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无声地走到齐祯面前,在他身边坐下。

  齐祯抬起头,一愣。

  肖寒帮他撩开了一缕碎发,温柔道:“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吃馄饨了,还起得这么早。”

  齐祯的心跳得极快,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直接溜走,而脸同时又迅速红了起来。昨夜过后再面对肖寒,他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我......出来随便走走。”齐祯细声细语道。说着,他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摸了摸腰带,发现空空如也,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是个空身人出来的,现在身无分文。

  肖寒笑了笑,他随后也去摸腰带,可脸色却也尴尬了起来。

  肖寒也不是会在身上带现钱的人。他叹了口气,只好解下玉佩,放到了桌面上。

  “结账。”肖寒道。

  小摊的掌柜一瞧桌面上的玉佩,长大了嘴,“这这这”了半天,不敢收却又舍不得这么一比天上掉下来的巨财。

  齐祯却又将肖寒的玉佩收了起来,放回了他怀里,有些责怪道:“殿下出手也太大方了些。”说着,齐祯解下了头发上的蓝石链子,又道,“这个没你的玉佩值钱,就先把它抵押在这儿吧。”

  肖寒点点头:“一会儿让冬竹带着铜板把它赎回来。”

  掌柜一瞧这二位的架势,看他们也知这是两个非富即贵的主,便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干脆道:“不用了不用了,二位不必如此麻烦,一碗小馄饨,也就三个铜板,就当......就当是我请的。”

  可齐祯还是执意将链子留在了掌柜手里。这链子是他刚来大魏那时候肖寒送给自己的。

  放在这里,等冬竹取回来的时候,就算是还给肖寒了。

  不能再亏欠他了。齐祯心中哀叹道。

  留下了发链子后,齐祯便与肖寒按着原来的路折返。齐祯想说点儿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肖寒也只静静地陪他走着,一会儿为他拨开会垂到头上的柳条,一会儿把他往道路里面拉了拉,以躲过疾驰而过的马车。

  齐祯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问肖寒:“天已经大亮了,你再不走,就赶不上早朝了。”

  肖寒道:“你想逛,我陪你再多逛逛。”

  齐祯道:“好了,我不想逛了,腿酸了。”

  肖寒笑着对齐祯道:“你腿酸了,还走得动路吗?要不要我背你,还是抱你,还是怎样?”

  齐祯气得推开他:“肖寒,你腻不腻。”

  肖寒看着齐祯被逗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了,突然就喜欢看你被我气到的模样,无忧,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你什么样子都好看,但昨晚的时候......最好看。”

  “......”若不是有面具遮着,齐祯那五彩斑斓的表情兴许能让肖寒记一辈子。

  肖寒知道齐祯这是害羞了,心里一边还在得意,一边又赶紧追上去哄人。

  “无忧,今晚我还是早些回来,等用过晚膳,咱们一起到山庄的顶上去看星星,好不好?”

  齐祯的心好似被剜了一刀:“你不懂星象,那还有什么可看的。”

  肖寒道:“不懂星象又怎么了,浪漫就行了。我给你数星星,给你讲故事。”

  齐祯故意撞他道:“我不要数星星,也不想听故事。”

  肖寒道:“那我给你摘一颗下来,然后变成我们自己的故事。”

  齐祯:......

  齐祯无奈道:“你倒是摘一个给我看看。”

  肖寒一本正经地拖着下巴思考了半天,道:“嗯...也不是不行,我想想办法。”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走到了渡口边,放眼一瞧就能看见码头边静静停靠着的画舫。一直等着的马匹已经被栓在了二人面前不远处的地方,马匹是桑叔专门叫人提前牵过来的,给肖寒进宫上朝用的。

  齐祯停了下来,对肖寒道:“好了,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渡口常年没什么人,此刻四周除了一排排依依杨柳,四下都瞧不见人烟。

  肖寒忍不住了,他想抱抱齐祯,也想吻一吻他,昨晚过后他们还没来得及温存便疲惫地睡去了,今早醒来,枕边人又已经不在。他刚才陪齐祯走的这一路,想动手动脚的小心思也藏了一路。

  肖寒伸出手,五指在衣袖下扣住了齐祯的,不肯轻易放开,他问齐祯:“我进宫了,这一天不在,你会不会比之前更想我?”

