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站在门边,望着众僧,由于自己所遇佛门中人都是善良之辈,即便是当初那名出现在江都的酒肉和尚,其实林鹿也并不反感,甚至因为对方刺杀赵辅国而心生敬意。如今天子灭佛,天下僧人或还俗下山,或隐遁深林,总之是四下流亡,处境艰难,而且据说当初江都那名酒肉和尚就是与大佛寺有牵扯不清的关系,这一伙僧人从辽东而来,多半是被流放的僧人。
林鹿不再留意众人,返身上楼,回屋之后,见女子站在窗边,便走了过去,用手指轻轻戳破窗户纸,只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有塞上狐狸之称的张向阳不顾风沙吹拂,缓缓走到草棚下,望着那一排盘坐在地上的和尚,神色莫名,这些年身在草莽,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外人眼中的逍遥自在,其实都是拿命换来的,他无时无刻不在为将来作打算,虽说自己博得了个塞上狐狸的称号,可说到底终究只是一个马贼,与那些手握兵权掌握生杀大权的将校都尉相比,连个屁都算不上,尤其是只要这些人一个不心情不好,就随时可以带着手下人马四处剿匪,自己还只能抱头鼠窜,加上在眼下大隋跟柔然随时可能开战的态势下,这种如同无根浮萍的日子,早晚会被雨打风吹去,所以,早早靠上一棵参天大树才是明智之举。这些年跟大隋边军打交道,他深知隋军对马贼土匪的厌恶,而且自己这伙人曾在一次官府组织的围剿中,斩杀了十数名边军,双方算是结下了死仇,所以投靠大隋边军这条路无疑是上门送死。实际上冯老喜猜对了一半,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确实去了柔然,只不过不是为了找女人,而是为了找靠山,自然不敢奢望见到那位柔然共主,好在见到了一名分量不轻的千夫长,在表明了来意之后,当时那名身材略显臃肿的千夫长只是眯眼看着心中打鼓的马贼头目,权衡了一阵,告知中年男人,光是带着几十号马贼投诚还不行,还需要纳投名状,而这份投名状不是要他去杀大隋边军,而是拿一样东西,只说对方是一群来自辽东的和尚,具体为何物不得而知,后来从江湖上流传开来的消息才得知,当代佛陀空闻大师已死,再联系起当下传得沸沸扬扬的肉身金佛一说,据说空闻大师是近百年唯一烧出舍利子的得道高僧,如此,这只塞上狐狸便隐隐猜到了一些内幕。
张向阳的视线在众僧身上一一扫过,视线最终落在了一名中年僧人旁边的木箱上,自己之所以敢来劫掠大佛寺僧人,不是自己失心疯了,而是随着天子灭佛,那一脉真正的大佛寺高僧早就西出辽东入了草原,面前的十几人,都是留守山门的泥菩萨,然而即便如此,不知是某种敬畏还是为何,张向阳没有立即想要动粗的意思,他微微转头,看见了那道意料之中的身影。
冯老喜站在中年男人身后不远处,一手抚须。
张向阳望着神情闲适的老人,或者说是老对手,面无表情,当那日两人在蟠龙镇相遇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该来的早晚会来。
冯老喜也不与对方打哈哈,开门见山道:“张向阳,你想投靠鲜卑蛮子也就罢了,可拿舍利表忠心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再怎么说,空闻大师也是咱们大隋的得道高僧,他老人家的东西怎么能入草原呢。”
张向阳双手环胸,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说该留在哪里。”
冯老喜捋须道:“谁都知道,佛门高僧凡是烧出了舍利,都要送到万佛窟供奉,你想要把他送给蛮子,这是逆天而行,要遭天谴的啊。”
张向阳见对方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讥讽道:“冯老喜,都是没安好心的人,你又何必在这儿装模作样,说这么多废话,你不也是想要这颗舍利吗。”
冯老喜慨叹一声,说道:“其实说起来,老夫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只不过当年斩不断红尘眷恋,才不得不返俗,如今空闻大师圆寂,老夫自然要尽一份心意。”
他转而冷声道:“你们这些俗世莽人邪魔外道想要作乱,那是休想。”
