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湾打起蓝色的布帘子,趿拉着一双不甚合脚的木屐,捧了木盆和手巾从迎客厅后边转出来,正要往柴房去烧些滚水。厅中有七八个人,或坐或立,挤在不大的厅堂中谈着话,气氛低迷肃穆。
“……本来是危急万分的,若不是玉壶神医恰巧赶到了峨眉,又想出了这么个‘生死结’的法子,贤侄现在恐怕……”朗月道人摇了摇头,扼腕而叹。
“他所中的毒也是孽海花毒,只是与其他人所中的毒又有细微的不同。玉壶神医说,兴许是金银老怪自己将花□□略改了改,以至于他带回来的解药解得了其他人的毒,却救不了他自己。”
黄叶道人闻言不禁一晒:“老兄这话说与不说又有何异?这解药若是能解沈小友身上的毒,金银老怪连番折腾又是为了什么。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他的命罢了。”
朗月道人知他所说的皆是事实,也不禁慨叹:“若金银老怪真的只是想随便杀个人,老道哪里会让贤侄当先?只叫他们把我的命拿去便是。唉,这因缘际会,因果果因,属实不是我能左右的啊。瞧着贤侄受苦自此,我又怎么不惭愧。若亲身替他,我绝不会有一个不字!”
他叹了口气,又道:“所幸贤侄年少有为,武艺高强,内力之深厚叫我们这群老东西都自愧不如。正是仗着他内力强横,玉壶神医才能想出“生死结”这个法子来。她本人都不晓得这法子行不行得通……谁知最后竟真的成了,这就是他命不该绝呀!神医说了,若是不出意外,这条命便算是保住了,只是贤侄一身浑厚内力,恐怕此后也不能动用了。”
“这……”田不易声音不自觉地打了颤,瘫在一把红木交椅上,喉头动了动,涩然道,“放儿明明是最有天赋的,叫他以后都不能再习武……这与废人何异?他这一辈子不就算是毁了么?”
众人纷纷缄口,无言以对。
田不易顿了许久,忽又问道:“这毒确定不会再复发了么?为何已经遏制住了毒性,放儿看起来还这般虚弱?”
“若是刚一中毒的时候就安排人来为他护法,以内力将蛊毒束缚在一处,贤侄可以少受许多苦楚的。但他不愿意,非说要等到少华山再行此法。毒性一日比一日深入,他硬撑着拖到了三日前,我们见他每每毒发,总要疼得昏死过去好几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不顾他的意愿为他结成了生死结。若是由着他,恐怕现在他还不愿意呢。平白拖了这些天,蛊毒伤及五脏六腑,恢复起来着实不易,这又是何苦!”
“他天灵穴之处的生死结现在还不甚牢固,以防万一,玉壶神医叫我们七人每隔一月便来白云观一次,助他将生死结再加固一些,直至他完全痊愈为止。所以,这段时间还得你多费些心,好好照料他。”
田不易苦笑着道:“这我自然知晓。”
朗月话多些,又唉声叹气地与田不易又谈了些其他的事,黄叶向来沉默寡言些,坐在一旁听着,余光却忽然瞟见了厅堂一角的一个瘦小身影。
那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子,明艳靓丽,灵动鲜活,与这古朴庄重的道观格格不入。她挽着袖子,露出纤细但光洁的手臂,将笨重的木盆抱在胸前。
黄叶对她有些印象,今日早晨他们送沈放回山时,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困溺于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中。就是这个打扮的姹紫嫣红的小姑娘,不知从那个角落里扑出来,一声“师父”,一下子撕裂了那无边的死寂。
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沈放念了一路的小徒弟。
每每念一次,他都要神情茫然地发许久的呆。毒发之时,一个人蜷缩着躲在马车里浑身发抖时,似乎喊得也是这女孩子的名字。
银湾。
这女孩子瞧来也就十几岁模样,白齿红唇,乌目黛眉,浑身上下还透着几分未脱的稚气。黄叶见她年幼,只道她听说沈放这一番遭遇,又看见他这副虚弱模样,必定会六神无主、崩溃无状,连沈放也好像有些慌张,似乎已经做好了受她控诉指责,听她放声大哭的准备。
孰料待朗月将事情始末简短地告知众人之后,这女孩子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无理取闹,甚至情绪瞧来十分稳定。她就只是抓着沈放的手,笑着道:“师父,我等你等了好久,你回来了就好呀!”
