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你这是做何道理?快放开我!”陆银湾不得动弹,急得对着眼眶发红,于灯下狠狠瞪着葬名花。

  其实陆银湾方才便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地,葬名花忽然跟她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又要将自己保管的秘籍孤本交给她。这念头只隐隐地藏在心中,并未冒出尖来,直到她看见那跟在葬名花身边数十载的老仆无声恸哭,方才骤然惊醒。

  她不晓得葬名花具体要做什么,但联想起自己身上离奇愈合的伤,心中便隐隐有了不妙的念头,挣扎着要冲开自己的穴道。

  葬名花笑着按住她:“你且莫急,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陆银湾忽然咬着牙叫起来。她双眸中蓄着细碎的波光,一字字道:“……我只知道,一百个、一千个陆银湾,也抵不上一个葬名花。其余的,我甚么也不听!”

  “我阳寿将尽,你若现在不听,可就没机会再听了。”葬名花笑道。

  陆银湾一下子怔住。

  葬名花轻叹了一口气:“银湾,你也晓得我天生畸脉,能活到现在,全凭自己修炼的这一套内功心法。然这功法虽奇,却有借寿之嫌,采未来之寿数,补目下之亏空。是以,平常我极少动用内力。”

  “四年前咱们灭血鸦神教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然大损过一次,玉儿试了各种法子,延我寿数,但约莫也拖不过五年之期。所以,即便从现在算,至多不过一年半载,我也差不多该入黄泉了……我本大限将至,这是其一。”

  “你……说什么?”陆银湾一阵恍惚,怔怔喃道。

  她似是不愿意信她口中之言,半晌才拨浪鼓似的摇起头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你寿数未尽便是天意。不要说是一年半载,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也是你的命!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葬名花见她一副倔强神情,不由得摇头一笑:“昨日我与杨穷在圣教密坛交手,情急之时与他拼了内力。乍看之下,是我胜他半筹,实则实在赢得勉强,全因他尚且惜命,而我却是放手一搏罢了。”

  葬名花摇摇头笑道:“他修炼圣教的神功已有二十年,果真不是玩笑,若是前两年,我兴许还不惧他,这两年却是渐感不支。昨日受他两掌,消耗甚重,我自知已时日无多……这是其二。”

  “师叔!”

  陆银湾神色怔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葬名花,忽然滚下泪来,语无伦次地哽咽道:“是我……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自负托大,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你……你也不必铤而走险来来救我,你也不会……师叔,是我累你!”

  “真是傻孩子,说什么胡话?”葬名花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笑道,“你只想起我救了你,怎么不记得四年前你也曾冒险救我于危困,遑论彼时我们素不相识?你不必自责,亦不必不安,这一次,权当是我回报你。”

  “我不要,我不要你回报我!这怎么一样,你是武林盟主,是江湖中的大英雄!你一个人的性命,就抵得上千千万万个我,没了你,你叫中原武林怎么办?!”

  葬名花摇头笑了笑:“英雄不是不死之身,武林盟主也并非只能是我一人。没了我,还有你呀。”

  “我?”陆银湾一怔,眼眶通红地道,“师叔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跟你比,我不行……”

  葬名花爽朗地笑起来:“傻孩子,你哪里都好,唯独只是小瞧了你自己。”

  “你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么?是在血鸦神教的山庄里。我因同阿是、玉儿交好,有关你的事情也曾听闻一二。我知你被逐出山门,本以为你会因恨生怨,可你还记得,你当时一字一句同我说了什么话么?你说:‘自古正邪不两立。’”

  “分明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却自有一身铮铮傲骨,孤胆侠心,内力尽失、自身难保之时,仍能有扶危济困、济世救人的心思,好似有一腔孤勇,甚么也不能叫你害怕。”葬名花闭上眼睛,大约是想起陆银湾当年还是小丫头片子似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起来,“这世上想做英雄的人不知凡几,但能守心如一,百折不回的人,兴许万中无一。”

