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思索片刻,道:“如今我们行事不便,不若先将他交予无救带回地府审问。”
沈淑自然同意:“也好。”
谢必安右手并起两指,指尖凝起法力,给范无救传讯。
沈淑扶了扶髻上的步摇,突然灵光一现,道:“我突然忆起一事。”说着,她看向谢必安,眨了两下眼。
……有些可爱。
谢必安略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嗯”完他又是一愣——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淑没察觉,缓缓道:“我曾在一个道士的身上见到那种火焰。”
谢必安问:“你可确定?”
沈淑眉头微蹙,勾起一缕垂落在胸前的长发缠住手指:“我那次是被这道士追杀,他年纪不大,但道行不浅,莫姐姐又恰巧不在,我对上他颇为吃力。但后来打到一半时,我瞥见那人胸前亮起紫光,接着他就走了。因为有衣物遮挡,我看得不甚分明。”
她越回忆,越觉肯定:“那时我未曾在意,如今想想,那图案应当是火纹。”但她并没有一锤定音,“只是,我没有万分把握……”
谢必安闻言,若有所思。
不排除沈淑有看错的可能性,但是他也算了解沈淑,知道她不会无故猜测。若真是如此,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有人在针对沈淑,抑或是针对他们二人。
……可是,他怎么会产生“也算了解沈淑”这个想法?
谢必安下意识摇摇头,想要甩去这种异样感,又听沈淑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他定定神,安抚道:“没事,我只是在想,你说得未必没有道理。”
说话间,二人感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波动。
范无救和莫伊人到了。
范无救身影还未完全显现,先用他的大嗓门和他们碰了个面:“将军,好巧啊!我们正路过此地,你就给我传讯来了。”
谢必安对他们颔首,然后简略地把事情讲了一下。
沈淑补充道:“这火很是诡异,若非七爷阻拦及时,此人怕是会魂飞魄散。”
范无救闻言,立马收了表情,语气亦很严肃:“你们放心,这人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倒要看看,是谁敢从大王手里抢人。”他说这话的意思是,魂灵本都该归属阴间所管的,如今竟然有人用邪术干预使其强行魂飞魄散,干扰了轮回。由此可见,这件事的确非同小可。www.sttgxcl.com
无救说话前,先行了个军礼,直到话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对,尴尬地将手放在头上挠了挠:“习惯了,习惯了……”
谢必安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沈淑倒是觉得堂堂黑无常私下竟是这番模样,略感有趣,而令她意外的是,莫伊人竟然也笑意盈盈,一副被无救给逗笑了的模样。
莫伊人确实心情不错,嘴角噙着笑,见沈淑看向她,就要伸手去捏沈淑的脸颊。沈淑哪里会让她捏,后退一步躲开了,神情中很有几分无奈。
莫伊人没捏到也无甚所谓,就收回手别了别耳边碎发。方才忙着说正事,众人也没打招呼,这会儿她才出声:“妹妹,许久未见呀。”
沈淑回道:“姐姐说笑了,我们分别不过两日而已。”
将鬼面人交给范无救后,他们二人就要回地府交差了。无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唠叨一句:“将军,你们接下来去哪?”
“淮阴。”谢必安道。
莫伊人闻言,下意识地转了一下腕上的镯子,扬唇道:“淮阴啊,那可是个好地方。”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淮阴是由汴京入西北的必经之地,即使他不说,范无救他们也可以猜到。可见无救问这句话的目的,不过是想关心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必安虽然如今情感淡漠,但他从来都看得透人心,他明白无救的关切,所以纵使心中无感,他还是出言叮嘱道:“这件事交你们了,但不知那背后之人是否会半路拦截,你们也要小心为上。”
沈淑也笑着说:“八爷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将军的。”
事到如今,虽然没有人和他细说过,但无救也差不离知道,沈淑就是他家将军所说的那个“心上人”了,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竟然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无救心中很是感慨——造化弄人啊。
脱离了鬼差和逃犯的关系,范无救对沈淑的观感颇佳,听到沈淑的话,笑呵呵道:“那就麻烦沈姑娘了。”又对谢必安告辞,“不多说了,早些把他送到早些安心。将军,我们这就走了,你们保重啊。”
谢必安总觉得他们这托付来托付去的话很微妙,不过他到底没说什么,只说:“有劳。”
无救和伊人的身形都消失大半了,听到这儿,无救仍是顽强地补了一句:“将军哪里话!”
