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涛借印子钱这事,说起来也有缘故,王老太太做寿那天,他来刘府赴宴,恰巧在南客房门口,碰上了回内宅的刘钰和阿元。
当时,好些南客房的客人都瞧见了,刘府的小少爷管他叫舅舅。
生阿元的事是丑事,顾家原本低调,从不上赶着跟刘家攀亲,可因那天出了那么个事,便有好些人知道了他同刘钰的关系。
一时间,请他吃酒的,阿谀奉承的,巴结讨好的,逐肉般围了上来。却是三教九流居多,正经人少。
顾连涛被人捧的飘飘然,十六岁的年纪没见过什么世面,便一心觉得他同别人命数不同,有阿元这样的外甥,那不是命里的造化又是什么。
可他手里没有田契地契或是金银等物用来抵押,按规矩,钱引铺是不会放钱给他的。
便有人上赶着,同那放印子钱的掌柜说:“七弯巷刘府的钰二爷您不会不知道吧,这小子是那位二爷屋里一个极受宠的姨娘的亲弟弟。”
那掌柜一听,当下连保人都没找,大笔一挥,就给顾连涛放了钱。
顾连涛年轻气盛,有了钱就想在同族子弟里作为一番,好叫人从此高看他一眼。
开春正是各省买卖药材的好时节,他也不正经坐诊了,拿到钱,就张罗着跟奉承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做药材生意,可他哪是做生意的人,被药材商人一算计,没个把月便亏的血本无归。
顾连涛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又反复说他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不敢同家里长辈提这事。
若芯听的目瞪口呆,脑子被她弟弟说的嗡嗡直疼。
她气急败坏的问:“你要多少钱?”
“一,一千两。”
若芯只觉心口又猛跳了一下,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她气的大骂:“我活这么大也没见过一千两银子,你小小年纪,怎么敢借这么多钱。”
顾连涛一脸委屈:“原本没想借这么多,是那掌柜非要借给我的。”
若芯气的抬手朝他身上打去:“混账东西,你还有理了,你几时变成这个样子了。”
想她弟弟小时候虽也胡闹,可从不会这样大着胆子惹祸,又或是说,这混账东西本就如此,只不过以前没这机会作死罢了。
见顾连涛一直在拿袖子抹泪,若芯只觉又气恼又心疼,一时没忍住,也掉下泪来。
好在这会儿阿元下了学堂,一碰一跳的从院子里跑了进来,欢快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这屋子里的沉重。
小家伙似是没想到舅舅会在这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大笑着扑到顾连涛怀里。
“舅舅,你来找阿元啦,阿元好想你。”
“舅舅,你怎么哭了,咦…舅舅羞羞…”
顾连涛见了孩子,也是瞬间欢喜上来,他抱起阿元,一扫方才的愁苦相,高兴的同孩子说起了话。
“舅舅也好想阿元啊。”
见这舅甥俩玩儿在了一处,若芯方才气到不行的心渐渐软了些。
又忆起了回京那年,阿元头一次来这繁华京城,小小的人看什么都新鲜,尤其见了别的小孩子有铺子里卖的精致点心吃,就咬着手指头盯着人家直瞧,是舅舅,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钱,偷偷抱他去买这吃买那玩,还总跟孩子说:“别人有的,我们阿元也要有。”
若芯越想越难受,看着顾连涛,满心的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的起身,去内室翻找银子去了。
她把所有箱子都翻了个干净,才发现,她根本没攒下多少钱,且不说她一个妾,本身就没多少月钱,这刘府需要花钱的地儿简直太多了,即便刘钰会时不时偷偷给贴补她一些,也远远不够一千两。
若芯从内室出来,把现有的百十两银子递给顾连涛。
“你先拿着这些回去,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各门马上就要下钥了,我让赖儿把你带出去。”
顾连涛接过银子,起身就要离开。
阿元又开始闹脾气:“我不,我不让舅舅走,我要舅舅陪我玩。”
庭娘忙哄孩子:“我们阿元把舅舅送出去怎么样,舅舅不认识路,阿元给舅舅领路。”
好说歹说,才把孩子哄住了。
顾连涛依依不舍的从刘府走了。
——
等刘钰从外回来时,闹腾了一晚上的钟毓馆早已归于平静,若芯已躺下安置了。
到底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两年的人,刘钰一躺下,就察觉出身边女人有些异样,便没敢去惊扰她睡觉,老老实实的自己睡下了。
只不过次日一早,若芯依旧是枕着他的胳膊在他怀里醒过来的。
她一晚上没睡好,醒来时,脑子还有些胀痛不适,微一抬头,就看见一张英俊酣睡的脸近在咫尺,若芯轻轻抬手,抚了抚刘钰硬朗的下颌,心里还在思考那想了一夜的问题,要还是不要?
