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持续了很久,久到山河破碎、一切都分崩离析。荀子卿下山后最惨痛的经历在邺城,最不愿想起的人则是傅师兄。
那是史思明魏州称王、战局最僵持的时候。
唐军围邺城四月不下,既无统帅,进退无所禀。叛军自魏州始来,于邺城外五十里扎营,日夜骚扰唐营。兵士疲于应对,去年一口气追敌百十里的气势早已不复。
是年春至,烧焦的枯木却法开花,光秃秃的树枝压着头顶,天空时不时盘旋着候鸟、迟迟找不到栖枝。
荀子卿在朔方军后山腰的营地暂居,这里虽在刀弩军械营旁十分安全,也因远离冲突难得有人气。
他便时常在营帐不远处的石崖上打坐、观察军营动向,青衣白衫,简单簪着束发,同往常一样将不离身的佩剑放在膝旁,无声无息地像融进了阴霾里。
这天未及晌午,不闻军鼓,也没见叛军三五十成群的骑兵入营。倒有不速之客翩然而至,先斩了扰人的枝条,又探身接近,电光火石里提剑到他身侧。
荀子卿张眼的时候便已握上剑,拇指推开一寸剑督,剑鞘直接碰上那人剑刃。对方碰了一下便让,再一看,虚招后的来人正用狭长的眼眸笑着看他。m.sttgxcl.com
“荀师弟许久未见,怎么也学着军爷们不看人就打?”来人装束简练,五官周正,眼尾长而微翘,个不高且精瘦,洗得发白的道袍风尘仆仆又沾了灰,看着面容年长却十分随和,操一口很软的南腔,冲他点头,“方才树枝勾着衣摆,我才砍了去。”
相比之下,荀子卿才及弱冠,白瓷一样剔透,只是久经战事略有颓累,看清道长忙收势行礼:“傅师兄,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
此处隐蔽,见荀子卿望向崖下,傅秋雨笑道:“这方圆百里都死气沉沉,偏你这里下雨似的清透。”
荀子卿不解,甚至抬头望了一眼晴空,疑惑地去看傅师兄。
傅秋雨则笑着摇头,收起剑拉他同坐:“李少将急报要找纯阳宫的弟子来接应你们撤走。我离这里近,接到消息就立刻来了。”他扫一眼远处同行的同门,有的已在营地寻到了亲近的师兄弟。
“撤走?”荀子卿惊诧,眉头皱了又松,惋惜地叹了口气。
“我真不懂,凭你的剑术以一当十,他们是仗着人多不稀罕么?”傅秋雨以为他丧气,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顾师伯的伤好了许多,但仍需照料。此番不如先回去,看看你师父罢。”
荀子卿神色一敛,偏头用极低的声音与他说:“师兄,我们被监视了。”
早前分兵魏州的提议被多次不纳,实为宦官握权所阻,早已贻误战机。宦官头顶禁军头衔,实则监九军,手下众多且用人唯亲。时间一久,军中有志之士早已坐不住。
李昀城时任朔方兵马使中军副职,上有九节度使坐镇说不上什么话。挂御史台职的行军司马暗地找到他,请他相助各门各派志士暗中联络谋划。
前来相助唐营前线的门派弟子皆是武功不弱的英豪,是刺客的不二人选。不能近核心营帐去除奸佞,却可借叛军劫掠时趁乱绞杀其党羽,再见机挟持、迫其就范。
若成,战事便可有转机;若败,江湖人早早脱身,保军营不乱。
李昀城有军职不能去,各方联络到位后只选一干生面孔行动,再由侧营里的各门派弟子们接应进退。
时间便选在了化雪后,此时官吏从都城归,人心松散,有机可乘。
只是谁都低估了玩权弄势之人的眼线,哪怕在寒冬腊月,也有小小的火长在一众瞌睡里独醒着监听,蛛丝马迹被无意中捉住、报给监军。
刺杀之举早早地被泄露,纵然门派中人武功高强,面对瓮中捉鳖的杀局也无力扭转。哗变之夜死的死、伤的伤,刺杀仅取目标二、三者,义士逃脱了大部分,剩下的悉数被擒、只等严加拷问供出一切。
荀子卿等在军营待久的侠士没能亲身参与其中,却也曾改装蒙面与守卫短兵相接,有人将伤了的侠士送出河阳地界,其余的则留下伺机营救。
恰巧叛军率精骑五百而来,猝不及防骚扰唐营。
在任判官趁乱放跑了人犯,后自责监管不力“畏罪”自裁,行军司马便一口咬定是叛军所为。监军宦官勃然大怒,面对九方节度使既无法大动干戈,捉不到嫌犯便将江湖侠士统统监管起来,以待日后细细盘查。
叛军日夜来犯,补给线相继吃紧,骚乱之中刺杀这等事居然暂时平息。
好在江湖本不属于唐军编制,设营在外围进出难控,李昀承便想着分批送人出去。荀子卿与同行一队华山弟子便给指派到了此处,他们彼此不够熟络,在得到允许时偶尔能出营走动,只是再也无法参与战事。
除不了奸佞是憾事,荀子卿说得很轻,几乎是用内力将声音直接压入对方耳朵,深邃的眼眸望向军帐,仿佛还能映出那日的血与狼狈。
傅秋雨听罢恍然,一时不知如何安慰,静默了会儿忽然打起精神冲他神秘道:“幸好是我接到了‘探亲’的快函,你猜猜我是从哪里来的?”
荀子卿看不透:“就近的驿馆?”
