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刺正处于寻找后生会的途中。
他拎着那个黑色保险箱,脚步间距宛如丈量过般,步履平稳地走在道路上。
箱中同族的物什之上遗留着微弱的信息素,似轻烟弥散着,明晃晃地充斥着感官。
这常人不能嗅得的味道像最醇香的红酒,环绕吞没棘刺,强硬地将他的思绪浸泡入过去的旧影中。
舌尖一阵尖锐的刺痛,棘刺抬起眼帘,所有情绪都被淹没在金色的深潭之下。
不是时候。
棘刺这么想着。
他该去后生会身边,这段时间他要尽量跟这些倒霉蛋保持同一范围。
比对着通讯器中阿呆鸟发送过来的地址,棘刺进入住宅区冷寂的大型地下车库。
西南方……应该是这里。
脚步微涩,棘刺环视着空旷的地下车库,目光划过一辆辆安静停泊的车辆,眉锋隆起。
不对。
有年头的住宅区地下车库的通风系统通常较为老旧,不少为节省成本而导致空气流通缓慢,因此车库内会常年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在这隐有憋闷感的空气中,感官似乎辨认出了某些熟悉的东西。
那丝丝缕缕的味道微不可查地浮动着。
那是……
血腥味。
来自于,人类。
拎着剑匣匣带的手猛地攒紧,棘刺放下保险箱,快速而无声地穿梭在车辆当中。
嗅觉在主人的驱动下极力运转着,棘刺追寻着血腥味,寻找到了最近的一个源头。
一辆深灰的普通轿车。
车窗贴着防窥膜,难以探知车内的情况。
但不会错,就是这里。
棘刺举起剑匣,一下下猛烈锤击车窗。
手臂青筋突显,不过几秒钟,最后一下巨大的碰撞声后玻璃碎裂的哗啦声响彻车库。
封闭在车厢内的铁锈味开闸般铺天盖地喷涌而出,隔着空空如也的车窗,内里是躺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阿呆鸟。
棘刺不顾尖锐的碎玻璃,将重伤的阿呆鸟平稳抱了出来,视线快速扫过伤势。
头部、腹部、右腿,以及其他细碎的小伤口。
棘刺撕开衣摆,紧急包扎止血。他抽.出风衣内袋随身携带的肾上腺素,咬开封盖注射。
阿呆鸟在这一番折腾下缓慢而艰难地睁开被血黏在一起的眼皮,他双眼一片朦胧,瞳眸半响才凝聚出焦距。
“………”
那双唇僵瑟迟缓地张着,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后继无力的气音。
棘刺目光未从伤口上移开分毫,他手下动作不停地驱动着异能力制作医用治疗制剂。一边有条不紊地注射,一边以了然而平静的声音道。
“不用说,我知道。”
显而易见,倒霉蛋们还是没能逃过剧情背刺,唯一幸运的是人还活着。
而且包扎时棘刺还发现阿呆鸟的伤势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下手之人在重伤阿呆鸟后反而故意施为吊着他一口气。
此举用意如何棘刺几乎是瞬间通晓。
呵,他该庆幸他的实力足够棘手到需要某人用人质制衡的程度吗?不然后生会根本没命等到他赶来。
阿呆鸟望着冷静如平常的棘刺,艰难扯出一个微笑,那双涣散的眼睛漫上安心。
“……他…们……”
“比起操心别人。”棘刺完成最后一个步骤,余光下撇,终于看了一眼阿呆鸟。
“你的头部伤势最为严重,还是担心你自己本就一言难尽的智商不会因此而跌至谷底吧。”
阿呆鸟想挤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但棘刺已经将他平躺放好,他只能昏沉地遥望剑士的背影。
棘刺起身回头,他环顾看似空无一人的地下车库,右手搭上剑柄,冷冷道。
“我来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声低沉的笑声响起。
金发蓝眼的高大男人自承重柱后不疾不徐地走出,披肩的白色西装随着走动衣摆荡出矜贵而优雅的弧度。
男人嘴角噙着从容的笑意,那张好似艺术品的面孔甫一出现便衬得陈旧的车库似宫廷金碧辉煌。
男人拊掌,轻慢道:“港口Mafia干部棘刺,久仰大名。”
棘刺握着剑柄的手紧到指甲发白,他沉声叫破男人的名字:“魏尔伦。”
一双金瞳淬着刀锋,直视傲慢的北欧神明。棘刺嗤笑,道:“在下区区一个黑手党,哪里比得上鼎鼎大名的暗杀王。”
魏尔伦摇头否认。
“不不不。”
他漫不经心地甩动着薄薄的资料,纸张右上角贴着一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相片。
“地下实验室的最高杰作、深海猎人仅剩的孤卒——自你在黑手党崭露头角之后,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关注着你吗?”
棘刺金瞳寒意满盈,最深处浮现出燃烧的怒火。他寒声反驳:“孤卒从来都是无稽之谈,就算是以另一种形式,我的亲族们仍旧存活在这个世界。”
魏尔伦嘲讽地大笑,他露出怜悯的神色,道:“另一种形式,你也说了是另一种形式。”
“机缘巧合,独身一人旅行时我也曾在欧洲遇见过如今的她们。”
魏尔伦张开双手描摹着。
“那位红裙的吟游歌手带领着她的族群游荡在深海。他们的姿态,那副模样——”
魏尔伦看着棘刺,那是望着什么自欺欺人者负偶顽抗的表情。
“那是连我这样的家伙都不得不承认的,异类中的异类。”
棘刺神色越加冷硬,他手臂微动,剑匣中锋利而怪异的长剑锵然出鞘。
在空无一物的匣盒被甩开撞击在地的沉闷声中,在逐渐剑拔弩张的氛围里,魏尔伦宛如总结般的念出答案。
“仅剩的,唯一的,独有的。”
“你还不明白你的价值吗?”
