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奶奶继续说道:“我和先生是在大学时认识的,那时候我们都算是高知分子。
我们都出过国,见过更广阔的世界,所以那时候比同龄人的思想可开放多了。
当时我们认为人一生的意义就是要懂得享受,看更多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去更多自己没到过的地方。
所以孩子自然也就成了拖累我们追求人生意义的绊脚石的一个借口。
我们就决定不生孩子,不把自己宝贵的人生浪费在养育孩子身上。
在我们当时看来,养孩子只是为了晚年养老而已,老了有钱可以进养老院嘛!sttgxcl.com
结婚后,我们都顶住了双方父母的压力。
在我们那个年代,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是壮举,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最后我们都顶住了压力,双方父母也无奈默认了我们不要孩子的想法。
结婚后的十多年里,我们的日子过得非常幸福,真正活成了大家羡慕的样子。
在别人都为孩子未来愁眉苦脸时,我们各自奋斗在自己的事业中,有时间就到处游山玩水。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我和先生觉得周围人的人生非常没意义。因为他们一直都是为了孩子而活,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我们都认为未来绝不会后悔,可以一辈子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我们40多岁时,我们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懂事了,又开始羡慕起来了。
于是我们开始计划生个孩子,没想到老天却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说到这里时,俞奶奶哽咽了,半晌之后继续说道:“在我们都想要孩子时,我们都失去了生孩子的能力。
当时我和先生想过很多的办法,我也为此吃了许多中药,找了很多民间偏方,最后还是无奈地放弃了。
我们因为生不出孩子,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消极状态,后悔年轻的时候没有生个孩子。
面对大家对我们未来的担忧,我们都还是继续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我们肠子都悔青了。
那时候我先生还在,所以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的凄苦。
直到我先生56岁那年,不幸得了癌症离开了我,我彻底陷入了孤家寡人的境地。
先生离世以后,年迈的父母也相继离开了人世。那一刻,我真正害怕了起来。
因为我发现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了最亲的人,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上。
当看到别的老人身边都有孩子亲人时,我都会很羡慕他们,内心就会更加后悔。如果当初有个孩子,那该多好啊!
我一个人消极了很久,还是你赵奶奶带我走出了伤痛的情绪,你赵奶奶的情况和我差不多。”
赵奶奶叹了口气:“我先生离世以后,我们搬到了同一个小区。三年前,我们一起商量决定来到了康福养老院。
养老院一日三餐十分规律,又有专门的护工照顾我们,这对于我们是最好的选择。”
顾茉问道:“赵奶奶,俞奶奶,我听说上海有不少条件非常好的私立养老院,你们为什么最终选择了康福养老院?”
俞奶奶继续回道:“我们对比了私立养老院,那边收费高,条件好,但是不利因素也有很多。
私立养老院如果经营不善,容易出现倒闭的情况,我们不想跟着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就选择了康福养老院。
养老院并不是很愿意接受无儿无女的老人,我们相对其他老人还比较年轻,又各自都找了侄子当我们的监护人。
当时我给了那小子五万块钱,他才答应当我的监护人,这几年他也一直没有来看望过我。
这会儿知道我要死了,又知道我身上有这么一大笔钱,惦记我的遗产来了。”
一旁的赵奶奶抹着眼泪说道:“我和你俞奶奶呀,前半辈子的生活令人羡慕。
我们是第一代国模,代表着祖国走出国门,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后来也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业,活成了身边人认为的人间清醒。
在朋友们为了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油盐酱醋吵吵闹闹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们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当时看似是幸福的,可如果要用一辈子来讲,我们的人生其实是遗憾的,不完整的。
因为这一生,我们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没有留下至亲血脉,晚年孤苦无依。如果你俞奶奶......”
