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空的剑光密密匝匝,细若牛毫,又似飘雨,倏忽明灭,闪烁无定。
放眼观去。
竟粗略有不下百千之数!
幽幽的光华须臾照透了整间殿宇,气象森然,将周遭的山石草木都渲上了一层霜寒颜色,叫之心悸。
但琴声却是曲调不改,节韵悠扬风雅,泠泠淙淙,似蓬莱远春,窈窕深谷。
细细一听,却又如海风碧云,夜渚月明……
在那厉声喝问发出,陈珩神色也无什么动容,只笑了一声,道:
“做便做了,你又待如何?”
那人被这句话激得面沉如水,然而还不待他发怒,周遭几个世族中人已是看不过眼,迫不及待出手,纷纷大喝道:
“狂徒无礼,擅动刀兵!大家并肩上,擒下他,把他交由罗烟峰的几位上师发落!”
此话一出,立时点燃了情绪。
似将冷水投进了一锅滚油般,惹起来一片轰然的应和声音!
殿中泰半人数,皆是起指掐诀。
或是驱策符器,或是施展道术,又或是将豢养的妖灵魔宠放出了袖囊,一齐朝向陈珩打来!
霎时间,殿中便响起了一连串如同开山裂石的爆响,灵机狂卷,彩光炫腾。
一块块砖石当即化作齑粉,气旋鼓荡,轰隆隆向四下奔袭过去,声势不小!
而面对这狂猛攻势,陈珩也不闪避,眸光微有冷色泛出,只宽袖微动,低头继续弄琴。
在那清润如露水滚山荷的声音中,细如牛毛的漫空剑气也似得了某种吩咐般,齐刷刷向前落去,如同撕纸一般,轻而易举便将那种种攻势破开,斩得诸光消弭。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
而剑光却分毫不减余势,继续如飞电般划过!
一个鹰鼻男子还来不及撑开宝衣,便见眼前白光一晃,一阵剧痛传开后,便被削去了一只手臂。
站在他身旁之人吓了跳,忙施开遁法,闪身躲避,却忽得惨呼一声,动作一滞,臂膀同样高高飞起。
“我兄长是谢叔隐,你——”
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被淋了一头一脸的鲜血,形貌狼狈。
她惊怒大叫一声,抬眼时候,却见数十道剑光劈空杀来。
只一击,便将她护身真炁绞碎,然后像切豆腐般穿过了她的右肩!
一方悬于半空喷薄赤光的铜炉状符器被打得灵光黯灭,现出了几个前后透亮的小孔。
去了这件护身符器后。
底下几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就有白光划过,霎时带起一捧血光……
……
纵目观去。
满殿皆是剑气隐现,在割裂大气!
而在惨叫声音此起彼伏,血如泉水涌动之间。
琴调依是一派高旷自得,韵雅悠扬,叫人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杀音来。
眼见此状。
终是将几个紫府修士惹恼。
嵇芠面皮发青,从鼻窍中逼出来一缕火炭颜色的烟气,往前一荡,便将周遭五丈内的剑光悉数熔灭,弄造得火屑洋洋洒洒,赫赫炎炎。
但只不过几个喘息的功夫,便又有数也数不尽的剑光翻卷而来,同他发出的那缕烟气悍然斗上,如若暴雨打芭蕉!
“……”
嵇芠看着烟气逐渐形体缩减,又瞥向陈珩,心头不由暗恨。
因刘龄正此人本身也并非什么好相与的性情,在世族之中风评也从来不甚佳。
虽知晓今晚他是欲拉人来助拳,以壮声势。
但还是有不少世族弟子,懒得搭理刘龄正,根本就不屑掺和此事。
再加之陈珩这突兀的暴起发难,着实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就连嵇芠也是心头讶然。
种种缘由相合下。
才会酿造成眼前这近乎是一边倒的惨状。
而在嵇芠预想中。
若他们提先存了提防,又有几位世族中的英才俊彦身在此间,哪里可以容得陈珩似这般逞凶?!
“事急矣!诸位当行雷霆手段,速速将这狂徒拿下!不然今遭故事若传扬出去,也是在折损我等的面皮!”