沈放闻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神色中似有几分愧疚,几分心痛,欲言又止。她却好似快活得很,挽着沈放手臂,将他扶起:“师父,我扶你上山去,咱们该回家啦。”
直到她转过身来,黄叶瞥见她的正脸,才如同被人当胸一掌击中心口,大惊失色,心跳不止。他从未见过有人能一边一颗一颗地掉眼泪,一边笑嘻嘻地,用那么快活、平常的语调说着话。
沈放已盲,瞧不见她模样,只听见她黄鹂鸟一般的带着几分娇嗔的声音,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他被她搀扶着,一步一步吃力地向山上走,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还不忘低声同她说些玩笑话:“我还以为你要哭鼻子呢,一路上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原来我们银湾已经长大了,这么坚强了。”
那女孩子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滴到一尘不染的鞋面上,却笑嘻嘻地道:“哼,那是自然。师父最怕我哭啦,这招哪能随便用。等哪一天我想叫师父伤心难过了,一定拿眼泪将你淹没!”
黄叶已过古稀之年,自认为经过了人生的大风大浪,见过了世间的千奇百怪,已达到心如止水、处变不惊之境,却不料今日被这小女娃娃给刺中了心肺,心摇神晃,久久无法平静。
黄叶道人回过神来,看见眼前的少女已将袖子利落地挽起来,头上繁复而精致的小辫子也已经全部拆掉了,只用一根木簪轻轻绾起。她抱着木盆,踩着木屐,静静地看向这边,神色平静,瞧不出情绪。
黄叶道人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师父怎么样了,睡下了么?”他温声问道。
陆银湾平视着眼前这慈眉善目的老者:“还没有。正要去烧些水,给师父擦洗身子。”
“乖孩子,辛苦你了。”黄叶道人拍拍她的肩膀。
朗月道人闻声也走来几步:“孩子,往日都是你师父照顾你,你现在长大啦,照顾他的时候要妥帖些,知道么?”
陆银湾手里抓着木盆和手巾,垂着眼不做声。她忽然抬起头来:“前辈,银湾有几个疑问很是不解,想向前辈们请教一二。”
“什么疑问?”朗月、黄叶齐齐问道。
“我想问问前辈们,将我师父重伤至此的金银老怪,如今在何处?”
“还在金银谷中。”黄叶道人回答,又不禁有些疑惑,“为何有此疑问?”
“只是觉得有些担心。既然孽海花毒的泛滥很有可能是圣教所为,若圣教得知中原出了一对神医,坏了他们的好似,说不定会对神医不利,不是么?”
黄叶道人和蔼一笑:“这你不必担心,我们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所以说,咱们正道已经派了人去保护那二位神医咯?”
“是。”
陆银湾抬起眼来,忽然一勾嘴角:“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师父为了救那么多武林同道的性命,牺牲至此,前辈们口口声声为他惋惜,恨不得以身替之,却怎么转头又去保护我师父的仇人?”
“这……”黄叶道人一时哑口,方才明白眼前这女孩子从一开口便是带着不满与怨气,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黄叶道:“孩子,你得明白,这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虽然他们害了你师父,但眼下情形复杂的很,只有护住了这二人,中原许多豪杰英侠才有生路。”
陆银湾道:“我师父常对我说,人命无价。既是无价,那十条人命与一条人命相比,哪一个更可贵?百条人命与一条人命相比,又是哪一个更可贵?银湾很想听听前辈的高见,前辈觉得我师父这一番作为,值不值得?”