赵奶奶话没说完,已经哽咽了。
顾茉安慰道:“赵奶奶、俞奶奶,不生孩子可能会后悔,生了孩子也可能会后悔,所以这事没有对错。”
俞奶奶长叹一声:“我把钱捐给康福养老院,不给我的侄子和侄媳妇,因为我不想让他们不劳而获。
他们太贪婪了,与其把钱给他们,我宁愿把全部的钱捐给养老院里面需要被照顾的老人。
有些无儿无女的老人,如果生了重病了,我希望养老院能够用这笔钱给予他们帮助。”
三人聊了好一会儿,俞奶奶体力不支,迷迷糊糊睡着了。
顾茉走出病房,手里拿着一只热水瓶,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养儿防老”这四个字,如今成为了一个贬义词,但是这个词依然值得人们深思。
赵奶奶和俞奶奶的故事潜移默化影响了她对生育问题、养老问题的思考。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很快她的奶奶也会面临养儿防老的问题。
日子一天天过去,俞奶奶的病情越发严重。
从一开始还能吃点流食,现在已经几乎没有胃口了,顾茉每天都哄着她多少吃点。
赵奶奶人已经瘦了一大圈,每天还穿着已经不贴身的旗袍,成为了医院走廊上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俞奶奶
这天,俞奶奶的侄子和侄媳妇又来医院了,闹着要俞奶奶修改遗嘱,还带着他们即将小学升初中的儿子一起来了。
一进来,一家三口和俞奶奶亲热得令顾茉都感觉到浑身尴尬,汗毛竖了起来。
两人读五年级的儿子,亲昵地含着姑奶奶长、姑奶奶短。
顾茉从俞奶奶眼中能够看见她对这个孩子的喜欢,毕竟总归是隔代亲的。
见到俞奶奶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俞奶奶的侄子开始诉起苦来,“姑妈,小峰马上要升初中了,小区周围没有好的学区。现在孩子的家长都内卷,有条件的为了让孩子上好学区都在换房子。
我们也想让小峰得到更好的教育,赢在起跑线上,但是我们身上真的缺钱。姑妈,小峰是您的侄孙儿,
您忍心看着孩子输给同龄人吗?”
俞奶奶虽然已经身体病重了,但是脑子十分清醒,侄子家里的情况,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凭他们夫妻俩的能力,他们想给孩子换房子虽然吃力,但是完全可以不靠她的遗产。
说到底,他俩还是贪婪,竟然将孩子带过来说服她。
她不禁心中苦笑一声,临了还被人惦记着,却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和欣慰的事情,因为这两人惦记的是她的遗产。
在侄子和侄媳妇的软磨硬泡中,俞奶奶最终还是修改了她的遗嘱,但是她的所为的亲人脸上却不见一丝悦色。
俞奶奶牵着侄孙儿的手,眼神慈爱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说道:“小峰,姑奶奶留十万块钱给你,就当时姑奶奶给你的教育金了。”
这话一出口,五年级的小峰扑进了姑奶奶的怀里。十万元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
他根本没有发现,身后的父母二人脸色十分难看,很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结果。
他们最近接二连三地过来磨嘴皮子,到最后带着孩子也只让姑妈掏出了十万元。
侄媳妇儿一脸不悦道:“姑妈,您给小峰的十万块钱我们不会动,就按照您说的给他当教育金了。
但是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走后的身后事、墓碑、安葬等,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
顾茉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出一出来,她已经忍了这两人很久了。
“俞奶奶还健在呢!你们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女人一脸盛气凌人道:“小姑娘,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要多管闲事好不啦!
你就是一个伺候人的护工,我们说话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的。”
顾茉怼道:“俞奶奶住在养老院三年,你们来看望过她吗?现在俞奶奶病重了,你们过来不是看望她,而是惦记她的遗产,你们这样的亲人就是吸人血的。”
女人指着顾茉骂道:“你个土包子,你骂谁吸人血呢?”
眼看着就要掐架,俞奶奶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别吵了!”
三个字一出口,病房里面才恢复了安静。
俞奶奶闭上眼睛,苍白的嘴唇里面吐出了两个字,“送客!”
