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脚程很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领着两个人急匆匆进来了。

  女帝的眸光直直对上青衣人的眼,他唇角轻轻动了下——下一秒,她的眼睛落回到了二公主身上。

  就没有挪开了。

  “……皇姐。”

  鸾意瘪了下嘴,大步凑到女帝身边来,给她看自己肩上被包扎好的伤:“我不想伤巫减,想把他带回来而已,但是他反抗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的刀戳中了我,伤没多重。”

  她尽力想描绘当时的场景,只可惜言语不够巧妙,干巴巴的很僵硬。

  说完这些,她又弯下腰,避着陆诚和巫减,小声对女帝说:“上回我说的事,今日又看见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皇姐还是直接问他吧。”

  在场只有女帝没习武,其余都是内力深厚之人,鸾意这一出有些自欺欺人。

  她自认心底敞亮,哪怕被人听见了也不怕事。

  “……”

  看着小意胳膊上的白纱布,女帝责备地瞪鸾意,可惜眸色太过潋滟,并未有多少威慑力。

  她抱着鸾意那条胳膊左右看看,手指慢慢在纱布上拨弄了两下,都不曾弄痛二公主。

  陆诚撇了垂眼装死的青衣人一眼,抱拳道:“禀告陛下,属下去时巫大人刚带着二公主从医馆里出来,说是要回宫请罪,也确实让人套了马车。”

  “属下还查到,巫大人这段时间频繁出宫,为的是一位名叫沈妙妙的妓女。”

  ——一听到后面两个字,鸾意不等陆诚继续说,拳头已经捏得非常响。

  若是良家妇女也就罢了,她好歹能耐着性子找一找对方身上的好处。

  这样一个女子……怎配与皇姐比啊?!

  一只微凉的手却轻轻幽幽伸过来,拍了拍鸾意的手背,示意她放松。

  说来也没什么,无非是沈妙妙不愿委身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要用自己这些年的钱自己给自己赎身。

  谁知那官员不依不挠,非要说沈妙妙先前就答应了做她小妾,甚至银子老鸨也收了,沈妙妙就是他的人了。

  沈妙妙不服,到处磕头求救,在以往恩客的帮助下竟然求到了巫减面前来。

  “岂有此理!”

  鸾意怒极了,她气得手指都在颤:“你就这样利用陛下对你的信任?去帮助一个妓女?!你怎么知道她嘴里说的是真是假!”

  “碰过她的手你还敢回来碰我皇姐,我,我……”鸾意四处找刀,竟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巫减给砍了。

  女帝哭笑不得,连忙拉着怒发冲冠的小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是递茶给她喝又是帮她顺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当事人是二公主呢。

  陆诚腹议着。

  “此事查清楚了么。”

  女帝将二公主拢在怀中慢慢哄着,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陆诚和巫减,将问题完全抛给了他们。

  陆诚清了清嗓子,说:“清楚了,事实很明显,就是老鸨两边钱都想要,一会搪塞这个,一会骗骗那个,这才有了争执。幸好没出人命。”

  他倒是不觉得以自己这样的身份处理这区区小事有什么掉份儿的。

  他是陛下的人,自然要听陛下的命令——让他查敌国外患也好,让他查鸡毛蒜皮也好,重要的不是事情多大多小,重要的是他有没有完成陛下的嘱托,有没有让陛下失望。

  这点,他还是能分清的。

  “那巫大人是做了件好事了。”

  女帝摁住又要起来找刀的二公主,无奈在她鼻尖上一点,低声道:“你乖些,知道我身子不好,不怕把我撞到地上去了么?”

  “……”鸾意睁圆了眼睛。

  皇姐怎么这样!仗着身子差给她下套!

  但二公主到底是没动了,一脸屈辱地靠着,时不时用能杀人的目光刺着巫减。

  “行了,你们退吧。”

  女帝疲惫地摆摆手,懒得继续问下去,也不大关心巫大人跟那女子有没有之外的联系。

  为此,陆诚深深地看了看巫减,先一步退下了。

  ——说不上同情巫大人,只是陛下这态度显然是太不将人放在心上了。

  她吐血,他不管,她也不苛责。

  他与一个貌美女子拉拉扯扯,她竟也跟个没事人似的。

  哪怕成天睡到一张床上,这心隔得太远了吧?