“这片地都让打仗的占了,旅者故意往这附近走可不是送死?我啊……我是从河东道的藩镇兵甲营来的。有人听说我要去接你,就让我带个信。”傅秋雨也不卖关子,费力地从衣襟里抽出封信给他,“对了,你什么时候叫‘子卿’了?”
荀子卿一个激灵,接过信的手不经意颤了颤:“我、我新取的字。”
苏槐序恰在河东道,是第一个收到他如此落款的人,也是第一次认他作“子卿”,泼墨挥毫将它写在封上,让傅秋雨当了顺风信使。
傅秋雨是新奇极了,不为字号如何,只因荀师弟神情寡淡的面庞刹那欣喜、绽出无比舒畅的笑颜,那双沉潭静水的眼眸原来是能玉露含春的,逐字逐句看去,要将纸页都看出涟漪。
而寄信的不是别人,是平日总被病患或同门围着、傅秋雨根本搭不上话的大夫苏槐序。
“奇怪……”傅秋雨感慨着抬头四顾,“这里的树居然开花了。”
荀子卿未曾听到傅师兄的揶揄,展开书函始便完全浸在其中。看苏槐序一本正经拉东扯西,又装作诙谐地说他的剑法比自己的太素九针不遑多让。他跟着他的笔墨心情起伏,末了却怅然若失地叹息一声、缓缓地将信收起。
人世万千愁怨皆始于情,傅秋雨不去管他们认识多久多深,只轻咳一声道:“你有信收便知足,我师父这一年都不曾联络过我,不知道哪里去了。”
听他语气万般无奈,荀子卿定了定神色,道:“小师叔能力出众,定是被派了要紧的事。”
“他啊,不要紧的事,也想不到我身上。不过他带着星野不来前线,我还算放心。”傅秋雨自顾自叹了一声,落寞地低喃,“这回愿他好好教罢。”
荀子卿一时语塞,想起在纯阳宫就疏于教习的楚师叔,竟不知要怎么安慰师兄。
楚潇剑术练成很早,只是从来没想过要收徒弟,是十几岁时从洛阳回华山,傅秋雨自己跟来、非要拜他的。
傅秋雨其实和楚潇差不多年纪,佩服楚潇那样轻盈灵动又有魄力的剑术,不介意拜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少年还是个不靠谱的,文章学课做一半,剑术好得不得了,切磋打架爱下山玩,一年有半载不在门派。
荀子卿才入门,就经常看到傅师兄替楚潇扫他的那份雪,甚至包揽了楚潇在华山的生活琐碎。一连数年,傅秋雨都晨昏定省、勤于功课,楚潇的剑技他也认真学,学了不到五成。
楚潇悟性好,自己都不知道剑路的原委,何况教人?他经常抱歉地告诉傅秋雨,有些招没有为什么,就这么使。
时间久了,傅秋雨都会念,练剑没有为什么。
会就是会,不会可能永远都不会了。
门人窃窃私语,傅秋雨怕不是被楚潇外表糊弄,才委屈了这么多年。
傅师兄嘴溜性子软,这么多年从未打心里抱怨过什么,待楚潇真的像师父一样尊敬,甚至捡了个徒弟回来给他带。
也许楚师叔十几年良心发现,尽管佐星野的资质看上去不怎么样,他居然也安心教了一年。
一年后战乱生,楚潇被师门摁在后方不准生乱,而傅师兄上了前线。
傅秋雨的惋惜只生了一瞬便烟消云散,他是来接人走的,准确地说是暗度陈仓,和荀子卿有说有笑从半山下来,真的像“探亲”似的,只等着几天后趁叛军来时混上补给线的马车。
他们没等到马车,却等来了叛军正面进攻的战鼓。
前面数不清的骚扰让唐军掉以轻心,待看清来的不是五百骑兵而是五万主力,前锋已难以抵挡、溃不成军。
而后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还有宦官手下借机以讹传讹、继而引发恐慌的流言蔓延。一时间天昏地暗,踩踏、哀嚎响彻河阳,六十万屯兵上下解体i、不战而溃,围城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再也没有趁乱逃走的必要,只因到处是溃散逃走的兵士。
他们丢盔弃甲、遗弃辎重,又因叛军的追赶在所过城镇到处剽掠,纷纷败归本镇。留下的江湖中人大都被冲散,有的来不及回门、从此杳无音信,有的战死叛军刀下,沿途垒起无数辎重与骸骨。
郭帅以朔方军断河阳桥保卫东都,李昀城在兵荒马乱中得令,纠集官兵义士稳了阵脚,迫相邻藩镇的兵马指挥使重整其军。
傅秋雨虽剑技不佳,却始终与荀子卿在一块儿。两人不知与多少叛军和趁火起乱的逃兵交过手,杀出飞沙走石的重围,又与李昀城汇合。待全军筋疲力尽退守回城,他们早已浑身滚过灰,衣衫血迹斑驳看不出本来颜色。傅秋雨更是在殿后时被断裂的车辕割伤了脚踝,暂时行走不能。
累日暴雨,十日方定。他们歇息不到一天,便有先前失联的两三个纯阳弟子寻来,说有同门和兵士、还有不认识的门派中人被困在山间。
元气大伤的唐军暂无力搜寻,荀子卿休整半日便与同门一块儿去查探,留了傅秋雨在城里养伤。
出事的地方离城不远,叛军再厉害也不敢冲城,山间也只是一个平缓峡谷,按理只要稍加援助便能脱困。
荀子卿到了才知,这烟雾缭绕的峡谷是万万不能踏入的。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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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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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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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尘缘一线(2)免费阅读.https://www.sttgxc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