长剑指向魏尔伦,棘刺似雕塑冷硬的面容将怒意沉淀:“深海猎人招致的贪婪与窥伺从来不少,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魏尔伦挑眉,自顾自道:“不,你不明白。”
“看看你的样子。”
他低笑,深觉有趣。
“曾经我困惑于我亲爱的弟弟为什么甘愿让一个同龄人担任他的引导者,现在我倒是明白一二了。”
“你也好,中也也好。”
魏尔伦叹息,语气平白蔓延出一股宠溺和无奈。
“不自知而怀金过市,这幅共同点该说什么好呢。既然身份有异,实力未盛之前行事就该谨慎。你们两个倒好,大大咧咧。”
“如此莽撞,被黑手党利用也是必然。”
棘刺恍然明白魏尔伦所想,那一瞬间他只觉啼笑皆非,荒谬无比。
“所以,魏尔伦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
棘刺佩戴的白手套血迹斑斑,他嗅着地下车库内飘荡的血腥味,声音嘲讽:“在你重伤中也的朋友、甚至马上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此时。”
“朋友?”
魏尔伦露出古怪的神色,他质疑道:“你居然将这个身份安置在这些人身上吗?中也就算了,棘刺你应该知晓一二吧?”
“后生会,可是身负黑手党对不稳定者的监视之职。”
“友情?”魏尔伦唇角下撇,“从一开始相交就带有目的性的东西,你居然将其称之为如此珍贵之物吗?”
“就连棘刺你——”蓝眸转向浑身肌肉紧绷,无时无刻不戒备备战的棘刺,“也是港.黑首领稳定中也的一环。”
魏尔伦以笃定的语气笑道:“森鸥外惯用的伎俩。你应当很熟悉这个手法吧,毕竟已经在你身上实施的成功而完美。”
锵!!!
刺耳的击铁声响彻地下车库,肉眼难辨的速度、划破空气的剑锋,棘刺与魏尔伦的距离转眼近在咫尺!
魏尔伦腕上昂贵的手表抵挡住了剑锋,他垂首望着如狼般仰望着他的棘刺。蓝瞳与金瞳对视,双方深深望进对方眼底,将对方内里的情绪观摩彻底。
本当脆弱的手表一反常态的坚硬,与剑锋研磨迸溅出火星。魏尔伦声若耳语:“若不是尾崎红叶,你怎可能留下。”
“不是吗?”
长剑压迫的力度猛地增大,棘刺悍然进步,魏尔伦一时不备竟被逼迫地大退几步,鞋底在混凝土地面摩擦出两道重重的痕迹。
锵!紧接着又是一下速度极快的击打,魏尔伦顿觉似被卡车冲撞,当即松劲,借力后滑。
飒————
长长两道白痕刻在车库地面上,魏尔伦微微抬脚,余光瞥了下鞋跟。
“哦呀,不错的力道。”
皮鞋的鞋跟竟被生生磨平了一层。
宛如野兽低吼地警告被棘刺从喉咙中压出,金瞳在光源昏暗的车库内亮的慎人。他几乎嚼穿龈血,一字一顿。
“别·牵·扯·她!”
面对棘刺恨不得咬断他喉咙的目光,魏尔伦就像在看误入歧途的受骗者。
“少年人涉世未深,一些虚假的所谓亲情友情就能将你们骗得团团转。”
他神色隐含痛惜与怜悯,那副样子好像医者面对无可救药的患者一般。
“你竟将利用者当做亲朋,太可悲了。”
棘刺越加恶心,呕吐欲塞住咽喉,让他面色覆盖阴霾。他横剑,毒素鼓动着、翻卷着海浪般自剑锋之上盛大地燃烧。
“从刚才就一直自说自话,自顾自笃信着你所认为的事实。魏尔伦,你太傲慢了。”
毒素自脚下蛇一般向前蔓延,锋锐如刀的黑岩借此为依托,山脉迭起似春笋缓缓谱写攻击的前奏。
“还没从自我感动的世界里清醒过来吗?”
魏尔伦轻笑,满不在意:“我不会与迷途者争辩。”
“在中也还没有被迷惑到你这种程度前,我会把他从利用他的黑手党中带走。我会杀死所有束缚他的羁绊,覆灭所有深害他的毒物。”
蓝眸如钉锥刺向棘刺,北欧神明般的男人势在必得:“从你开始。”
棘刺扬剑,恨声低喝:“你这个自恃兄长的混蛋!”
这便是开战的信号,琴弦倏然崩断!棘刺与魏尔伦同时冲向对方,各处两方的两人瞬息交手!
嘭——相撞与对抗间产生的无形冲击以两人为圆心,涟漪般层层荡开,冲起阵阵尘灰!
棘刺的长剑下斩,快、快、快!极快的速度!一呼一吸间几剑瞬出!
魏尔伦以腕间狭窄的表带为盾,几次接下狠戾地剑斩,侧头以毫厘之差躲过燃烧着毒液的剑锋。
棘刺在攻击的间隙质问:“后生会其他人呢?”
嘭!魏尔伦一脚落空,石板顿时在恐怖的力道下皲裂翘起。
棘刺挥剑,毒素凝结的黑岩向天展示着一角角闪烁着寒光的刃尖,层层叠叠如同板块挤压高抬而起的山脉让魏尔伦一时毫无落脚之地。
魏尔伦硬生生以腰部力量在半空扭转身形,抬腿侧击踢断一角尖岩,飞出的岩尖被不知名的力量裹挟着子.弹一样射.向棘刺。
叮!剑光闪过,岩尖被一分为二。
“回答我,魏尔伦!”
魏尔伦从容地站在岩尖断裂后腾出的狭小落脚点上,徐徐道:“这个地下车库共有350个车位,如今停泊了143辆车。”
他比出四指:“在这143辆车的车厢中,只有随机四辆藏有彩蛋。”
棘刺双眼微微张大:“你……”
魏尔伦笑了:“没错哦。”
他伸掌,向棘刺示意脚下毒素黑岩形成的山脉。
“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度使用大型毒素流为好,毕竟重伤的他们可受不起半点折腾。”
棘刺面色阴沉下来:“………”
魏尔伦勾起唇角:“棘刺,你知道你在暗杀界素有“刺.杀黑洞”一称吗?”
“高达五亿的悬赏金,望风而来的暗杀者却纷纷在你身.上折戬沉沙。我实在好奇,你的实力能否与高额的赏金匹配。”
“现在。”魏尔伦一双蓝瞳翻涌上森寒刺骨的杀意,“让我们正式开始验证吧。”
唰——!!