心思电转间。
眼前那缕烟气已被消磨了泰半,隐约现出了空门。
嵇芠面皮一肃,对几个紫府高功沉声道。
那几人也自是知晓此理,齐齐应了一声,鼓起真炁,各自拿出了得意手段,劈头盖脸朝陈珩打来。
真炁宏烈,几乎要震塌了半间殿宇,顷刻间把拦路的剑气一扫而空!
陈珩冷冷扯了扯唇角,十指在琴弦上一拨。
顶门便立时飞出一滚二十余丈的猩红血河,将攻来之物拦下,只片刻之间,便有不少消了灵光的废铜烂铁坠下,再不能使用。sttgxcl.com
而偶有几门道术勉强破开了阴蚀红水所化的血河,下一瞬,与先天大日神光一接触后,也被轻易抹去,不复存在。
血河凄凄,神光绚眸——
同时剑光又腾起了千百之数,在场中飞掠如电,左右穿荡,令人不目不暇接。
莫说寻常世族,便连嵇芠这几个自诩是有手段在身的,也是疲于奔命,满头大汗,渐感后继无力。
唯有联手一起,才方能勉强抵御!
而此时。
琴调已是奏到了一半,正是乐律最盛的时候,沥沥如泉……
“诸位兄长,撑住!小弟我去寻刘观和司马明业这几位师兄来,叫他们来降这凶人!”
一个宽额深目的华服修士终是支撑不住,丢下这句话后,便将袖一甩,起了遁光,急匆匆朝上空冲去。
而他这一突兀抽身,也令众人原本还算严密的战圈,现出了一个漏口,不再是铁壁一块。
“阴赦?!你这混账东西还是这般的不讲义气,你——”
嵇芠心头陡然火起,不住破口大骂。
只是话音还未说完,那个叫阴赦的宽额深目修士就被上百道剑气连斩,无力跌坠入地,断臂之处,血肉模糊。
“……”
这一幕,叫嵇芠直看得睛瞳一缩,不自觉恍惚了片刻。
待他慌乱回过神时,眼角余光只瞥见一道原本是细若蚊足的剑气忽然暴涨,顷时化作一道虹芒飞来!
轰隆一声,就从耳畔掠过!
嵇芠哇得一声,从半空坠下,鲜血如雨泼出。
待得他挣扎起身,骇然视去之时。
只见自家的一只手臂,已经是不翼而飞!
只在电光火石间,便又伤残了两名紫府高功,叫余下诸人皆是惊惧,心头更慌……
剑气继续游走,光华乱颤——
而不多时。
终是一曲奏罢。
所有的异状也皆是缓缓一收……
这时候,满殿森然,寂静无声。
唯有喘息声急促,还偶夹着几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几盏未被打灭的烛火幽幽而动,将人影拉得极长扭曲,投在壁上,如若幽冥黄泉里的可怖鬼魅……
“此琴虽好,却是承不住力道,倒是可惜了。”
陈珩看着横在膝前,那已是四分五裂的长琴,摇了摇头,起身一笑。
见并四下无人应答。
他也不以为意,只将袖袍抖开,立时光明大放,满堂皆明。
这时,原本也算宏达庄严的殿宇已是破损了不少,墙柱倒塌,烟尘四起。
地面似是被几头大力妖牛来回犁了几遭,泥土成堆,砖石零散。
在场的诸人大多都是拿着自己的断臂,神色难看,面沉如水。
唯有寥寥几个未曾向陈珩出手的,倒是衣衫完整,身上也不见有一丝血渍。
不过这些人在陈珩视线移来之时,也大多是表情不甚自然,讪讪一笑,便主动拱手见礼。
陈珩脸上微微含笑,一一回礼后,才将视线转向一旁那恨不能将身躲到屏风之后,面容惨白的刘龄正,道:
“方才那音可算得上好音么?”
刘龄正面皮一阵阵抽搐,无言以对。
不远处的玉盘中,还留存着叶蓬的人头,其脸上犹挂着几丝谄笑。
而目光所及,蓝衣道人更尸骨无存,只有一具破破烂烂的蓝袍混着碎肉骨血,触目惊心……
刘龄正见此又惊又惧,厉喝了一声,大叫道:
“四院的上师俱在罗烟峰居住,你——”
话未说完,陈珩指间忽有一丝剑光生出,如蛇盘旋,芒光迫人。
刘龄正瞬得住了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也不发。
“流火宏化洞天的符诏在何处?”