  齐祯心酸地扯了扯嘴角:“......你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上朝,我为何要更想你?”

  肖寒失望着,又理所当然地道:“你我已是夫妻之实,当然是更加浓情蜜意、难舍难分了,难道一日不见我,你不会如隔三秋吗?”

  齐祯心中苦求肖寒不要再给他多一道负罪的枷锁,齐祯微微低下头,叹道:“会,会思念,会不舍,会如隔三秋......”

  可经此一别,无望再见之期,兴许根本不止三秋。

  肖寒却是听到了齐祯的对白,他开心地笑起来,将齐祯拉到垂柳下以做遮蔽的绿障。他的嘴唇凑近齐祯的侧脸,飞快地在上面印下了一吻。

  七月的第五日,早晨细雨刚停,天气微阴,肖寒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像是给齐祯即将犯的叛逃罪盖下了一个滚烫的烙印。

  肖寒此刻心中的快乐已经化在了眼底,清晰可见,叫齐祯看了心如刀绞。肖寒对齐祯道:“那我就上马了。”

  “嗯,去吧。”

  “你等我回来。”

  “嗯。”

  “我晚上给你摘星星。”

  “......我刚那是说笑的。”

  “无忧,我爱你。”

  “我知道。”

  “我恨不得天天在你耳朵旁边念叨,我爱你。”

  齐祯叹气:“你再不走,就等着安王抓你的把柄吧。”

  肖寒终于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我走了。”

  肖寒打马前去,马儿走出十步,他就回头望一眼。

  齐祯慢慢地在他视线里变小、变得模糊,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齐祯独自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随着肖寒在远处的消失而变得空洞。

  这一刻齐祯什么也不想,他只是发了一会儿呆。半晌,他才抬眸,看了眼不远处停泊着的船只。

  陪着他们历经这一夜漂泊的人没几个,登上画舫的除了他与肖寒,就只有冬竹,还有两个开船的船家。

  而此刻的画舫上,齐祯只能依稀看见冬竹百无聊赖地徘徊在船头等着他们回去。

  齐祯苦笑着。

  转了身。

  晨集上有买卖马匹和驴子的,齐祯身无分文,便只能寻了个简朴的马车,让车夫一路拉着他往刘承所说的驿站赶去。

  这城外方圆数里都只有两个客栈,一个是朝廷下了不少银钱搭建的,用以迎来送往贵客要客。刘承选的不是这个引人注目的地方,而另一个驿站,则与之背道而驰,且与现在的这个码头又离得远,齐祯再三催促了车夫,车夫才满头大汗地将他拉到了目的地。

  等到的时候,那时辰不偏不倚,正是辰巳交替之时。

  这个驿站四周荒芜,不见人烟,就连驿站的房屋都是破旧的。

  齐祯下了马车,向四周张望而去,一眼就见到了一辆十分质朴的乌篷小车。

  车夫跟在齐祯的身后,道:“这位公子,一共一钱。”

  齐祯道:“没钱。”

  车夫立马惊了也恼怒了:“公子!做人可不带这样的啊,你看我这么辛辛苦苦地拉你过来,你却跟我说没钱?我看你穿的仪表堂堂的,怎么是个无赖呢,你说你没钱,我看你脸上戴的面具可就挺值钱的,再不济,你这身衣裳,这条腰带,看着都挺讲究。你要是真的想耍无赖,那我可告诉你,我立刻就进城去告你!”m.sttgxcl.com

  齐祯本想说,他自己没钱,但有人接应他,可以为他垫付,可奈何这位车夫嘴皮子太快,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好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了:“阁下稍安勿躁,我来为这位公子付车钱。”

  齐祯面上无动于衷,是刘承从乌篷小车后头出现了。

  刘承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代铜钱,也不细数,直接就递给了车夫:车夫接过钱袋子一瞧,脸上立刻转怒为笑:“得嘞得嘞。”他将钱袋子收进怀里,又重新赶车离开了。