张向阳闻言,讥讽笑道:“是吗?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没看出来你冯老喜居然跟佛门还有一丝渊源,既然如此,你这只老乌鬼爬上女人肚皮之前,是不是还要先诵读一卷金刚经呐,哈哈。”
听到这话,旁边的侏儒跟壮汉都笑意玩味。
冯老喜神情晦涩,其实老人并非信口开河,年轻时的确曾遁入空门,此刻收敛起那副散漫之态,还真有几分得道之人的风采,只不过眼底透着一丝冷意。冯老喜当年进入佛门不是因为堪破红尘,而仅仅是为了能填饱肚子,三年蝗灾,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死绝了,无奈之下才出家为僧,后来因为斩不断对红尘的眷恋,十年后又还了俗,而也正是那段与青灯古佛为伴的日子,老人得以明白世上还真有轮回之说,如今停留在三品境界,若是能得到这颗当代佛头的金身舍利,别说一举进入二品境界,即使跨境进入世人可望不可即的一品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鹿站在窗边静静看着院子里的一幕,终于明白昨夜店伙计口中所谓的宝贝是什么东西,原来是空闻大师烧出来的舍利子,世人皆知,空闻大师乃天下佛门之首,德高望重,据说在六十年前那场围剿魔宗的大战中,也曾出现过空闻大师的身影,只不过从那以后,大师便再也没有南下中原,若不是当今天子崇道,佛门被打压惨重,空闻大师在当世的声望与地位只会更高,不过作为世外人,像空闻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这些俗世名望早已看淡。林鹿心情微沉,眼下天子正大肆灭佛,佛门本就处境艰难,如今佛门之首又圆寂归西,当真是雪上加霜。www.sttgxcl.com
正当林鹿怔怔出神之际,霍冰轻轻碰了碰对方,指向远处。
林鹿抬头一望,风沙弥漫,只听阵阵蹄声传来。
数十骑人马疾驰而来,有十多骑直接进了院落,立刻将院子挤满,剩下的人则将客栈团团围住。
张向阳一伙人面露冷笑。
然而只过得片刻,又有一阵蹄声自东面传来,紧接着奔出数十骑人马。
两拨人马形成对峙之势。
冯老喜讥讽笑道:“张向阳,你以为就你带了人马过来吗。”
张向阳目不斜视,不屑道:“早料到如此。”
大漠飞沙,黄龙客栈一片寂静。
当第一拨马贼出现在院落中时,客栈内的几个商贾就意识到事情不妙,早就躲进了房间,此刻个个都抽出了压在床板下的单刀,贴在窗边,显然是要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搏命一番。
樊金玉跟店小二趴在门后,屏息凝神,其实对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子而言,她并不怎么惊讶,小声的说着风凉话,“这两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站了这么半天,吃沙也吃饱了,废什么话,赶紧打,都死了才好。”
廉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妇人,正好瞥见对方沉甸甸的胸脯,说道:“老板娘,这些人要是死了,谁付房钱?”
妇人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这个毫无眼力劲的家伙,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钱钱钱,你他娘的掉钱眼里了是不是?我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爱钱呢?”
年轻伙计嘿嘿笑道:“我是看你挣钱辛苦。”
樊金玉作势要打,但终究没有打下去。
寂静之中,不知是谁率先出手,一名马贼忽然坠地,双方只道是有人使了暗器,顿时砍杀成一团,张向阳单刀出鞘,没有任何花哨把式,直奔冯老喜,茫茫风沙中,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众僧盘坐在草棚之下,对眼前一幕置若罔闻,自始至终不曾睁眼看一眼。
樊金玉见两伙人动上了手,返身离开,廉景纳闷儿问道:“老板娘,这才刚打起来,怎么不看了?”
樊金玉漫不经心道:“不用看了,待会儿咱们只管帮着收尸就行,先搬些酒出来,给他们摆一桌庆功酒。”
年轻伙计皱眉问道:“给谁?”