什??!!
出现在棘刺眼前的,是本该因绵延尖岩而阻隔在另一头的魏尔伦。
“试试这一招吧。”
魏尔伦举起了拳头。
嘭!!!!!
拳风呼啸的声音迟迟传出的同时,棘刺被水平向后击飞了。
划过整条过车道的距离,伴随着震耳欲聋地轰鸣与震动,被炮.弹一样的力道悍然砸进墙壁!
荡起的烟尘逐渐消散,墙壁钢筋外露,碎裂的材料悉悉索索地跌落。棘刺身躯近乎嵌进墙壁中,千钧一发之际以剑身格挡分摊了大部分压力让他不至于胸膛被开出个大洞。
手臂被震的发麻,棘刺咳出了一口血,沾染上灰尘的白风衣又多了一抹血色。
棘刺透过烟尘向外望去,入目是看着自己的手掌神色莫名的魏尔伦。
而魏尔伦的唇角处,正缓缓渗出鲜血。
没错,鲜血。
魏尔伦抬眼看向明显对此并不意外的棘刺,微微眯眼。刚刚在攻击棘刺时他同时感受到的冲击……
棘刺用手套擦净下颌的血迹,笑意讥讽:“被自己的攻击打伤的滋味如何?”
二技能护身尖刺,在棘刺开发后具备了反弹敌人攻击的特性,用在此处正正好。
魏尔伦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确实是令人稍加意外的小惊喜。”
他背后伫立的毒素岩峰松动,呼吸间顷刻泥流山崩,倏然向着他碾压而下!
魏尔伦随手甩开手套,右脚向地面狠狠一跺。石板脱离地基飞起,被未明的力量托举着化作盾牌挡在他的头顶。
棘刺眉头微蹙。又是这样,手表石板都不是可以抵挡这种程度攻击的物品,但它们偏偏都挡住了。
十六岁小说没有出版之前很多人都推测魏尔伦的异能力与风暴有关,可如今看来……
如论如何,先行试探。
棘刺持剑,借着魏尔伦视线被坠落物遮挡的瞬间冲了上去!
长剑嗡鸣,十几道剑气后发先至自各方要害全面封锁魏尔伦的退路。经过庞杂而精密的计算,剑气避开所有车辆以最小的动静达成最完美的攻击线路。
此时岩峰刚刚崩塌殆尽,魏尔伦初从掩埋物中钻出便直面西面八方而来的层叠剑气。他脚下碎石残骸一颤,骤然飞起与十几道剑气同时对撞!
后颈突然寒毛直竖,魏尔伦豁然转身,突兀现身于他身后的棘刺剑尖已近在眼前!
几乎是见缝插针,魏尔伦千钧一发之际以手表挡住直刺脖颈的剑尖!但就算有他未知异能力的加持表壳也当场崩碎,剑尖堪堪卡进指针之间!
这份刺击力道……魏尔伦双眼微眯,上一拳棘刺的双臂骨裂是肯定的了,就算再如何忍耐挥剑的力度必然也会受到影响,而现在竟然与最初无甚差别。
这才多长时间?
“不愧是以强横的身体素质和恐怖的自愈力著称的深海猎人。”
魏尔伦抵挡棘刺剑尖的手臂因双方相持不下不断加力而微颤,他咧嘴:“看来限制你的毒素还不够,棘刺。”
棘刺眸中闪过冷光:“哼。”
他握着剑柄手腕扭转,一个眨眼间剑身顿时由横置卡在表盘之上而变为竖置,棘刺以此势徒然下拉剑锋!
噗呲——!!
鲜血飞溅!
就算魏尔伦及时察觉不对急速后退,下臂肌理也被锋锐的剑尖剌开,蔓延开的鲜血瞬间染红衣袖。
啪嗒,彻底损毁的手表坠落在地。魏尔伦后退的方位已经接近一台车辆,他丝毫未把受伤的手臂放在心上,另一只手搭上了身旁轿车的引擎盖。
在棘刺徒然灼热的视线中,魏尔伦轻笑:“棘刺你一直在避免攻击波及车辆吧,那么在意彩蛋被误伤吗?”
“那就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魏尔伦手下的轿车忽地颤动,庞大而沉重的车体就像一只氢气球被魏尔伦轻而易举地单手举起。
灵光似闪电瞬间贯.通棘刺的思维,眼前这副场面太有指向性,他不由自主地说道:“你的异能力——怪不得…怪不得你说中也跟你是兄弟。”
棘刺声音嘶哑:“你的异能力是重力。”
而手表和石板能挡住与它们材质能力不符的冲击是因为魏尔伦用重力将其高度密度化,曾经中也也如此施为过。
“答对了。”
魏尔伦笑道:“作为奖励。”
车体脱离魏尔伦的手,无凭漂浮在半空之中。
“以143分之4的概率,来抽盲盒吧!”
轿车在重力的裹挟下炮.弹一样直冲棘刺投掷而来,庞大的阴影和沸腾的风压如泰山压顶倾轧而下!
不能退!退了若这辆车里有人车体砸在地上有命也变成了没命!只能硬接!
棘刺咬牙,不退反进。无害的药液似母亲抚摸婴儿的手盘旋着、流动着一层层以最微小的代价卸下车体的冲力,棘刺伸掌抵住车头,因冲力向后连退近十米才将将停下。
用作阻力的右腿早已折为扭曲的弧度,余光钻进前车窗扫尽车厢。没有,没有人,不是这辆。
棘刺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魏尔伦的身影已经跃至停下的车辆上空,他伸腿欲踹——那个攻击方向的落点——轿车会被他踹进十几辆车辆停泊的车群之中!
棘刺几乎心悸,包裹着轿车的药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拽开车体,魏尔伦的攻击落空,腿鞭在空中带动空气震出刺耳的啸鸣!
