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东郭颂在院子里练剑,嘴边冒着白气。暖光清爽地落在他身上,柔化他原本锐利的眉眼线条,他的眼珠通透明亮,光彩逼人。岳蘅沿着长廊路过,匆匆瞥了一眼,别开目光,去吃早饭。

  通过饭厅的窗框,再越过白墙上的扇形窗,枝叶遮挡的缝隙里出现东郭颂仍在练剑的身影。岳蘅捏着汤勺的手一顿,勺子敲在碗沿上,发出脆响。

  张瞎子吃饱饭,摸着平滑光亮的桌面,站起身:“既然心里不好受,何必呢。”

  岳蘅拿勺子搅着粥,头也不抬道:“你知道什么……”

  “你起得比往常晚,他么——按他平日的情形,这时他早该练完剑,但他现在还在院子里。不就是你躲他,他躲你,这不是很明了。”张瞎子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出饭厅。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没有躲,岳蘅放下碗,大声地喊东郭颂:“东郭颂吃饭啦!再不吃就凉了!”

  屋外远远地飘来东郭颂的应声。

  屋内,岳蘅慌乱地摆放椅子,调整碗筷。

  张瞎子听着里头叮叮哐哐的响声,无奈地笑笑。

  等东郭颂走进来的时候,岳蘅已经确保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在它应该待的位置,面不改色地小口喝粥。

  “早。”岳蘅觉得自己抬眼的角度,恰到好处,目光也自然地顺着东郭颂的动作收回。

  东郭颂坐下的动作一滞:“咳……早。”

  岳蘅盯着他额头的薄汗,以往他就和个冰人似的,再激烈的打斗奔跑,也不见他出汗,他今天是练了多久的剑啊……一想到这里,岳蘅原本从容的动作,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凝固到快实体化,简直要在桌子上方显现两个笔画粗放的大字——“尴尬”。

  东郭颂飞快地吃完早饭,与守在金月阁的刘咸汇合。

  刘咸叼着油条,目不转睛地盯着金月阁的大门,注意到东郭颂后抬手打招呼。

  “你这边有什么发现吗?”东郭颂问道。

  “这两天,那个老板娘都没出过门,也不见宋何回来过。”刘咸将出去和进去的人员名单,交给东郭颂。

  东郭颂的目光停在一个名字上。

  刘咸问他:“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东郭颂简单说完自己的发现,刘咸一脸吃惊:“居然是这样……”

  东郭颂继续说:“今天已经是十五,那个人应该见过宋何,不会再去找她。我和岳蘅已经找到她们的下一个目标,我们一起过去,提前做准备。”

  “我这几天蹲守,蹲得浑身都不爽利,正好活动活动。”刘咸甩甩肩膀,跟着东郭颂离开此处。

  在他们离开不久,宋何出人意料地回到金月阁。她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后院,喘着气,脸色难看。

  许枫娘又气又急,瞪着她道:“你回来做什么?!”

  宋何急切地说:“老板娘,我不放心你,我能帮你的。”

  “你帮不了我。”

  许枫娘用力一推,将宋何关进她自己的房间里,门上有禁制,妖出不来。激烈的拍门声,在院子里回荡,许枫娘头也不回地离去。

  门板动了几下之后,终于停下动静。宋何靠着门板,无力地滑落,坐在冷硬的地面上。她抱住双腿,肩膀一颤一颤的,无声地落泪。

  屋内的光影移动,日沉西山,圆月渐渐升空。

  当月光照亮屋内,宋何身体发出奇异的声响,有某种可怖的东西似要撕开她,破体而出。她抬起头,极力压抑着,一双眼睛变得猩红,喉间发出狼警惕的咕噜声。

  听到自己发出野兽的叫声,她咬紧嘴唇,吞下自己的低声呜咽。

  这时,屋外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她说:“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天性?”

  宋何原本浑浊无神的双眼,被唤回一丝光彩。

  “谁?”她鼻尖一动,“岳姐姐。”

  屋外的岳蘅一怔,手中的灯笼也跟着一晃,她没想宋何会这么喊她。

  “是我。”

  “你怎么会来这里?”

  里头女孩的声音,细小虚弱。

  “你没事吧?”岳蘅问她。

  她等待片刻,没有回应,她便自顾自道:“我的两个朋友,本来打算不再守着金月阁,可是,其中一位实力超群,很是敏锐,明明都走出两条街,他决定掉头,正好撞见你被老板娘关起来的一幕。”

  门板被尖锐物体划过,发出刺耳尖锐的响动。岳蘅堵住耳朵,继续说:“他说,你的门窗都被画上禁制,你出不来,我正好没事做,就来看看你。因为我很好奇,那天你看到我为什么要跑?我觉得你并不怕我。”

  “我不怕你,不怕拯救天下苍生的清辉元君。但是,我怕屠了数万万妖的清辉元君。”

  得到回答的岳蘅,愈发困惑,她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她很快就得到答案。

  隔着门板,宋何的声音像是从天外飘来的,她说:“我不想当妖,我想当人。自我有记忆起,我的爹娘是人,我就是人!”最后一句话,声音如同被撕裂的布料,劈了。

  “好……好有气势的破音。”岳蘅被她惊到。

  屋内的宋何满脸通红。

  岳蘅这才明白,宋何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跑。没见到她前,宋何作为人的心理,不会对清辉元君有警惕心;见到她之后,宋何才意识到自己是妖的身份,所以才会惧她、怕她,见到她就跑。

  “我大概理解……”

  “你根本就无法理解,我有多痛苦!”宋何捏紧颤抖的双手,按住急促跳动的心脏,她的体温在升高,“我藏着这个秘密,我害怕,我害怕被公之于众的那一天。我就是一个非人非妖的异类,我忍着自己不是人这一事实,忍受着无法改变的妖的身份,为的就是与人相处。好不容易有接受我身份的老板娘和金月阁的大家,不用一直小心翼翼。为什么,我只是想帮老板娘,她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sttgxcl.com

  岳蘅盯着灯笼出神,她可不擅长开解人,更何况是死脑筋的妖。

  “嗯,也许,你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想,她每次杀人,都挑月圆之夜,这个选择是不是很微妙,正好能嫁祸给身为狼妖的你。这么一想,是不是就无所谓她关你这件事了。”说完,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是吧?”

  “我都在说些什么啊。”岳蘅心里正懊恼,地面一震,屋内传来巨响,“天呐!这可怕的动静,我一定是说错话了。”

  她欲哭无泪,只希望这门窗上的禁制都结结实实的。

  “老板娘没有杀人!”

  伴着又一次巨大的撞门声,宋何近乎于野兽的嘶吼,冲向岳蘅,震得她浑身发软。

  “你你你别生气,我说的是‘也许’,当不了真的。”岳蘅飞速转动大脑,试图给自己找补几句。“但是你既然想帮老板娘,就需要动用妖的力量,这和你压抑自己的天性,相互矛盾了吧。”

  屋内安静下来,岳蘅心下一动,有效果了。于是,她继续说:“为什么想做人呢,做人多累啊。”

  “我就是人。”宋何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岳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向远处,东郭颂他们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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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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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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