“话”字还没落下,这里就又只剩下沈淑和必安了。
无救这样的人,其实是很令人羡慕的。他活得很简单,好像什么苦难和不幸,在他心中只如过眼云烟。幼时被欺负了,回家也能傻笑着和爹娘说话;家乡遭难、爹娘离世了,他也能顽强地再次找到活下去的目标;就是他自己战死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甘或遗憾的。他这样的人,其实是比必安更适合做无常的,与生死打交道的人,最好不要在意太多。
天地浩浩,众生皆渺,那么多的事情,哪里都能在意得完呢。
这就是所谓活在当下吧。
沈淑看向窗外,早点铺子前的人排成一条长龙,店家的伙计忙得团团转。盛夏的日光很是明媚,即使是清晨,直直照在人身上,也颇有些烈了。顶着这样的日头,排队之人不多时就汗流浃背,纷纷抱怨:“今天可真是够热的!”
可他们还是排着队,没有一个人离去。
也许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试想,一口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咬下去,面皮松软香甜,包着略有些烫口的肉馅,将将沾上唇舌,就引得口中生津,三两口狼吞虎咽下肚,尚觉不够。又也许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好做活,好赚钱养家。
总之,人活着,总是离不开吃吃喝喝,一日两餐三餐地吃,吃来吃去不过那些花样,总有一日两日觉得厌烦。可谁也不会说,能够吃吃喝喝不是一件幸事,因为这样才是健康的人,是活着的人。
沈淑做了个吸气的动作,迎面而来的却并非想象中混合着汗味和食物香气的燥热空气,而是人的生气,就像是幼时她最馋的那种糖,甜而不腻,又有些甘凉。
她听闻,不同的鬼闻到的生气是不同的,譬如莫伊人,她闻到的就是雨后金桂的冷香。
她突然想知道谢必安闻到的生气是什么味道。
于是她问:“七爷,你闻到的生气是怎样的?”
谢必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语调平平淡淡:“无味。”
无味?
沈淑有些惊愕,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应当。所谓生气的味道,无非是自己对生前最深刻的印象,对人世留恋多的,忆得起来的就多而杂,无牵无挂的,也就记不起什么味道不味道了。
生气本无味,说到底,这不过是他们这些已逝之人的自欺欺人罢了。且无论最初闻到的是什么,做鬼久了,与阳间隔阂深了,都会渐渐淡忘,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至于谢必安,他因为魂魄不全导致情感淡漠,大抵无所谓什么留恋不留恋吧。
明明他看起来毫不在意,沈淑却莫名感到心闷。她想了想,竟翻掌变出一颗糖来。
糖只有黄豆大小,方方正正,有点像一块儿琥珀。鬼不能吃阳间的食物,这是她用法力变出来的。
她唤了一句谢必安,趁其不备,将糖塞入他口中,快速地说:“这是我闻到的生气。”塞完糖,她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着窗外说,“我们待入暮之后再走吧?”
谢必安微微一愣,没说什么。
糖在舌尖化开,弥漫出丝丝缕缕的甘凉,于他而言有些太甜,但并不会使他反感。
耳边传来“砰砰”的声音,必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是自己身上传出来的,他下意识地将手覆在左边胸膛上,可掌下一派平静。他这才恍然发觉,这声音来自他那似乎远在天边的记忆。
必安将手放回身侧,亦看向窗外,若无其事地回答沈淑:“可以。”
炎夏时节,昼本就长,若真要等到入夜,行路的时间必将大大缩短。是以夕阳将沉未沉之际,二人就退了房,撑起伞继续赶路了。
淮阴一带多山,两城之间的路上只有些许民居零散地分布于山脚或半山腰。
晚霞甚是妍丽,染醉了半边天,浩浩长空与绵绵远山于一片云蒸霞蔚中的景象中交融,正是相得益彰。
沈淑边走边赏,渐渐就落后了谢必安几步。谢必安感到身侧空空,驻足回望,却见眼前姣人,裙裳似霞,青丝如墨,落霞的光温和,她就只斜斜地撑着把素伞,伞面上和她的脸颊上俱是夕阳做的画,是鲜活的颜色。
沈淑瑰丽的眼眸中泛着潋滟水波,眼中有山有云有碧空,而她若是在此刻回头,她就会发现,谢必安的眼中倒映着的是她。
沈淑真的似有所感般地回头了,只是敛着眸,谢必安也很快收回了目光。她加快速度飘到谢必安身边:“抱歉,突然想起了一件以前的事,出了神。”
因为飘得快了,她鬓边的碎发微扬,停在了仍微微泛着红的脸颊上。
……看起来很软,很好捏。
谢必安手指微动,半晌,才轻“嗯”了一声,又状似随意地问:“什么事?”