一心二用,身后药液将轿车轻柔放置在空置的车位,身前棘刺挥剑直击魏尔伦,大脑极速推演着魏尔伦每一种攻击的可能与路径。
每一次攻击都被推算预知的感觉很奇妙,魏尔伦避无可避下身上被剑锋刺出道道伤痕,他感叹:“不错,这就是至高之术?通过精密计算的剑法确实奇妙。”
棘刺却对魏尔伦的安然无恙诧异无比,因为不能使用大型毒素潮碾压,他仅在剑峰之上涂抹了毒素,按理来说应当早已渗透进魏尔伦身体中,早该起效了。
“你……为什么……”
“毒素为什么会没用?”魏尔伦像是知道棘刺在想什么一样,他拉出藏在衬衫中的项链,上面坠着一个乒乓球大小的不知名装置。
“出自异能技师的特殊用品,吸取我那位搭档失败的经验,我可是做好了全方位预案。”
魏尔伦笑眯眯:“为了寻找专门克制棘刺你的东西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棘刺咬牙:“多谢抬举。”
“不必客气,你相当值得。”
话音未落,魏尔伦随手抓起身旁的轿车,棒球投掷手般将其当做武器向棘刺扔了过去!
!!棘刺几乎要骂脏话,但面对这种阴毒的阳谋他退无可退,只要他在意后生会的命他就只能硬扛。
嘭!!接下轿车,将将愈合半数的右腿肌肉再次撕裂,鲜血洒水般浇在地上。
目光透过车窗扫进车内,熟悉的人影让棘刺心脏一跳。他不顾魏尔伦接踵而至的拳击,一剑劈开车门将冷血拉出。
这时魏尔伦的拳头已经近在咫尺,而棘刺空门大开,来不及反击!
那就抗下来!
将冷血圈进怀中,棘刺抬臂转剑,以扁平的剑面紧贴前臂作盾!
护身尖刺!
嘭——!!!!
如同被投掷而出的铅球,棘刺轰然撞碎承重柱,哪怕极力避免他们仍旧砸中一辆轿车顶,整台车辆当场吱呀哀嚎着被压成V形!
响彻云霄的震耳轰鸣顿时回荡在空寂的车库,让整个车库都宛如地震来袭。
就算有护身尖刺增加防御力,魏尔伦恐怖的力道依旧让棘刺当即大呕出一口鲜血,血液混着被呕出的内脏块濡.湿冷血的前胸。
奄奄一息的冷血半阖的双目中满是痛苦,他无法接受他拖累了同伴。
“棘刺……”
“咳、闭嘴。”
万幸他们砸中的这辆车里没有人,棘刺以最快的速度将冷血送至与阿呆鸟一同,那是受战场波及最少最边缘的地方。
不过几秒间隔棘刺再次冲回去,他一脚将跟着他后脚逼来的魏尔伦踹回战场中央!
以层叠连绵如雨的快剑实行压制,剑剑刺于一点压迫着魏尔伦在周身驻起的重力屏障,肉眼连残影都难以辨清的速度一时之间让魏尔伦竟连抵挡都力有不及!
这份技巧与速度让暗杀王的眼睛越来越亮,他的语气满含欣赏:“很棒、很棒!太棒了(斯巴拉西)!”
“如果棘刺你能成长起来一定是一个优秀都无法形容的猎人!哈哈哈哈哈——杀死你的话必会遭到歌蕾蒂娅她们的疯狂报复吧!”
“但那又如何呢?”
噗!剑尖刺破魏尔伦坚不可摧的重力屏障,没入他的肌肉,血流喷涌而出。
但棘刺持剑的手却再难寸进。
魏尔伦,抓住了剑身。
他蓝眸深沉,笑容诡谲,语声似毒蛇的嘶鸣。
“现在她们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怎么实行报复呢?”
“你——”
话未出口,熟悉的重压自剑身上传来。重力潮水般蔓延攀附而上,棘刺霎时感觉身躯像背负了几座大山,各处关节连同骨骼都吱呀着发出不堪重负地哀鸣。
“呜!”
脚下的混凝土地面在几十倍重力的加持下块块龟裂,棘刺被沉重的重力拉拽,浑身难动分毫,僵硬如石碑。
内脏被重力挤压,血管中的血液也向下肢聚集,棘刺唇色渐趋苍白,唇间却渐渐渗出血色。
视野中,魏尔伦举起拳头,对准了他的心脏。
棘刺瞳眸骤然缩成针尖,剧烈颤动。
在那一击就能要了棘刺命的拳头落下的那一刹那——
棘刺顶着扭曲全身骨骼的压力猛然偏身!
拳头擦过他的左臂,凌厉的拳风堪比绞肉机,将棘刺左上臂外侧的肌肉果冻般轻易吹飞,露出苍白的肱骨。
血流烟花一样爆.开了,迅速浸透了棘刺的半边风衣,泼染了魏尔伦半边西装外套。
“呜!!!”
不能、不能再继续跟魏尔伦接触!!
棘刺一声低喝,拼尽全力抽.出剑!
极快的速度剌开了魏尔伦的虎口,血点飞溅中棘刺脚下一跺,整个人如同展翅随着气流高升的鹰隼飞速远离魏尔伦!www.sttgxcl.com
直到力尽,棘刺砰的一声摇晃着杵剑单膝跪地,左臂骇人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整条袖管。
“呼…呼…呼……”
冷汗濡.湿了鬓发、润湿了睫毛,一路流进眼球。双眼酸涩难忍,棘刺眼睛却连眨都不敢眨,死死紧盯着魏尔伦的每一个动作。
魏尔伦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棘刺,他缓缓抬起手,伸出舌尖舔了舔血流不止的虎口,慢声道。
“可惜了。”
棘刺下颌紧绷,他咬紧牙关,全身的伤口趁着这短暂的机会疯狂自愈。他握着剑,摇摇晃晃地起身。
魏尔伦哼笑一声,他再次随手抓住一辆轿车,满不在乎地玩闹般抛出去,就像扔出了一个雪球一样轻而易举。
棘刺无法,在整个战场都被他和魏尔伦战斗时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重刷覆盖的情况下,他不确定剩下三人在哪一辆车中,只能顶着伤势大量驱动异能力硬接。
一辆辆轿车被魏尔伦对着棘刺投掷而出,棘刺一心多用,甚至还要时刻面对魏尔伦的干扰——
他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待终于救下后生会最后一人后棘刺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宛如刚刚被从血池中捞出来。
棘刺几乎没有余力再将公关官同后生会其他人一样放在那个最安全的范围,他只来得及将人放在不远处,便喘.息着杵剑而立。
就算他的自愈力强横,如此消耗下来也是需要休息时间的。
更何况近百辆轿车棘刺都是直面重力的倾轧硬抗,虽然他的身体素质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恐怖,但在深海猎人中棘刺确实是属于技巧型的那一类。
棘刺不像拥有虎鲸体能的斯卡蒂,持有天灾之称的斯卡蒂面对这种情况从来都是挥舞着她那把沉重的大剑碾压摧毁一切阻碍,整个猎人群体中像斯卡蒂这样的体质也很是少见。
魏尔伦停在原地,面对隐有力竭之势的棘刺却未曾乘胜追击。
并不是他心软或自大,像魏尔伦与棘刺这样规格的战斗双方从来都不是一方碾压另一方。魏尔伦的伤势虽不及棘刺严重但也不轻,更何况他还不像棘刺拥有超强的自愈体质。
如此消耗魏尔伦也需暂且休整。
手指微动,魏尔伦面沉如水。他看着棘刺不久前还被剜去肌肉暴.露出骨骼的左上臂,现在那里已经光滑一片。
又愈合了。
深海猎人这同出一脉的恐怖自愈力……麻烦,除非一击必杀,不然要不了棘刺的命。
啧……原本不想搞出那么大动静的。
“太久了,你该快一点下黄泉了,棘刺。”
平静的语言沉淀着无法忽视的深深杀意,重力像探测波一样从魏尔伦脚底向外放出,倏然覆盖铺展大半地下车库。
直觉呼啸着向棘刺预警,他下意识遵从本能,冲向直线上的后生会前方!