  “我从阿是那里听说了,你为了赚走雪莲花,自伤了心脉。我知道你心中有数,自己也能应付过去,但如此自伤终归是要折损寿数的。”葬名花豁达一笑,“我已大限将至,你却还有锦绣前程,寿数折谁的不是折?便从我头上折罢。”

  陆银湾双目中水光莹然闪动,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小声啜泣:“我不要……”

  葬名花替她擦了泪:“傻姑娘,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啦。你帮了别人这么多,也总得有人来帮帮你不是?便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陆银湾忽然间觉出自自己手腕间涌入的内力变得强劲许多,急得心头发痛,却没奈何葬名花内力强劲,她点的穴道自己一个也冲不开。

  “师叔,我不要……”陆银湾束手无策,流着眼泪,一个劲儿地摇头道,“我不需要长命百岁,我也不怕折自己的阳寿,人生又苦又长,就算折了十年八年又有什么可惜的?我不想你死!我不要……我没你厉害,我没你武功强,你就算替我治了伤,借了寿,我也还是很没用的!”

  葬名花替她将发丝理顺,将她横流的涕泗擦净,点着她的鼻头轻声笑道:“银湾,我为你治伤续命,并非是要你多么有用,也并非期望你能匡扶武林、力挽狂澜。这一段寿数,就只是单纯赠给你自己,盼你他朝苦尽甘来时,有一日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实在太过快活、痛快,永永远远也活不够,那时候它便能派上用场啦。”

  “师叔……姐姐……”陆银湾倚在葬名花肩头,动弹不得,泣不成声。

  陆银湾觉得丹田之中的内力有如海潮一般,澎湃起来,越涨越高,在奇经八脉之中冲刷而过。涌入的暖流变得滚烫,好似沸腾起来,额上、背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仍旧不死心,懵懵懂懂地冲击着身上的穴道,意识却控制不住地渐渐模糊……

  她隐隐约约听见葬名花的声音,那是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带着几分最温柔,最飒爽的笑,百道回甘,一如她身上经年不褪的甘草味儿。

  “阿公,我有些渴,帮我舀一碗江水来吧。”

  “天下水脉相通,不知道这江里的水,连不连着姑苏的水泊哩。”

  ……

  忽然间,陆银湾猛然坐起来,满身的热汗都已凉透,冰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船篷里黑洞洞一片,一个人也没有。

  陆银湾心中狂跳不已,心道:这说不准只是个梦!

  她连滚带爬地爬出船篷,江风迎面拂过,吹得她一个激灵。

  明月依旧映在江心,苍穹如盖,银辉漫洒。

  葬名花倚在船头,腰悬青箫,臂挽拂尘,袖拢长剑,眉目安然,竟和睡着了一样,好像只要她再去叫她一声,她便能含笑醒来。

  乌油油的一头及腰长发化作了银丝,仍旧和姑苏的春风一般温柔,好似绿草茵茵的江南岸忽然落了一场细密无声的绵绵粉雪。银丝在月色与山色的交融中随风飘扬,宛然如画。

  陆银湾一步一瘸地走过去,心头一片麻木冰凉。

  侍立在一旁的老翁似乎已经落尽了泪,缓缓上前来拜下:“我家小姐原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的千金,了断尘缘之后便一直以江湖为家。只有姑苏钟月山待得最久,能算得上是根。老奴恳请姑娘事成之后,能准予老奴带小姐回姑苏,落叶归根。”

  陆银湾失神地抬起头来,苦笑道:“自然要带小师叔回家……你不必求我准予。”

  那老翁摇了摇头,道:“小姐方才嘱托过我,她去后,她的尸体交由姑娘处置。”

  陆银湾愣了愣,脑子里忽然涌起波澜,葬名花不久之前才同自己说过的话忽得回响起来,一言一语一行一止,仿佛都只在刹那之前。

  “还是太险了。只你师父一个的话,恐怕还是不足以消弭杨穷等人对你的怀疑。”

  “便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这寥寥数语便好似晴空霹雳,将陆银湾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许久,她终是再也控制不住,跪倒在船头,俯身拜下。

  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她竟是,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这么多年,陆银湾从没这么痛快地哭过,这一哭好似要在一朝将所有的泪水流尽。

  这些年她与葬名花从未见过面,只时而通过密信联系,她却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全心信赖之人。是天涯比邻的师,是倾盖如故的友,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前辈,亦是无微不至的长姊。好似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她便能后顾无忧,无比安心。

  可如今,便连这样一个人也不复存在了。

  这人生,难道还不够苦,还不够长么?