殊不知,他这三个字问出来,就已经很不随意了。
沈淑何其聪敏,她自然看得出,这几天,谢必安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善。眼下,正是天赐良机了!
为了掩饰内心的激动,她随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没注意到谢必安有些遗憾的眼神——事实上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沈淑看向谢必安,又像是透过,他在看他身后的远山。
“没什么。我听闻淮阴的山景堪称一绝,就想起瑾言哥曾说,要带我领略淮阴的山色。”她垂下眼帘,鸦羽般的长睫轻颤,“只可惜——”
她扯出一个笑,重复道:“只可惜,物是人非。”
谢必安突然觉得心中泛起一种空茫感,随即魂体轻微地震颤了一小下,若不是那因此而引起的针刺痛感,他几乎察觉不到。
物是人非,人世间有多少的物是人非。
沈淑偷偷地睨了他一眼,想观察一下他的表情,但必安仍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想到自己要说出的请求,既担心被拒绝,又恐放弃后会遗憾,如此纠结再三,后者终是占了上风。她咬了咬牙,抬首道:“七爷……可不可以陪我登一次山?”
话出了口,她又觉唐突,人家有什么必要陪你登山,浪费光阴呢。于是她急忙忙启唇,想说自己方才在开玩笑,却听谢必安的话几乎与她的同时出口;
“你若不介意……要去看日出么?”
沈淑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惊愕地看向对方。
谢必安虽然仍旧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可一定有什么她说不出的地方变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一双桃花眼弯得像两轮新月,这一回,其中映着的是谢必安了。她抿着唇,柔柔应道:“好。”
谢必安也道:“好。”
淮阴山虽多,不过大多不算太高。但是既然要登山,要看日出,自然要登最高的山,找最好的视角。好在二人脚程快——用飘的当然快,因此他们赶到山顶时,天还黑得深沉,月儿正高挂枝头。
谢必安选了一片干净的空地,脱下外袍垫在地上:“坐吧。”
做鬼以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必再像做人时那般讲究,毕竟鬼不会也不能同尘世的事物产生接触,也就无所谓干净不干净,坐下不坐下了。不坐着也不会累,坐在空地上也不会脏,但是做人这么些年的习惯,一朝总是难改的。
沈淑确实是打算坐下的,但她没有想到谢必安会这样做,可又不觉得意外。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君子啊。
他自己自然无谓,可他顾及着沈淑。即使在这里的不是沈淑,是莫伊人,是范无救,或者其他人,他都会如此做。
这一行为,无关乎情感,无关于熟与不熟,却是一个君子,将他的温润融入骨血后的习惯。
这要她怎么能否认,这就是她的瑾言哥,就是她的谢怀瑜呀。
谢必安的外袍足够大,二人皆坐下后,中间还有一道空隙。接下来他们就没再讲话了,真正相处得怡然的人,无论有没有话要说,都不会感到不自在的。沈淑也正好趁此机会,吸收月华进行修炼。
炎夏昼长,他们没等多久,天色就渐亮了。
墨蓝的夜色被一点点冲淡,远处,天地交汇之际,泛出了一抹水红。继而墨色更淡,透出下面澄净的蓝,天际的红线愈发明亮。
紧接着,低矮延绵的群山间,有一团光突然探出了头。霎时天光大亮,万物皆被蒙上一层金辉,云海在这片金辉中慢悠悠翻腾。
看到这里,沈淑蓦地笑出了声。
“我曾吵着闹着要看日出,当然,我那时还没生出要爬山的念头。我爹娘都不同意,怕我小小年纪不睡觉会伤身体,早起唤我,我又不愿起来。”
“瑾言哥正好过来,他就说,他和我一起看。”
“他年纪小,话也很少,但却意外得令人觉得可靠,我又很调皮,我爹娘拗不过我,也就同意了。”
“晚上的时候,我拼命撑着不睡,眼皮却仿佛被黏住了,怎么也睁不开。于是他叫我先睡,到日出时叫我。”
“结果等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居然都快正午了。我半夜睡着睡着靠到了他的肩头,他也不叫我,等到第二天我娘来看我时,他的整条手臂都被我睡麻了。”说到这儿,沈淑低低笑了一声。
她絮絮叨叨半天,有点有感而发的意味在,但她更希望此情此景之下,谢必安听了他们共同的回忆能有所共鸣。
谢必安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她讲完了,他才礼貌性地回了一句:“你们感情很好。”他的眼眸在朝阳的映照下,好似变成了金色,宛若神祗,无悲无喜。
沈淑笑了笑,在心中补充:不,是“我们”呀。
她有些气馁和沮丧,但心知来日方长,万事皆不可贪急。
几句话的功夫,骄阳已冉冉升起,明光四射。
在此之前,谢必安已经撑起了伞,挡在了他们上方:“走吧。”