果然,下一刻整个地下车库似地震般疯狂晃动,混凝土地面脆弱无力的如同果冻奶油被舀起一块块石板!
它们悬浮在魏尔伦周身,散发着极具压迫感的威势。
重力一层层包裹着加大石板的动能,魏尔伦挥手,一块块石板呼啸着射出!带起阵阵似雷鸣般的恐怖音爆!
一切皆发生在须臾之间,后生会重伤难动,棘刺也来不及躲避。他将长剑猛然钉入地面,疯狂压榨着异能力,厚重的盾牌在几人面前展开!
刹那,石板与盾牌相撞!
BOOM————!!!!!
不亚于上一刻的恐怖震动传遍整个地下车库,百辆汽车齐齐发出震耳的滴鸣。在整场战斗中早已千疮百孔的车库哭嚎着处处皲裂,深埋的水管爆出,水流滋滋冲刷着残破可怜的建筑。
“呜噗——!!咳咳咳咳咳咳!!!”
石板与盾牌撞击的那一刻双方因恐怖的冲击力同时化为齑粉,剩下未能被盾牌吃下的力平摊到了棘刺身上。棘刺当即身躯各处血管爆裂,能将钢铁压制成饼的压强造成了他内脏无法想象的损伤。
血流像拧不上的水龙头一样从棘刺各处撑裂的皮肤中爆出,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身体.内能流出那么多血液,棘刺大口呕出的血中每一咳都夹杂着骇人的内脏块。
被棘刺挡在身后的旗会众人望着身前跪倒在地的血红背影目呲欲裂,穿过棘刺身体残余下来的冲击力都能让他们面前的石板裂开道道缝隙,足以见棘刺究竟承受了何等恐怖的攻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如果不是顾及他们的性命,棘刺完全没有必要硬接这种程度的攻击!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这种被动的处境再不改变棘刺一定会死在这里!
魏尔伦到底是超越级的异能暗杀者,棘刺就算再厉害也年纪尚轻、经验尚浅。若无干扰条件一对一或还有胜算,而现在、而现在——
旗会所有人在这一刻几乎同时做出决定,他们在棘刺背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用残破的躯体尽力行动。
另一边,魏尔伦一步步缓缓走向跪倒在地的棘刺,身上未包扎的伤口让血液不断滴落在地,但他毫不在乎。
皮鞋与地面相接的沉沉敲击声回荡在一时寂静的残破车库内。
“你真的耗费了我很多时间,棘刺。”
魏尔伦轻叹:“要快一点了,间歇性地震的假新闻和废楼.爆/破可瞒不了我亲爱的弟弟多久。”
魏尔伦高大的身躯彻底遮蔽了地下车库因惨烈的战斗而所剩无几的光源,阴影将棘刺全数笼罩。
棘刺在阴霾之下艰难抬头,握着剑柄的右手不过微动就被魏尔伦一把攒住。
“呜!!”
有那么一瞬间棘刺以为他的腕骨会被生生攒碎。
他汗如雨下,魏尔伦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起,棘刺一时只有脚尖极地。
魏尔伦拉拽着棘刺的手臂,像摆弄人偶一样随意而肆无忌惮。他透过因冲击波而撕裂的布料看到锲而不舍蠕.动着愈合的伤口,实在忍不住蹙眉。
“又在愈合。”
“你们深海猎人这种体质真是足够恶心,简直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
“稳妥起见——”
魏尔伦手掌上移,徒然似铁钳般紧紧钳住棘刺的右上臂。
棘刺蓦地瞪大双眼,嘶声:“你——”
但已经没有时间给棘刺说话了。
剧痛自右臂的肩关节处蔓延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痛苦的嘶喊。
理所当然的,承受下这样的疼痛叫喊是自然的生理反应。
关节哀嚎着,肌肉、血管、神经在拉扯下一点点断裂——
像扯断布娃娃的手臂般,棘刺握剑的右臂被生生扯断了。
血液自断口.喷溅而出,几息积成一片小血泊。棘刺痛苦的叫喊也停止了,他的身躯像失去骨头的面条般绵软地耷拉着。
他就这么挂在魏尔伦的手上,头颅低垂,呼吸低微。
当啷,剑掉在了血泊中。
“断臂再生就没有那么快速了吧。”
接着,那条断臂也摔在了里面,溅出了血花。
魏尔伦望着棘刺涣散难聚的瞳孔,如此评价着:“你还没有长成,远不如与你同规格的斯卡蒂和歌蕾蒂娅。”
说着,魏尔伦轻慢地嗤笑一声:“况且失去猎伴的猎人就如同断翼的鹰,空有一副利爪又有何用?”