  刘承这些天根本没有跟使团商队一起回北燕,秦风清按着肖寒的吩咐一路追出百里,却被刘承玩了个灯下黑。

  车夫走后,这个荒凉的驿站只剩下他们二人。刘承对齐祯道:“齐大人,您还是来了。”

  齐祯道:“你都说了会一直等着我,难道我还真的执意留在大魏,放着北燕的一切不管吗。”他说着话,语气却缥缈。

  刘承道:“卑职还以为,齐大人会更舍不下大魏。”

  齐祯望向刘承,刘承行礼道:“不瞒齐大人所言,卑职那日与您在杏花楼一别后,便私下里打探了不少关于您与璇亲王的消息。”

  齐祯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刘承接着道:“卑职知道,璇亲王待齐大人极好。”

  齐祯长叹道:“刘大人此来大魏,不仅议成了商,还找到了我。百忙之中,即便身处异地,还能千方百计地明察秋毫,刘大人这些年在北燕朝廷只当了个衙人,实在是屈才了。”

  刘承道;“卑职不敢居功。议商是得了璇亲王的鼎力支持才得以顺畅进行。而齐大人您本就是北燕的人,您的心魂都是北燕的,又何须卑职来说动呢。”

  齐祯淡漠地笑了笑,道:“走吧,趁现在还没人发现。”

  刘承将齐祯往身后的驿站引,道:“齐大人,一会儿咱们二人会连夜赶去景阳城东面的渝洲,走渝洲的水路,直至大魏最西边的要塞口,在那里,自会有人接应咱们。卑职现今已经为您备下了一身简易的行装,还请您进屋子里换上。”

  齐祯跟着刘承进了驿站里,他独自一人抱着一叠粗布衣裳走进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齐祯一件件脱下了身上原本的精致衣裳,穿上粗布短衫,又将柔黑发用一根麻布袋子束起。

  齐祯换完了装束,却没有立即出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解下了脸上的银面具。

  他将面具轻轻放在了屋子里的桌子上,他一望再望,一望再望。

  留下了它,假的怀无忧也就从此真正远去了。

  “齐大人,好了吗?”刘承在外面问道。

  齐祯不能再做停留了,他最终绝情似的推门走了出去。

  .

  肖寒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皇宫,等下了早朝后,他照例留在了宫里,同众大臣们一同维持阡清商路开辟的后续之事。

  魏王因为此事,时有召见肖寒。不过这个时候父子俩见面,谈的公事少了,家长里短、天南海北的事却多了。

  魏王真的一下子老去不少,尤其是大病过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了无生机的年迈之气,若以前的年迈只是岁数,那现今的年迈便是由心而生了。

  人的心一老,便没了高远的志趣,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

  肖寒到过了工部,等正午用膳时便去陪了魏王。

  魏王近来的胃口好了一些,御医许他吃的已经不止是流食,他现在能进鲜美的肉了。

  今日的御膳里有一小碟鹿肉在,肉质鲜嫩,味道可口,魏王也是对此赞不绝口,他最近心情不错,高兴起来的时候还会大方地赏赐下人。

  肖寒今日心情也格外明媚,两个中心明媚的人地坐在一起用午膳,自然是吃什么都好吃,看什么都顺眼。

  肖寒对着魏王开玩笑道:“父皇近来总是红光满面的,精气神可比从前好了不少。”

  魏王笑道:“是吗,寒儿也这么觉得?看来朕真是老来享清福的命啊。现在朝廷里有你,也有佲儿帮衬着,我放心。我心一放下来。就有空好好过一过自己的舒坦日子。整天当皇帝,累死咯!”

  肖寒笑道;“父皇说笑呢。您是真龙天子,儿臣为您效汗马之劳,可不敢让您累着、操心着。”

  魏王指着肖寒,冲着在一旁伺候着的李喜融笑道:“你看看你看看,朕说什么来着,朕的寒儿与佲儿,嘴都甜得很呐。”

  李喜融赔笑着:“哎哟陛下,那哪里是嘴甜呐,那分明就是说实在话。陛下真是有福之。”

  魏王开怀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只会讨我开心!”

  肖寒接着话道:“父皇,既然您说儿臣讨了您开心,那儿臣斗胆,可否向您讨个东西?”

