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辛越是被顾衍叫醒的。
昨日不欢而散,到了晚间也不见他,辛越好容易松口气,踏踏实实用了晚膳,睡了一个沉沉的好觉。
此时被唤醒,她睁眼先看到帐子上洒落的点点金光。
转头一个黑衣背影坐在床边,矮几上放着她的衣物。
“出去。”她声音冷淡嘶哑。
顾衍没有回头,手里捏着一张素笺,径直走到屏风后,道,“穿衣裳。”
辛越坐起身,团起衾被裹住全身,只露一张脸,提高了声线,“我说出去。”
“要我帮你穿?”屏风后的声音幽幽传来。
“……仗势欺人。”她低低骂一句,爬起来躲到床上放下帐幔,手忙脚乱套好衣裳,顶着一头散发轻轻踹了一脚屏风,“让红豆进来,我不会梳头。”
见模糊的黑色影子动了,她才转身坐到窗前,拿起一把白玉梳划拉两下。
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白玉梳。
辛越抬头瞥到铜镜里的黑影,突然明白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梳得太丑,出去,换红豆进来。”自昨日之后,她明白了一点,她想岔了三年,心头什么巨石都落下了,她不怕他了,她再不怕他了!
黑影不动,沉沉向她靠近。
头上一下发紧,满头青丝自后被拢起。
须臾,白玉梳搁在妆台上。她抬眼看向铜镜,没有梳髻,只是松松挽了个圆鬟,珍珠发带在鬓边环了两圈,固定在脑后,额前碎发梳不起来,散落三四缕,衬得她脸盘娇娇,小了半圈。
不喜欢。
她伸手去解发带。
被一只手捉个正着。
她挣了一下,发觉是徒劳,嫌弃地说:“不好看,我不喜欢。”
身后的人没有理她,借着她的手拉她起身,将她往身前轻轻一推,“别闹,用早膳了。”
被按在堂屋膳桌前。
顾衍拿起碗,盛了半碗熬得软糯清香的芥菜鸡丝梗米粥放到辛越面前。
“阿越。”
辛越低头看跟前的斗彩莲花瓷碗,没有吭声。
顾衍眼神黯下来,当真一眼都不看他。
鬓边碎发从额上滑落,顾衍下意识地伸手去帮她拂起,被辛越偏头一躲,大手僵在半空,半晌微微屈起握拳,垂在身侧。m.sttgxcl.com
短暂的沉默后,顾衍抓过她的手,强硬地将小勺子放入她的手中,说道:“你重伤未愈又昏睡这几日,先吃点好克化的。”顿了一顿,又道:“吃完带你出去。”
辛越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眉:“出去?”
有机会逃跑了?
顾衍轻轻应了一声,并不给辛越说话的机会,将粥放到辛越跟前,无声看她。
被能出去诱惑到的辛越倒也不在意和他同桌共食了,只当他不存在,拿起勺子就开始专心和一桌饭菜战斗起来。
……
是夜,月上枝头,顾衍果然没食言,亲自拿了一套玄色女装夜行服来,吩咐了红豆严严实实地将她包裹起来,还套上了护住要害的软甲。
辛越不由紧张起来。
这阵仗,是要去偷国库呢?
很快,顾衍便带着辛越趁夜出了府,辛越粗粗一看,四散开护卫的暗卫也有数十之多,果然是顾衍的风格,打小就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刻在了骨子里。
出了府,两人途中换了数次车马,在城中暗巷里周旋辗转,辛越掰指头数着,换了四波车马的时候,才到了地方。
守备府?
辛越看着眼前的灰色高墙,这不是守备府吗?合着兜一圈,又回来了?
顾衍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侧,一手揽着辛越腰间,撂一句“抓好”,便纵身跳起,几个飞纵起落又到了他们重遇的那个院落口。
这回辛越不必再像猫儿似的溜进去了,顾衍一手带着她,利落地从侧边矮墙翻了进去,落点正是那间黑屋子。
长亭举着一支火折子,率先进了屋子,辛越二人紧随其后。
上次进来仅仅匆匆瞥了一眼屋子就被逮了,这回辛越才好好打量起这间外面看起来破旧不起眼的废屋子。
乍一看和普通废弃的旧屋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越看,辛越就越发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辛越还在歪头细细端详,那边长亭已经走近二人,向顾衍点点头示意,顾衍走到了屋子西面的一面墙前。
辛越扭头去看,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点。
是墙!