他宣判。
“棘刺,远离族群、独身一人的你实力天差地别。于我来说你很麻烦,但也仅止于此了。”
魏尔伦举起了拳头,面容冷漠。
“对世界说再见吧。”
局势似乎已经毫无转圜余地,死神的镰刀即将收割。
在这危在旦夕生死存亡之际——
“棘刺!!”
一声倾尽了所有气力虚弱无比却振聋发聩地呼唤自后方传来!
棘刺涣散的瞳孔徒然一涩。
那是钢琴师的声音。
背后,被交战中的两人忽略的、苟延残喘的旗会五人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黑色的岩块——那是自战斗一开始就碎裂飞溅至各处的毒素岩峰。
钢琴师笑了。
是了,只有他,只有钢琴师这个旗会创始人有资格带领所有成员做下这个决定。
旗会断无拖累同伴的道理,如果绝境难破,哪怕只有一人,哪怕只有一个也一定要活下来!
“活下去,棘刺。”
微弱而震耳的声音,充满着主人将死的后继无力。
棘刺骤然抬起仅剩的左手,死死钳住魏尔伦抓住他衣领的手腕。
“等等——!!”
但太晚了。
黑手党下手向来又快又稳——哪怕是对待自己。
锋利的岩尖齐齐划破旗会所有人的脖颈,霸道的毒素甫一入肉便扼住心脏。作为人类活着的证明、生的呼吸瞬间停止,代表身中剧毒的黑色血液自旗会众人唇间流出。
双眼涣散了,神采和光亮携着灵魂消失。他们垂下手,用以自/戕的岩尖掉在了地上。
他们死了。
棘刺的呼吸和心跳几乎停止,他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耳边是响彻云霄的巨大爆/炸,空气瞬间向内塌缩,完成这一过程后冲击波如愿以偿地海啸般向外扩散!
啊,棘刺知道的,这个是公关官的异能力。
公关官持有的是反击型异能力,这是只有在他非正常死亡后才会发动的能力,让杀死他的凶手绝无可能全身而退的能力。
现在,这个能力发动了。
这一声势浩大的爆/炸.给摇摇欲坠的地下车库打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一时间地动山摇。一个个承重柱被横向扫出的冲击波豆腐一样撞碎,一百四十三辆或破烂或完整的车体乒乓球般圆润地跟随冲击波奔跑。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地域,棘刺以及旗会众人所在的那一小片地方却风平浪静。
哦,对,好像是因为他使用异能力作成半透明的盾牌笼罩了他们。
而只有魏尔伦身处这保护层之外,但那个暗杀王有重力,形容狼狈却要不了命。
……对了。
棘刺忽觉疑惑,那么长时间魏尔伦怎么还没有动手杀他?魏尔伦可不是心慈手软错失良机的愚蠢之人啊?
此时棘刺才后知后觉地看见了紧紧缠绕着魏尔伦举起的手臂的毒素流。
哦,原来是他自己的原因啊。
刚刚他的毒素突破了异能技师特殊装备的防护吗?
棘刺的目光又缓缓转向魏尔伦坠在胸口的坠饰,那个银白的装备不复光洁无损,丑陋的裂痕横隔在其上。
原来如此。
棘刺终于将目光转回面色僵硬的魏尔伦,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呵,真难看。
咔!棘刺将手掌中抓住他衣领的手腕捏断。
你说是不是,魏·尔·伦?
棘刺抬脚,对准了魏尔伦胸前的那个装置,以积攒起的全部的力气踢在了上面!
咔擦——物品碎裂的声音,以及宛如铅球倒飞出去,因麻痹型毒素而浑身僵硬迟涩的魏尔伦。
高大的男人坠进呼啸的旋风和冲击波里,连连同五六辆轿车相撞,消失在了翻涌的灰尘波涛之中。
地下车库的天顶在爆/炸初起时就已被开了一个大洞,随着冲击波的扩散,由洞口泄露下来的天光越来越多,封顶的建筑材料随着泥土落雨般不断坍塌。
这里不安全了。
棘刺踉跄着站起身,仅剩的左手重新拿起了剑。
他惯用右手剑,左手执剑并不像之前那么灵活,但足够用了。
棘刺要带着几个蠢货从这垮塌的坟.场出去。
温和的、晶莹剔透的药液像对待一片脆弱柔软的羽毛,将五个睡成死鱼的大傻瓜缓缓包拢。
“走了,笨蛋们。”
六个晶莹的药液球像流星,自地底深处,迎着坠落的残骸砖瓦,向着天光逆流而上。
他们脱离了昏暗狼藉的地底。
药液球裹挟着沉睡的旗会众人飞跃下陷垮塌成碗状的坑洞,棘刺将五人放在安全的战斗波及范围外。
而他远处的身后,那个金发的高大身影同样冲破废墟和阻碍,跃至地面之上。
棘刺单臂执剑,横隔着天坑与对面浑身狼藉白色西装外套不翼而飞的魏尔伦相望。
他踏地,身形如鹰隼般高高跃起,浸染着恨意与杀意的声音直刺敌方,那是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的不共戴天之仇!
“给我偿命——魏尔伦!”
剑光似煌煌晖日,消弭空气、时间、距离的限制,由一端至另一端,将神垂怜而下的天光与地底攀附而上的冷暗分割。
剑光似朱雀脊梁,毒素化为神鸟遮天蔽日铺展的双翼,勾拢着、奔流着将两翼之间的猎物封锁环绕。
魏尔伦站立在这毒素海啸的中心,四面八方目之所及的一切世界皆被呼啸着雷鸣战鼓之声的海浪填满。
他像处于海底真空区的生物,赖以生存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毒素海水压榨。
明明身处绝境之刻,魏尔伦却并没有行动。他不像是认命,只是那张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发现麻烦无法回避后的无奈。
“所以啊,我才要避免这种情况。”
魏尔伦和棘刺实际上是互相克制的,棘刺对于强攻型的重力碾压苦手,魏尔伦又何尝不为狠辣的毒素头疼呢?