  想想也是,陆诚心道,陛下那种人,温柔又强大,却是绝情到了骨子里。想让她不顾一切爱一个人,难喏。

  *

  “小意没有伤到你吧?”

  女帝温和地问。

  “……”

  巫减没抬头,他声音很低:“没。”

  接着,就不说话了。

  鸾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忽然抱紧皇姐的肩膀晃了晃,说:“我,我想起我外面还有事……”

  女帝没动。

  在小意惴惴不安的眼神中,她含笑松开了手:“去吧。”

  二公主慢慢从女帝的怀中站起来,要走过巫减时迟疑了一下,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

  *

  “陛下是对臣太信任,还是根本就——”

  他前面半决话有些急切了,乍一听像是逼问。

  后来他闭了下眼,将喷薄而出的某种情绪生压了下去,满是红血丝的眼中竟也如此平静。

  “……不在意呢。”

  青衣人轻轻一笑。

  看陆诚说完之后,女帝连个眼皮也不抖一下的模样,要么是早就知道他的动静,要么是第一次听说却压根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只会真切的证明——陛下不爱他。

  那些偏爱,那些独宠,不过是陛下随意挑人挑中了他罢了。

  自从陛下上回对他说过那些话,他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好觉。

  梦中不是陛下早他一步死,就是他被各种猜忌,死在陛下前头。

  那么多零零散散的碎片,硬是拼凑不出一个完美的结局——现实中,他每日与陛下相伴,也唯有他才能尽情触摸她的身体。

  尽管如此,他还不满足,于是有了各种试探。

  无论他与宫女说了多少话,或是试探着从她说中抠走多少权力,她都不在意。

  巫减一会想陛下是早就明白时日无多,所以没精力也懒得管,一会想陛下没那么喜欢他,所以不过分就无视。

  一想到陛下不爱他这件事,他的日子就十分难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没有父亲那样看重巫家荣辱,也没有从前那样在乎名声权力,他一睁眼就在想陛下还能陪自己多久,梦中也在幻想能不能遇到一个神仙赐药。

  ——他手中有药了,是陛下给他的。

  这比什么都没有更痛苦啊。

  陛下是不想活了吗?可她明明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为什么给他?是看他会不会在她死后给她服用?

  日日想,夜夜想,陛下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巫减也曾想过的,陛下死了他就爬进她的棺材里——既然她让他活着的时候不得安宁,他也不会让她走得那么顺遂。

  得知陛下吐血了,他应该高兴的,这样就离死亡更近了。

  他笑不出来。

  他整夜整夜望着那枚小小的丹药,想陛下是不是骗他,是不是哄他,是不是根本就没什么作用只是个糖丸。

  白天里又得强大精神出现在大臣面前处理大事,他近几日还找御医开了秘药,以损伤身体为代价来提神。

  渐渐的,他夜里开始睡不着了,慢慢体会到陛下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离疯也就差一步了。

  系统:【……】

  它看见巫减身上的黑气很重,跟死气交织在一起,忽然爆发出来的,之前居然都检测不到。

  鸾姜:【我是不是——算了,没事啦~】

  系统:【宿主想问是不是不该为了任务把丹药给巫减吗?我觉得你没错,毕竟先得自己好了才能顾及别人。】

  鸾姜轻轻摇头:【有些事也许不应该这么算。】

  她的口吻有点奇怪,像是懂了什么东西,又像是陷入了某种谜团里。

  女帝面容沉静地看着眼前仿佛被黑暗一寸寸染成墨色的青年,眼眸闪了闪。

  她唇微动:“朕该怎么做,才算是表达在意呢?”

  *

  “……”

  本以为这句话是对他贪心不足的质问,哪怕语气轻柔也难掩其中讥讽。

  可当他看见陛下诚挚清澈的目光时,巫减彻底僵住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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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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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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