照理说,如此破败的旧屋,处处布满灰尘、窗檐家具俱是腐朽老化,墙面也应当布满蛛网或有浅浅陈年的黄色才是。
怎么这面墙,竟光洁无比,且上面或深或浅地布满了灰黑色的痕迹。
“看出来了?”顾衍转过身子,嘴边勾起一抹嘲讽,“李从此人性狡诈,贪财残忍,手段下作,大事上他不敢造次,暗渡陈仓的事做了不少,这种人,必定不会只听上头人的吩咐办事,他定会给自己留一条保命的后路。”
所以当时陆于渊也是打着这面墙的主意,陆大算盘啊陆大算盘,这回真是大大失算,没想到大齐国最大的变数出现在了这里。
原本在角落摸摸敲敲的长亭突然站起身,两指并拢置于口中发出了低低的“窸窣窸窣”的声音,屋内横梁上便有个人影倏地降了下来,一起加入了摸摸敲敲的行列中。
“为什么委任李从来这里?”辛越看着他们寻找机关,突然发问。
“钓鱼。”他的回答简单扼要。
“钓到了我这个小虾米……”辛越小声嘀咕。
那厢长亭一阵摸索后很快找到了这面墙的蹊跷,有序地往墙角落处推按挪移,只见小半面墙体都缓缓向一边移动起来,赫然露出墙后面的一个漆黑入口。
见此,顾衍抬手做了个手势,从四周出现了一道道黑影,快速地往里探去。
陆续进了十来个人之后,顾衍侧过身,再一次细细地为辛越检查好周身的防护,便也牵着辛越的一只手进入了黑洞之中。
如此缜密的阵仗,辛越这没了内功的绣花枕头心里默念了几遍“小命重要,小命重要,打不过他,打不过他”。
默认了顾衍的行为,随他往里走。
走了进来才发现,这个密道不算逼仄,约有成人男子高,可供两三人并行,内部地面也干燥平坦,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泥腥味。
两人并肩向前走着,前方一直有数个暗卫手持夜明珠,且有顾衍在旁紧紧牵着,倒也不算难走。
走了大约有一两个时辰,心里算着这密道冗长曲折,怕是都快出了城了吧,这李从是属土拨鼠的么。
想着想着前方出现了暖黄的亮光,辛越眼前一亮,可算快到了。再往前走一会,便豁然出了密道,她定睛往四周一看,此处竟是别有洞天。
在他们正前方的是一处可纳五十人左右的平地,底部皆由石板铺成,四周墙底下零星堆着许多在河运码头方能看到的布袋,中间还或直或横地放着些许兵器,仔细一看都是以刀剑为主,想来是一个能供几十人中转或防守的地方。
“侯爷。”十步开外,长亭半蹲下身,手里捏着一把沙石,转头向顾衍禀报:“是矿石。”
果然,古羌盛产矿石,以铜矿、铁矿为主,却缺提纯冶炼技术。
现两国交好,古羌向大齐俯首称臣,大齐得以年年向古羌以低价购入矿石,军中的兵器七成是由古羌的矿石冶炼铸造而来的。
在李从的府里发现了矿石搬运的痕迹,果然李从这狗贼和古羌人暗中有勾搭,辛越这才了然,侧头去看顾衍,男人脸上神色定定,看起来并不意外。
既是有搬运痕迹,那么这里必定还有其他出路,长亭站起身又指挥起了众人寻找密道。
而辛越也挣开了顾衍的手,走到一边墙上细细看起来。
朦胧的光线下,乍一看这墙也并无特别之处,辛越便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拂了拂墙面,仅是沾上了些许尘土。
轻轻捻掉尘土,辛越又加大了力道,突然,手指尖似乎触到了某处凸起,辛越不敢妄动,喊来身旁的顾衍。
只见顾衍手执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在辛越发现的凸起一处,隐隐约约是一道弯弧,瞧着不甚清楚。
于是辛越又伸出手往那处按擦过去,没想到按压的那处竟发出了细小的“咯吱”声,顾衍心头一惊,一把捞过辛越就疾步往后退去。
剧变突生,整个石室巍巍震颤起来,由那凸起处开始,四周墙面都扑簌簌地往下掉灰,墙上开始一个一个地显现出密集的小孔。
不过三四个呼吸,震颤瞬间停止,身边的所有人皆都聚集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阵起。”顾衍沉声道。
话音刚落,墙面上的小孔里一支短箭“咻”地破空而出,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箭雨,落在了暗卫撑起的盾牌上。这盾牌辛越曾见过,那时的暗卫还是顾衍的私军,以特殊手段制成这盾牌,重量极轻却可抵挡刀枪箭矢,不燃不破不锈,特别适合奇兵突袭。