以后的顾茉常常想起这一个傍晚,窗外天色已经近黄昏,一抹斜阳照在了俞奶奶的脸上、床单上。
顾茉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傍晚最后的夕阳余晖像极了俞奶奶最后油尽灯枯的样子。
那一刻的顾茉很想伸手去抓住俞奶奶,将她从夕阳的余晖中拉到阳光明媚之处。
可惜,俞奶奶已经油尽灯枯了,癌细胞全面扩散至全身,顾茉的手怎么也抓不住俞奶奶了。
不幸的是,俞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最后的日子里,俞奶奶让顾茉通知张院长来一趟医院。顾茉知道,俞奶奶应该是感知到自己大期将至了。
在顾茉的老家,许多老人都会提前打好一口棺材,有时候人们会发现,老人死前自己爬进了棺材里面。
隐隐的,顾茉感觉人在意识到自己大期将至前,他们应该是可以精准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的。
顾茉打电话喊来了张院长,张院长来到病房后,俞奶奶让顾茉先回避一下,他们需要谈些大人的事情。
在她们的眼里,此时的顾茉还是个孩子。
是啊,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了,但是在她们眼里,她的确还是个孩子。
顾茉一个人去了住院部花圃区,脸上写满了伤感。从第一天进养老院,她就看见了打扮光鲜亮丽的俞奶奶和赵奶奶。
那时候,她感叹岁月不败美人,赵奶奶和俞奶奶活成了女人该有的样子。
她们是康福养老院里面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们甚至在一群老人当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她们似乎没有认命自己已经老了。
顾茉被她们身上一股女性的正向力量所吸引,不自觉地靠近她们,了解她们身上的故事。
在顾茉的眼中,赵佳慧、俞承君两位老人就是两本好看的书,让她翻看了一页便欲罢不能想要继续阅读下去。
就是这样美丽、优雅、甚至高傲的上海老太太,人人都以为她们一辈子丁克,无牵无挂一身轻松。
她们也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撕开她们坚硬的外壳,她们努力让大家觉得她们不后悔如此一生。
可是当夜幕降临,当她们看见别人的子女来看望父母,她们心里也会产生情绪波动。
她们因为无儿无女,让自己看起来身穿铠甲,内心的虚弱、无依无靠才是夜深人静最真实的一面。
不幸的是,随着俞奶奶病危,赵奶奶跟着消瘦了一大圈,养老院里面美丽的风景线不复存在了。
顾茉看着俞奶奶的侄子为了继承遗产,从谄媚、巴结、算计,到最后歇斯底里的丑陋模样,终于明白了俞奶奶和赵奶奶后悔没生孩子的那份遗憾。
养儿防老未必可以做到,但是亲生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终究是老人们最后一道防线和希望。
这时,顾茉的手机微信响了两声,妈妈发来的微信。
“茉茉,你最近怎么不和文熙聊天啊?”
“茉茉,文熙说发微信给你,你都不回复,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啊?”
“茉茉,你别以为你在上海就多厉害了,上海本地人不会找你一个外地打工妹的。
你听妈的话,文熙这孩子跑药跑得很不错,一年能赚几十万呢,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啊!”
顾茉看得心口无端烦躁,她满脑子都是俞奶奶。如果俞奶奶走了,赵奶奶一定接受不了,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这么想着,顾茉干脆不回妈妈的微信了,没想到妈妈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顾茉长叹了一声,不禁感叹这个手握着风筝线的女人,为了把她早日嫁出去,还真是劳心劳力了。
接通电话,她没好气地说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把我这盆水泼出去吗?我现在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不花你的,你就这么急着撵我出门吗?”
蔡瑜听女儿这么一说,愣住了几秒便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村里像你这么大的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你自己看看,村里有几个姑娘家上大学的?爸妈供你读了四年,你倒是脑子读傻了?
严文熙是独生子女,爸爸是酱菜厂的副厂长,妈妈是厂里的会计,小伙子自己也有本事赚钱。
茉茉,我告诉你啊,这样的小伙子很抢手的。他之前见过你,说是记得你,我看他挺喜欢你。
你尽快给我回来相亲!还有你奶奶身体不太好,我也要上班不方便照顾她,现在三家轮着照顾她。
你有空回来看看她吧,年纪大了,说没就没了!”