樊金玉说道:“谁赢了就给谁摆。”
年轻伙计笑道:“还是老板娘想得周到。”
樊金玉说道:“老娘在这里待了十多年,死人的事情见多了,这群王八蛋哪次砍死人不是我们黄龙客栈帮着收尸,你不知道,上一个伙计就是被一个马贼失手砍死的,不然也没你什么事。”
她看了一眼兀自趴在门缝看戏的店伙计,气不打一处来,瞪眼道:“你还趴在那儿干什么?找死啊,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
廉景赶忙过去帮忙,刚一转身,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名马贼被人一脚踢中腹部,摔进了屋里,眼看就要冲撞上年轻人,廉景下意识惊呼一声,脚下生风一般,一下子溜到了里边,躲过一劫。
樊金玉瞅了一眼自家的年轻伙计,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腿脚还挺利索,再慢一步就要倒霉。”
年轻人悻悻一笑。
那被撞翻的马贼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追进来的对手一刀砍死,后者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出屋。
林霍二人斜靠在窗边,看眼下形势,那冯老喜身法有些诡异,剑法招式凌厉,一柄青罡剑被舞得滴水不漏。而张向阳的刀法似乎来自于野路子,处处透着莽撞,就刀法而言,实在与他塞上狐狸的称号很难相符,然而深谙个中三昧的年轻剑客明白,中年男人看似技不如人,可每一刀都封得恰到好处,虽然每一次出刀也并不花哨,但总能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竟有一丝返璞归真的意味在里面,照此下去,不出一炷香时间,这场混斗就要画上句号,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两人是万万没有想到。
张向阳一刀将冯老喜的长剑荡开,紧接着横砍一刀将对方逼退,曾经单刀赴会将自己置于死地,最后将对手全部屠杀的中年男人急换一口气,脚下猛地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冯老喜掠去,刀锋青亮,气势凌厉,张向阳有七分把握,这一刀可以破开对方的剑光。
在前奔的过程中,张向阳忽然眉头一皱,紧接着返身一刀向后劈去,只听铛一声响起,金铁相交的刹那间,侏儒汉子迅速后掠,退到了门边。
张向阳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回身,却已经来不及,长剑迅速洞穿了中年男人的腰腹。
冯老喜抽出长剑,眼神阴戾。
变故陡生,屋内的樊金玉见此情状,即使知道早晚会有一个人躺在这里,但还是被这一幕惊了一跳。
那名壮汉见状,怒不可遏,一刀逼开身前对手,返身就要劈向侏儒。
侏儒赶紧喊道:“傻大个,你是要富贵,还是要一起死!”
壮汉一愣,呆在了那里。
张向阳跌倒在地,大口呕着鲜血,他眼神阴沉的望着站在门前的侏儒汉子,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此人。
侏儒冷冷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些年若不是我在背后出主意,你姓张的又岂能有今天,如今江湖上只知道有你塞上狐狸张向阳,却不知道我马保儿是谁,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这塞上狐狸就该换人了。”
张向阳气机四泻,问道:“为什么是现在?”
侏儒冷哼一声,毫不掩饰道:“你想要舍利,我也想要舍利,大家都想要舍利,你打着柔然人的旗号打劫,若是真的等你吞了舍利子,哪还有老子的机会。”
冯老喜冷声道:“马保儿,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他再说,这舍利子怎么分,咱们都好说。”
张向阳单膝跪地,血流如注。
马保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走向中年男人,可他突然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冯老喜眉头一皱,沉声道:“马保儿,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马保儿兀自不动。
冯老喜心头一紧。
门前的侏儒汉子突然倒地不起,竟是已经气绝身亡。
一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缓缓走了出来,淡淡笑道:“他已经死了,怎么杀人。”
冯老喜面露惊疑之色,“是你?”
黄龙客栈的年轻伙计一脚踹开侏儒,看似轻轻一脚,后者的身体却是一路滑去,直到撞在那面石墙之上,笑道:“是我又如何?”