四周都是密密的盾牌,辛越被顾衍紧紧抱在胸前,心口怦怦直跳,生出莫名的抗拒,分明还有很大空位,她退后一步,却立马被扣着腰按在他胸前。
“别乱动。”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衍轻轻按着辛越的头,抵靠在自己的下巴处,闭眼回想整个空间的布局,以奇门遁甲之巧指挥人群移动。
她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他的怀里,耳边是顾衍沉稳冷静的声音,鼻尖是他惯有的淡淡的伽南香,清宁悠远,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让她莫名安定。
她不再动,已经很有拖油瓶的自觉了。
像鹌鹑似的埋了许久,直到耳旁不再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顾衍才松开辛越,一手抬起她的头,上下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抬眼看向四周。
“是我的错。”辛越心里歉疚,虽有点拉不下脸,还是老实认错。
顾衍拍拍辛越的后背,冷硬的面庞扬起一丝笑,“不是你的错,这周边墙体有数百个浮雕机关,触碰了任何一个都会触发箭阵,他们在这找密道也迟早会触碰到。再说了,不是你我也发现不了这地的奇诡之处。”
辛越撇了撇嘴,心道你就继续哄我玩罢。
箭阵已被触发,外界的人定会有所察觉,他们今晚的行动已暴露了,辛越不由觑了一眼顾衍,眼前人却镇定如初,平静地环视四周,仿佛一切都在股掌之中。
他闭眼思索了一会,再睁眼就是干脆果断地一通安排,暗卫在他的嘱咐下往正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离墙一尺处取墙砖,墙砖刚一取出,四周墙体随之旋转起来,这墙体竟然是由九块巨大的石板堆砌建成的,此时一转,墙后竟又有几扇暗门若隐若现,众人身处其中,都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正东。”旋转中,顾衍迅速地找到了方向,众人也快而有序地往正东方的暗门掠去。
到了靠近暗门的位置,旋转中的石墙就在眼前,方才离得远,加上环境昏暗,看这墙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如今一靠近,快速旋转的石墙带动得墙上的浮雕好似要活了一般,构成一幅斗转星移之象,辛越不过是定睛看了一会,一阵眩晕感袭来,脚下一软就要倒地。
“别看。”顾衍一手蒙上辛越的眼睛,“不过雕虫小技,如今你内力全失,看不透这墙,便不看了。”
“嗯。”辛越轻轻应了一声,脚落在实地,眩晕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耳边“咔嚓”一声,接着迎面便扑来了一股热气,热气中还带着些许硫磺的味道。
顾衍将覆在她眼上的手放下,辛越一眼就看到了热气的来源,原来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台阶上,数十个台阶直直往下,底下竟然是一眼约五六尺长的温泉,正氤氲地冒着热气。
长亭率众人四散开来,将火折子夜明珠嵌在四周。辛越抬眼往四周看去,围绕着温泉,四周整整齐齐地码着数百个箱子,长亭打开其中一个一看,黑漆漆的俨然是开采的矿石。
看似不起眼的旧屋,用上了奇门遁甲设计的机关,诡异的石室,都是为了掩盖眼前这数百个装满矿石的箱子。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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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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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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