  魏王来了兴致:“哦?朕没记错的话,这是寒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开口问朕要东西啊。你说来听听,朕看看寒儿要的是什么。”

  肖寒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道:“儿臣想向您要的,是夜星石。”

  魏王顿时扬起了一边的眉毛,重复道:“夜星石?”

  肖寒郑重地点了点头;“是。”

  魏王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暧昧不明:“寒儿你可知,这夜星石是何物,又从何而来?”

  肖寒点头:“儿臣知道。夜星石是母妃当年嫁入王府时的嫁妆,是外祖父扬帆出海,从海外带回来的珍宝,意义非凡。”

  魏王道:“你既知意义非凡,还问朕要?”

  肖寒垂下了眼眸,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正是知道此中代表着什么,儿臣才想向父皇请求的。”

  魏王的兴致更高了,他探究地看着肖寒道:“朕的寒儿该不会是..铁树开花了?”

  肖寒:......

  魏王又问:“是哪家的姑娘?你是朕的儿子,是堂堂皇子!你若是喜欢,那朕直接给你赐婚不就行了。”

  肖寒眼中的笑意如星芒:“儿臣谢过父皇。不过......既然是真心喜欢的人,便只有自己真心实意地去爱护了,才会长久地弥足珍贵。”

  魏王伸出食指,冲着肖寒点了点,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原来朕以前看错了你,满朝文武也看错了你。大家伙儿都以为你是愣头,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是个情种!”

  肖寒也笑着低下头,魏王爽快道:“李喜融,去,去拿给他吧!”

  李喜融也笑呵呵地应下了,他走到肖寒面前,躬身一礼:“殿下,请随奴才来吧。”

  肖寒跟着李喜融去了。用完午膳的魏王伸了伸手脚,对奴才们招呼道:“来人啊,摆驾听风楼。朕也去爱护爱护美人,寒儿说了,只有这样,才能更加珍惜啊。哈哈哈哈哈......”

  肖寒跟着李喜融来到了皇宫的库房前,李喜融独自进去了一会儿后,便手里捧着个精美的宝盒出来,并将它交到了肖寒的手上。

  肖寒打开往里瞧了眼,露出了欣喜的笑。

  李喜融道:“看来最近的璇王殿下与陛下一样,一同逢春啊。”

  肖寒抬起头,脸上的笑意淡去,问:“李公公言下何意?”

  李喜融道:“殿下还有所不知,就前两日的事,陛下迷上了一位宫女,现在正住在听风楼呢。”

  肖寒蹙起了眉,问:“那女子样貌很美?”

  李喜融回答:“貌若仙子,倾国倾城。”

  肖寒不屑地笑了一声:“多谢李公公告知此事,本王会留意的。”说罢,肖寒便揣着宝盒,转身离开了。

  李喜融留在原地望着肖寒离开的背影,叹叹气,再摇摇头:“这父子俩,连迷上女人都挑同一个时候。”

  按前几天的规矩,肖寒本要在宫里一直到下午才回去,若是早出宫了,也要先回一趟王府,处理些必要的事,见一见必要的人,然后再骑马回山庄。但今日肖寒看着手中装着夜星石的盒子,却怎么也坐不住了,他现在就想立刻回去,去见齐祯,去给他看他带回来的星星。

  平常再怎么冷静理智的人,一旦沉浸在蜜意中,也会有昏头脑、丢魂魄。

  肖寒辞了群臣,自己一个人又是兴奋又是安耐不住快乐地一路直往城外的山庄去了。

  今日的天也真是奇怪,忽明忽暗的。清晨下过雨,早上露了点儿太阳,现在又转阴了。

  在肖寒刚赶到山庄脚下时,天空里细碎的雨又飘起来了。

  肖寒刚下了马,就有仆人迎接上来,给他擦肩上的雨珠,也给他牵缰绳。

  肖寒将怀里的宝盒拿出来,吩咐下人道:“小心着里面的东西,你去将它们穿了线,挂在山庄最顶端的屋顶上还有树枝上。”

  下人立刻应和了,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盒子去做事情了。

  肖寒想着一会儿到了晚上,他带着齐祯走到山庄的最顶上,看着那些在夜里能发出美丽光彩的玉石,想象着齐祯会是怎么的表情。

  肖寒自己先乐呵了起来,他还未走到山庄里头,桑叔却已经出来找他了。

  “殿下,您回来了。”桑叔道。

  肖寒点头:“我今日特意提前赶回来的,”他眨眨眼睛,笑道,“晚上给无忧一个惊喜。”

  “喔......”桑叔又问道,“那怀大人此刻在哪里呢?”