冯老喜脸上浮现一丝惊惧,问道:“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笑而不语。
冯老喜忽的眼神一凛,只见一抹灰影闪过,急忙递出一剑,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
廉景一手按在老人胸口,迅捷如风,后者重重撞在石墙之上,将石墙撞出一个巨大深坑,年轻人冷笑道:“跟你们一样,来拿宝贝的人。”
冯老喜嘴角渗出血丝,胸闷难当,艰难喘气道:“这位好汉,不管你是谁,舍利子你拿去,还请高抬贵手,饶老朽一命。”
廉景讥笑道:“听你刚才的意思,不是要护送圣僧的舍利去万佛窟吗?这就不要了?”
冯老喜双手下垂,右手不露声色的轻轻旋转一圈,嘴上却是说道:“不要了,那等佛门圣地,又岂是我这等俗人能去的。”
廉景好像在很认真的思考,说道:“既然如此,是该留你一命。”
但他忽然冷冷一笑,说道:“不过很可惜,老子就是你口中说的邪魔外道。”
冯老喜眼中蓦的闪过一抹狠意,右掌狠狠拍出,然而铁掌刚到一半,胸膛猛的下陷数寸,气海瞬间炸裂,身后石墙跟着轰然倒塌,死得不能再死了。
两帮马贼见头都死了,没有丝毫犹豫,顿时作鸟兽散。
楼上女子见状,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这黄雀让别人当了去。”
林鹿看了一眼女子,欲言又止。
廉景转身走到草棚下,瞥了一眼兀自静坐不语的众僧,蹲在那名老僧面前,喂了一声,开口道:“老和尚,我家主人让我来跟你借一样东西,你借不借?”
老僧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眼下形势,又岂是贫僧能做主的。”
真实身份乃罗刹宗门人的年轻人撇了撇嘴,说道:“那些人是来抢,我是来借,我跟他们不一样,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家主人让我以礼服人。”
他补充道:“不过我家主人还说了,如果你不借的话,就让我先礼后兵,喂,老和尚,知道先礼后兵是什么意思吗?”
老僧沉默不语。
廉景见对方闭口不言,索性不再浪费口水,伸手去拿木箱,只是手指刚要触到木箱之际,却停了下来,沉吟片刻之后,才将木箱拿了过来,吁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有什么玄机呢,多谢了,老和尚。”
说罢,背着木箱走进客栈。
樊金玉脸色苍白,当她看见面前这个平时被自己呼来喝去不说,还动不动就要遭受无妄之灾的年轻伙计一招就将那名侏儒击杀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活到头了,此刻瘫坐在一边,目光呆滞。
廉景将木箱子放在桌上,见老板娘傻了一般坐在那里,笑道:“老板娘,愣着干啥,这一桌子庆功酒,你说谁赢就是给谁准备的,我这算不算赢了?”
老板娘回过神,战战兢兢道:“算,当然算。”
廉景笑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倒酒。”
樊金玉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赶紧帮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把酒满上。
廉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笑道:“来了这么久,老板娘总算是给我倒了一回酒了。”
樊金玉神情苦涩,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什么打算,就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似的,欲哭无泪,她忽然开口道:“廉...大侠,是樊金玉有眼无珠,不知道大侠如此了得,还望。”
廉景闻言一笑,“大侠?你可千万别这么叫,我可是你们口中的魔头。”
樊金玉脸色不太自然。
廉景自己动手倒了一碗酒,一边喝一边说道:“本来你是要死的,不过看在你这一碗酒的份上,饶你一命,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闻言,樊金玉大大松了一口气,坐在板凳上低头不语,她偷偷看了一眼对方,忍不住问道:“廉景,你怎么一开始不表明你的身份啊?否则,也不会...”
廉景撇头问道:“不会什么?不会被你欺负是吧。”
樊金玉悻悻一笑。
廉景说道:“那多没意思,先看他们狗咬狗,我再来个黄雀在后,这才有意思。”
他忽然转头望向楼道,看见那道修长身影,热络招呼道:“公子,快来,一起喝杯庆功酒。”
林鹿走下楼梯,来到桌前坐下,问道:“庆功酒?庆什么功?”
