎的混到了佛堂这里。
自然不能把他再放回去,也给带走了,关在葳蕤院的柴房之中,叫两三个人轮番看着他。
“你去睡一觉,醒醒神儿,此事明日再说。”老夫人沉声道。
大老爷原本不肯,但见萧玉琢还在这儿,景延年且还在屋里头等着,他便只好答应下来。
“怎么哪儿都有你?”老夫人看着萧玉琢,皱眉说了一句。
萧玉琢还未解释。
大老爷倒是连忙开口了,“我今日病发,形态严重,若非郡主及时赶来,只怕性命不保。”
老夫人深深看了萧玉琢一眼。
萧玉琢垂首,没有居功,也不辩解。
老夫人轻哼一声,转身而去。
院子里只剩下大老爷和萧玉琢的人时,她不由叹了一声,“大伯这又是何必呢?”
萧大老爷淡淡的看她一眼。
廊下灯笼昏黄的光落在他脸上,落在他沉沉的眼眸之中。
他眸中翻涌起的情绪,萧玉琢看不懂。
“走吧,莫叫吴王久等。”萧大老爷的语气里,却减了愤怒,只剩淡然。
他这会儿已经不在意自己的脸面了么?
萧玉琢跟在他后头,回了前院。
景延年正等在正房之中。
他盯着回来的萧玉琢深看了一眼,萧玉琢别过视线没理他。
“吴王殿下为何要尝试那诡异之药?是为了追求药中一时快感?还是为了挑战人所不能?”萧大老爷问道。
景延年忙看了一眼萧玉琢的脸色,立时否认道,“并非如此,因为当今……当今朝中许多人都受制于纪王这药。且不明真相的大臣、军中将领,多以为这药乃是良药,并没有认识到这药对人的伤害。若非听闻玉玉提及,我也不知这药害人之处。是以……”
“是以你想用自己来证明,这药会让人产生依赖,戒断困难,好警示人,不叫旁人落入这陷阱网罗,叫人人都能看清楚纪王的真面目?”萧大老爷问道。
景延年微微点头。
萧玉琢冷哼一声。
景延年面色略紧。
“大伯,如今你已经亲尝苦果,求大伯现身说法,好警示众人。”萧玉琢立即福身说道。
萧家大老爷脸色暗了暗,“此事瞒尚且来不及,你叫我自己抖搂出去?”
“众人都想着隐瞒此事,不叫旁人知道自己有秘药,自己服食了秘药。所以纪王的真面目没有人揭开!非得有人站出来,刚正有力的指出纪王的叵测居心,方能败坏纪王的诡计!”景延年沉声说道。
萧玉琢看了他一眼,他这话说的不错。
当初她就劝过萧大老爷,他自己服食忘忧药之后,产生药瘾那般痛苦,不若将这药的危害告诉旁人,以警示众人。
可大伯不肯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他宁可自己藏着掖着偷偷受苦,也不想丢了自己的面子去警告他人。
说自己摆脱不了药瘾,受制于人,岂不叫人觉得他懦弱没有毅力?
景延年敢于说,他试药以谏圣上,以谏众臣。
其实是很勇猛,也很大义的。
可是她不要他的大义,她想要小义。他好,他们一家人好,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若是牺牲了他……要大义又有什么用?
“大伯,如今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好机会,您要想清楚,您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纪王的诡计就无从遁形,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厌弃纪王,和您站在同一阵线上!”萧玉琢说道。
萧大老爷仍旧摇头,“倘若事情不像你预料,众人反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却包庇维护纪王,又该当如何?”
“断然不会如此的,人又不傻……”
“你知道人的私欲,私心有多可怕?”萧大老爷摇头,“为了得到那药,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出卖自己的良心!”
萧玉琢摇头,“我不信,只要大伯你敢第一个站出来,一定会有像大伯一样敢于反抗,不甘屈服的人!”
“若是没有人揭穿纪王的诡计,任由纪王将这种药散布开来,也许下一个受危害的就是您的儿子,您的孙子……”景延年沉声说道。
萧大老爷陷入沉默。
“今晚上,佛堂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玉琢突然问道。
萧大老爷猛然抬头看她。
“倘若您不是因为气极怒极恨极,又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萧玉琢眯眼道,“可是大伯娘不过是被牵连之人,真正害您的人还在逍遥自在,甚至在谋算着用同样的法子去害更多的人!身体的欢愉只是一时的,悔恨却会伴随终身。多少人将要在未来家破人亡?大伯,您可以救众人!”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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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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