  她真的还会有苦尽甘来的一日么?

  陆银湾自觉连眼泪都淌干了,才终于止住哭声,她举头望向江心悠悠明月,一字一字恨声道:

  “三个月,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要踏平圣教,带姐姐回江南去!”

  -

  陆银湾去而复返,再回到众人落脚的青楼时,已是临近傍晚。

  尹如是这边倒是似乎一切顺利,平平安安。秦玉儿只受了些皮外伤,已然大好,圣教的人也没能找到这处来,段绮年甚至提前办完了事。

  陆银湾推门走进屋子里,瞧见裴雪青闭目蜷在床边的一把椅子里小憩,沈放静静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睡梦中也并不安然。

  裴雪青听见声响,悠悠醒转,看见是陆银湾,也不觉一怔,两人均未开口,气氛一时竟是有些微妙。

  陆银湾快步走到床边,俯身瞧了瞧沈放:“没醒过?”

  裴雪青答道:“还没,不过之前糊里糊涂地说了许多梦话,段绮年说他已无大碍了。玉壶神医也来替他诊了脉,他体内的蛊毒确已完全清除,心口上的剑伤也已经愈合大半,再等等应该就能醒来。”

  陆银湾闻言“嗯”了一声,点头衬道:“洱海雪莲,果然名不虚传。”

  “好了,既已无大碍,你便在这里守着他吧。我还有些事,不奉陪了。”陆银湾说罢,抬脚便要走,裴雪青却忽然在身后叫住了她:“等等!”

  陆银湾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怎么了?”

  裴雪青凝视着她,踟蹰了半刻,忽然道:“还是我走吧,你在这里照看他,比较合适……”

  陆银湾倒是怔了怔:“我没空。”

  “既是你跳下水把他救回来的,你便管到底吧。我瞧你眼下应该得空才是,难不成有什么要紧事急着去做么?”陆银湾微微蹙眉问道。

  裴雪青不意她竟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瞧她模样,又不似故意作伪,半晌才道:“没有,我是以为你……会想留下来。”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听玉壶神医说了,你刺他那一剑,避开了心脏……你没想要他的命。”

  “……”

  “这一次拿到雪莲花,亦是你布下的局。你加入圣教这么多年,便是为了拿到这一朵花,给他解毒,是么?”

  陆银湾似是不解,忍不住蹙起眉来:“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这么拖泥带水的做什么?”

  “我没你这么爱他。”裴雪青忽然道。

  陆银湾转过身来,见她神色认真,便默然等着她的下文。

  “我的确喜欢他,仰慕他,敬重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但我扪心自问……”裴雪青顿了顿,“我只是喜欢,我没有你那般爱他。”

  “……”陆银湾一阵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所以呢?”

  “我已经和他退了婚,两不相欠。你们若是想在一起……无需顾忌我。”裴雪青平静道。

  “你?”直到此时,陆银湾才明白过来她此举何意,此言何意,竟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我何时顾忌过你?”

  “你是裴家的大小姐,不是我陆银湾的大小姐;你和他的婚约是雪月门和长安沈家定下的婚约,又不是我陆银湾定下的婚约?约束得到我么?我和不和他在一起,跟你答不答应又有甚么关系?”