  肖寒莫名:“画舫还没回来?他不在屋子里吗?”

  桑叔也摸不着头脑:“殿下,这一上午怀公子都没有回庄子里来啊。”

  肖寒的心中顿时起了一股冥冥之中的不详感,他沉下眉头,问:“那冬竹呢?”

  肖寒问出这句,桑叔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便传来了冬竹颤颤巍巍的声音:“殿,殿下......小的在这里......”

  肖寒一转身,便就瞧见了冬竹手足无措地站在身后。冬竹是刚巧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又刚巧听到了肖寒的问话。他舔了舔嘴唇,好似浑身都在发抖:“殿下,怀大人......好像不见了......”

  肖寒的心顿时一停,他问:“你说什么?”

  冬竹壮着胆子开口:“您下画舫去寻怀大人后,小的又等了许久,可眼瞧着都快中午了,不见您也不见怀大人,所以就想,是不是您带着怀大人到别处去了......可是,可是后来小的为了确认,便下船去问,有人说......说他们见一个戴着银面具、身姿俊秀的公子,一个人雇了马车走了......”

  肖寒愣在了原地。

  不可能。其中必定是有误会。

  他们昨晚才那样毫无保留地......

  他的无忧怎么会第二天就狠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

  冬竹说完,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谁也不敢出声,耳侧能听见的只有纠缠不清的细雨打叶。

  最终,恬静安然的翡域山庄里,传来了肖寒似怒似狂的一声厉吼:“立刻都去追查!”

  他们昨晚登上了画舫,画舫上不便隐藏,又是难得的情趣与浪漫,肖寒便唯独这一次没让暗卫跟着。

  可偏偏也就是这一次,即使他们身心交换,即使他们说尽了浪漫,齐祯依旧消失了。

  但肖寒的本事还在,暗线还在,要追查一个人,除非人间蒸发,否则不费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线索。

  秦风清与手下先是找到了给齐祯拉过车的车夫,看到了那个刘承给的钱袋,然后顺着车夫所说,又来到了那个荒芜的驿站。

  当肖寒听到地点是“驿站”二字的时候,他当下就黑了脸。

  肖寒四周的属下全都噤若寒蝉,他们抵达这个空无一人的驿站时,肖寒气势汹汹地冲进去,可能看见的,就只有静静躺在桌子上的一个银面具。

  银器离了人体,很快就冰凉了。

  肖寒缓缓拿起那个面具,指尖的凉意几乎化成一道尖刺,直插他的心脏。

  秦风清站在肖寒的身后不敢说话,他知道当肖寒黑着脸沉默下来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肖寒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情绪了。

  而他们最后听到的,也只有肖寒在满目阴霾里吐出的六个字:“封锁所有道口!”

  齐祯与刘承已经坐着乌篷车离开景阳城很远很远了。刘承选择从渝洲走是有原因的,这个方向看上去舍近求远,但更有保障。肖寒追查起来的速度一定很快,也一定最先顺着驿站的方位查下去,但渝洲需要翻山绕路,刘承这一次剑走偏锋,但的的确确起到了作用。

  他们的车很小,很简朴,但两个轮子顺溜,马匹也跑得十分卖力。他们在一刻钟之前刚刚顺利通过了所需要通过的最后一个道口,渝洲城的城门近在眼前。渝洲的水路可以连通大河,最后通往九曲江,而九曲江正是大魏与北燕之间的一条楚河汉界。

  他们没有进城门,不敢住客栈,而是在城外的一处农家借宿。

  齐祯下了车,空间广阔了起来,他终于得以伸展手脚,刘承将他带进了农家,屋子里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朴实无华的菜饭。