“这……”黄叶沉吟片刻,正色道,“若依老道愚见,自然是值得的。以一人之力匡扶整个武林,是大丈夫之所为。若换做是老道我面对如此抉择,也必然同你师父一般,绝无一丝迟疑。”
陆银湾听他语气坦荡慨然,不禁轻声一笑:“前辈果然侠肝义胆,说的极是,银湾也深以为然。不过不是因为我觉得百人的性命比一人重要,而是我觉得无论这被救的一百人才智、品性如何,都总比一个傻子留在世间,更容易活下去。”
她说完,再没理会呆在原地瞠目结舌的几个老道,抱着木盆转身出了会客厅,没入了浓浓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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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银湾烧了一锅滚水,兑进桶中,探手试了试水温,这才又端着木盆回到房间里。她矮身钻过门帘,只见屋中红烛微摇,沈放悄无声息地倚在床头,竟似是已经睡着了。
陆银湾走过去,见他额上汗水未消,将鬓发都打湿了,黏在瘦削的脸颊上,颇有几分苍白脆弱的美。陆银湾拧干了手巾,一点点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汗珠。
沈放茫茫然睁开眼睛:“银湾?”
饶是陆银湾早已知道他双目失明,可每每看见他这副神情,还是会觉得心头被狠狠地蛰了一下。www.sttgxcl.com
她轻吸一口气,应了一声,手指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师父,你出去一个月,瘦了好多。吃了很多苦,是不是?”
沈放有些费力地坐起来,轻声笑了笑:“其实也还好,那毒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得很么?”
陆银湾想起了正午时的情形,眉头不禁皱紧,语气却还是装作平常:“谁像你一般心大!”
她端了水来,将手巾又拧了一遍:“师父,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洗一下吧。都是汗,晚上睡着不舒服呢。”
沈放一怔,忽然不自在起来,掩饰般笑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快脱。”陆银湾蹙起眉,叉着腰站在床头,语气不容置疑,“你不脱,我可就上手扒了。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
沈放无可奈何,讪讪一笑,只好坐起来慢吞吞地将上衣脱掉,袒露出劲瘦的上身。他一身肌肉结实匀称,恰似白练一般,只是其上伤口密布,纵横交错,简直触目惊心。尤其是右肩肩胛处,一处贯穿伤口尤为狰狞。
陆银湾双手紧握,拳头攥得发抖,目光发直紧紧盯着那处,槽牙暗暗作响。
屋中一时安静非常,沈放舔了舔嘴唇,微微侧过头来,正不知该说什么,却忽然感觉一双手轻轻抚上他的身体。
陆银湾一手绕过他的肩膀,另一手自他腰侧穿过,从他身后紧紧拥住他。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肩头,温热的气息直往耳孔里钻,咯咯笑道:“师父身材真好,怎么不愿意脱?怕被我占了便宜么?”
沈放听她只字未提他一身的伤痕,反而还能同他玩笑,一面脸上发烧,另一面也暗自放下心来。心道幸好,自己身上的伤大约并不那么骇人。
他轻咳一声:“银湾,别闹。”
“师父,你连脸都红了。”陆银湾笑道。
“哪、哪有。”沈放结巴起来,“你不是说要……”
“是啊,一开始是想好好给师父擦擦身子的,现在看见了师父赤身裸体,又眼盲不便,忽然就起了些邪念呢。不想动,只想紧紧抱着你,啧,师父简直迷死人……”
沈放听她言语中的爱意直白露骨,声音低而沙哑,有如蛊惑一般,不禁一阵耳热。却又如饮下一杯滚酒,烫得心中心潮澎湃,暖意融融:“你乱、乱说什么……”
“我哪有乱说。我们以前闹归闹,我还从来没看师父脱过衣服呢。这不也算是因祸得福么?”陆银湾从身后紧紧抱着沈放,一双手缓缓在他结实的胸膛和腰腹上轻抚摩挲,眼帘半垂,眸光淡漠冰冷,偏偏语气却还是亲昵快活的,“师父再不搅进江湖纷争,以后就有更多时间陪我了,不是么?”
沈放瞧不见她神情,听她语气松快,也不禁笑道:“是啊,可以天天陪着你,陪到你厌烦我为止。”
“师父真是个傻瓜,我怎么会厌烦你。”陆银湾笑着松开了他,将他长发理到一边肩头,取来温热的毛巾,替他细细擦拭背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师父,我倒是挺好奇,是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也是金银老怪么?”
