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绝了。
他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晃动的重逢喜悦逐渐冷却，四周涌动起悬于一线的紧绷。
她问：“为什么？”
“你想我放弃仇恨。”巫炤一瞬不瞬看着她，“我不会。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原谅他。”
沐星莁惊讶于自己的反应。除了一开始意料之中的拒绝让她心脏疼了一阵，她竟然迅速的作出一系列反应，像个没有感情的器物一样冷静的定下第二计划。
“可他已经死了。”她平静地陈述事实，“西陵甚至被遗忘，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开脸，单手背到身后，“……事已至此，既然已经无可回头，不妨让人魔两族都来陪葬。”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视线重新投向她，“你会如何？”
沐星莁向后靠在椅背上，瞧着他的神情，笑了笑，问：“如果我说我要阻止你，我们对上，你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会。”他没有犹豫，直言道：“我不会对你本人下手，永远不会。”m.sttgxcl.com
“我会将所知全部告诉他们，对巫之堂和巫之国的手段，或许我比你更清楚。”她提醒他。
“无妨。”巫炤微微抬起下巴，足够自信和骄傲，“只要你自己不动手。”
“哦？为什么？”
“你伤的很重。”他加重语气，走到她的面前，俯身，表情有点阴沉，“你一直在忍疼，他们不清楚，我会不知道？你不想活了？”
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巫炤一只手撑在她耳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他说的好像在玩过家家。
人族的命，魔族的命，都是可以随意摧毁用来泄愤的物件，就连辟邪王和魇魅似乎也不放在眼里。
他甚至可以在这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和她说话。
骄傲，清高，和其他几个人如出一辙。
沐星莁笑了，巫炤蹙了下眉，表情略有不解。
“我会去昆仑山。”她说，“帮天鹿城找到魔族异变的原因后，我原本计划去昆仑山。那里清气很浓，适合沉眠修养。”
巫炤“嗯”了一声。
“司危快回来了，一起回人界之后我们再分开。”
巫炤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听她安排。
“巫炤，我可能一直在等待和你重逢。”她伸出手臂，搂住他脖子，“再亲一亲我吧。”
……
[沐星莁，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巫祖的转世？八百年一见的天才是不是太巧了。]
巫炤身上没有源血的力量，他不可能是巫祖，不可能是。
[师徒反目成仇，巫祖认为自己被背叛，会仅仅用做成人牲来报复衣昭吗？]
乐商对巫炤一开始没有别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乐商也该在见巫炤第一面有和她一样的感觉才对，而且朝夕相处，乐商早就会察觉到。
可事实是乐商没有，恢复记忆后乐商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怀疑。
[我在你的灵魂上看到了人为的东西。就像……你带着一个枷锁，锁链另一端过去一直在你自己手里，但也许就在见到他之后，他成了你的……呃，主人吧。]
……其实比起巫祖的手笔，沐星莁更倾向这是乐商自己做的，或许她有办法让他们在来世重逢。可能乐商以为巫炤会有转世，这一世太短，想再碰碰运气。
[可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会不记得？]
......
是啊，如果是乐商“算计”了自己的转世，她为什么会不记得？
明明是完整的魂魄，所有事都能前后联通起来，唯独这件事凭空出现，回忆像断了一截。
但除此之外，其他都很合理。
[沐星莁，一个被自己的前世造出来的，专门等待巫炤回来的“木偶”。]
所以乐商的残魂会拼命钻进她身体，所以她潜意识里宁可毁掉自己的武器也不伤害巫炤，所以她如此轻易就接受了对方和自己夫妻的关系，甚至连感情也不受控制地偏向他。
所以……她一千年的情感经历，才那么轻易被乐商的覆盖。
猛然往里一深的冰凉让她回神，巫炤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腰肢。
水痕从嘴角滑落，她有种要窒息的感觉，试着推了推紧贴的身体，胸膛纹丝不动，但亲吻没有了先前那么激烈。
她的手逐渐下滑，撩开披风，顺着背裂开的缝隙滑入内里，贴着他的腰线向上。
巫炤明显绷紧，她手下的触感似乎更硬了一些。
牙关被打开太久有些发酸，她感觉快到极限，他倒像是突破某种人类极限一样毫无收势。
沐星莁抓住他作乱的舌头，用力一咬。
巫炤闷哼了一声。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双方或许都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和平的见面，是某种对过去的决裂，这个吻格外持久与深入。
……
直到，巫之血凝成的刀锋刺穿了巫炤的心脏。
————
遥远的星辰渐渐落下，博卖会进入最后高潮阶段，通往沐星君家的路上妖魔逐渐稀少，磐湘带着司危愉快地往回走。
“事情差不多都解决了，你们很快就会和沐星君一起返回人界吧？”他瞧着走在身边的小姑娘问。
“嗯。”小姑娘心情看起来也很好，双手背在身后交握，悠哉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那——”
他正想再说什么，忽然视线一偏，停下脚步，接住凭空出现的光点。妖力和他手心相碰时，一股意念像是电流传进他的意识。
是沐星君来的消息。
磐湘不解，脚步落后了司危几步，最后原地站定，手悬在半空，表情非常古怪。
小姑娘还在往前走，但大概是察觉到他落下了，刻意放慢一下步子，高傲地等他快点追上去别磨蹭。
妖族少年苦恼地笑了一下，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
“唉，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她喜欢我的。”磐湘嘀咕一句，迈步追上去，“这下肯定要被讨厌了。”
————
巫炤被她抱上了床，周围升起层层叠叠的结界。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在意识沉入黑暗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一直没有松开。
沐星莁试着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于是捏着对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躺在她床上的鬼师看起来十分美丽，像毒蛇收起毒牙低头，却比无害的生物更显得柔软。
手指描摹着他脸上的轮廓起伏，她弯下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你说的，”她的声音像深夜里对恋人的耳语，“我开心就可以了。”
“你只是病了，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妖力与源血一起贯穿了巫炤，魂魄与身体的联系被切断，他沉入和过去四千年一样的沉眠。
沐星莁吻过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
“你什么都无需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她说完和他一样的话，直起上身。
“……你会恨我吧，我背叛你。”
她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地像是海啸前的退潮，“我用最卑鄙的方式控制你。”
“放心，司危很安全。”
每说完一句话，她都要停很久才会再次开口：“这里也很安全。如果我真的是……在等待你，那什么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你的生命。”
她眼中涌起暗潮，感情复杂。
“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那不重要，但如果我只属于你，那么，你也只能属于我。”
“巫炤，等我回来，我们仔细算账。”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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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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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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