作为和中原中也以同一种方式诞生的人形异能体,两人的体质有着无法反驳的相似之处。他们的身体相比一般人更为强健,同时对毒.药的抵抗性也比一般人更低。
魏尔伦不是不可以用重力操纵将所有毒素注射弹回来——但看看吧。
魏尔伦抬起头,看不见天空,天幕已经被毒素遮蔽了。透过缩小到只与他间隔几米的真空区向外望,周身皆是连不断互相冲击的海流都可辨认的凶猛毒素。
你能管这样的阵仗叫“注射”吗?
就算是魏尔伦,被丢进剧.毒的海洋中浸泡也会力有不逮。
“看来只能这样了。”
魏尔伦向着头顶举起了右手。
在那之上,似乎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某种未知的东西以掌心为点诞生了。
那是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球体。
球体甫一诞生,便像饥饿化身的饕餮无休止地向世界索取“食物”。
恐怖的吸力自球体之上传来,毒素、土地、建筑、空气、光——一切的一切宛如摁下冲水键的抽水马桶被吸食殆尽!
球体随着吞食逐渐变大,它是被压缩到极限的空间。而现在,魏尔伦用它吸取了所有致命的毒素。
然后,他将这个暗黑投球射/了出去。
好似一道流星——只不过是从下至上——球体拖拽着黑色的尾部,斜斜冲着天空的远方直线反向坠落!
“作为暗杀,这样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连魏尔伦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此时作为战场的一方土地早已满目狼藉,失去天顶的长方体地下车库又被生生加工成半圆柱体。两侧的建筑物被偷走了一半身体,楼体像被勺子挖去大半的豆腐,仅剩的残骸可怜兮兮地支愣在原地。
生命全无的寂静与沉浮的硝烟弥漫在残垣断壁之上,魏尔伦轻呼出一口气,这场时间并不长却异常耗费精力的战斗让他也深觉疲累。
“……这便是结束。”
掏出两个白桦木雕刻而成的十字架扔在地上,魏尔伦漫不经心地转身。
先去换一身衣服简单清洁一下吧,以这副仪容不整脏兮兮的样子去见中也可不行。
就在皮鞋即将与地面相接的一刹那——
噗呲——!!
从被切割开的皮肤中喷溅出的鲜血染红空气。
魏尔伦面无表情地缓缓转头,他的双眼像鱼的眼睛死死盯着本该死亡的攻击者,被剑气划开的太阳穴流出的血染红了他半边脸。
“你居然躲开了。”
冰冷的声音宛如荒原上呼啸而过的寒风。
“呵。”
断臂的剑士右耳矿石耳坠闪烁着与主人如出一辙的坚硬光芒,金瞳渲染着浓厚的血腥气与杀意。
他崩散的发辫发尾早已□□涉的血液凝固,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依然处于全面调动的战斗紧绷状态。
猛兽在不咬死敌方之前是绝对不会放弃狩猎的。
剑士嘲讽道:“在你发出攻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有了八个躲避预案。”
“是吗…是吗…”
魏尔伦嘴角拉扯着咧开一个笑容,然而本应当是面无表情的肌肉分布突兀刻上一张弧度极端上扬的嘴——
让人只觉毛骨悚然的怪异。
“有趣、有趣!不愧是深海猎人,哈哈哈哈哈哈!”
魏尔伦张开双臂,周身亮起血液干涩般的深红光芒,以其为圆心放出的引力波龙卷风一样刮削着空气!
“来吧棘刺——我期待着!”
棘刺对准要害的长剑刺破了风、劈开了光、剪切了时间,以人类感官无法捕捉的速度穿梭在钟表秒针一格的进程中!
时间像被凝胶纠缠,漫长的一秒后——
滋滋————
鲜血。
在这场战斗中已经司空见惯的血色,几十道的红同时自魏尔伦身躯各处播撒而下!
“啊啊……这可怕的速度……”
魏尔伦踉跄着后仰,疼痛部位的繁多反而让他越来越兴奋。这份熟悉的无人能及的高速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曾经切磋过切身感受过实力的对手。
歌蕾蒂娅。
到魏尔伦这种程度,棋逢对手总是难得且令人惊喜的。更何况隐隐意气相投的三观让魏尔伦与歌蕾蒂娅一见如故,短暂的相交中也达到了勉强够得上朋友的程度。
若不是族群异变导致歌蕾蒂娅难以脱身,她恐怕会跟他一同前来带走她们的弟弟吧。
魏尔伦飘飘荡荡地发散着思维,紧贴在耳垂内侧的小装置启动,异能解毒液被细小的针尖注射进了体.内。
棘刺已经几乎把他大部分的后手都消耗完毕了啊,真不愧是你的同族,歌蕾蒂娅。
作为对这份实力的尊重——
“我会对此表达足够的敬意。”
一直被动挨打的魏尔伦突然扭转整个身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追赶上棘刺的剑锋,腿鞭由重力武装加速,用侧向的力攻城锤般击打在剑面之上!
嗡————!
“!!”
剑身在这一击之下疯狂振鸣!棘刺整条手臂的肌肉波浪一样蠕.动着,一时险些将剑脱手而出!
但棘刺忍住了。
一个剑士,一旦武器脱手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肌肉群几乎被震动波分解,棘刺咽下剧痛,咬牙维持着一秒几十剑的高速攻击频率。与歌蕾蒂娅的音速仍旧相差甚远,但这已是棘刺突破自我之下的速率。
因为魏尔伦“触之即赋予”的重力异能,为了破局,棘刺唯有快、更快、再快!
只要快到一定程度,快到剑身之上覆盖着真空,剑气形成的风压也能在不接触的前提下切开魏尔伦的胸膛!
若是此时有人以第三视角观战看到的恐怕只有两道飞速相交、再分离、再相交的影子吧?
交战双方已然陷入独属于二人的速度战场,容不得也无人能横.插.其中。
又一次错身,魏尔伦于棘刺耳边长辈一般轻声呓语:“对于你的优秀我已经足够意外,但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你还能再支撑多久呢?棘刺。”
棘刺被血液浸透的衣物再次被汗水浸染了一遍,含盐分的汗液流进伤口引起酷刑一般的疼痛。
头一次逼迫自身陷入此种高速的棘刺体力消耗量甚至比魏尔伦预估的还要严重,但输人怎么能输阵?特别还是在魏尔伦面前。
于是棘刺出言以学术分析报告般的语气嘲讽:“撑到你跟中也所谓的兄弟情谊完蛋的那一刻。”
魏尔伦的面色骤然阴沉。
“连计算都不用,100%的概率中也会恨你。魏尔伦,这将是横隔在你和中也之间绝无法跨过的伤疤。”
“你完蛋了。”
魏尔伦只是以一种“你无法理解”的表情注视着棘刺,否认。
“不,总有一天中也会认同我的决定,在他与我一同踏上旅途之后。”
在这再一次交错闪身之间,话音将歇未歇,魏尔伦一份连破绽都算不上的攻击缺口钻入棘刺视野——
好机会!