顾茉突然立在了原地,妈妈说了一堆,她几乎左耳进、右耳出,最后这五个字着实让她心口一惊。
她至今还未经历过家里人离开自己,爷爷在她出生之前就不在了,所以她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听妈妈说奶奶身体不太行,她心口还是软了。
虽然奶奶在弟弟出生之后,一碗水端不平了,但是初一之前的那些年里,奶奶对她是真的好。
挂断电话,她坐在了花圃的长椅上,想起小时候体质差,到了冬天就感冒发烧。
有一次她发高烧,一家人急得不行,是奶奶抱着她去庙里求菩萨,没想到后半夜竟然退烧了。
她一到冬天就容易咳嗽,夜里只要一咳嗽,奶奶就会往她嘴里喂一口梨肉。
她至今都记得自己咳得嗓子发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奶奶在给她喂梨吃的画面。
她记得冰凉的梨汁滑入喉间,冰冰凉凉一下子抚平了嗓子眼的干燥......
奶奶,这两个字至今想起来都是亲切的,虽然带着一丝醋意和疼痛,但是奶奶是顾茉童年时期的温暖。
16
病房里,传出了虚弱的声音,俞承君老人在交代后事和剩余遗产,赵奶奶坐在一旁抹着眼泪。
张院长面容悲伤,一边点头,一边在本子上记下俞承君老人交代的一切大小事情。
“张院长,我的身后事就麻烦养老院办理了,除了给我侄孙儿的十万元,其余都捐给养老院吧!”
张院长停下了手中的笔,“俞阿姨,确定不把钱留给您的侄子吗?他们做得再不好,也是您的亲人,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俞承君摆了摆手,“不了,就这么定了,亲人算个什么,不是血亲啊,这个关系都假得很。
我是生病过世,和养老院无关,我会在遗嘱上写清楚,把遗产都捐赠给康福养老院。
张院长,我的身后事情就拜托养老院了。我丈夫的墓穴是双穴,可以放两个骨灰盒,将我们夫妻合葬吧......”
顾茉给妈妈发了一条微信,说最近工作比较忙,等空下来就会见一见那个药贩子严文熙。
发完微信她就回到了病房,张院长和俞奶奶已经谈到了尾声。
三人看见顾茉时,赶紧擦干了眼泪,俞奶奶露出了微笑,“张院长,茉茉是个好孩子,护工里面我们最喜欢她。这阵子多亏了她服侍我,不然可要把佳慧累倒了。”
赵佳慧老人连连赞叹,“咱们茉茉人美心善,能够遇到她是我们的福气。张院长,这孩子要好好培养。”
张院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四个人聊了一会儿,俞奶奶的体力就不行了。
张院长离开时,顾茉紧跟着追了上去。
“茉茉,怎么了?”张院长问道。
顾茉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张院长,我不在的这阵子,王萧毓老人的情况怎么样?”
张院长也犹豫了一会儿,道:“你这阵子在医院照顾俞承君、赵佳慧老人,我就安排慕沁照顾王萧毓老人。
慕沁这孩子挺好的,不过就是性格没有你耐心,最近情绪不太好。
王萧毓老人你也知道的,重度失能老人,大小便都失调了。那天薛曼之查房的时候,发现老人的房间这么冷的天气竟然开着冷气。
曼之就问了慕沁为什么要开冷气,这丫头说房间味道大,竟然用这种方法。
我知道之后将她批评了一番,她最近情绪不太好,还闹着要辞职,我没答应她,让她再考虑一阵子......”