她知道,只要她开口,别说一千两,一万两这男人也会给她,可那样丢人的事……
正踟蹰着,眼前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她,又勾唇一笑:“看我干嘛?想要什么就说,爷都给你。”
被这般戳中心思,若芯顿时慌乱起来,忙低下头,躲开他的眼睛不敢看他,还以为是他知道了昨儿晚上的事,不想,这男人下一刻就亲了下来,手也不老实的往她衣裳里探。
原来是她自己心里有事会错了他的意。
也不知触动了哪根敏感神经,若芯一瞬间就恼羞成怒,猛地推开他,大声道:“我不要。”
吓了刘钰一大跳,他忙抽回手,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心说,老子没干什么吧,怎么就突然翻脸了:“你这…又怎么了…”
世人多是同情弱者,不管顾连涛多招人恨,此时,若芯竟莫名其妙就生起了刘钰的气,总觉的借贷的事有他一半干系。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下床了。
直到下午,刘钰才知道了顾连涛来府里要钱的事,这才意识到,若芯早上那般赌气是为了什么,他心里有些微微发暖。心想,若芯必是想着同他要钱的,只是早上被他一搅和,就没好意思开口,不管怎么说,只要她能在这个时候想到他,他就很满足了。
于是,这男人又开始自以为是的作起死来,明明恨不能把钱塞若芯手里,却非要等她来找他要,他想捉住这个机会,体会一下被心上人需要的滋味,可好几天过去了,若芯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刘钰吩咐吉武:“你去打听一下,顾家那小子欠了多少钱?把银子支出来,给你姨奶奶送去。”
吉武站在那里不动,好一会儿,才一脸怨怪的同他主子说:“打知道顾家小爷来府里要钱起,奴才就去打听过了,这都多少天了二爷才想起来问,那钱人家早还上了。”
又小声嘟囔道:“分明想给奶奶钱,非要等奶奶开口要,也不知好生想想再去抻着奶奶,没准奶奶压根就没想过管爷要钱呢。”
似是知道这位爷要砸东西,吉武敏锐的后退两步,成功躲开了刘钰砸下来的杯子。
又小声嘟囔:“人家自己把钱还上了还发脾气。”
“你在那儿嘟囔什么呢,去打听了为什么不早说。”
吉武又撇撇嘴,一脸的嫌弃,似是早料到主子会这样说,不情愿的请罪道:“奴才该死。”
刘钰气急败坏的问:“她哪儿来的银子?”
他原是算准了若芯没地儿弄银子,才这样抻着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还上了。
“宝琴嫂子说,那钱是姨奶奶娘家妹妹的体己银子,姨奶奶急的,一天里头给宋家去了四封信,好说歹说,那位夫人才同意给她弟弟出钱还债,哎哟喂,普通人家出一千两银子,可真是比割肉放血还疼。”
吉武并非刻意这样说来笑话他二爷,他是真觉得疼,还不由有些佩服那位若兰夫人,宋家并非富贵人家,一个女人,在东京城为妇人诊病,竟能攒出这么多体己银子,当真了不起。
刘钰气的脸都绿了,他不止觉得丢人,还气若芯不肯找她要钱,又后悔,为什么那天知道后,没立时支了钱给她,倒叫她有机会找别人去要,气的又要砸东西。
——
再说顾连涛,他拿了他二姐姐攒了这么多年的体己银子,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叹气着想,他二姐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搭理他了。
又想起那日去刘府,他被人引进钟毓馆屋子后,抬眼一看,心里顿时窜出一阵阵窃喜,心说,外头的传言不假,姐姐住在这么好的屋子里,那钰二爷必是待见她的,又见小阿元被下人们团团围着跑进来,养的又白又胖,心里更觉这一趟来对了,却没想到,他姐姐只拿出那么点银子给他。
顾连涛越想越失望,虽说能赶紧还上钱是好的,可倘若钰二爷肯出面为他说句话,或是他拿着刘府的银子来还钱,他尚能挣出一丝颜面,如今却是拿着他二姐姐攒了多年的体己钱来还,真真是颜面扫地,再抬不起头来。
人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顾连涛原是本本分分做他的医官儿,却因机缘被外头巴结奉承了一回,如今虽说栽了跟头,心里却日日期盼着再过那有钱又有头脸的体面日子,可刘钰摆明了不待见他,他自己又没本事,一时想不开,竟打心里埋怨起了他姐姐,就觉他如今落这下场,被人各种拉踩不屑,都是因他姐姐在刘钰跟前不得脸的缘故。