沈淑抚了抚身下的白袍,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
清晨,街上的行人寥寥。人们仿佛还未从昨夜的安睡中清醒过来,提不起精神,行事说话皆有些懒懒的,连走路都是慢吞吞的。
城门的守卫刘杰打了个哈欠,恍然间瞥见有两个执伞的人正向城门这边靠近,于是踢了踢身旁的伙伴李明,道:“醒醒,进城的人来了。”
李明不甚情愿地站直身子,小声抱怨着什么。
说话间,那二人已经到了,原来是一男一女,样貌皆是平平无奇,瞧其姿态,倒像一对儿夫妻。
正是谢必安和沈淑。
刘杰接过谢必安递来的路引,细细核查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又见他们行装简单,携带不了什么违禁之物,就打算放行了。
正当此时,李明却伸臂拦住了他们。
“眼下一未落雨,二无艳阳,不知二位撑伞作甚啊?”
李明倒也说不出撑伞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习惯使然,看见不太对的地方就要问上一问。
谢必安面色不改,语气淡淡:“内子体弱,不宜长时间受到日晒。”
李明瞧着沈淑确实是面色苍白,半倚着谢必安,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然而,此刻正如他所说,并无艳阳,他心中疑虑更甚:“可是……”
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城门外不远处有一女子厉声喝道:“劳烦各位快些避让,我制不住马了!”
那女子骑的很快,或者说那马跑得太快,弹指间,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女子和马已经靠近了城门。
好在此时是清晨,在外行走的人并不多,闻言均纷纷避到两侧。然最最惊险的是,有个腿脚不便的阿婆,正惊恐地站城门正中,来不及躲闪。眼见着那高头大马越来越近,她似是受到了惊吓,手中的果蔬滚落一地,人却还是呆愣着。
早早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只知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人上前拉一把阿婆。
女子也很是着急:“阿婆,快些让开!”她拼尽全力想制服马,但这马疯得厉害,她想让自己不被摔出已是艰难,更顾不上阿婆了。
正当那马与阿婆近在咫尺时,那阿婆似是被什么推了一把般,踉跄了两步,但好歹是避开了。
谢必安扣住沈淑刚刚施过法的那只手,压低声音道:“沈淑!”他这会儿的确是急了,居然直呼沈淑的名字。
沈淑被他喊得心中一跳,却不是喜,而是后怕。这件事的确是她做得冲动了,无论如何,阴阳有别,即使是这阿婆真的在他们眼前被撞,这也是她命定要丧于此,她出手,不但容易被人察觉,更为严重的是可能会干扰因果轮回。
她是真的懊恼,狠狠咬了下唇,道:“抱歉……是我太冲动了。若是有责罚,全是我一人之过。”
谢必安听沈淑这样一说,方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虽然阴间的确不能干涉太多阳间事,但只要造成的影响不太大,干涉一点也没有关系。就拿此事来说,若那阿婆当真该命绝此刻,那么她即使不会被马踩死,也可能会滑倒摔死,可能会被不知何处飞来的东西砸死,总归是会死的。
更何况,他多少理解沈淑,她毕竟不久之前还是一个活人,是一个善良的姑娘,要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的逝去?相比之下,道路两旁的人,实在是太过冷漠了。
但这就是人,他们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善行而赔上自己的生命,或许有人动摇,可时间不等人,几番犹豫之下,马已经到眼前了。
话说回来,谢必安叫住沈淑,只是担心她贸然施法会被有心人盯上,但眼下不是解释的时机,他便只安慰道:“无妨。”
沈淑得他这一句话,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再一看,就看出些不会来了。她低声问谢必安:“那马……是不是不太对劲?”她好像看到马首周围冒出一缕黑气。
谢必安点了点头:“再看看,不要打草惊蛇。”说着,他亦往那女子和马身上下了一道印记。
那厢,女子已经制住了马,连连向众人道歉,两名守卫也上前去查看情况。
沈淑见状,想到守卫的怀疑,忙握住谢必安的手,转身就走:“我们先离开。”
走了一会儿,直到和城门有些距离了,二人才停下。
沈淑想到自己做鬼之后总是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这会儿还把谢必安拉下水了,不由失笑。她偏头看向必安时,恍然间好似看到了他唇角勾起来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再眨眼时,却见他仍是以往的模样。
谢必安笑完,方察觉不对。
……他居然笑了?