心脏瞬间紧提,棘刺当机立断翻剑刺出!所有的力气被灌注到了这震动空气的一击中!出剑的速度骤然打破极限,再次提升了近一倍!
胜负就在此招!
时间似乎被调慢了倍速,在这连声音的传播都轻缓下来的漫长阶段,棘刺余光忽地瞥见魏尔伦的表情。
那是——
霎时间醍醐灌顶,棘刺双眼慢慢瞪大。
魏尔伦看着他的目光,那双蓝瞳、那张面孔之上是早有预料的温柔的笑容。
“睡吧,棘刺。”
比棘刺的剑更快一步的,是魏尔伦做成锥形的手臂。
有重力加持、成为比捕鲸枪还要恐怖的武器的手臂。
而他——
避·无·可·避。
*
“啪咔!”
中原中也手心一空,台球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将他从心神不宁地发呆中惊醒。
新闻频道实时播放着废旧公寓楼爆/破的全过程,耳边是亚当喋喋不休的劝诫声,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指针。
快到三十分钟了。
“请签署同意书吧中也先生,这明明是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
亚当使尽浑身解数来讨好中原中也,他围着中原中也表演了多项复杂的高超杂技,力求让他答应协助抓捕。
中原中也从刚才开始就不知为何心脏突突直跳,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亚当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双手插兜跳下台球桌,正要往外走去跟同伴汇合。突然,一直忽略的新闻画面吸引了中原中也的视线。
他的身体凝固了。
“喂……玩具小子。”
中原中也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干涩过,像一个在沙漠中烘烤了三四天的遇难者。
“中也先生?”
亚当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中原中也死死盯着新闻中的爆/破现场,那出现在老旧住宅区内一闪而过的『崭新』快递柜。
“给我扫描这台电视机。”
亚当歪了歪头,虽然不明白但看中原中也的样子还是探出了自体信号。
然后,亚当变成了真正的机器人。
他们面前这台向外散发并接收着信号进行实时新闻转播的电视机——
执行的是播放录像的模式。
亚当喊了出来:“不好!旗会和棘刺先生——”
哗啦!中原中也撞破玻璃门冲了出去。
在两人刚刚离开酒吧几十步时,响彻云霄的爆/炸声骤然在西南方炸.裂!!同时有什么垮塌的声音遥遥自远方传来——
心脏跳动的速度几乎让人头晕,没由来的,中原中也知道这是公关官的异能力发动了。
他想呐喊,但他却喊不出声。他接连撞断了路灯、广告牌、以及矮楼的尖角,在飞上楼顶的那一刻,远处可见形貌的天坑之中由下而上射出一道黑色的流星。
那流星吸收了一切的光,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土地和建筑被黑洞流星吸食殆尽。
然后,刚刚一直还隐有震动传播的土地陷入安静。
于是,赭发蓝眸的少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嚎,声音中饱含着无法用言语形容描述的愤怒与哀哭。
他炮.弹一样坠落向那发逆向流星的源头。
*
剑对准了心脏,手对准了心脏。
双方的攻击落点同为对方的致命处。
可敌方的速度比他更快,在剑刺入敌人胸膛之前自己的心脏就会先一步被轰碎。
但若是现在收势退避,放弃半边身体还能够活下来。
退不退?
…………不。
没有退避的理由。
金瞳漫卷上疯狂和恨意,断臂的身躯不闪不避,孤注一掷地将剑刺入敌方身体!
噗呲————!!!
高压水枪一般,鲜血喷发而出。
双方同时贯/穿了对方的胸膛。
*
重力推动着中原中也,他翻滚着砸在了天坑的边缘。还没有爬起来,不远处躺倒在废墟中的几具躯体就让他一双蓝瞳缩成针尖。
那是人类的尸体。
那是旗会的尸体。
而棘刺——
天坑正中央的高空乍现两个身影,两个人形安静地高悬在半空中。
两股水龙头一般喷溅而出的血液自相拥的两人背后同时不断涌出。
中原中也关节像腐朽的螺母,他跪倒在地,仰头去看背光的两个人,呢喃呼唤的声音嘶哑的比呼吸还要轻微。
“棘…棘刺……”
中原中也表情陷入一片空茫的空白,他瞳孔剧烈震动,眼眶红如滴血。他被面前的场景彻底扼住了喉咙,拔.出了舌头。
他看清了,那个背对着他被鲜血浇红的人。
那是他的棘刺吗?
为什么,只有一只手臂?
为什么,软绵绵的挂在敌人身上?
为什么——
“嗬…嗬……”
——胸膛贯.穿.出了另一个人类的手?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刻过脸颊,模糊的视野中相拥的两个人终于动了。
悬浮在高空的魏尔伦动了动贯.穿出剑士胸膛的左手臂,失去呼吸的剑士头颅亲密地耷拉在他的颈窝中。
左手剑终归不如右手,棘刺没能刺中魏尔伦的心脏。
他的剑,偏移了。
而魏尔伦,捣碎了他的心脏。
手掌抵住棘刺的肩膀,魏尔伦一点点抽.离左臂。
血液随着堵.塞.物的离开大.股.大.股地喷.涌,最终,可以透过一侧看到另一侧物体的空洞形成了——
在棘刺本当存在着心脏的位置。
魏尔伦松开了手。
心脏被空洞代替的尸体缓缓仰倒,自天空之中,断翼的鸟一样坠落了下去。
同时,楔子般击碎了呆愣注视这副惨景的蓝宝石。
宛如天塌地陷的哀哭与嚎叫响彻废墟。
“棘刺!!!!!!!!!!!!!!”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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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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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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