说好还钱那天,顾连涛一早就来了他家医馆,毫无意外的看见了来要债的小子,正坐在医馆客室里等他。
医馆里顾家子弟都在,顾连涛丢人丢到了家,他父母自打知道他干的混账事之后,也是气的恨不能打死他,可因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到底没下去手打。
那要债的小子见他来了,忙起身上前行礼:“三爷您来了,给您请安。”
连涛瞪他一眼没接话,走到客室桌上的另一面坐了,又装模作样的招呼小伙计给他倒茶。
那要债的小子跟在他后头殷勤道:“三爷您别恼,小的也是照例跑一趟,都是差事,为的是养家糊口,您有气可千万别记小的头上。”
连涛把装钱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扔,没跟他废话:“点银子,拿字据,我画押完事。”
“哎,小的这就给您点银子,您等好。”
那小子把包袱打开,拿过秤来预备着,就只见包袱里堆着各种形状的散银,还有大大小小的银票,一看就是东拼西凑来的私房钱。
要债的小子手上一顿,抬头瞥了顾连涛一眼,不用猜也知道,此时心里正是一万个瞧不起他。
那小子点银子的功夫,嘴上也不闲着:“小的我收了一辈子账,可也没见过三爷您这样的贵戚,不是我说嘴,那钰二爷一句话,只怕我们掌柜的非但要捐了三爷的账,还要倒给你银子,那位爷拔根毫毛都比咱的腰粗,身边跟着的人,随便办件小差事都能赚个百十两,别的人我不知道,就说那位吉武吉大爷吧,比您可大不了多少,那出门气派的,我们金掌柜见了都要点头哈腰。”
东京城的人大都知道,金氏钱引铺的人要债,自来都是把人往死了逼,可没见过这样客客气气的,顾连涛自然知道,这是看的刘钰的面子。
那小子又道:“那会子听说三爷您是钰二爷的小舅子,还要借贷,我们掌柜的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出来了,还以为能沾上那祖宗的边儿呢,弄半天白忙活。”
说罢,又不屑的撇了顾连涛一眼。
点银子且得耗些时候,顾连涛总不好一句也不搭腔,他自来好逞口舌之快,便道:“气不过,尽可以叫你们掌柜的亲自来,风水轮流转,眼皮子浅的命也长不了,我大外甥可是钰二爷长子,都心里掂量好了才是。”
那小子连连点头:“您说的是,咱们可都是长眼的,这不,孙子似的要账,小的还是头一遭。”
顾连涛心里不受用,总觉得这小子话里有话,他抬手抚了抚闷窒的胸口,忽就摸到一个小东西,心里一动,冲那小子说道:“别打量我听不出来,你小子酸我,今儿不叫你白跑一趟,小爷我给你开开眼。”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孩子的如意玉佩:“瞧见没,这是我外甥的物件,这么精巧的东西你见过么。”
那要债的小子眼前一亮,丢下手里的银子,凑上去又看了两眼,笑道:“哟,我说三爷,这可是好东西。”
又从顾连涛手里接过来,仔细的看了又看,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三爷,就这么个小东西可值不少钱呢。”
连涛一下子提了神:“你说什么?”
“我爹跑当铺的,带我学过一阵典看物件,三爷,这可当真是个好东西呀。”
连涛将小玉佩一把抢了回来,两眼放光的看了半晌。
这才想起那日去刘府,要走时,阿元那小人非要跟出去送他,送到东角门门口时,小家伙偷偷摸摸的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又冲他挤了挤眼睛,说:“舅舅不哭。”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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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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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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