  “从前恩也好,怨也罢,裴雪青,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抢了你的东西,亦从未觉得我哪里对不起你。我不稀罕你‘忍痛割爱’,不在乎你的退出,因为我的爱情本就不是你施舍的,而是我自己争来的,是我配得上,要得起的。我只望你和你身边的人,以后莫要再以一副‘宽宏大量’、‘高高在上’的脸孔对着我,这便足够了。”

  陆银湾轻嗤一声,忍不住笑道。

  “实不相瞒,不论是从前、如今、还是以后,我都从没有,也绝不会顾忌你。我早同你说过,我陆银湾不欠你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陆银湾这一番话,竟是将裴雪青说了个哑口无言。虽知她这话并不怎么客气,却也不知如何反驳,因为就连方才沈放在睡梦中不断叫着的名字,也是陆银湾,而非裴雪青。

  所谓先来后到……裴雪青不禁轻叹一声。

  她早该在五年前便看出来,谁是先来,谁是后到的。

  她待要再开口,哪知陆银湾却揉了揉眉心,抢先道:“当然,你若是对他旧情未断,如今再同他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反正我也不会再同你争,你们随意。”

  陆银湾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微沉,淡声道:“毕竟爱他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我已经赔不起了。”说罢,并不理会裴雪青面上讶异的神情,旋身径自走出门去。

  裴雪青跟出门,见她迎面走进斜照的夕阳中,竟是头也未回。

  -

  院子里栽了一棵云杉树,即便尚在初春时节,依旧枝繁叶茂。正是黄昏时候,陆银湾走到树下,瞧见段绮年从院门外迎面走来,立刻朝他挥了挥手:“大哥!”

  段绮年不急不缓地走来,垂头瞧她,似是随意地问道:“怎么才回来,去哪了?”

  陆银湾一笑:“不告诉你,是秘密。”

  段绮年见她双目红肿,却笑得狡黠,默了默,终是没再追问。他不知从哪一摸,竟摸出来一袋子糖炒栗果儿来:“吃东西了么?”

  陆银湾眼前一亮,立刻抢了过去,露出了满口碎玉般的白牙。两个尖尖的虎牙一晃一晃,最是惹人注目。两人并肩坐在云杉树下,一边瞧着金乌西坠,一边剥起了栗子。

  陆银湾许久没吃这玩意儿,手牙并用,瞧来颇有些费劲。段绮年却是很娴熟的模样,几下便剥出来一个完整的又漂亮的果仁,他却不吃,手一抬,喂进了陆银湾的嘴里。

  陆银湾索性自己也不动手了,懒洋洋地靠到他肩头去,只待他剥好便张口。

  “大哥,你怎么忽然想起来买这个?”

  段绮年淡淡道:“你小时候爱吃。”

  “啧,又来诓我!我小时候的事儿,你都能知道了?”陆银湾掀起眼皮乜着他笑。

  段绮年连眼皮都没抬,不置可否,又递了一颗果仁儿到她嘴边。

  陆银湾这回却使了坏,衔过栗果儿的时候,还在他指尖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舌尖像小猫似的一舔。见他泛着寒芒的眼睛立刻抬起来,很有威慑性地扫她一眼,不一会儿却又缓缓垂下眸子去,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她就更是得意了。

  段绮年又喂她吃了几颗栗果儿,淡道:“沈放身上的毒已经全解了,只是功力目前只有三成。雪莲花生死人,肉白骨,讲求的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先伤后愈,所以他还得再将养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这期间,不要强聚内力。”

  “嗯。”陆银湾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你到时候跟秦玉儿裴雪青说说吧,我记不住。”

  段绮年垂眸瞧她:“已经离开了一天,再耽搁杨穷和秦有风怕是会起疑心,待会儿我和阿仇会先回去。你还回圣教么?”

  “回,当然要回。”

  “已经想好办法应付他们了?”

  陆银湾眨眨眼睛,忽而很狡猾地笑起来:“啧啧,大哥,你这话听起来可是向着我说的呀。你到底决定好了没,肯不肯帮我,嗯?”