沈放闻声一顿,面色不禁一白,半晌,轻声道:“杜文天。”
“就凭他?”陆银湾似是不信。
“若我当时没有中毒,自然不会……”沈放猛然一顿,不禁暗自握了握拳,咬牙道,“此人嗜杀成性,毫无悲悯恻隐之心,若不除去,早晚要成为江湖一害。我真该一早便杀了他的!现在倒好……”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猛地转过身抓住陆银湾的手,紧张道:“银湾,最近这段时日,你先不要下山去。杜文天他……”
陆银湾见他神色惊惶,不禁眉头轻蹙:“他怎么了?”
沈放沉声道:“我多年之前与他结下了梁子,他一定会报复我。他原说等我死了,便要来杀你的!虽然玉壶神医现在救下了我的命,他却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此人武功不弱,又兼毒辣狡猾,眼下你还不是他的对手。这些日子千万不要离开白云观,避过这一时再说。若还是万一被他碰上了……”沈放咬牙轻道,“不要跟他斗,一定要赶快逃,明白了么?”
“……”
陆银湾本想问:“这般一昧躲避,躲到什么时候算个头?一见到他就逃,万一逃不掉又要如何?”但她见沈放凤目圆睁,满头大汗,神色惊惶不安,竟真似怕极了,话到口边又转了个弯,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师父你放心吧。我这段时间日日都要守着你,一步也不离开你,哪有功夫下山去?瞧你,又急出一身汗来。”
沈放这才安下心来。
他此番来回,元气大伤,极容易疲倦,方才情绪起伏太甚,竟轻轻喘息起来。
陆银湾见他有了倦态,拿手巾给他简单擦拭一番,又赶忙去换了一盆热水给他洗脚。
沈放以前从未让她做过这种事,十分适应不来,咬着唇,僵硬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陆银湾用毛巾浸了热水,细细为他擦洗双腿,瞥见他腿上的伤痕,也只做视而不见。忽然,沈放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银湾,对不起。”
陆银湾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轻笑一声:“对不起什么?师父你真是莫名其妙。”
“我答应了你要回来给你过生辰的,却叫你的生辰过的这般……伤心。”沈放轻声道。
“我答应了你,一定要做第一个看见你十五岁样子的人。我本以为我能坚持到少华山的,可我、我……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
陆银湾垂着眼睛,一言未发。早晨的他们见面时,沈放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此时又跳了出来。
她在听见这话的第一时间,就立刻使尽了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将它抛诸脑后。整整一天的时间,她刻意地不去记起它,不去回忆它,将它狠狠地压在自己听不见瞧不见的地方。
整整一天都相安无事,她自己觉得自己都已经快把它忘了,却不想这个时候被杀了一记回马枪。
“银湾,对不起,我恐怕……再也瞧不见你啦。”
声音很轻,很痛苦,带着愧怍和歉然。
陆银湾的脑海里却忽然沸腾起来,无数喧嚣刺耳声音争相叫起来,似是幸灾乐祸地怪笑:“再也瞧不见啦,再也瞧不见啦。”
“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是一辈子,是每时每刻,永永远远,真的再也再也瞧不见啦!”
她忍着脑中剧痛眩晕,等着眼前发黑的这一阵缓过去,试图将这些声音赶出脑海去,一面轻喘着笑道:“师父,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怪你。你真是顶顶的傻瓜,竟还为了这种玩笑话拖了这么久……你能回来就是最好的了,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要紧?”
“是啊,能回来就算是幸运的了。金银老怪原本是要我四十九天就死的,现在只是瞎了眼睛、废了武功……也算是走运吧。”沈放自嘲一笑,极轻极轻,“我原本以为,我根本回不来了呢。”
陆银湾正在天旋地转之中,心口一阵阵地闷痛恶心,听了这一句,不觉一怔,问道:“师父,你是说,你知道金银老怪的毒酒一开始就是想要你的命?”