张院长说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护工都喜欢照顾有自理能力的老人,对于失能失智的老人,心里其实都挺排斥的。特别是生活卫生方面,你也知道的,小孩子没多少人嫌弃,老人拉在身上,没几个人受得了。
所以最近咱们养老院准备引进一些大小便智能护理机器人,减轻护理人员的负担。
茉茉,你安心在这里照顾两位老人,王萧毓老人我会亲自盯着的。”
说完,张院长轻轻拍了拍顾茉的肩膀,眼眉之间尽是喜欢,“桂芳的眼光真不错!”
顾茉回到房间时,俞奶奶正在睡觉,苍老的眉头紧蹙着,气色看起来已经行将就木了。
赵奶奶最近跟着身心俱惫,原先身材比俞奶奶圆润许多,如今她的旗袍看着已经不合身了。
隐隐的,顾茉心里升起了担忧,赵奶奶会不会......
转念间,她狠狠在心里暗骂自己,她不该冒出那个想法,赵奶奶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乳腺癌晚期是需要化疗的,俞奶奶经历了两次痛苦的化疗折磨,第三次的时候主动放弃放疗了。
俞奶奶的气色已经惨白如纸,顾茉几次崩溃到要哭,但是看着赵奶奶还在坚强地安慰俞奶奶,让她再坚持化疗,顾茉只好一个人躲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关起门大哭一场。
相比于生病的人,有时候照顾她的人很更痛苦、更煎熬。
因为身边人要给病人鼓舞和勇气,如果他们都崩溃了,那么病人就会容易失去活下去的斗志。
可是面对已经奄奄一息的俞奶奶,顾茉的心里十分痛苦。她见过俞奶奶穿着旗袍,精神十足的样子。
然而此刻,她只能靠着化疗、仪器、输液支撑着时日不多的生命,她瘦得像一张纸片人。
这种强烈的视觉落差,最让顾茉难以接受。
接下来的日子,顾茉每天一边强颜欢笑逗俞奶奶和赵奶奶开心,一边心理扛不住的时候躲进卫生间大哭一场。
天越来越冷了,俞奶奶看着窗外眼神并没有太多留恋,却说了一句:“真想见到下了雪的上海。”
顾茉知道上海地处于亚热带海洋气候,地理位置上还是比较偏南方的,不会每年都会下雪。
也许,今年要让俞奶奶失望了。
俞奶奶的病情越来越糟糕了,医生私下和赵佳慧、顾茉如实说了,俞奶奶可能撑不到春节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佳慧老人身子踉跄了半步,被顾茉给扶住了。
就是这么扶了一把,顾茉没想到自己的力气使大了,赵奶奶已经瘦得轻飘飘的。
顾茉一边安抚着赵奶奶,一边心里更加担心起来。
两位老人亲如姐妹,这要是走了一个,另外一个会不会......
唉,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一转眼,到了圣诞节了,外面节日气氛十分浓厚,医院里面也给病房老人们准备了平安果。
网上预测今年会下雪,顾茉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俞奶奶,俞奶奶虚弱地点了点头。
因为三次化疗,俞奶奶一头银发已经所剩无几。
爱美的俞奶奶让赵奶奶替她拿出了帽子,睡觉也不愿意摘下来,努力维护着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俞奶奶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进行第四次的化疗,主治医生十分抱歉,他们已经尽力了。
尽管大家都瞒着俞奶奶,但是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虽然她努力表现出积极乐观的心态,但是顾茉知道,俞奶奶最后的心愿是看到今年下雪。
原来俞奶奶喜欢下雪天,是因为已经过世的丈夫。
那天早晨,俞奶奶勉强吃了一点小米粥,眼神默默看着窗外,顾茉知道她在期待下雪。
“俞奶奶,这两天特别的冷,老话说‘雪前冷,雪后寒’,估计这两天要下雪了。”
俞奶奶弱弱地点了点头,眼神慈爱地看着顾茉,“茉茉,你知道俞奶奶为什么喜欢下雪天吗?”