陈珩也懒得同他多话,上前一步,问道。
“……”
纵是有百般的不愿和憋闷,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地。
刘龄正也只得压了心中怒焰,头颅屈耻低下,将一只小布袋面无表情递出。
陈珩抬手便抹了布袋的禁制,见里面是几枚鲤鱼模样的玉符,灵光流转,湛然有神,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叫人忍不住要将视线定于其上。
在细细察看了一遍后,确定无误,也无什么隐晦手脚后。
陈珩随手从中取了一枚符诏入袖,又将小布袋置在桌案上,淡淡道了声:
“诸位来此不正是为了此物吗?请罢。”
此言一出,长嬴院那几个未曾对陈珩出手的弟子皆是一喜,疾步上前,匆匆从布袋中取了一枚符诏后,便迫不及待告辞,一副不欲沾染上麻烦的模样。
而几个断了臂的世族弟子则是踌躇不前,最后也只是偏过脸去,权当未曾听得一般。
陈珩也不多理会他们,眸光一转,又看向刘龄正,喝道:
“刘兄并非我长嬴院之人,却是以我院的符诏来作阴私文章,此举非仅是辱了令兄的清名,同样也是不尊我院的上师!不知事情到得这般田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声喝问如雷霆发响,隆隆回荡场中。
将相距最近的刘龄正震得头脑一空,几乎跳起来。
“你已是斩了几条手了?交代?要什么交待,我又还能说什么?!”
刘龄正腹诽不已,但而今形势比人强,也只能强笑一声。
沉默许久后,才无奈开口言道:
“今番的确是刘某做得差了,孟浪无礼,恶了师弟,日后,日后刘某必谨慎言行……”
平素唯有他仗势欺人的份,却难见他被形势逼迫。
这话出口后,非仅司马权通忍不住眯起双眸,仰天大笑起来。
便连王典和嵇芠,也是面色古怪,神情甚是耐人寻味。
“这可是师兄自己说的。”
陈珩微微摇头,抬手一晃,阿鼻剑从袖中飞出。
刘龄正神情狂变,却是躲闪不急,匆忙间将头一低,但飞剑如电一划,还是将他仅存的左臂削下,疼得他大汗淋漓,目眦欲裂。
“不过,也不必日后了,就在今日罢。”
陈珩不紧不慢将阿鼻剑收起,笑道。
嵇芠和几个世族中人看得这幕,眉头深深一皱,刚欲上前帮腔,却被陈珩一扫,心下陡有惧意生起,对视一眼,不尴不尬收回脚步,目光闪烁。
“你疯了!陈珩?你都只是断他们一臂,缘何却要断我两臂?!”
刘龄正面无血色,惊怒大叫:
“你这厮的行事何其不公!”
“许是我与刘兄一见如故,却可惜无物相赠,只能以此为礼了。”
陈珩一笑。
众弟子闻得此言,心中都是说不出的别扭感,神色复杂。
这时。
司马权通突得上前,目光灼灼,略打了个稽首,淡声道:
“都说陈兄为人冷刻,我看传言倒也不尽然……不过而今却不是说闲话时候,刘龄正不过是蚊蚁般的人物,并不值得重视,但他兄长刘观,却是贵院的洞玄弟子,且颇有些手段在身。
你既是伤了他弟,还应及早抽身离去为好,若是遇上了刘观,恐怕事情便有些不美了。”
陈珩闻言神色略动,打量了司马权通几眼。
见此人面上虽依是有着世族惯常的骄矜之态。
但语声却是诚恳,不含什么恶意,那番言语,也像出自真心。
“我还以为司马兄也会对我出手,没想到,你今番竟是两不相帮?”
陈珩一挑眉毛,道。
“你如今是紫府境界的高功,我才是筑基三重,同你对上,我能有什么好处?和这些臭鱼烂虾一般,白白丢上一条臂膀吗,让自己痛上一阵?”
司马权通冷笑连连:
“围殴之事,我司马权通还不屑为之!等着,待得我修成紫府之后,你与我之间,必是要做过一场的!”
“甚好,那我便在前处静待司马兄功行大进了。”
陈珩淡笑一声。
而此时。
殿中诸人忽觉脚下隐有震颤之感,碎石噼啪而动,乱做一团。
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遁光正自远处急速飞来,眨眼之间,就撞开了重重烟云!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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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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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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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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