  段绮年瞥了这小妖精一眼,轻笑一声:“早点结束,能早点回大理。”

  “当真?”陆银湾却是一怔,有些诧异地望向他:他竟然真的因为她的一句话,就答应了。

  “大哥,你可想清楚,我没开玩笑的。”陆银湾蹙着眉头,有点犯嘀咕似的看着他。

  段绮年瞥她一眼,嗤笑一声,似乎懒得再将话重复第二遍。

  半晌,才又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又哭了?谁又欺负你了?”

  陆银湾一怔,摸了摸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眶,怏怏地嘟囔起来:“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累……觉得人这一辈子九苦一甜,苦比甜多,人间实在太不值得。”

  她双手托着腮,望着天边如烟似锦的晚霞发着呆,轻声问道:“大哥大哥,大理有什么好吃的么?”

  段绮年瞥了瞥她:“绿蚁酒和葡萄酒很香甜,洱海之滨的梅子和雪梨滋味很好,火腿、乳扇、米糕和蜜饯应该都很对你的胃口。”

  “那有什么好看的么?”

  段绮年想了想:“大理的山茶花很好看,在洱海之滨的礁石滩上看月落,在苍山之麓看浮云,也很美。”

  “那有什么新鲜有趣,好玩的么?”陆银湾兴致勃勃地问道。

  段绮年这时却默了一默。他抬起头来,眯着眼瞧了瞧正徐徐坠落的夕阳,似是当真认真地想了想。半晌,才缓缓道:

  “在圣坛之巅,有一处山崖,坐在那里可以看见洱海之滨。与山崖遥遥相望的是另一处极高、极险的断崖,隐匿在浮云之间,那是连圣教教主也攀不上的险峰。没人能到达那里,只能在对面的山崖遥望,我小时候常常会在山崖向对面看,断崖上有一块天然的巨石,形状极像是一个女子。”

  陆银湾怔怔道:“你说的是圣女崖么?”通天阁小说

  “嗯。”段绮年点点头,目光迎着夕阳,“圣教信奉圣女,圣教原本就是为圣女而诞生的。一对孪生兄弟爱上了同一个女子,为她创立了这个密教,只为了守护她一个人。”

  “那圣女在哪?”

  段绮年的目光忽然落到银湾的眼睛上,顿了顿,微微倾身在她眼睫上吻了一下。

  陆银湾被他出其不意地亲了亲,也怔住了,脸颊微微一红,笑着推他,佯嗔道:“认真听你将故事呢,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段绮年却是一笑:“我的确是在认真讲故事。”他顿了顿:“圣女最后嫁人了,嫁给了王。而王并不是孪生兄弟中的任何一个。”

  陆银湾愣了片刻,轻声道:“我听教中的传说说,虔诚地信奉圣女,能得到幸福和爱。这会是真的么?”

  段绮年道:“你希望是真的么?”

  “我当然希望是真的。”陆银湾扭过身枕到他腿上,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仰面怔怔地望向他,“大哥,你说我能有一天,也尝到苦尽甘来的滋味么?”

  “行路难,行路难……是不是若我最初选一条容易些的路,便不会这么难了?”

  段绮年默然片刻,将手指伸进她的发丝里,摸了摸她的脸颊和耳朵。陆银湾很舒服地在他掌心蹭了蹭,闭上眼道:

  “大哥,带我去大理吧,我们去看圣女崖。我不想吃苦了……我想尝尝永永远远也活不够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儿。”

  段绮年默了默,目光又落到她的面颊上,俯下身去在她唇上浅浅一吻,陆银湾也不动,闭着眼睛任他施为。

  斜阳打在云杉之上,带出一地落影。厢屋中,一身白衣的人立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树下温存私语的两个人影。

  裴雪青站在他身后,似是有些窘迫,轻声道:“沈放,你……才刚醒,再去休息会儿吧。”

  许久许久,沈放才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似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身体,静静地掩上窗扉。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长睫低垂,原本英气俊美的五官因长发遮掩,竟显出几分阴柔苍白的美来。

  他整个人好像都化作了一阵无声无息的雾气,飘飘渺渺,只消晚风一吹,便要消弭于这春寒料峭的天地间。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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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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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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