廉景拍了拍木箱。
林鹿笑着点了点头。
樊金玉拼命给年轻剑客使眼色,可后者只是视而不见,把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年轻剑客问道:“老板娘,你这伙计上哪儿找的,不便宜吧?”
樊金玉心中叫苦不迭,心道公子啊,难道这一地的死人你看不见吗?还下来蹚这趟浑水干什么。
廉景抢过话头,答道:“不贵,一个月一两银子。”
他给年轻剑客倒了一碗酒,后者老实不客气的一饮而尽。
廉景笑道:“公子真是豪爽之人,再来一碗。”
说着又给林鹿倒满。
林鹿端碗,刚要喝下,抬头望向桌上的木箱,问道:“这玩意儿就是你说的那宝贝?”
廉景点头道:“没错,就是它。”
林鹿放下酒碗,好奇问道:“要不咱们打开来看一看?”
廉景摇头道:“那不行,只有我家主人才能看。”
林鹿眉头微皱,说道:“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拿给你家主人看?”
廉景眉头微动,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林鹿不疾不徐道:“昨晚咱们说好的,你得老板娘,我得宝贝,这话你忘了?”
闻言,樊金玉倒吸一口凉气。
廉景体内气机缓缓流转,不断试探身旁剑客的气机波动,嘴上却是故作为难的说道:“公子,这就是你不讲规矩了,你一份力都不出,就想要宝贝,我看你才是想捡现成的人吧。”
林鹿面色平静,对那抹气机置之不理,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将它从和尚手中借走,你让我怎么出力?”
他接着道:“还有,既然是借,那就有还,莫不是这玩意吃进去了还能吐出来?”
廉景眼神变幻不定,忽的咧嘴一笑,说道:“也罢,就听你的,咱打开看一看,或许不止一颗呢。”
林鹿眼神微眯,一手端酒碗,不知为何,他忽然心神一晃,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耳畔响起破空之声。
廉景气机暴涨,毫无征兆,一拳砸向年轻剑客,拳罡凌厉异常,之所以跟对方纠缠良久,便是在等一个机会,见对方有一瞬间的失神,便毫不犹豫的出手。
而林鹿却是故意卖的一个破绽给对方,见对方铁拳砸来,手腕一抖,酒碗直撞对方。
廉景不闪不避,一往无前。
林鹿劲灌左臂,一拳对轰过去。
只听‘砰’的一道沉闷之声响起,两人各自后退两步。
廉景嘴角冷笑,就境界而言,一只脚已经跨过一品境的他无疑要比年轻剑客高出一筹,只是对方一直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捉摸不透,吃不准对方到底是真实实力就是如此,还是像自己一样有所隐藏,这也是这名魔宗门人甘愿与对方演戏的真正缘由所在,此刻双方一交手,他大抵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廉景身形一闪,再次一拳砸向年轻剑客,身法之快,让后者有些措手不及。
林鹿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只酒坛砸了过去,酒坛瞬间破碎,左手格挡在前,一股巨力沿着胳膊走遍全身,左腿微一用力,脚下的石板立即寸寸龟裂,林鹿右拳直冲出去,拳罡不输以拳法见长的魔宗年轻人。
廉景轻轻咦了一声,左手握住对方的铁拳,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撞出了客栈。
院子里尸横遍地,廉景一脚一脚踩踏过去,凡是被波及到的尸首都破碎不堪,当真是死不瞑目。
望着近在咫尺的年轻剑客,廉景面无表情,身为罗刹宗弟子,这些年都一直在西凉境内摸爬滚打,这一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跟主人出来见见世面,岂能被一个无名小子搅了好兴致,他忽的双腿一沉,如根扎在地上,接着左手一松,任凭对方一拳砸在胸口。
林鹿一拳得手,却是心下惴惴,果不其然,只见对方拔地而起,带起一地沙尘。
廉景如大鹏展翅一般扑向年轻剑客,他知道宗门内有七大绝技,这一直让他心痒难耐,只不过在关系繁复的宗门内,自己虽然称得上是后起之秀,但分量跟资历仍然不够,没机会接触到被宗门内那些老家伙把持得严严实实的绝技秘籍,他甚至一直在想,是有人在给他穿小鞋,如果这一趟能如愿带回老和尚的舍利子,肯定能堵上那群老家伙的嘴巴,有机会得偿所愿,心念及此,年轻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别说此刻挡在面前的是一名一品不到的剑客,即使是那剑宗复生,他恐怕也要搏上一搏。
年轻人手臂渐转金黄之色。
林鹿眉头一皱,下意识握住身后烛龙,可紧接着又松开了剑柄。
廉景见到对方的这个动作之后,心下微嘲,养意?
