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死斗,由头至尾,尽数落入陡坡上的林陂岫眼中,虽说早先便听闻颐章军卒砍杀贼寇时候,下手极狠辣,可如今亲眼望去,仍旧是腹中翻腾不已,一连强咽数口唾沫,才勉强撑着未曾吐将出来,跌跌撞撞走下陡坡,扶住棵面前老树,气喘不已。
到底是从未曾见过几回厮杀死斗,还未调入京城时候,顶多瞧见屈指可数几次江湖中的武斗,也不过是几位草莽汉子举起石锁门闩,破剑锈刀,至多逞逞威风,谁也未有真个胆色,将手头割秧都嫌钝的破刀插到旁人胸口上头。
但眼下血腥气弥漫四野,叫军卒一刀劈开喉咙的马匹倒还好说,已然气绝,偶有几头马匹被断去前足,躺倒地上,仍旧哀鸣不已,其声极凄,在两侧山中回荡,久久难散。更不消说被断去手足肩头,乃至接连破开腰腹的马贼,更是触目惊心。通天阁小说
林陂岫就算是心性再稳,一时也见不得这番景象,趴到树上缓和良久,接连干呕数度,才颓然坐倒在树下,满面冷汗顺脖颈流淌而下,皆已不顾。
“难得有人头回瞧见剿匪,强忍着未曾吐出满腹饭食的,林大人能将官做到这等地步,看来着实是本事非凡,卑职在徽溪听闻过的些许风言风语,大概多半是胡诌来的。”不知何时,贾校尉已是蹲坐在林陂岫身旁,以靴抵树,畅畅快快松了松腰腹,咧嘴笑道。
“三五年前,卑职曾护送过一位官品不下于林大人的大员,出颐章东走齐陵,瞧瞧齐陵河山,顺带学学人家修葺水路船运的法子,正巧遇上盘桓关外的马贼。死斗一场,那位大员差点便将苦胆吐出来,再顾不上出行,拼着担下办事不利的罪责,连滚带爬跑回了徽溪。”
“林大人胆识,可比那位强太多。”
校尉说罢,从怀中拿出枚酒葫芦,递到林陂岫嘴边,“上好的烧刀子,酒虽不入流,给大人壮壮胆气,足够了。”
林陂岫接过酒葫芦,沉默良久,再度开口时,却是狐疑问道,“你说咱颐章百姓,穷苦之人尚在少数,起码除却大灾之地,统筹下来,绝大多都可饱腹,远远未曾到不惜铤而走险,拼着叫官军砍去脑袋,亦要落草为寇的地步,为何各地贼寇马匪,却始终除不尽?”
夜风徐徐,两位官阶相差极多的人相对而坐,一位是锦衣华服,玉带嵌珠,一位裹着身清冷铁甲,身侧插着柄刃奇宽的长刀,缓缓谈起颐章事。
贾校尉说,哪个生来便愿背顶长天胸贴黄土,躬耕多年下来,没准只勉强混个饱腹,即便是捞着门赚银两稍快些的行当做,不也是要劳心费力,赚得银两大头,还要送到头顶上家去,当然比不上一马一刀,掳掠商贾富庶人家来得快些。
前两者劳心费力,到头来不过挣个温饱,后者虽时时有性命之忧,却敛财奇快,不遵规矩法度,无所顾忌,便由不得人涉险。
“笑贫不笑娼。”林陂岫缓缓点了点头,晃晃掌中葫芦,“这么想的人,不论颐章还是齐陵,亦或是其余地界,一向不在少数。甭管做何等事,总觉得能赚得钱财便是好的,因规矩本分赚不来银子,反而为人所看轻。”
腹中翻腾渐渐平息,胖官员深深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何,总觉得贾兄弟在提点我。”
“不敢当不敢当,”贾校尉连声道,“颐章军中扔下枚火石,能砸死百来号校尉,区区校尉,斗大字不识一筐,哪敢提点身居朝堂上的大员,林大人要这么说,那可真是屈杀小人。”
官场沉浮数度,林陂岫岂是常人,听闻校尉如此言语,只是不动声色留下句多谢,旋即勉强站起身来,同贾校尉说要掉头瞧瞧自家夫人,一步深一步浅,缓缓走回车帐之中。
若论官阶大小,区区校尉,自是不敢借马贼一事提点他这位当朝重臣,但这一番话究竟是谁要对他林陂岫说的,他自个儿心中却是有数。自出徽溪以来,三度提点,自然不会是贾校尉一手为之,正如皇城值守的那位军卒所言,二百军卒的来路,乃是皇城中人嘱咐,故而才随车帐一同去往西郡。
颐章全境之中,可将兵马调度牢牢握在自个儿掌中,且雄盘皇城的,唯有那位身处垂暮之年却威势更盛的圣上。
先才刀剑震响,随后便是马嘶不止,林夫人已然是悠悠醒来,披起那件老狐裘,使火折点起灯来,却瞧周遭并无林陂岫身影,横竖没曾再度入眠,而是坐起身来,拈着那枚雕出芭蕉身段的枯木,口中不住念叨。
“距天明还早,怎的不再歇息一阵?”布帘一掀,林陂岫便费劲踏到车帐当中,颇为不解地瞧着自家夫人的苍白面色,皱眉问道。
“无事,方才忽然入梦,望见夫君当年模样,亦是位面容俊郎的翩翩公子,还当是年月回转,冬后成秋,这才不由得醒转,”夫人笑笑,将手头那截枯木又塞到林陂岫怀中,意味深长叹了口气。
胖大员瞪眼佯怒道,“怎的,如今我这年老色衰,夫人瞧不上眼了?”
“瞧得上,起码曾经俊过,如今虽是老了些胖了些,可依稀仍能端详出来年轻时的长相,这便足够。”夫人说罢,瞧见林陂岫面色虽说佯怒,但依旧抑制不住喜色,缓缓松口气道,“观夫君气色,看来咱是能安安稳稳抵达西郡了?”
林陂岫叫自家发妻一眼看穿心思,登时无言,翻翻双目道,“那是,原本还想着给那位贾校尉送份重礼,让夫人自个儿逃到别处,起码能留下性命便好,如今倒是亦能省下这份重礼,确实是件好事。”
自家这位夫人,虽腹中学问不深,手腕更算不上强硬,明明是当朝重臣夫人,怎么都该端起几分架势仪态,而相反大多时候这位林夫人待人接物,却好似夏里暖风,丝毫无秋时北风冷寂,更未曾有初春凉风惺惺作态的意味,更是引得周遭邻里交口称赞。
可林夫人看人却极准,每每瞧见林陂岫鬼鬼祟祟献殷勤,或是欲言又止,便一准能猜出自个儿这位极好虚荣的相公,又要学那些朝堂上的富庶臣子,讨房美妾。六七位侧妾,林陂岫每次都以不同手段旁敲侧击,可回回皆是被自家这位贤妻看破,却并未太过刁难,最多是柔声嘱咐句莫要沉溺于此,过于伤身,便将此事允下。
这番话听得夫人微恼,直埋怨道,“你林陂岫若是死在刀剑之下,妾还能独活不成?再者芦儿如今年纪也是不小,靠留在京城的家底,即便一人孤身过活,亦不成问题,何必如此。”
“下回不敢喽。”
林陂岫举手讨饶,可面皮却是挂笑,挪挪身子招呼道,“歇息歇息,明儿还要赶路。”
林夫人轻轻道喏。
一如林陂岫厚着面皮讨妾时候,这位夫人也这般柔声淡语。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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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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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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