  只是非常寻常的民间菜饭罢了,齐祯看了眼,便一声不吭地提起筷子扑起饭来。

  他是吃过苦的人,这种饭菜从前自然没少下过肚,但怎么说也是在肖寒身边一年半了,他的口舌早都被养刁了。

  齐祯也没空忆苦思甜,他现在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

  刘承期间也没同他说过多的话,他看齐祯这一路的沉默寡言,就知道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此刻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除了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母鸡的咯咯声,城外边真是静得出奇。

  可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很久,嘈杂声远远得就传了过来。刘承警惕地让齐祯在屋子里别出去,他独自去外边瞧一瞧,又过了一会儿,刘承又满脸紧张地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对齐祯道:“齐大人,咱们必须现在立刻就赶去附近的渡口!”

  齐祯疑问:“你问好的船家不是说还要再过一个时辰,等天彻底黑了才开船吗?”

  刘承着急道:“可是璇亲王......璇亲王已经找过来了!!!”

  齐祯一愣:“这么快......”按理说,这个时候的肖寒应该才刚刚回到山庄。

  刘承立刻背起行囊往外走,齐祯跟在他的后头。

  可刘承前脚刚出门,立刻又像是见了猫的耗子一样,猝不及防地收回脚步,满脸惊慌地将齐祯推回了屋子里,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齐祯虽没来得及看见外边的状况,可他下一秒便听到了一个令他魂灵都难安的声音。

  “城里都查过了?”

  是肖寒......

  他竟然已经在渝洲城外了......

  是啊,他可是璇亲王,刘承再精心布置计划过的路线,肖寒也可以立马嗅觉灵敏地追上。

  听声音判断距离,肖寒似乎只与自己隔了一个院子......

  刘承紧张地盯着浑身僵硬的齐祯,也是不知为什么,他一边崇拜着齐祯,将他奉为神往,可一边又莫名担心着自己的这位神往会突然冲出去,对着外面的为首之人挥泪投怀。

  而齐祯始终都只是四肢僵硬地杵在原地,不做一个动作,不出一点儿声音。

  “殿下,城里大大小小的能藏人的地方都搜过了,没有下落。”秦风清道。

  肖寒疲惫又失望地闭了闭眼,后道:“继续往前,下一个地方。”

  他说完话,队伍得了指令,便又继续往下一个州县而去。肖寒面无表情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头,他走时,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农家小院。

  院门没合,屋门敞着,院子里几只鸡,几只鸭,一辆破旧的小马车,还有一头已经很累的、见了谁都爱答不理的马。

  肖寒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这无声地短短一瞬,简直把刘承折磨了一身冷汗。而齐祯一幅看淡生死的呆滞,只是眼角有了泪痕。

  最终,肖寒还是觉得,敢敞着门的农院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他抽了抽缰绳,冷漠地打马走了。

  齐祯心中的最后一丝带着紧张的期盼,也落空了。

  刘承狠狠地松了口气,在确定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后,他才拉着齐祯走出来,又叫上了浑然不知的车夫一起,重新坐上马车,亡命天涯似的去向了渡口。

  肖寒始终不发一语地行在队伍里。

  主子带头不爽,属下也只能当哑巴。只剩秦风清还敢开口与肖寒讨论这一路的局势,猜测齐祯的去向。

  “这里已经离景阳城有一段距离了,不过若是用的马匹好,也是跑得了这么远的。但属下方才看过了渝洲城,整座城里都没见几匹好马,而且好马价钱贵,估计这儿的百姓平日里也用不着能跑的千里马。”

  肖寒突然扯住了缰绳。

  秦风清还在叨咕:“现在似乎已经没有线索能表明......”

  他话音未落,肖寒便像疯了似的抽鞭子打马,往回赶去。

  他一路狂奔不停,一路咬紧了牙关。马蹄下的风尘飞扬,沙粒跳进了眼睛,可肖寒根本顾不上去揉一揉。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那个农家的院子前。

  那匹马不见了,破旧的乌篷马车也不见了。他下马疾步走进屋子里去查看,可里面除了一桌子还没凉透的饭菜,什么也找不出来。

  肖寒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懊悔愤恨过。

  他第一次想狠狠给自己一拳。

  滴水不漏了十多年,偏偏节骨眼上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肖寒的眼底一下子红了,他五指握拳时的骨节声响,秦风清隔着夜色都能听到。

  他一下领悟了肖寒此刻的表情,也领悟了这个被肖寒盯住不放的院子。

  “殿下,渝洲城内外都是咱们的人,怀大人若要避开我们的眼线,只剩下十里外的水路。”

  肖寒红了眼底:“追!”