他嘴角一勾,下坠之势不减,但不知为何,双臂成淡金色以后,不知是不愿还是无法再继续深入,看上去有几分大道未成的嫌疑,他双手十指交错,轰然砸下。
仙人出窍!
年轻人之所以取这么一个名字,意思很简单,即使面前是仙人,也要被砸得元神出窍,何况你一个凡夫俗子。
林鹿双臂十字交错护于头顶。
只听‘砰’一声巨响响起,院子里沙浪滚滚,林鹿双脚下陷数寸之深,体内气血翻涌。
楼上的女子望着院子里的一幕,有心上前,可那混蛋既然下楼前说是要‘磨刀’,思来想去,也就放弃了出手的打算,大不了死了替对方收尸。
林鹿身形一退,黄沙弥漫,不见踪影。
廉景眉头微凝,淡金色双臂渐渐恢复如初,似乎以年轻人现在的境界实力不能长时间维持状态。
廉景凝神细听,猛地抬头望去,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烛龙已出鞘。
廉景感受到那抹浓厚的剑意,神情凝重,气机几乎在一瞬间攀至巅峰,双臂强行复转金黄。
林鹿双手紧握剑柄,心意所至,剑意流淌。
小院内剑气纵横。
当淡金色手臂与烛龙剑交锋的一刻,竟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一道气浪向四周波散开去。
魔宗年轻人手臂上滑过一抹淡金色血迹。
廉景眼神阴沉的望着年轻剑客,忽然身形一退,一番权衡之后,一个纵身扎入黄沙之中,消失不见。
林鹿手持烛龙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院内剑气也越来越浓。
“施主,可以收剑了,他已经走了。”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的老僧缓缓开口道。
林鹿吁了一口气,还剑入鞘,转身望向枯坐在地的老僧,眼神中有一抹幽怨之意,说道:“大师,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出手?”
老僧平心静气,给出了一个让年轻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施主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林鹿嘴角勾起一丝无奈之意,“就算我跟他们不是一路,可我也想要那颗舍利子怎么办?”
和尚答道:“如果施主想要,拿去便是。”
林鹿一怔,撇了撇嘴,转身走进客栈,提起木箱重新放到僧人面前,顺势坐下,问道:“大师,刚才我听那冯老喜所言,你们这是要去万佛窟?”
老僧点头道:“正是。”
林鹿若有所思。
老僧缓缓拨转手中念珠,说道:“贫僧法号空见,既然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如陪我师弟走完这最后一程。”
林鹿闻言一怔,面前这老和尚竟是空闻大师的师兄,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敬意,合十道:“原来是空见大师,失礼失礼。”
林鹿忽然眉头一动,问道:“大师,你见多识广,刚才那人的手臂为什么会呈淡金之色?”
空见叹了一口气,一句话道出底细,说道:“此人来自罗刹宗,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魔宗,他刚才使的那一招与苦陀寺的大韦陀手有几分相似,修炼到上层境界,双臂呈金黄之色,可擒龙捉蛟,此人如此年纪,就已经修至淡金之色,其武道天赋可见一斑。”
林鹿神色凝重,蓦的想起了十万大山中的那场惨烈厮杀,思绪渐渐飘远,喃喃道:“魔宗...”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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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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