必安很清楚,他是在遇到沈淑后,才有了这些微小的变化。虽然没有人同他说,但他其实清楚自己的情况。正因如此,他才备感惊奇。
山上时,沈淑说的那番话,他其实一直有在听。沈淑一边讲,他的脑海中就一边浮现出一些零星画面。到后来,当他试图看到更多画面时,魂体又开始隐隐作痛,只得暂时放弃。正巧此时沈淑也讲完了,未免让她看出异样,他才做出一副正在出神的样子。
他真的是谢瑾言?可他的记忆为何会丢失?
这不是丢失幽精一魂的症状。
天已大亮,日光渐烈,再在外面待下去,即使有伞,他们也会感到不适,必要寻一处地方暂作休憩。
谢必安只得压下心头的疑惑,对沈淑道:“我们先走吧。”
沈淑这才敛了笑,想理一理耳边的碎发,却发现自己的手还握着谢必安的手。她连忙松开,心中后知后觉出些许羞赧,面上也因此说不出话,只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问:“方才那事……?”
谢必安同她细细解释了一番,又说:“只怕背后之人与先前的是同一个,但是也不好说,未免打草惊蛇,我们先离开也好。我已下了印记,毋须担心。”
沈淑这才真正放心,神色间颇有几分依赖:“还好有你在。”
谢必安道:“你也做得很好。”
的确如此,若背后之人真的对他们别有目的,那么那阿婆就此丧命,他们二人也要背上因果。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头戴斗笠、身披黑袍之人,举止怪异。沈淑本想避让,奈何那人动作甚快,且似是故意般,直愣愣撞上了沈淑,撞完后就倒地不起了。
行人纷纷驻足围观,谢必安将沈淑扶起,问:“怎样?”
沈淑正想摇头,却突然神色一变,压低声音道:“敛息珠!”
语未毕,谢必安已经感觉到了沈淑身上泄露出来的阴气,她身上未能被伞撑住的部分不再凝实,那骤然升起灼烧感令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谢必安见状,道:“暂且忍忍。”他解下身上背着的包袱,偷偷凝了法力,变出一件斗篷拿出,包住沈淑。
之后,他一手护着沈淑,同时上前查看那男子的情况。
他先是拍了拍那男子,问:“这位兄台,你可有碍?”见男子不答,道了声“得罪了”,掀开了他的斗笠,却见那男子面色灰白,双瞳无神,脸上赫然长出了零星的尸斑。
围观之人皆哗然,这男子竟已死去多时!
谢必安面色凝重,这男子虽已死去,魂魄却不知所踪,故他身上没有半分阴气。他借查看男子尸体,在他身上搜寻敛息珠,未果。
沈淑疼得大汗淋漓,露出的身体隐隐透明。这男子身上查探不出更多东西,谢必安不再耽搁,打横抱起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众人被刚才那番变故惊呆了,竟就让他们走了,待有衙门的人来询问时,方回过神来,然这时早已不见沈淑和谢必安的身影了。
谢必安带着沈淑,顾不上多想,在双足上凝了法力,速移至最近的一座山脚下。
这里树木葱茏,人烟稀少,正适合躲避。
谢必安将沈淑安置于树荫下,施法给沈淑疗伤。
沈淑蹙眉,神情痛苦,却还是忍着痛一声不吭。
突然,她睁眼道:“有,有人……”
谢必安正全神贯注施法,容不得分神,是以未察觉到。闻言,他手上动作未停,只分出一缕心神召出了哭丧棒。
哭丧棒还未动,那人倒是自己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中握着的正是沈淑被偷的敛息珠。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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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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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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