  夜里的河水漆黑一片,这水出了渝洲的地界,直接汇入纵横中原的九曲江。在湍急的江河里行舟数日,可抵要塞边界。

  要在这凶险的江河里渡船,必须得找专门吃这碗饭的行家掌渡才行。

  刘承带着齐祯提早来了,价钱翻了几倍船家才肯解下船只,一夜轻舟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江心而去了。

  水流湍急,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飘出去了很远。

  小舟飘摇着,齐祯的心逐渐冷得像江水一样。

  他耳边除了水流声,什么也听不见。

  昨晚的月亮有一笼薄烟阻挡在前,而今晚却是连月亮的影子都不见了,夜空就像一块墨布。

  肖寒带着人马一路狂奔至码头时,只见简陋的栈桥上一根松了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本该系着的船只早就不见了。

  肖寒不管不顾,顺着水流的方向就追了出去,拼命地想要抓住最后一线机会。

  他座下的马匹不知疲倦地踏在土地上,肖寒什么也听不见,他眼前只有无尽头的江河。

  马蹄原本是很难快得过湍急的河水的,可他拼命不停地追了一整夜,将秦风清都甩在了后头,在天边快要露出第一丝光芒时,他竟然已经追到了九曲江的支流旁。

  再往前...再往前就真的是九曲江了......多年前,肖寒在另一处江畔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上天要他绝望,却在此之前还要戏耍一番。

  渐渐的马蹄四周丛林退去,视野开阔起来,远远的,几乎是在水天一线的地方,肖寒看到了江心里岌岌可危地飘着一叶孤舟。

  肖寒眼底露出光芒,谁都知道岸上的人不可能追回远在江心的扁舟,可肖寒根本顾不上,他只想策马,离齐祯近一点,再近一点。

  “无忧!无忧!怀无忧——!”

  齐祯躺在船板上,双眼无神地盯着还没亮的天,耳边传来的一声声呐喊,让他错愕地缓缓坐了起来。

  他已经看不清在对岸的夜色里狂奔不止的人了,他只听得到肖寒的撕心裂肺。

  他最后还是找到自己了。

  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无忧,回来!”

  肖寒的口中尝到了来自眼眶里滑落的咸湿。

  亲眼看着齐祯离开,残忍得就好像是重复了当年与母亲分别的场景。

  肖寒崩溃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齐佩迎!你给我回来!!!”

  再往前走,就到这片岸边的尽头了。

  肖寒已经没办法再前进了。

  举目,江上冷风淅淅。

  远望,那个人正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齐祯双手撑在船舷上,耳边,是他所听到的肖寒第一次呼唤着自己真正的名字。

  他失去了言语,大脑里的风暴挤走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本以为这一年半载的情爱都只是顶替了别人得来的幻境,却没想到这骗局里藏了骗局,假意里皆是真情。

  如果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谁,那这段情虽然抱憾,但也无悔。

  齐祯没有精力去琢磨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和谎话连篇,他只听得见肖寒在喊他的真名。

  他可以不是怀无忧了,他可以是齐佩迎了。

  刘承张嘴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他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只有好不容易才追上来的秦风清,望见了这一幕后,悠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的璇亲王,一直都是昂首阔步走在晨曦里的雄狮,而这一次秦风清看着江畔肖寒的背影,只觉得他此刻像一只与同伴走散了的孤狼。

  寂寥,凄清,无家可归。

  翡域山庄里,下人们已经按着肖寒的吩咐,将一颗又一颗夜星石挂在了山庄的最顶端。

  夜星石在夜里发出了温柔的光,真的好似星星在闪耀。

  只可惜,本来今晚要摘星星的人,此刻已经远在去途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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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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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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