顾茉摇了摇头,俞奶奶便慢慢娓娓道来了缘由。
“我丈夫当年非常前卫,那个时候公开求婚并不多。他从气象局朋友那边得知当天晚上八点要下雪,于是约我去人民广场散步。那一天特别的冷,我说不想出门,就想钻进被窝里看电视。
他费尽口舌将我‘骗’到了人民广场,我陪着他大冷天逛公园,心里埋怨得不行。
后来到了八点左右,我实在冷得不行说要回去了,他就陪着我出了公园。
没想到天空突然下雪了,这个时候我们最好的朋友们都出现了。
那个年代,他拿着一束玫瑰花,单膝下跪让我嫁给他。
我愣在原地,我们的朋友们都在打拍子让我答应他。当时我都恍惚了,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我们渐渐白了头。
那一刻,他告诉我,他故意选择下雪天,就是希望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顾茉看着俞奶奶在叹气离世的丈夫时,眼神里面散发出了柔柔的光芒,甚至有一丝少女的娇羞。
顾茉知道,此刻俞奶奶应该是看到了她的丈夫了。
半晌之后,俞奶奶竟然伸出了一直枯瘦的手,面带微笑地看着前方。
顾茉和赵奶奶吓坏了,俞奶奶出现幻觉了,很快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一天,俞奶奶经过了数小时的抢救,最终医生表示无能为力了。
也许是回光返照,俞奶奶最后几个小时比往常话多了,甚至还主动要求下床。
俞奶奶翻出了一件最喜欢的旗袍,外面搭配了一件皮草。她让赵奶奶帮她化了一个精美的妆容,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了起来。
赵奶奶给俞奶奶翻出了一顶复古礼帽,俞奶奶美得像是从民国走来的大美人。
顾茉激动地流下了眼泪,赶紧擦干后,她忙着给俞奶奶准备一份惊喜。
养老院的老人们听说俞承君老人时日不多了,大家都要来看望她。
张院长组织了一部分有自理能力和半自理能力的老人,他们都带着各自的礼物准备来看望俞承君老人。
病房里,空调已经开到了最大的温度,俞承君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她的气色,赵奶奶拿来了口红又给她涂抹了几下,俞奶奶顿时明媚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顾茉知道张院长带着老人们来看望俞奶奶了。
门打开,俞奶奶惊喜地捂住了脸,笑得像一朵美丽的鲜花。
老人们一个个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大家来之前都已经商量好了,谁都不允许哭,要让他们的伙伴开开心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平时与俞奶奶、赵奶奶关系最不好的冀遥英老人,在俞奶奶生病期间,没日没夜给她织了一件旗袍披肩。
“承君——”冀遥英喊出这个名字时,喉咙哽住了。
俞承君笑道:“遥英,我还是喜欢你喊我吊死鬼、老不正经的,你一下子喊我遥英,我都不习惯了。”
这么一说,一屋子的人气氛瞬间破冰了,大家和俞奶奶一起拉扯起了最近发生在养老院有趣的事情。
张院长、薛管理员、顾茉她们静静站在一旁,眼眶都不禁湿润了。
她们希望时光能够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这样每个人都不会离开大家了。
等到老人们离开以后,俞奶奶看着大家精心准备给她的礼物,脸上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顾茉心口顿沉,俞奶奶心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她带着满足的笑容似乎要离开大家了。
赵奶奶在一旁和她逗趣儿,”承君,咱们还是赚了,有这么多知冷知热的老年朋友,足以了!”
“是啊!身体好的时候就顾着彼此较劲了,其实真的没意思,大家相聚在康福养老院就是一场缘分。”
两人聊了一会儿,俞奶奶像是累了,让顾茉扶她上床休息。
顾茉说道:“俞奶奶,我替您卸妆吧!”
俞承君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让我再没一会儿吧!”
后来很长时间,顾茉总是想起俞奶奶最后这个笑容。她的笑容里面有许多含义,有对这一生无儿无女的遗憾,有与养老院里面几个平时不对付的老太太们一笑泯恩仇的洒脱,有对自己这一生从一带国模到创业女性的肯定,有对姐妹赵佳慧的不舍,有对护工顾茉的感激......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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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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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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