“是。如果不是玉壶神医想出了法子……”他摇了摇头,“我恐怕……”
陆银湾愣住。
她一直以为沈放只是自愿被废了武功,又或是受些苦楚,此时才堪堪明白过来,他当初竟是自愿送死。头昏眼花间,她终是一个没忍住,脱口道:“师父,那我呢?你送死的时候有想到过我么?”
沈放猛然一僵,神色凝滞。
他嘴唇轻轻开合几次,声音喑哑:“银湾,我,我……”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微微抽动着,摸索着来抓她的手。
陆银湾像是魔怔了一般,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避开,让他连一片衣角都没摸到。一言不发,眼神发直地望着他。
沈放忽然再找不到她的声音,心里猛然一跳,慌张起来,四下里慌乱地去摸她的手:“银湾,银湾……银湾!”
他的眼睛骤然红起来,抬起手臂四处去抓,手忙脚乱地要起身下床,却一个不慎,“咚”的一声栽下床来,好不狼狈。
陆银湾被这声响惊醒,骤然清醒过来,赶忙跑上前去:“师父!”
沈放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手臂,分明虚弱得很,却将她抓的生疼。他红着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银湾将他扶回床上,沈放听她不说话,任她给自己盖好被子,许久,才轻道:“很恨我,是么?我知道,你该恨我的。”
陆银湾蓦地也红了眼睛,心中狠狠一痛,自责道,自己怎么还是叫师父难过了?
她终是开了口:“没有,师父,我没有恨你。”轻叹了口气,无奈一笑:“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你若不这么做,你就不是你了。”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什么也不怪你,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论你武功如何,你都是我的大英雄。哪怕你一直好不了,我也不在乎。我一直照顾你,陪你走一辈子。”
“师父你瞧瞧你,又故意引我说喜欢你,真是狡猾!时候不早了,师父也累了吧,赶紧睡吧!”
陆银湾说着吹熄了灯火,转身走出去。走了两步,脚下却顿了顿。她忽然回道床前来,俯身在沈放唇上轻轻一吻。
沈放将她拉进怀里,两人唇齿相依,浅浅地温存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陆银湾与他额头相抵,咯咯笑道:“师父,明天见。”
-
沈放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田不易怕陆银湾一个人照顾不好他,不许他们回幽篁院住。特意在白云观的客房中找出一间来,让他暂且住在这里。这屋子离他的院子近些,他也方便搭把手。
沈放既在这里,陆银湾哪里会一个人回幽篁院,只在这客房的隔壁收拾出一张床铺,胡乱睡了。半夜时分,却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她睡得浅,立时醒过来,几步跑到隔壁屋去,只见沈放床头的灯盏、药碗等物尽数被打落在地。一人蒙着被子,蜷缩在床头一角。
陆银湾奔上前去,一把掀开了了被子,只见沈放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牙关不住地打颤。她吓得花容失色:“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沈放意识似乎不太清明,她一连唤了许多声,他的瞳眸才渐渐聚焦起来。他听清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抗拒,一个劲地推她,只可惜手上无力,又哪里推得动?陆银湾急道:“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沈放紧紧闭着眼睛,将嘴唇咬出一个个血洞。他一边推她,一边别过脸去,颤声道:“不要……不要看、看我……别看我……这个样子……”
陆银湾僵在原地,骤然间悲从中来,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又如滂沱大雨一般铺天盖地地落下。她不顾一切地掰开沈放的手,朝他大吼道:“我偏要看!我就是要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凭什么不许我看!”
她将他双手牢牢捉住:“到底哪里难受,你倒是说啊!一个人逞什么英雄呢!你在我面前也要这个样子吗?!”
许久许久,沈放牙齿打着颤,断续着唤她:“银湾……我……好、好冷……”
陆银湾深吸了一口气,两颗眼泪自眼眶里滚落出来,啪嗒啪嗒地打在被子上。她跪坐在床上,将沈放紧紧地搂在怀里,无声地嘶吼,大口大口地喘息。
那一双眼睛,圆圆地睁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中滚落,在暗夜之中被窗前的月光映的极亮极亮。那里面有无尽的痛苦,滔天的愤怒,还有深可见骨的——
恨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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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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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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